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家逐渐登上日本历史舞台,伴随着平氏与源氏的“宫斗”,随后,标志着武士时代正式到来的,是镰仓幕府的巩固,这个过程,则伴随着源氏内部的撕逼。
早在平安时代,天皇家因为孩子生的太多,实在养不起了,就给他们赐了别的姓,让他们自己个儿出去谋生,这帮孩子里,有两家特别争气,后来发展壮大,就是平氏和源氏,他们立下赫赫战功,更是盖过了朝廷的风头。但一山不容二虎,这两家争斗不断,简单说来,一开始,是平清盛率领的平家占着上风,还差点灭了源氏,无奈当年就已经是个看脸的时代了,平清盛的继母被源赖朝的“美貌”打动,说服儿子把他给放了,这一放,便给最终源氏坛之浦之战灭掉平氏,埋下了祸根。
源义经作为灭亡平氏的头号功臣,遭到哥哥源赖朝的猜忌,偏偏这时候源赖朝他们的叔父源行家跑出来搞事情了,这个源行家,一生打过不少败仗,还喜欢搞背叛,他在了解到那兄弟俩之间的矛盾之后,就跑来撺掇义经,不管他是否说动了义经跟哥哥反目,这个举动都最终激发了源赖朝干掉弟弟的决心。
接下来,当时的后白河法皇,又在义经悲剧的道路上推了他一把,他先是授意义经讨伐赖朝,后来又因为胆儿小,让赖朝讨伐义经。要不是知道他胆小,这听起来简直就是颇有心机的离间计啊。
总之,源义经的悲剧最让人扼腕的地方,就在于他本人很可能还想固守着忠诚,却无可避免地卷进了别人的背叛,这个创造了历史的人,在下一波历史巨浪中,被拍死在了岸上。
义经的悲惨经历得到了日本民间的极大同情,在民间创作中,常常以悲剧英雄的人设出现,在黑泽明眼中,他的人设也是如此。黑泽明最著名的武士片《七武士》,《用心棒》,讲述的都是武士没落时代的故事,唯独《踩虎尾》是那个时代的开始,这也是黑泽明武士片创作的开始,相比起后期成熟的作品,《踩虎尾》的故事容量仅像一个短片(片长确实也只有99分钟),而且,这个悲壮的故事他讲得并没有那么伤感,他的视角,跟一个边喝酒边听古代传奇故事的平民无异,在故事中热血沸腾,在故事外只是一个酒醒的过客。
此外,黑泽明主要塑造的,也不是悲惨到家的义经,而是武藏坊弁庆,在武士的历史中,他是一位重要的精神代表。关于他,有个特别热血的传说,弁庆早年常在京都的五条桥,看到怀揣太刀的武士经过,便会拦着别人比武,输掉的武士必须把刀交给弁庆,弁庆一连战了999场皆无败绩,所以就收缴了别人的999把太刀。马上要凑到整数的时候,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物出现了,此人因武艺胜过了弁庆,进而征服了他的心。这个让战无不胜的弁庆拜服的人,便是年轻的义经。
虽然在历史上,弁庆最终为了保护义经身中数箭而屹立不倒,但比起被迫杀死妻子女儿再自杀的义经,弁庆的死法在尚武的文化中,可能更多是实现的武家的价值,却不是悲情。
说回到电影里的情节,义经不能大张旗鼓的逃亡,身边只跟着弁庆等七名武士,为了避开赖朝设下的关卡投奔北国霸主藤原秀衡,他们取道最艰险,最难走的北陆道,因为这是日本七道中设防最薄弱的。在抵达安宅关时,他们的身份遭到守将怀疑,为了“做实”他们的僧侣身份,弁庆拿出通关证件,假称它是僧侣的《劝进帐》,在守将面前大声诵读起来,他流利且铿锵的气场,完全震慑住了守将。
当时,义经假扮的是脚夫,被守将身边一人怀疑,在守将离开后,他揪住义经,称他跟通缉令上那人的画像很像,危急关头弁庆急中生智,拿起手中的杖,暴打义经,斥责他作为脚夫不但无能,还惹麻烦连累他。这种“大不敬”的做法,在当年的主流观念中,似乎是难以想象的,于是反而解除了怀疑。
这次惊险的闯关,成功了,这个段落在日本的歌舞伎剧,能剧里出现的频率都很高,《踩虎尾》将其作为了全片的高潮,高潮之后,便至尾声,黑泽明为角色们安排了一场露天纵酒狂欢,方才一直面色沉重的弁庆,终于有机会暂时放松紧绷的神经。纵情天地,这本就是英雄功臣该得到的生活,无奈权利之翼太大,每位功成的一将都是暂时的,他们最终都要滑入万骨枯的深渊。
于是,次日,当那个黑泽明虚构的角色——脚夫,从酒醉中醒来之后,弁庆他们已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了云之下起伏的山峦。显然,脚夫的视角跟观众无异,这正是历史故事留给我们的最直观感受: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如题。《南史·列传第十三·王华传》:“(王)恭遣刘牢之击(王)廞,廞败走,不知所在。长子泰为恭所杀。(王)华时年十三,在军中,与廞相失,随沙门释昙冰逃,使提衣襆从后,津逻咸疑焉。华行迟,昙冰骂曰:‘奴子怠懈,行不及我。’以杖捶华数十,众乃不疑,由此得免。”(更原始的记载应该在《宋书》上,没去查。)网上只看到说来源于能乐《安宅》,没想到在中国史籍上看到故事更早的原型。不知道是否有更早的原型?或者查到日本相关能乐跟中国相关记载发生联系的线索?只能“以俟博雅君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