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温《像那样的东西》,不免会拿来与伊丹十三的《蒲公英》回味。
前者讲落语故事,影片重点却不在表演落语;后者是拉面店的美食电影,不少情节也与拉面无关。两部来自八十年代的影片,都从各自的角度展现兴致、表达滋味,既是日本落语文化与饮食文化的坚守,也是在通过松散的段落与极致细节,来渗透游走在都市生活中的“怪奇”趣味,传达日本年轻人的精神状态。同样,《像那样的东西》中的土耳其浴,与《蒲公英》中美食情欲片段也可以拿来对看,都是竭尽诙谐的处理手法,色而不淫。
电影拥有一个最为“含糊其辞”的片名,《像那样的东西》,Something like it。是什么东西呢,是一种无法形容、不可言说的青春氛围。是开场时,志鱼被师兄弟送去土耳其浴时候,表现出来的笨拙、懵懂;是莫名对志鱼展现好感的女人;是奇形怪味的天气预测集体活动——兴致勃勃、无聊到爆。也是后半部分,情节开始慢慢归于落语主线时,成功与失败、坚守与离开的落语子弟。
“堕落男孩”志鱼从小女友家出来,心情复杂,抑郁难发,就开始了一场不确定、无意义的夜走。在这段东京漫游中,志鱼口中仍是喋喋不休,顺嘴说了一段即兴感十足的落语。在我看来,这小段神来之笔恰是影片的核心。
《像那样的东西》用落语这样东西串联整部影片,所以一切松散的片段和通过闲聊充斥的细碎故事都变得顺理成章,充满层次。志鱼的夜游,口中前言不搭后语的台词包含了他所有压抑的情绪,所有因观察而生的想法,和对于整座城市的感受爆发。同样,结尾处一行落语人在船上啤酒屋里欢闹庆祝,城市也在黑暗中静静地聆听。
Something like it,也是个人情绪与城市的互动。
志鱼从深夜走到黎明,紧接着,又是一段夜晚的酒席。落幕了,却又好像才刚刚开始。当酒席散去,温度渐缓而余味不断。Something like it ,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形容这种感觉,这种感觉就随着夏夜的风,随着喋喋不休的落语人们和散席时不愿离去的人们,随着那份高潮过后的余兴渐渐褪去。
“落语会垮掉的吧。” 年轻时光,兄弟人情,恋爱梦想,所有这一切,都会在热烈欢闹中悄悄溜走。片尾不断唱着“See you again in the mood”,依旧是带有预测和未知色彩的短句,这一下打破了第四堵墙,仿佛在替观者感叹:为何愉悦总与怅然相伴,为何未散场时就感到孤单,为何现实总不能如电影这般。
三两言不知觉间,将生活遗憾道尽。
值得一提的还有本片的配乐,森田监督的影片原声都带有一种超越年代而来的自信与了然,轻盈的节奏带出幽默的旁观者姿态,让人能在电影故事中产生幻觉。似乎当片尾的酒席结束,留在座位上不愿散去的,是我们自己。看电影里来来往往、相伴而行的年轻人,也会恍然自己就是他们之中一员。
这也许就是森田芳光的力道之处,纵是落点神伤也不会叫你忘掉轻松。“See you again in the mood”,影片由婚礼开场,以散席结束,把相聚相散的玄妙关系理解成为这样、那样美好的东西。电影名虽含糊,传达的东西却是如此肯定、如此饱满而自信。
很遗憾,生活并不如电影这般。但正因为有电影,你仍旧愿意感谢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