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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三声象征意义的枪响,青红一家离开了生活了十几年的贵州,去了他们来时的地方——上海,而一些无法挽回的故事也将永远留给了贵州。 这可能是王小帅酝酿了很久的片子,就像贾樟柯的《站台》,是在拍《小武》的时候就准备好的故事,不知道王小帅会在内心里准备多久。对于习惯了文艺片的人来说,《青红》应该不算是最悲伤的电影。但对于没有习惯这样的故事的人们会觉得影片有些压抑。我曾让父母看了这部电影,他们都是52年生人,快70岁的人了。母亲一直说影片基本上是很暗的灯光,故事也这么伤感,她坦言不爱看这样的影片。可能他们更愿意在此时看《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样轻松的影片(此文写于2005年,“热豆腐”正是那时候上映),可是,我们生活中却没有那么多的轻松,一个时代的集体记忆更是无比沉重。 王小帅在这部影片里,的确是比以往更残酷了一些。和青红一样的几个年轻人命运都不是很好。青红被小根强暴,企图自杀未遂;小根被警察带走(其实小根究竟死没死,也说不太清,因为在说完“房洪根 强奸犯”之后,就听到汽车的鸣笛,不知道是说了执行死刑,还是没说);小珍和吕军私奔又回来了。不管是像青红父亲这样严酷而封闭的管教,还是像小珍家里那样的放任,孩子的命运都没有走得太好。小根的身上可能没有太多王小帅的影子,而青红的身上也许正有着王小帅的偏执与反抗,青红的弟弟也有带有着创作者的观察视角,父亲和姐姐这两代人的故事和伤痛都看在小孩子的眼里。 当然,这不是一部完全描写年轻人的影片,父母那一代人的遭遇也是影响年轻人的关键因素。而青红的父亲又是一个典型的极端教育方式的代表,也是历史原因受到打击最大的人。处在那个时代的人,命运往往和当时中国大的时代和政治背景联系紧密。当个人意识开始觉醒的时候,仍然发现自己是在艰难地挣扎,于是把希望寄托于下一代的孩子身上。青红的大部分的记忆都是在贵州,而上海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不像父母还有清晰的来时路。而父亲和周围一样背景的叔叔们一直再探讨回上海的事情,也让青红的背景处在两个矛盾中。一方面,她始终觉得贵州这个地方才是自己的家,还因为,这里有她的爱情,虽然她一直都不敢和小根有太多的接触。另一方面,她周围的声音一直是提醒她要回到上海去。也就是在要回去的时候,小根强奸了她,让本来还未完全决定离开的计划,成了这一家人不得不选择的道路——回上海,把痛苦遗忘在这里。 单单表现青红和小根这一对恋人,也许不能更说明问题,于是小珍和吕军的恋情也成了另外一个和青红一样的个案,或是另一个关于那个时代青春的注脚。吕军带着墨镜梳着背头的样子,让人联想起“猫王”的形象。很明显,他是个四处游荡,被社会理解为“混混”和“小流氓”的那种人。这种人往往是被唾弃,尤其是旁观者,特别是他们父母那一代人。而世界上没有什么绝对的事情,吕军这样性格和社会状态的形成,与整个家庭和历史的环境是分不开的,他也有自己的感情世界。他也会在冲动时把貌不惊人的当地女孩“搞得肚子大起来”,这也成了他最严重的不可逃脱的罪责。和小珍的爱情才是他想要得到的。父亲逼迫他和那个当地的姑娘结婚,在酒席上,父辈们唱着他们熟悉的歌曲,一直唱到很晚,而在远处望着他们的吕军,却流着痛苦的泪水。 小根的角色其实一直都很隐蔽,在影片中没有多少语言,只有默默等待和吹口琴的行为来表现他对青红的爱意。就连买的红皮鞋也是偷偷放到青红的书箱里。两次说话(除去开头去鞋店的几句话),一次是青红的父亲在澡堂里和他“语重心长”地谈话,再就是影片快要结束时,夜晚和青红的会面,他把积蓄已久的话都说了出来。那双被青红父亲扔出去的红皮鞋也被他捡回来,拿在自己的手中了,说明一切都那样的与他背道而驰,都回到最初的状态。 青红一直是默默反抗着父亲的责骂,这一点小珍最清楚,她就说青红是那种嘴上不说,其实心里特别想做什么的那种。父亲越是逼迫,她越是要到外面去,即使冒着回来被训斥的下场。影片中没有什么女儿对父亲的大声回击,只听见父亲在那里吼叫,而青红只是静静地坐着,没有什么应答。当父亲把青红关在家里,不让她去实习的时候,她就绝食,仍然是无声的抵抗。父亲总是认为自己的教育方式是有效的,但他没有想到,最后他会很愤怒地想去杀掉小根,或者是站在雨中,无奈地看着自己企图自杀的女儿被人们拉走送往医院,儿子站在门口呆呆地望着父亲在雨中茫然的神态。 王小帅近来的两个片子都是一个人来代表一类人或是一个时代的人。《二弟》反映了偷渡客的辛酸经历和不同寻常的人类困境,而到了《青红》,则在一个不到20岁的年轻人身上实现一个创作者对一个时代的表达。不知道这之后的王小帅怎样把握他的创作,毕竟,在《青红》里,他已经对自己曾经经历的时代有一个并不简单的呈现。 2005-7-17 2005年初稿,2019年6月略作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