Legal High的2014SP(以下简称SP)显然致敬《白色巨塔》。《白色巨塔》前后多次被搬上银幕,其中以新千年版的最为著名,是当之无愧的日本医疗剧史上最杰出的电视剧,豆瓣评分高达9.4。当年播出时收视率极高,一度引起日本社会对于医生的探讨。《胜者》的编剧毫无疑问有着极大的野心,敢在这部经典之作上动土。而这部SP的评分相对较低,很可能是观众可能没有理解这部SP的本土背景。 SP不仅复制了新千年版的配乐《Amazing Grace》和教授带领的早巡开场这两个经典特征,还完全照搬了其剧情背景的设定。SP剧情的进展非常紧凑,在2/3的时候就已经讲完了《白色巨塔》下半部(共10集)的主要剧情。接下来的1/3时间,就是编剧施展才华的舞台了。 Legal High在结尾处的反转往往是经典,以强有力的观点摧毁习以为常的三观。SP也不例外。但可能是过于简短,从一些评论中可以看出有些观众并没有理解古美门想说的,例如觉得纠结知情权实在是无意义。我尝试详细地说明。 《白色巨塔》下半部的官司彰显了作者浓厚的人文主义关怀:医生的关键不只是医术啦,是仁心、医德等品质。理由非常单纯:人作为人有着根本的价值,医生要把患者作为人来看。这也是一干医疗剧的主题,简直可以称为医疗剧的母题。然而,这是彻底的谬误。一个简单的问题就足以勾勒出:你愿意选择一个不懂医术但关爱患者到无以复加的人文主义者,还是一个医术高超但脾气暴躁不和患者沟通的资深医生。我想,正常人的答案都是后者。自然的质疑是,这是不现实的假定。然而,真正的现实是:资深医生们对于常见的疾病早已熟透,他们没有耐心详细地阐明原因,反而是刚入职的医生们对于患者有着极好的耐心。 可为何《白色巨塔》赢得了那么多观众的喜爱,以至于似乎都没人质疑法院的判决?问题的关键在于,医患关系的不平等。医生永远占有权威,而患者和家属就如同等待审判的草芥。尤其在大灾大病面前,无权无势的患者是破釜沉舟的。现代医学的专业化早已使得这种关系是无可避免的,但由此造成的患者的心境是可以理解的:对命运的无力的恐慌。《豪斯医生》中就特意说过这一点。因而,人们希望医生可以和患者多多沟通。但这是幼稚的想法:其一,对于患者而言,唯一重要的都是医生的医术,医生能否治疗好患者才是目的本身;其二,过多的医患间的沟通对于无专业知识的患者而言是无意义的,因为患者唯一的信息来源只有医生(大多数患者对网上的资源要么没有鉴别力要么看不懂)。唯一可以质控的只有,医生是否尽力了。然而,遗憾的是,《白色巨塔》和《胜者》中的两个故事中医生都尽力了。 生命对于医生来说,很可能就是数据而已。当然,医生也是人,但他们见惯了生离死别,对大多数陌生人的离去很难有持续的痛苦。这是冷血的看法,但是现实。毫无疑问,一个医术高明又与患者为善的医生才是理想型,但现实不是童话。我们可以信服于天赋人权、人本身的重要性的种种言论,但也要清楚地明白:这些不是天赋的,在人类的历史上只是近代才出现的。内在价值是神话,现实主义者眼中只有工具价值。不要给医生套上什么他们不应当承受的光环,这很可能会成为压块他们的道德负担。再重复一次,医生唯一重要的只有他或她的医术,以及是否尽力(尽管尽力不是一个好的指标)。 《白色巨塔》给了人们一个美好的梦,现实中找不到的梦。我一直欣赏Legal High的原因是它对这类自欺欺人的观念毫不留情的摧枯拉朽。当然,《白色巨塔》依旧有其无可取代的价值。尽管其在思想深度上有所欠缺,但它对众生相的刻画仍是典范之作,这是一部不到两个小时的SP不可能做到的,更何况Legal High的一大特色就是不在深刻处过多停留。 这是极为精彩的一部SP。我向编剧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