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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造天堂 ユリイカ(2000)

人造天堂 ユリイカ(2000)

又名: 浩劫余生 / 尤里卡 / 寻获人生 / Eureka

导演: 青山真治

编剧: 青山真治

主演: 役所广司 宫崎葵 宫崎将 齐藤阳一郎 国生小百合 光石研 利重刚 松重丰 盐见三省 真行寺君枝 绪方义博 椎名英姬 中村有志 江角英明 尾野真千子 井上肇

类型: 剧情 犯罪

制片国家/地区: 日本

上映日期: 2000-05-18(戛纳电影节) 2001-01-20(日本)

片长: 217分钟 IMDb: tt0243889 豆瓣评分:8.1 下载地址:迅雷下载

简介:

    在九州某地,发生了一起伤亡惨重的公共汽车挟持事件,除了司机泽井(役所广司 饰)与一对兄妹直树(宫崎将 饰)和梢(宫崎葵 饰)外,其余的乘客全部被凶徒残忍的射杀了。事后,泽井为了忘却往事而远走他乡,但充满了鲜血了回忆却如影随形。

演员:



影评:

  1. 潮来潮往 A tidal wave is coming

    我相信不久之后 Soon, I am sure,

    一切将随潮而去 it will sweep us all away

    俯瞰天地 尘世即是天堂 Eureka ... 2000 ..

    故事:

    一名中年男子真诚的祈祷,寻找勇气继续生存的旅途,《人造天堂》的故事永远的行进在路上。当巴士凶案骤然降至后,正如自然灾害、突发事故所带来无法磨灭的伤痕——就接近港台译名《浩劫余生》的一层意味,不过后者又容易被联系及《后天》、《天地大冲撞》等美式灾难片译名。

    三个幸存者经过惨案的打击,灵魂再也找不着回归自我躯体的道路,徘徊游荡、焦虑不安,梦魇改变了他们往后的生命轨迹,而之前他们的生活再普通平淡不过,可能,就像在电影院中观看影片的某个观众,精神抖擞或者昏昏欲睡。

    他们被退去又至、潮水涌动一般的惨案阴影所纠缠,导致他们无法恢复旧有的生活平衡。阻止这一切的还包括孩子们的双亲出走离去,只能相依为命;泽井真选择自我放逐,在回来孑然一身。

    《人造天堂》前半部分是再典型不过的日式闷片,从主题上却更接近日本“现代伤痕”作品,比如人情冷漠、家庭危机、交流隔阂、社会创伤、天灾人祸,这些即便在流行的偶像、青春、纯爱片中也是容易捕获的题材内容。

    提示: 第二部分有关键情节透露,将影响观赏效果

    电影的记忆

    作为一部孤独而压抑的影片,现代人普遍存在的情绪被加以深化,只因一次惨剧片中人物都被缠扰得有些凄惨。在巴士绑架案后,几个生还者的生活戛然而止一般,中间插入了一个不明显的两年时间跨度,但是它又反过来表面着时间停止的事实。停止的时间枯燥乏味,什么都不会改变。

    在“沉闷影片”中间设置的一个故事点是连环杀人案,增加戏剧化的用意可以理解。不过脑海中闪过一念头,这地方的治安实在糟糕了些吧,又是绑架又是凶杀,私以为青山真治在编剧上疏漏的一点则是连环凶杀案为什么会是在泽井真回来小镇后才发生呢,这不是有意为止的斧凿痕迹么。几起凶杀时间上又安插得密集,一般人的绝对偏好是在心中臆断主角绝非凶手,除非青山真治想造成黑泽清式的悬疑氛围,但那显然不可能。或许几个男性人物都有了凶手身份的嫌疑也是不多的兴奋点。

    但不管怎么说,该连环杀人案线索还是得到了延续发展,并推导出一个诧异惊人的事实,回头在直树在田间挥刀劈砍时的白色汁液已有伏笔,中间女招待员的相貌神似受害者以致直树惊慌呕吐。

    青山真治这样的编剧方式就好比汽车行走在一条平坦无阻的高速公路上,却总需要轻微颠簸跳动那么几下。这表示着两个信息:第一是这个故事在沿着既有的方向往前进行中,第二是给坐在车上的乘客(观众)提下醒,打断下情绪。或者用一组词语形容叫“安静平稳中始终存在的紧张和危机感”:一方面它来自于阴影无时无刻的侵蚀和伤害,直树兄妹的自闭,一方面则是另一起凶杀案犯罪的生起,以致泽井真的肺病也跟着严重起来。

    那是什么动力和期待叫坐在一方屏幕面前安分守己的观众,在不快进、不暂停下一口气看完,对于电影院观众来说合格就是意味着不打瞌睡不离席走人。《人造天堂》的压抑只有在缺少光线的晚间借助外源灯光得以缓解,这时就没了白昼中有意处理几乎黑白的影像。镜头不乏大范围调度,也可讲精致细腻,但是《人造天堂》依然逼人气闷的,这来自于主题,也来自导演设置。它们左右了影片在画面之外的情绪,至少在初看时,就断定整部影片从始至终被滤镜处理过,偏棕褐的斯比亚色调(Sepiatone)肯定是有意为之,犹如旧照片的灰暗与怀旧。

    结尾如所料的来了一次变化。宫崎葵面对镜头的特写,升格,泽井真的笑脸,缓慢的切换。居高临下的拍摄视点其实和田村正毅在《萌之朱雀》采取的摇升望向蓝天异曲同工,非说要说一种含义那就是来自天堂的视角,拯救灵魂,重归自我。

    有日本影迷议说《人造天堂》是走沟口健二、神代辰巳、相米慎二的摇拍长镜路线,当然还有称像希腊安哲罗普洛斯等西方大家的。可以体现以上意图的地方包括开场之后大范围调度的移动长镜头表现劫案发生警察赶至现场,以及很多次从封闭的房间内借助窗户转移到屋外的开阔场景。《人造天堂》在镜头画面上值得美妙回味之处还来自中巴车停靠路边的夜晚,夜晚自然灯光透过一层车窗投射的暗影浮动效果绝佳,设置的敲击回应细节亦使人安静,用“心灵的叩响”可以形容,又流于平常。


    结尾的记忆

    之前《人造天堂》3个半小时的黑白分明就是为了等待梢(宫崎葵角色)眼中乍现的满目彩色、光亮鲜活,告诉她活下去的理由和独自存在的价值。原来人世间还有生机这一词。有绿茵如毡,有晴空万里,但没有期想的拥抱乃至携手同去,只是返身回了中巴车。航拍镜头再围绕大观峰的顶部盘旋几周后越拉越远,越升越高。

    从处理过的棕褐色向自然颜色的全面转变,但这仅仅是个圆满结局么?其实不然,个人猜想的俗套结局是在海边倾诉完结——确实有太多电影,哪怕是日本就有北野武一堆代表。不说海边经常是法国人影片终点又是爱情故事起点——回到他们最初开始的地方。涌动的海水,清冷的色调,皮亚拉和他记忆中的丽都岛;金色的夕阳,远去的人影,奥宗5x2男女相识的起点。

    不想青山真治居然让两人回到了一个视野开阔的山谷高点,为何要选择山?庞大延绵的山系余脉将陆地分割成一块块安守封闭的区域,置身于一片群山的包围中,山成为守护世界的象征,屹立,阻隔,包围,环拢。

    而高山巍峨挺拔,莽莽苍苍,仰头望去,有限的视野只能看见一片天,有秩序,有约束,这才是人造的天堂。Eureka的意思很多人知道,来自古希腊阿基米德故事,他口中大叫的“Eureka!Eureka!”。

    所以Eureka的意思即是“I get it!”、“我发现了!”、“我找到了!”、“我明白了!”,巧妙之处还在于《人造天堂》的片名跟《My Life without Me》等一样放在了结尾,就是说在一切结束后才打上阿基米德发现式的欣喜之语。但除了体会得词语用境外,那低浅的会心一笑,几个人能真正乐上眉梢,想来就很难。

    另外日本影迷对于支持的影片也有用“全国民必见!”这类带感叹号的标语句式;有怒骂被报纸上《人造天堂》评论剧泄导致心情严重不爽的;有推荐一定要进电影院观看全身心陶醉的体验型观众;但更多还是盛赞役所广司演技如何高超过人之类,算是有趣至极。

    就整体论,青山真治在《人造天堂》中的尝试的确称不上不落窠臼,但必须承认这需要极大的勇气。《人造天堂》的故事是封闭的,好比紧缩的花蕾迎接绽放的漫长等待,犹如退畏的生欲在鼓励中迎头再来。青山真治花漫长时间讲述一个需要勇气活下去的故事——在现在看来,一部三个半小时以上的片子就是折磨每个人的忍耐度。

    (一)
    (二)
    (三)
  2. (发表于深焦Deepfocus)

    随着青山真治3月21日的离世,这位日本导演的名字开始出现在国内以及欧美各大影视/娱乐哀悼文章之中,然而大多数的介绍不过是浅尝辄止。作为影迷,我不得不忏悔的是,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迷恋立教一派的自己却对于这位导演并没有适当的关注。另一方面,由于版权方面的复杂,且并未发售相关碟片,青山真治某些拍摄于90,00年代的影片(如《狂野的生活》,《蟋蟀》,《沙漠之月》)仍然难以被找到,即便是日本本土,《蟋蟀》也被长期称为“幻の封印映画”。或许后者的原因构成了前者,也构成了写作这篇文章的难度之一。既然悼念一名导演最好的方式就是观看他的作品,那块么接下来我就尝试通过这些可以看到的作品,拼贴出青山真治的暴力美学与作者风格。

    从80分钟的长片处女作《无援》,再到《人造天堂》史诗般的217分钟,亦或者最后一部处于中等体量,却汇集了前两部的《悲伤假期》,在这三部被称为“北九州三部曲”的影片中充满某种暴力和宗教意识,并与“立教一派”的另一位成员盐田明彦共同构成了日本电影后今村昌平的暴力维度——有此有别于以园子温,三池崇史为代表,奇观化的暴力美学。在青山真治之后的创作之中,昭和时代的“北九州”记忆仍然是一个不断回溯的主题。

    1. 《无援》:新黑色电影式的前奏

    青山真治曾经坦言自身对于美式侦探小说,电影的迷恋。在他创作的早期热衷于这样的创作意识:在日本完成一部美式的黑色电影,并让人物用日语说美国电影中的台词,我们甚至可以发现在他90和00年代以来的电影创作中,通常直接使用英文作为片名,或是使用日语片假名音译作为片名,如WiLd LIFe jump into the dark(狂野的生活),ユリイカ/Eureka(人造天堂) 。

    回到电影史,作为“新浪潮”主力军的法国电影手册派作者同样对美国电影倍加推崇,因此也被称为希区柯克—霍克斯派,在他们的写作中,美国电影通常代表了与“保守”“精致”的旧法国电影截然不同的维度。然而法国人的美国作者意识仍然处于法国新浪潮反传统的序列,特吕弗的《射杀钢琴师》或夏布洛尔的《冷酷祭典》在风格上终究无法与一部真正的美国电影等量齐观。同理,作为将模仿直接押上台面的S.P.P.(立教模仿会,黑泽清,盐田明彦,周防正行,青山真治在立教大学期间成立的电影社团,主要模仿戈达尔,侯麦,小津安二郎等著名作者的作品,系日后“立教一派”的前身——译者注)成员,青山真治的“美国化”同样是一种难以真正被美国人复制的美国化,因为无论是法国的希区柯克—霍克斯派还是日本的立教一派,对于美国电影作者性的接受未必需要肯定好莱坞的制片人中心制与类型霸权。

    从时间上看,青山真治的创作与欧美90年代新黑色电影的极度暴力,非道德化特征处于一种平行的状态,这些影片包括却不限于奥利弗·斯通的《天生杀人狂》,《不准掉头》;大卫·林奇《我心狂野》乃至特瑞·吉列姆充满黑色幽默的《恐惧拉斯维加斯》,在这些影片中,往往描述了传统美国式家庭价值的崩坏或不信任。而在《无援》中,原生的家庭也已经四分五裂,健次的母亲离家出走,父亲则唱着《国际歌》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或许是由于青山真治早期担任冰岛导演弗里德里克·索尔·弗里德里克松的公路片《冷冽炽情》副导演的缘故,旅行与交通同样成为了“北九州三部曲”的重要元素,它们与其被称为对好莱坞公路类型神话的模仿,不如说是“车辆”在不同情形之下的符号学,在《无援》中,是逃走或逃走不可能性的摩托车,《人造天堂》中是同时兼任冲击与赎罪之旅的大巴,系列第三部《悲伤假期》则以“运输”作为隐喻,将一切人物错综复杂的叙事汇集起来。

    青山的创作很可能受到其在立教大学的导师莲实重彦的影响,后者曾经分析了电影之中“汽车”的神话学本体论:在电影中,汽车作为一个“停止”的符号/装置,每次停下来都会有新的遭遇。《无援》虽然表述为家庭破裂的少年的亡命之旅,然而真正的舞台却停留在贴着Bob Dylan和内华达州车牌等美国元素的西式简餐馆,随着另外的,齐藤阳一郎饰演的秋彦的闯入(值得注意的是,在这三部彼此相关却截然不同的影片之中,同一角色总是承担相同或相似的结构功能,因此秋彦在之后《人造天堂》与《悲伤假期》中,同样作为一个不怀好意的闯入者入侵某些“幸福的”共同体),将其转变为男孩们的暴力游戏场域。

    《无援》的暴力场景总是无缘无故地出现在青山真治的大远景中,令人想起早期马丁·斯科塞斯或蒙特·赫尔曼的B级传统,再或者是太阳族——战后日本特有的暴力剥削电影流派。在太阳族电影中,石原裕次郎或长门裕之饰演的纨绔子弟玩世不恭地享受着战后日本现代性的进程,而在《无援》以及若干几部暴力影片之中,浅野忠信或石桥凌则享受着一个逐渐接受“美国化”拟像之中的媒介日本,在这一天,无论是昭和天皇,还是主人公怀有革命理想的父亲都一并去世,“大叙事”轰然倒塌。而后在《悲伤假期》的某一幕,后藤(小田切让饰)对主角健次说,来自夏威夷的珊瑚礁,构成了他们脚下青色的山峦。历史记忆根据美日暧昧的地缘关系重新书写。

    2. 《人造天堂》:ZERO年代的噪音与余生

    作为“北九州三部曲”的第二部作品,《人造天堂》一反前作的B级色彩,是一部基调灰暗的史诗作品,并与其他“千禧年代之交(零零年代)的日本电影”——如盐田明彦和是枝裕和——形成某种镜像关系。

    21世纪起始的“ZERO年代”,同属“立教一派”的盐田明彦开始发生某种转向。从《月吟》的男女互虐再到《石膏绷带》的女同性恋主题,盐田明彦90年代的作品总是探讨青少年虐恋亚文化(疑似作为二次元萌属性“病娇”的雏形)形成的特殊,私密的“爱欲共同体”,甚至可以称之为村上龙幻冬舍文学以及相米慎二青春乌托邦影片的暴走化。然而到了2001年之后,《金丝雀》和《害虫》之中,我们则发现了某种边缘社群的概念,这一由少年组成的社群可以提供行动或试错的成本,宇野常宽在《零零年代的想象力》中与《假面骑士响鬼》相提并论,称之为“新教养主义”。

    新的成熟模式(成长故事\叙事),必须是契合新的社会形象的完全不同的东西。这里,是必须把早期现代的“父亲”已然不成立这一点作为前提去思考的。从前就有这样一句话,“没有父母,孩子也能成长”。如果把旧的成熟模式定义为“有父母,孩子才能成长”的话,那么新的成熟模式就必须以“没有父母,孩子也能成长”这种思路加以思考。而且基于这样的想法的,新的成熟模式、成长故事已经开始出现了。

    新教养主义与90年代的EVA共享着某种一个先决条件:后事件的冲击之下,父亲或传统原生家庭的不可能性。例如《EVA》可以表述为:“使徒来过,又离开了”,《害虫》之中则是“母亲自杀过,现在她又带回了一个新的男人。”而在《金丝雀》中,原型为奥姆真理教的邪教曾经来过,又随着母亲加入教会,成为高级成员离开而消失。但是“新教养主义”走向了90年代EVA的反面,对于碇真嗣,父亲的缺失只能令他陷入自闭/家里蹲状态,但是在《金丝雀》的结尾,随着光一和由希来到东京,最终发母亲去世,且与自身的原生家庭和解的不可能之后,他在最后一刻选择接受光一—由希—朝子的这个拟仿的核心家庭。

    在盐田明彦通过《害虫》实现风格转型的同年,独立于立教新浪潮之外,以小津安二郎和成濑巳喜男等日本导演为精神偶像的是枝裕和完成了自己第三部长片《距离》,同样取材自奥姆真理教事件,通过日式家庭剧模式回应了一个严肃的后事件的伦理责任问题。更重要的是凭借事件而非血缘的拟家庭,形成了一个“悼亡共同体”。在2018年的《小偷家族》中,是枝重复了某种边缘性,非原生的家庭共同体,作为一部在世界范围内爆款的“文艺”影片,是枝裕和对其进行了无害化的处理。比起今村昌平更像是去雄的盐田明彦。

    如果说盐田明彦-是枝裕和建构了乌托邦般的新教养主义=悼亡共同体,那么青山真治凭借同属后事件创伤问题的《人造天堂》宣告了它的不可能性。作为一种传统的日本式电影类型,小津安二郎或是枝裕和的“庶民剧”的先决条件在于某种稳定的内部关系,并随着一个变量(如父亲的去世或女儿的出嫁)在影片的结尾走向解体。而盐田明彦则仰赖于某种稳定的内部/外部之间的视差。

    但在《人造天堂》中,尽管我们可以短暂地发现日本村镇的想象,却在役所广司饰演的前公交车司机泽井的到来而告终,随之而来的噪音还包括连环杀人案件。随着影片继续向前推进,自此之后,我们似乎可以发现这样的走向:泽井找到了工作,和宫崎兄妹饰演的另外两名受害者组成了一个拟家庭的共同体,作为保护物的“大巴”投射到日本北九州村镇之时,被河面上漂浮的女鞋打破。与此同时,一个与事件没有任何关系的第三者,直树的远房亲戚,在上一部作品中登场的秋彦(齐藤阳一郎饰)开始闯入。“北九州三部曲”始终重复着这样的逻辑:不断推进的寄生逻辑使得家庭或类家庭陷入内在的噪音之中,几乎所有人闯入之前都会伴随着秩序的破坏。

    在成为导演之前,青山真治也曾经尝试成为一名摇滚音乐人。因此我们不难理解为什么可以在“北九州三部曲”之中感受到某种前卫音乐色彩,在电影之外,青山揭示了后工业噪音的形而上学乃至神学含义,因此我使用了“噪音”这一听觉性的隐喻来形容影片的知觉效果。回到《人造天堂》,虽然这一中文译名究竟由何者翻译,如今已经并不可考,不过值得注意的是,中文译者必然发觉了这部影片的的宗教含义:巴别塔,准确地说:是巴别塔被摧毁之后,共同的宇宙语言转化为噪音和寄生的状态。《人造天堂》的五年后,青山完成了一部末世背景之下的软科幻影片《神啊神,你为何弃绝我》,在影片中,浅野忠信饰演的后工业噪音音乐人成为了耶稣般的超验拯救者,噪音既是病因,也是终极的药物。

    3. 《相残》:新堕落主义或残杀共同体

    《相残》是青山真治中后期最为代表性的长篇作品之一,虽然影片改编自田中慎弥的小说,但却始终更像是一部“北九州”系作品,在影片之中,青山再一次回到了作为昭和末的1988(昭和65)年。然而值得注意的是,无论是《相残》还是《无援》之中所呈现的昭和都已经是一种幽灵学,我们无需幻觉地通过某种方式统合“两种昭和”,而是将“1995年的昭和”和“2013年的昭和”同时接受下来。

    《相残》是对于《无援》的某种修正版本,菅田将晖的形象从任何角度上看都绝非浅野忠信的替代。《无援》例示了一种新纯洁主义意识:无论暴力如何没有来源,只要浅野忠信饰演的健次没有抛弃心智不成熟的女孩健次,他就是纯洁的,免于一切道德指责。但在《相残》中,尽管菅田将晖饰演的远马希望维持这种状态,却不再可能,因为不同于《无援》,《人造天堂》之中异质性的拟家庭,《相残》的家庭原生的。

    在影片的开场与结尾,菅田将晖饰演的远马如同黑色电影般通过画外音进行倒叙。作为一部小说改编的影片,这种文学的叙述很容易被理解为对原著描写部分的重复,但相比于田中慎弥的小说,影片最大的改动在于将所有第三人称改为了第一人称的“我”——虽然从来没有离开,却由于自身的成长意外地成为了一个主观视角的闯入者。更准确地说,“我”是一个回到故乡进行田野调查的人类学家,当原始的暴虐被他目睹或是直接出自他之手时,就会觉察到身体的一种极不和谐。青山真治生物学地发掘了新教养主义/悼亡共同体的反面:新堕落主义或残杀共同体。在基因的诅咒之下,即便是外在的,边缘性的共同体容许试错的无限可能,也最终不得不重新构成过去的世界,“一零年代”的平成末年,无异于一个新的昭和,关于未来的想象被取消了。

    回到《人造天堂》最后一个小时的家庭旅行,(拟)家庭关系的和解来自于发动“主人”意识,将暴力噪音排除在外。正如在《相残》中,俄狄浦斯地与母亲共同弑杀父亲是必然的选择,但一旦他选择如此,他最终还是参与了这场游戏。相比之下,去年上映的《EVA:终》却是对这一叙事的美化版本,在影片的结尾,已经长大的碇真嗣和真希波手拉着手从车站走出,奔向现实世界时,他们所通向的正是这样的一个封闭的拟昭和世界,巧合的是,《相残》也以男主人公的arrival作为开场。

    《相残》有着一个伪结局:母亲的被捕并不是影片的真正结局,在接下来的15分钟内,暴力事件在摄影机下逐渐变得幽冥:首先是母亲仁子的断臂,接下来,它固结在远马—千种私密的婚后生活之中。“如果下手轻一点的话,打我也没有关系。”她说。

    昭和结束了,在此之后呢?被排除的噪音始终在域外游荡,等待着重新纳入机体,开启新的一轮破坏。

  3. 从她渺小的背影,到她复杂的眼神,从凝视到被凝视的转换,随着画外音的悄然响起,犹如来自天堂的召唤,走入其中,再无感知。

    一场惨不忍睹的屠杀牵连起了三个无辜者的命运,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恐惧感侵蚀了单纯的灵魂,逐渐蔓延到了彼此的生活当中,接踵而来的是原生家庭的排斥和破灭,失去了言语和思考的能力,如行尸走肉般惶惶度日,无法摆脱的是迷茫、孤独和绝望,直至第四个人出现唤醒了他们的不知所措,吵闹只是片刻,宁静将是永恒。

    冰冷审讯室里的追问,只得到一阵阵费力的咳嗽声作为回应,无人知晓的死亡,成为了残留下来的悬念,只待浮现。昏暗禁闭室里的孤独,却用一次次的敲击墙壁来相互交流,隔着一堵墙的距离,没有答案的回应,依旧掷地有声。

    寂静房子里的相依相偎如此沉闷,始终如一的单调生活如影随形,将自行车停在铁轨上感受死亡的气息,躺在混乱的杂物堆里消耗生命,走出死气沉沉的空房间,坐上熟悉的大巴车,踏上凝视过无数次的蜿蜒道路,试图重启人生的新篇章,去探寻生命存在的意义,去感受内心深处的恐惧,重回故地,相机记录下的瞬间,如刺痛般深刻,如泡影般消散。

    踏入繁华的森林坐听虫鸣,爬上陡峭的山坡眺望远方,触碰平坦的湖面感受平静,只存在于言语间的青森,无法企及。

    车窗外的风吹动凌乱的枝叶,沙沙作响的杂音带着一种无形的恐惧,难以入眠。无力的手指敲击坚硬的车身,细微的叮咛之音抚慰了内心的躁动,逐渐入梦。

    黑暗将至前的黎明,因为迷失自我而选择伤害他人,他收到的惩罚是多年来的沉默和多年后的孤独,渴望去亲眼看到大海,却只能将这份渴望寄托在他人的身上,恶人永远都不能被原谅,但他只是个受害者,渴望蔚蓝色的自由。

    破旧收音机里传来老歌曲的旋律,踏入布满沙砾的海滩边缘,岌岌可危的身躯,举步维艰的道路,遥不可及的距离,触碰到了冰冷刺骨的海水,感受到了生命将歇的幻灭,不再追逐。

    一种人生,沉默不语,一种选择,无法退却,一种渴望,自由如风,一种结局,拥抱死亡,一种感受,孤独成瘾。

    我们拼命追求的是内心的安宁,却失去了享受幸福的那份感知力,直到再也没有力气去反抗这现实世界的恐惧与不安、喧哗与骚动,任由孤独蔓延至每一个角落,聆听风声吹散不灭的火光,轻声道出心底的渴望:爱与自由。

    第一遍·2022.9.26 在平淡的沉默中逃避现实的嘈杂,寄孤独于一切生命的律动当中,日常性的呆滞是为了掩盖恐惧的神色,凝视虚无缥缈的远方看见的是大海的咆哮,只在陷入沉睡的黑暗中才能短暂的忘却,那早已死亡的灵魂和埋葬门前的肉身,沉吟不语。灰白的画面褪去了鲜艳的色彩,轻柔的配乐搅动浑浊的空气,缓慢的节奏勾勒出宁静的现实,刺眼的光线取代了明暗的交替,夏日的蝉鸣唤醒了消沉的思绪,划破长空的枪声击碎了烈日下的空灵,急促的电话铃声如恐惧来临前的诅咒使灵魂颤抖,雨水侵入心底打扰了隐藏的不安,忍不住咳嗽是为了不泄露隐藏着的秘密,夜晚时分的抽泣如此绝望,杂乱不堪的房子被沉闷的气息笼罩,活着是因为人体生命循环里微弱的意识冲动在挣扎。在新世纪的伊始,它仿佛打开了一扇从未有人进入过的门,指引着天堂。潮来潮往,我相信不久以后,一切将随风而逝。

  4. 整部电影是旧照片的色调,直到结尾才变为正常。

    那时才发现车身是蓝漆,植物恢复了绿色。

    电影可大致分为三段:

    第一段:奇怪家庭组合之前,也就是男主泽井住进父死母跑的小兄妹家之前。

    第二段:奇怪家庭组合日常。

    第三段:公路旅行。

    有趣的是这三段的内容侧重也有个明显区别:第一段侧重剧情,以汽车挟持凶杀案为主,不同人物围绕剧情展开;第二段侧重人物冲突,奇怪家庭组合加入表哥,主要以人物互动推进剧情为主;第三段侧重人物内心,探索想法为主。所以,如果投入不进去,观影时外在的刺激感是明显递减的,从一个紧张刺激的公交杀人案到家庭剧再到人物内心探索,这也是部分观众觉得闷的原因吧。

    关于一部风格统一而又完整的电影,我们常常会用基调一词。

    旧照片的色调(色彩),突出的环境音和底噪(声音),孤立无援、交流不多但关系融洽的兄妹(构图,人物关系)。导演青山真治用了3分多一点,奠定了全片的基调。色调这个不用解释,关于声音,很多场景环境音或底噪是大于甚至完全盖过人声,导演对于人物日常互动做了大量精简,尽量留在屏幕之外。

    09:13—11:02这段拍了一个状态轻松而又嚣张的犯罪分子的一个连续而完整的动作过程,远景开始到通过演员走位达到近景和特写的效果,最后停在近景:晃动着的二郎腿上。演员的走近,达到了换景别的效果(近景,特写来压迫观众,提高观众注意力),而随意走动这种行为又体现了犯罪分子的轻松与嚣张。

    注意

    这里剪是为了快点到中景,理论上可以不剪,有两种方法。一,男主位置靠前些,但之后注意力全在歹徒身上,相比其他死人,男主留在画面中就很呆板,就算表演也很多余;二,推进拉远或变焦,但如果幅度过大就破坏了全片整体的运镜风格,而且根据这场戏的预算来看,为了一个连续的长镜头大费周章很不划算,且这个剪辑很自然没有破坏情绪的延续。同样预算下,非要不剪的话,可以用近景开始。不过话说回来,只要不破坏表达,怎么拍都无所谓。一些追求极限的拍法,那仅仅代表了导演的技术,跟电影本身关系不大。实际中要看预算。

    24:34-25:40 这段哥哥没有等妹妹,对应了他的我行我素,但看到妹妹停在铁轨上,便停下来观察,可见还是关心的。然后这段连续的大远景长镜头中,插了一段妹妹的戏。

    我们无法确定妹妹在想什么,但她从容停在铁轨上,一个缓慢的变焦,镜头伸向远方,导演引导观众和妹妹一起看向远方,仿佛思考着什么,切至正面近景,我们看到妹妹的眼神,一种无所谓的眼神,带些许对远方短暂的想象,这对应后面妹妹主动上车的行为。理论上这段也可以不剪,也是大远景开场,哥哥过,然后镜头跟住妹妹,从后面绕道前面,最后升并拉远。但还是看预算,因为插入的这段可以单独拍摄,这无疑大大降低了成本。

    这段固定镜头的戏,以男主母亲拿酒开始,中间加入哥哥、嫂子与男主的谈话,最后以父亲听到男主想法了便起身走出画框打算去洗澡结束。观众看着不同人物的反应,仿佛和男主一样虚化在前景,心思很重,行为却不重要,这样的构图对应着男主的内心。观众看不到男主的脸对应着男主搞不清以后怎么生活一样,背身虚化加强了男主内心的迷茫。占了近三分之一的面积,却接近黑色,表达了挥之不去的阴影。相同预算下,有人来点脸部特写(破坏),或手部特写(没必要)。

    两年后男主散心告一段落,经好友介绍过上了积极向上的生活。但又发生了年轻女子被害事件,这次轮到侄女前景虚化,但紧接着男主离开画面,暗示着他家庭地位大不如前,也为之后再次离家出走酝酿着情绪。

    北野武式突然切换,晾衣式站位

    这三处情节确实突然,但完全符合情景,所以学得很到位,甚至产生点幽默效果。另外,关于学,本片的长镜头有很多评论说学安哲,但用法相差很大,安哲喜欢让一些富有想象力甚至诗意的元素加入到原有的画面中,但本片显然不是,只是运动镜头相像罢了,但这不是安哲独创,所以很难说导演在学安哲,只能说导演有意识摸索着且成功地用长镜头表达出来了。

    长镜头比较突出的几个,安哲喜欢加东西,塔可夫斯基喜欢延伸与返回(画面之外吸引着镜头),阿方索·卡隆类似游戏中第一人称视角,杨索喜欢和人物互动并自由穿梭。

    这段拖鞋的戏,前面已经做好铺垫,喜欢男主的女人的拖鞋。同样也是完整的过程,出现到最后被水草卡住。用一只拖鞋代替了行凶过程。《太阳照常升起》中姜文用一套衣服和鞋子在水中行进玩出了新花样,玩的水平高本片,但痕迹太明显。两部电影形式和风格都是统一的,姜文的用法提高了情绪,而本片情绪和内容都有了。久石让的音乐虽然好,但多个影片反复用有点重复了,国内认真做音乐的也有,还得多发掘,给点饭吃。

    此处构图体现了一种压迫感,有些导演似乎有对称强迫症,为了形式放弃了构图的力量。顺便一说,那矿泉水也是天然广告位嘛,甚至可以用扭曲的瓶身进一步提升画面张力。

    男主把在牢房里学的敲两下墙壁沟通用于两个孩子,这种沟通方式全片仅用了三次,第一次看似偶然,第二次把三人关系拉进很多,最后一次安慰伤心的妹妹。文学表达的话,这段肯定有其他的描写,而电影不需要,观众只要看着画面,听他们敲,是什么观众自己去体会。整个电影有着这样的过程,观众无法和男主沟通,慢慢代入男主,代入男主后还要继续用困难的方式和兄妹进行沟通。

    随着兄妹每人仅一次的开口说话,心结打开了。

    这段是夜景山上,灯成了繁星,车仿佛行驶在天上。(虚焦拍摄,车窗上弄点水)

    世间没有天堂,彼此惺惺相惜,一起活过,人造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