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看《一百年很长吗》的点映场,结束后的导演见面会讨论异常热烈,有个姑娘说,电影里展现的还不是真正的绝望,那些无法跨越的才是真正的绝望。我想,什么才能算真正的绝望?刚出生的婴儿就要做手术,又筹不到钱是不是绝望?欠了一屁股高利贷是不是绝望?P2P爆雷丧失了全部身家的中产阶级呢?背负房贷妻子全职带娃的失业的高级程序员呢?创业失败自杀的时代偶像呢?
外部世界的困境的元素始终是那几个:穷、病、老……但是真正的绝望是困境本身吗?穷令人绝望,可是那位创业者自杀时卡里还有十几万,这十几万也许足够让另一个为钱抓狂的人摆脱绝望。所以有绝对的绝望吗?还是说,人怎么理解困境,才决定了它们是不是真正的绝望?
那天萧寒导演回答这个问题时讲了自己的家事,生病的岳母病痛中执意要拔去针管,所有人手足无措中妻子抓住她的手,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像抚摸婴儿一样,老人渐渐平静。人有时候或许就只是需要那一点点抚摸,为了这一点点抚触,你就觉得还可以再活得久一点。
理解困境,不代表困境会消失,人的一生,总会有几次沟坎,需要你咬着牙拼命地捱过去,那样的时刻,通常是孤独的;一定要扼住命运的咽喉吗?也不一定吧,也可以在哪里摔倒就在哪儿躺平,接受被打垮,允许自己不坚强,但在内心最深处,你知道它总会过去,就像再长的隧道都会有尽头。
回到影片本身,《一百年很长吗》最初是从手艺人出发,电影展现的却是两个家庭一年间的动荡起伏,看似和手艺已经没什么关系了。可是,我记得阿合提老爷子虽然嘟囔着,过两年就不会有人买马鞍了,骑摩托车的人越来越多,可他还是把玩手机的孙子叫过来跟自己一起干活:你好好学,这是门手艺,永远有用,起码可以养活自己。这句话,从他“太爷爷的爷爷”教自己的儿子做马鞍子起,就一代代地这么说、这么做、这么相信的吧?是这种世世代代传递的力量,变成老爷子的信念,六十多岁的他,挺直腰板,像一个流落人间的老上帝,扛着一大卷皮子走过冰雪覆盖的街头寻找不争气的儿子,同时乐观地相信,好好地做马鞍子,就能把风雨飘摇的家庭带回正轨。
这是不是手艺带给人的支撑,他们隧道尽头的光?
凛冬将至,希望每个人都能找到并拥有自己的支撑,属于自己的隧道尽头的光。
毕竟,就像木心所说:
如果不满怀希望,
那么满怀什么呢?
生活琐事,一地鸡毛,如果进入家庭,做好准备经受亲人生老病死、生活困窘,但会收获温情,至少有人陪你抵挡末日的残酷;如果承受不住看着身边的人受苦受难,世俗割裂的无奈、有了软肋而一辈子做局外的观众,悲悯地看着生活里的人物悲欢离合,也许不会成为生活的奴隶,但会渐渐被遗忘,也许是道人或怪兽。
一百年很长吗,从宏观上看,渺小如星辰,但从生活琐碎、世俗羁绊、生老病死、欲望、温情的交缠中,又很久很久,好像几个世纪,又好像是梦里走一遭。
这个片子很真实,真实到没有商业性,它不是一个商品而是写实艺术品,也许这就是纪录片的魅力也是它的阻碍,没有迎合市场,所以宣传片,排片场地场次也少,就连这仅有的几个场地,也没有几个人去看。
今天我包场,片子延迟播放将近四十分钟,中间又卡顿修了几分钟,两个工作人员为整个放映厅仅一人的我提供了优质服务,咯咯,今天也是个王者。空荡荡的放映厅,我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看完,中途两个工作人员轮番进来几次瞧瞧,片子最后,清洁阿姨进来被它吸引,放下手中的工具,静静地坐着,享受仅有几分钟的共鸣。片尾曲结束,我站起身,向阿姨投去敬意,身后其他放映厅很吵闹,我裹紧羽绒服,压低帽子,走出电影院。
今年的国产院线有一缕微光,几部平民视角的纪录片陆续在院线上映,像八月份的《大三儿》,以及刚刚看完的《生活万岁》《一百年很长吗》,表达方式、人物侧重点不一样,但都是讲述普通中国人的日常生活,在大银幕上看这样的故事,挺亲切,拍片的人不再以大奇观、大题材来取胜,看片的人可以安安静静地在普通人身上反观自己的生活,两相对比泛着一些暖意,这样很好。正如《一百年很长吗》的导演萧寒,在今日头条的“海绵演讲”中所讲,可以看见你和我。
可能拍惯了大题材的一些创作者,和看惯了大视角的观众,会觉得这样的题材进入院线,在影院看日常生活,看别人的“悲惨”没有多少意义。恰恰相反,正是因为这样才更有意义,以普通人为中心的小题材是一个窗口,我们会感受到人生即故事,每个人的一生都像一部电影,每一个人都活得不容易且值得被尊敬和善待,人与人之间可以通过电影实现另一种无言的沟通,这对焦虑弥漫、戾气横行的社会,可能取到一点软化和抚慰人心的作用。
《一百年很长吗》拍了两组人,在广东佛山学习蔡李佛拳并痴迷于舞狮的小伙子黄忠坚,以及新疆哈萨克族做马鞍子的老匠人阿合特。据萧寒在“海绵演讲”透露,他是从100多位走访对象中,选了他们。无论从地理区域、长相、经历上来看,两个人共同点不多,他们也不比多数人有什么传奇,他们经历的结婚、病痛、债务、告别、抉择,都是每个人可能会遇见的具体问题,可能有人会选择投降、放弃或者逃跑,但黄忠坚和阿合特选择迎难而上,正是这种苦中作乐让人敬佩。
黄忠坚想和女友结婚,没钱、没车、没房,得不到家人的祝福和首肯;阿合特大儿子欠下债务离家出走,儿媳妇也选择俩开,侄子得了尿毒症等着换肾。这些难题,对很多人来说,可能就是千钧之重能把人彻底压垮。黄忠坚和阿合特没有放弃,而是竭力去解决这系列难题,该过的日记继续过着,日常生活少不了开朗乐观的温情和浪漫,把苦日子过出了属于自己的小幸福,这种豁达心态真难能可贵。
萧寒擅长拍摄民间手艺人的生活,那些靠传统手工艺谋生的人们,既普通又不普通。“海绵演讲”里,他讲述了拍摄《喜马拉雅天梯》、《我在故宫修文物》和这部《一百年很长吗》的故事。他的切入点都很细致,这些普通人身上有着一些不一样的光芒,这也许就是中国来百姓的生活心态和生存智慧的写照,很值得和大家分享。
黄忠坚和阿合特,一个身在广东,一个远在新疆,真叫远隔天南地北,一辈子也见不到。要说他们有相似之处,就是他们与某种传统、某种手艺有关,黄忠坚学习蔡李佛拳并喜欢舞狮,阿合特十年如一日用皮革做马鞍子,他们喜欢这种生活,并享受这种状态,遭遇到一系列生活变故,也不能改变他们的初衷和热爱,就好比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开出一朵花。
“渡过这一关,我们就能好好生活了”,“人生的路再苦都是风景”,从片名到一些话,这部纪录片都有些浪漫的诗性,也不是贩卖通俗鸡汤,而是一种生活理想的提炼,当你看到片中黄忠坚和女友生活中类似拆门板这样的小幽默、小尴尬,以及阿合特纯净的眼神,和爱人相处时喊她为“美人”,那么轻松有趣,就觉得好日子、坏日子都得往下过,乐观一点去过,可能不会那么苦涩。
古语有云“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大意是讲人类总是善于杞人忧天,一直作茧自缚,活得太短却想得太多,给自己强加了很多精神包袱,负重前行,所以开心不起来。其实比起《大三儿》《生活万岁》,以及《一百年很长吗》的主角们,多数人的生活是幸运和丰富多彩的,并没有理由去虚度和埋怨,过好每一天,走好每一步,认真对待爱自己和自己爱的人,这样的生活也许就是幸福,也许就该知足常乐。
从影院看完《一百年很长吗》出来,阳光晃眼,世界很温暖,眼前忙碌的人群好像不再陌生,萧寒在“海绵演讲”的幕后故事,也许就是我们每个人的故事。
献给你我,世界上每一个用力活着的小人物。
——《一百年很长吗》
这是电影结束时出来的第一个字幕,音乐是黄渤的歌,同时放的是其他几个会在电视放的故事预告。
到这里,才真的让我知道为什么用《一百年很长吗》这样一个名字。电影中的两个故事看着跟名字没有联系,但在预告中一个从事文物保护的老手艺人说“它们都几百年了,我的一百年算什么”。
电影好看吗?我觉得还行,纪录片贵在真实,讲的都是生活琐事,拾掇起来也是一地鸡毛。
电影可能不符合大部分人的口味,如果无聊,人物纪录片爱好者,偶尔关注社会,那你可以去看看。
电影里两个故事,两种生活,两个辈分,两种人生。对于85.90生人来说,佛山黄忠坚的故事更容易引起共鸣。
1结婚不是个容易事
初看黄忠坚跟张雪菲,是很难相信这二位是恩爱的一对,用传统来说,就是两人并不“门当户对”。张雪菲对黄忠坚的抱怨,真的是再常见不过了。
“车又没有,房子又没有,钱又没有,人长得还这样子。”
这话听着特别耳熟,对于绝大多数适婚青年来说,都是有可能听到这番话的。
这话是张雪菲的一句小抱怨,但更多的是来自她父亲真实的想法。
“嫁女儿”这事是所有父亲都是慎重考虑的,张雪菲的父亲不算不讲理的那种人,他所期望的正是希望女儿能嫁个好人家,过上好日子,而黄忠坚一穷二白,对不起,你们的亲事我不同意。
张雪菲认定了黄忠坚就是自己最适合的,声泪俱下祈求父亲同意,在她看来,有黄忠坚这样的人一心一意对他好,有没有钱不重要。
很多人说“得不到父母祝福的婚姻是不会幸福的”,理由是父母们阅历多,他们看人的能力绝对比我们强。曾经我对这个理论半信半疑,现在这条真不太那么绝对了。
单就黄忠坚张雪菲两人的生活看,这个理论放在他俩身上,其实还不明显。
2经营爱情是门学问
黄忠坚脾气好,张雪菲说再多气话,他也是笑笑,反而唱歌反过来逗张雪菲,谁让他爱她呢。
可面对婚姻,面对切实存在的现实问题,黄忠坚光笑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张雪菲希望能有七八辆轿车,黄忠坚觉得没气氛,想在村口舞狮+两三辆轿车+一辆大巴。
张雪菲顿时嫌弃,回怼道:“你也不嫌寒碜的慌”。别说她了,看电影的我脑补一下都觉得那场面“太美”。
黄忠坚用“你见过用大巴车接亲的吗”回嘴。也别说了,看电影的我也没见过这场面。
孕检查出孩子有心脏病,张雪菲犹豫要不孩子不要了。一天张雪菲喊黄忠坚帮忙搭婴儿床,多次没得到回应后又“嫌弃”起来,黄忠坚罕见的发了火,对婴儿床狠狠踹了几脚。
如果不看前因后果,大家都会认为黄忠坚是个没有担当的老公,对老婆不好。单身或者没有结婚的人看到与此类似的新闻,也许会说:以后我肯定不这样对我老婆/老公。
可是,你能保证绝对绝对不会这样吗?
敢说“能”而且心里不慌的恐怕不多吧。
黄忠坚这还只算是生气发发脾气而已,如果说远一点,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各种家暴事件,那些施暴者哪个脸上之前写着“我是大好人”?知人知面不知心,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有自己知道。
有种言论说,肯定是另一方太过分了,不然这一方也不会忍不住。
乍一听,似乎有点道理,其实吧就是强词夺理瞎扯淡。
忍不住就动手打人那就是你的问题,打人就是坏的,不分时间地点,除非你是被打还手的一方。那个场景里黄忠坚也没忍住,发了个脾气,这种“闹脾气”才是爱情里正常的一部分吧。
PS:恋爱经验匮乏同时也没结过婚的我对此可能没多少发言权,个人想法而已。
已知孩子有病,那这个孩子该不该要呢?
这个大难题给黄忠坚夫妇遇到了。在外人看来,这孩子大概率是不该要的,毕竟这样孩子带着病来到这个世界,对黄忠坚这样的家庭来说确实是个负担。但从父母的角度看,谁会舍得亲手放弃自己的孩子。
到底是生下孩子,之后倾力治疗好,还是不要让孩子来到这个世界好?我不知道。
但我看到,黄忠坚夫妇看到孩子的时候,是开心的,眼里是充满希望的。
3看不到的才是普遍存在的
萧寒导演接受采访时说:“希望让更多人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人是这样活着的,在距离你我很遥远的地方,有人在过着你我此生都无缘经历,甚至说从未想象过的生活。我相信他们的生活一定会有打动人的地方,他们打动到了我,而我希望把这份感动传递给更多的人。”
之前的《我在故宫修文物》,让大家看到了这些藏于宫墙内的艺术家。而这回,萧寒就是将镜头转向了真实的生活中。
看了电影,大家大抵都能有所触动,因为电影里的人和事都足够真实,足够贴近我们自己。
黄忠坚闹脾气之后的几个镜头也告诉了观众,这个家庭的压力太大了,而实际扛着这一切的就是黄忠坚。他担心着孩子、老婆,他需要追回的尾款却迟迟不能到手,永远跟打工者“打马虎眼”的老板从来不是少数。
也许大家生活层次不同,我们看到的大都是光鲜亮丽,其实像黄忠坚这样的人物才是大多数的存在,我们见得少或者看不到,不能代表他们就不存在。一定程度上,我们与他都没有任何区别,大家都是努力生活的小人物罢了。
不是人人都能家里有矿,心情不顺随时就能回家继承百万家产,我们大多数人都能做到吃得饱、穿的暖,可在茶余饭后也会为了还信用卡、还花呗、交房租而发愁。
与黄忠坚相比,新疆老爷子阿合特的故事受众更偏向于我们的长辈。传统手艺人空有一手做马鞍的好手艺,却面临着无人继承的窘境。生活本就清苦,大儿子上学无用、离婚、不归,二儿子因为捐肾,老婆带着一对儿女走了。
两个故事其实都有着共同点,男性主角们都偏向于隐忍,藏着掖着的想办法。虽说“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但男女截然不同的反应总不可避免造成矛盾。
有时不是不作为,只是我们都希望为了解决问题想出好办法。
有时不是不想说,只是不希望说出来还增加无谓的烦恼。
有时也会很悲伤,但也会像阿合特老爷子一样唱歌弹琴找点乐子。
有时也会很烦恼,但也会像黄忠坚夫妇一样在平淡的生活里解闷。
生活就像一个很长很长的过山车,随时都有可能给你一个大俯冲,后劲还不小。
我们要做的就是尽全力抓紧,不被甩落。
4一百年很长吗?
导演最后留给了观众文首的那句话:“献给你我,世界上每一个用力活着的小人物”,并没有直接告诉我们,为什么要起《一百年很长吗》这么个名字。
人的一生不过百年,能够活足百年甚至超过,那是天大的福气,如果达不到,我是无所谓,活那么久好像有点累。
电影最后,莎拉奶奶说:“以后回头看,一百年其实不比一天长,只要好好健康活着,就好了”。
有一点我们这些晚辈得承认,长辈们的阅历大多是会比我们广的,有些道理也就只有从他们嘴中才能说得透彻。这就好比过了个国庆七天假期,前三天觉得好长好爽,第七天就会觉得好快啊。此时的我们再去回顾自己过去的一年、三年、二十年,肯定也是同样的感觉。
一百年长吗?
现在看,挺长的,我才过了五分之一出头而已。等到再过五分之二、五分之三,想必也就会有跟莎拉奶奶相似的想法。
黄忠坚夫妇在2017年12月1日领证正式结婚,这是我们身边正在进行时的故事。作为观众的我们,可以才想到之后黄忠坚的生活轨迹不外乎“练拳、舞狮、工作、追款、照顾孩子妻子”,这就是他的当下生活,他所期望的就是好好挣钱,给孩子看好病,让自己一家过上好生活。
老爷子阿合特应该回找回他的儿子吧,如果能把他带回家,一同完成“一年卖出20个马鞍”的目标的话,他的家庭也许就如他所说会好起来。希望老爷子能如愿。
当下的我们所有人该做的,就是我们手里正在做的。我们才过了一百年的五分之一,还有着很多时间做自己以后值得回忆的事情,让年过半百的自己也能有着智慧。
不太喜欢排着三四个小时去买一杯并不好喝的奶茶,这种从众在我看来是有点蠢的,我们的时间不该这么廉价。
不喜欢年过半百还为了坐地铁排队指责别人长得胖的老年人,“糟老头子坏滴狠”,为老不尊的或许就该留在夕阳红。
时代的车轮在滚动,没有受过高等教育就不能干很多工作,摩托车的普及使得西部也越来越不依赖马,小人物们在时代的夹缝中努力生存。
对于这个时代来说,他们微不足道,我们也是一样,有没有我们对这个时代毫无影响。
但是我们还是要努力下去,因为当下的生活属于我们自己,“为自己而活”这样的道理人人都懂。
就不用考虑一百年到底能有多长了,看好现在,就够了吧。
“一百年很长很长 很短很短 短的像呼吸 长的像拥抱” ——黄渤《一百年很长吗》
黄忠坚,张雪菲,祝你们结婚周年快乐!
最后,
谢谢你看我写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