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张以上的爱情,我不知道全世界还有多少创作者愿意去呈现,甚至将其拍成电影。没有浮夸的背景、漂亮的演员;没有卖点,也没有任何新奇的手法。 4个老人,2对夫妻。一个脾气臭,一个孤身一人;另一对虽膝下满堂,却形同虚设,其中一个还患了老年痴呆。 人是注定要死的,我们每人都一样。老年人面对死亡的感觉就像家里饭桌上摆放的吃了一辈子的泡菜一样吧,年岁越长,越熟悉与亲近。 即便如此,人之所以为人,富贵贫贱不等,但唯一拥有的便是爱的权利吧。对于异性的好感、同性的情谊;对于亲眷的疼惜,对于同事的友爱。这跟年纪无关,或者年龄越大显得越纯粹而简单。 老人们不会对生活再有过多的欲望,爱不求性,甚至可以没有性。对子女,也不求回报,无论金钱还是宝贵的亲情。给予了,就像覆水难收,也不想收。 70岁的老人,绝大部分应该像片中一样安详、善良,不刁钻刻薄,也不作死作活——当然这还是理想化的。可人生本该这样。当死神正日益接近头顶上方,很难想象一个人还在背离人性,做着一些使自己难堪又使周围觉得负担的事,会是怎样? 一个活到7张甚至8张的老人,假如还看不破红尘,还想证明自身之于世界、周遭的存在,会是怎样? 爱、平和,最平易的付出,这就是满满当当最实在的存在了吧。所以一个发夹、一双手套,一盏路灯,都成了最富质感的情感表达。没有玛莎拉蒂、别墅、LV;也没有高级餐厅、鹅肝酱、游艇、XO。不是宾朋满座,也没有虚张声势倚老卖老。 世纪走到今天,在这个经济像齐柏林飞船挺进的年代,当全球都在寻求IPO,人人在经济泡沫中还想寻得一杯羹,整个地球都骚动不止,基因正裂变得愈发畸形的年代,尤其看到中国的导演们,像小丑一样挤入所谓的艺术殿堂戛纳圣地,只为寻求商业版权的那样一个嘴脸,真的很难想象同一时间,在邻近的韩国,还能耐着性子拍这么不浮夸的黄昏片,是出于怎样的艺术和道德追求。 从业者们,有想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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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年前的某一天,我打电话安慰刚跟姥爷吵过架的姥姥;姥姥控诉着姥爷的罪行,无比委屈地说:我们这辈子,哪儿有什么爱情。那时候我20岁,正在谈第一次恋爱,相信爱情,憧憬婚姻;但即便如此,我依旧认为这世上谁少了谁都能活得下去。
我不知道姥姥20岁的时候怎么看待爱情,只知道她梳着两条齐胸壮硕的麻花辫儿,某个角度看起来像是舒淇,从乡下来到京城嫁给了姥爷。姥爷的眉眼则像年少时的顾祝同,脾气与《我爱你》中送牛奶的老金头儿爷爷怪得如出一辙:一辈子火烧火燎,连温柔也是用那不通情理的方式。
把姥姥哄好不是件难事儿,毕竟,类似的吵架在他们之间几乎不停歇地上演——无数的家庭均是如此: 互相看不顺眼,这个嫌那个啰嗦,那个嫌这个小心眼儿。每件都不是多大点儿的事儿,可每次都能说着说着,就互相说急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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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月前的某一天,我打电话安慰从医院探望姥爷归来的姥姥;是时姥姥已知姥爷时日无多,她用当年的委屈语气说:我早跟他约好了,我要走在他前头,这样就省心了。这时候我26岁,对婚姻无比恐惧;于腠理不再相信爱情,于骨髓却已将爱情二字神话到了与信仰比肩的高度;但即便如此,我依旧认为这世上谁少了谁都能活得下去。
送姥爷走的那天清晨,北京的上空出奇得简净,底色蓝得仿若婴儿凝脂肤色下的静脉血管; 云丝缠绕,从三环交错绵延直到四环,一团一线就像姥姥20岁出嫁时梳在胸前的麻花辫。
姥姥比我想象中要坚强得多,她开始强制自己要睡得着觉,吃得下饭,像原先一样遛弯儿锻炼;习惯不会再被人强制只能看军事节目和新闻频道;学会去哪儿交水电费,买新的电灯泡和电池. 她全部的强制、习惯与新的学习,都是为了适应要开始独立的,一个人活下去——只剩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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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天前的某一刻,我看了这部《我爱你》,泪疼了眼,哭肿了心;忽然意识到一直在用“这世上谁少了谁都能活得下去”这样的论调来劝慰姥姥,是如此的苍白可笑,幼稚无力。她全部的强制、习惯与新的学习,是为了希望她活下去、却已离她而去的老伴儿,是为了惦念着她的儿女孙辈,是为了多见到一天未知的世界——唯一不想为的,就是她自己。
直到现在,姥姥应该还是会坚持,在她和姥爷之间“哪儿有什么爱情”;对此,我再无可能还原当事双方完整可靠的论据。可知的是,他们之间远没有《我爱你》中所呈现出的包容、真爱、相濡以沫,取而代之是更寻常市井的争吵与鸡毛蒜皮,虽然但是,无论如何——还会有人真的在乎,他们之间所拥有的,到底是不是爱情吗?
年轻人无法理解老一代的爱情,即便他们在不停老去;
老一代无法理解下一代的世界,即便他们就在这生活。
也许你可以躲避这样的电影:可以不看,不听,甚至不相信;但无法不想,不盼,不做梦—— 就像,你躲避不了你的父母祖父母;就像,你终究没有可能躲避电影永远无可企及的,生活。
【2019年1月4日追记:八年了,算是给姥爷和姥姥,也给自己的一点后续】
2019年1月4日。姥爷走后的第八年。
我妈和我姨正带着姥姥在海南度假过冬。以往每年这日子,是全家去扫墓的。
我妈今天说,姥姥在海南可开心了。想起我爸说过的一句话:扫不扫墓烧不烧纸的,不都是做给还在的人看的——没什么比还在的人更重要。
开心活着最重要。这大概是姥姥活过八十岁之后,在没了姥爷之后,终于懂得的事情。很多人一辈子也不一定能想得明白,所以“想通”这件事,什么时候来总也不算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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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不算脾气好的人,从面儿上我都能估摸出她至少得有个中度以上的抑郁或焦虑症什么的。骨子里爱挑刺儿,看事情时习惯性负面视角,这性子遗传给了我妈,又遗传给了我。
都说老人失了老伴儿后,独活的那个撑不了太久。姥姥今年83岁了,自己做饭,洗衣拖地,搓麻赢钱,出门练气功,每顿结结实实吃得比我多。我们也没什么新鲜招儿,就是多陪伴,变着法哄她开心而已。
这八年我妈挺受累的,最初的一两年几乎都在姥姥家陪她一起过,到现在每周也要过去陪她住个两三天。我爷爷奶奶都早不在了,我爸说他就姥姥一个老人儿了,很疼她,基本有求必应——但其实说到底,还是因为爱我妈,虽然他面上说的是“姥姥过得好,你妈也能少给我找点事儿。”
姥姥姥爷都很爱旅游,姥爷走的第二年,姥姥跟我妈说她想去台湾玩一趟:老头儿就爱看中央四台的《海峡两岸》,我想替他看看。但是随着岁数越来越大,出门风险也愈发大了,我就跟我妈和姥姥谈过这个问题,说是能尽量少出远门就不要去了。我姥姥表面答应挺好,转头就求我爸去了,我爸心软,前两个月还带她去了西安和延安……回来还没怎么消停,这不又去了海南。我也想开了,她开心最重要。
我妈生我的时候,我姥姥才48岁。我是家里第一个孙辈儿,算是姥爷姥姥带大的,直到小学三年级,姥爷都接我上姥姥家过周末。如今我出国五年了,前两年是买电话卡,每周至少给她打2-3个电话。从世界各地给她寄明信片,她攒了一信封,有亲戚上家里串门就拿出来显摆。后来我爸给她买了iPad,装了微信,现在电话卡省了,可以天天发照片给她看我吃什么饭,柏林下雪了,墨西哥的花开了,巴黎的叶子落了,南极的企鹅摔大马趴了……
八十多岁的老太太iPad玩得算是很溜了,但每次视频互相看着时,她还跟头回玩似的感慨:“哎呀好神奇啊,你姥爷没赶上这些。”她总是搞不清和我的时差,我就逗她:“你看,太阳从你那边上我这儿来了,所以你那儿就天黑该睡觉了。”这句话特别戳她笑点,每次听到都嘎嘎嘎乐得停不下来。
我还爱叫她“美老太太”,毕竟年轻时候像舒淇和王菲的合体,能吃能喝能打拳,现在可精神了。这句也戳她笑点,又嘎嘎嘎乐一通。说实话,姥姥的这种转变让我真的很意外——这种越活越好的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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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爷在的时候,姥姥和他生闷气是家常便饭,我不太想得起来她有这么嘎嘎嘎地乐过。但姥爷不在了,姥姥想起来的却总是他的好。直到去年,我妈才跟姥姥说是肺癌,之前姥姥一直以为就是感冒咳嗽什么的。
姥爷从有迹象到离开,很快,也就半年。最后的日子几乎夜里睡不了觉,整宿整宿地坐在床上倒气儿。自己很受罪很受罪,但没累过家里人,住院都是很短一段时间。
2011年初,我要出差上海。临行前去医院看姥爷,跟他说我四五天就回来。姥爷说你去忙吧,回来看我。我到上海的第二天,姥爷就走了。走的时候是6:22,腊月初一。全家人都在身边,就我没在。很长时间我都过不去这个坎儿。
早几年不能跟姥姥提姥爷,只一提,她准哭。这几年好多了,可以聊了,大概她也过去了那个坎儿。我总梦见姥爷,尤其是去新地方旅游时,梦见的频率更高,去越新鲜的地方越能梦到——频繁到可以固定表述成“姥爷又来找我旅游啦”。我问我妈,她说她跟姥姥都不太梦见姥爷;还问了同样在国外的表妹,她也没太梦过姥爷。大概是姥爷真的很爱旅游吧,我就当带着他一起环游世界了。
前些天刚梦见姥爷让我给他买收音机,我说给姥姥听的时候,她讶异道:诶?!我昨天刚翻出你姥爷的旧收音机,想着还要不要留着呢。我说你快留着吧,姥爷这是来找我打小报告的呀。笑完了我又想,姥爷总在我梦里,可能也是不放心姥姥吧,想让我替他多爱她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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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写姥爷姥姥的时候是2011年,那时候说:20岁时的我,“正在谈第一次恋爱,相信爱情,憧憬婚姻”。姥爷走的那年我26岁,“对婚姻无比恐惧;于腠理不再相信爱情,于骨髓却已将爱情二字神话到了与信仰比肩的高度;但即便如此,我依旧认为这世上谁少了谁都能活得下去。”
现在的我,就快过34岁的生日了,结婚近6年。我家那位胖坨是,是一个特别温暖的人。不知道是不是肉多的缘故,胖坨超爱出汗,夏天遭罪,不过到了冬天或是到了冷的地方的时候就显出优势来了,简直是个自发热的人形热得快,抱起来可以当暖水袋用。
这种温暖是由内向外散发的,我一个白羊座更像他的双鱼座,他平时是磨叽的双鱼,但内心却更像坚韧阳光的白羊。和待世消极的我完全相反,胖坨可能是心宽体胖本胖了,像《我爱你》里那个温暖的老爷爷,也像一盏胖胖的小桔灯,暖暖内含光。向上的光。
每天晒给姥姥我吃的饭,都是胖坨做的,一般国外中餐厅随便秒的水平,绝不吹牛。偶尔视频时,胖坨从身边闪过,姥姥逮着就不遗余力一通夸他,夸得他嘴都快咧到后脑勺了。姥姥说我“你可太有福气了”,我说“我的福气是你遗传给我的,姥爷在的时候不也是做饭给你吃的。”
但我依旧认为这世上谁少了谁都能活得下去。有时候吵过架后,或有一搭没一搭说起类似话题的时候,跟胖坨说过我这个态度,意思是想表达就算以后感情不好了,我不会赖着你,能自己过——毕竟,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人活着也算挺长的,没什么是注定长久的,不变的永远是“变化”。
这么跟胖坨说的时候,他几乎每次都没有犹豫,说“那我可不是,我没你不行,我离不开你。”然后一把抱住,太使劲了,胸都快碎了。
每次听这个的时候,我都顺带着嘲他两下以此带过了。也可能是有点不敢听——窝心又熨帖的话,没听过也就不用去细想,不用去当真。我依旧不算“相信”婚姻和爱情。但至少此刻,以及和他在一起的日子里,我越来越相信他。
我和胖坨,姥爷和姥姥,我爸和我妈,是我们自己版本的《我爱你》。
但都是,我爱你。
希望你们,都可以遇到一个,愿意去相信的人。
【2021年1月追记:我自己也没想到这是个连续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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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1月4日。姥爷离开的第十年。
先报个平安,姥姥健康地趟过了大风大雨的2020,迈过了她总念叨的84岁本命年这个坎儿。没有老伴儿,她自己过了10年。
在国外晃荡总会碰到教堂,教堂周围总有公墓。我家胖坨有个小(古)众(怪)的爱好,路过公墓时会习惯性凑上前去看墓碑上的生平。国内外一样,夫妻(至死没破裂的)通常会葬在一起,看多了之后胖坨发现一个规律:“你发现没有,老头儿大多比老太太走得早,老太太自己活个10年以上的蛮常见;但如果是老太太先走,老头儿长寿的并不多。”得出的结论时,大多数家庭还是老头儿受照顾多,而老太太受气多。老太太一个人儿过了估计能少生好多气,反而活得健康了。话是难听了点儿,实话都难听——我和我妈私下里也这么说,姥爷姥姥就是标准的“活着怨,死了念”,姥姥大半辈子就是个人形河豚,自个儿过之后冷清归冷清,倒不会整天气鼓鼓了。
姥姥这一年总念叨我“救了她的命”,那次是我妈离京旅游,姥姥一个人在家,我恰好找她微信视频时发现切菜她割破了手,她以为没事不想麻烦姨和舅舅就没吱声,我赶紧找了姨和舅带上姥姥去医院,缝了好些针,大夫说如果自己耽搁一夜,手指头不保是最轻的状况。后来我逗姥姥,说姥爷平时总托梦给我就是不放心你,所以你碰见事儿时不要怕,心有灵犀姥爷会派我来“救”你。姥姥听不得这话,带着哭腔连说:“嗨,别说这些了,都是迷信……”扭头又总跟我妈讲:“我能平平安安活这些年,是有你爸在天上保佑着我呢。”
相比姥姥只剩下追思,我爸妈则是一如既往的很好。我爸在家里弟兄中行二,我妈心情好时就叫他“二二”,嫌他烦(比如抢红包比他少时)就叫“臭二子”。年底我妈过生日,我在三人的家庭群里给他俩发红包,两个人抢得昏天暗地,我妈一口一个“臭二子”,直到我连发了6个红包,她终于翻了盘。最后我妈总结陈词:“和二二整整过了40个生日,还是很幸福的,下辈子还要和二二过。”
我:???
妈,刚才这老些红包都是我发的。
我不该在车里,应该发完红包就走。大意了,我没有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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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此时我正好回国休假,是这十年来为数不多的能在“正日子”给姥爷扫墓。当天的日程很赶,一大早去看了姥爷,简单吃了个午饭直奔机场去往X城。后来想想,我这一整天都在扫墓,上午是看姥爷,晚上是去祭奠朋友死去的爱情。
这个行程格外意外,因为那周本是我出国前的最后一个周末,原本想踏踏实实腻在家里,没想到几天前意外接到大学密友L醉酒后的电话,说是在平安夜刚领了离婚证。他结婚7年,儿子四岁,是我们这些旁人看来最不可能离婚的一对儿,谁也想不到人前的“完美婚姻”猝不及防就提前剧了终。我接了这通电话仿佛也跟着喝大了断片儿,满脑子都是问号惊叹号、以及一肚子的“为什么”。撂下电话手抖头懵,赶紧致电另一个密友C,然后俩人一起“为什么啊?!”。大学时,我和C几乎每个月都要去本地人L家蹭吃蹭喝几次,后来三人三城,是各自结婚时飞过半个中国也要互访到位的交情。和C商议后,决定X城汇合去看看L,作为朋友,这时候能做的也只有这个。飞机落地X城时我才意识到,上一次来这里还是7年前L结婚的时候,当时我和C作为新郎团一早跟着L去踢新娘子房门的场景还历历在目。等真见了面反而不知道要说些什么,L已经喝过了一个礼拜大酒,现在可以脑子清醒、不带情绪给我们讲离婚的来龙去脉,可听来听去还是听不出到底“为什么”。直到半个多月后我看了才恍然,很多事情其实并没有“为什么”,不过是一方已经在心里做了决定而已,“我爱你”变成了“我不再爱你”——感情里,一方如果想离开便是木已成舟,所有的“为什么”其实都是借口了,不再有意义。
据说夫妻或男女朋友很少会一起看,我是和胖坨一起看的。演到那段年度吵架戏时,我说:“你看,再生气时,也不能说难听的话对不对”,胖坨捏了捏我的手。我们结婚也已7年,在磨合了三四年后达成的一个重要约定便是“闭嘴”,越生气的时候越要闭嘴,互飚狠话只会覆水难收。家长里短遍布冲突,先一人一屋各自冷静,逐渐就会发现大多冲突都是放屁,不过是屁大屁小的区别,而话赶话就容易上纲上线。当然,真有原则性问题还是要解决,不过也要先闭嘴、等事后冷静下来再议才是有效沟通。
除了《婚姻故事》,胖坨还陪我一起看了。看的时候我们也时不时手捏着手,看完后他扭头问我的第一句话是:“你也会在看日落时想哭吗?”在我的社交范围内,胖坨是非常非常少见的、真的愿意尝试去理解女性心理的男人,可能正是因为这点原因,让我们相伴的这七年能越来越顺畅。我只是感到非常非常非常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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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让很多夫妻或男女朋友体验了长时间的“朝夕相处”,疫情时期家暴案有明显增长,世界通用,不分中外。我和胖坨是刚一结婚便出国驻外,驻外时也是居家办公,所有这七年的生活我们其实都是这样过来的,俩人儿大眼瞪小眼,就算各干各的事情,一天下来俩人儿也要对上个十几个小时。然而受苦时日子显长,过得顺反而一转眼时光飞逝如电,日子在我眼里过得越来越快。
我再次感到非常非常幸运,7年朝夕相处后,我们依旧有话可聊,依旧能一起犯傻哈哈哈。胖坨要随时变身胖厨、胖按摩工、胖管道工、胖水电工,还总鼓励我去尝试新事物新技能,而我除了给他当当洗菜小工、总拆他台之外,干的为数不多有实质意义的事似乎只有逗他开心,差不多是贾玲的工作——可能也到了中年危机的年龄,我愈发觉得自己是一无是处的小米虫,不需要做饭,挣不了大钱,甚至没生个孩子,而这样废柴的我却霸占着那样好的胖坨。所以即便是疫情期间,宅心似铁的我也愿意陪他开车出去散心,也愿意为了他去读一些我原本不会读的书、看一些我兴趣之外的电影(虽然大部分知识它不进脑子啊,但也收获了很多奇奇怪怪的知识点),只为了让二人能有更多共同的话题、爱好和兴趣点。其实也没那么复杂,说到底就是想有话聊,大部分人家的所谓“感情淡了”,都是始于逐渐无话可说。
之前说过,胖坨是一团向上的光,他整个人的“气”是向上走的,看问题总能看到好的一面,不会预想悲观的可能性,而我则完全相反。所以我并不喜欢我自己,我也不想和我这样的人做朋友。今年的大环境加之婚姻生活也到了七年之痒的年限,导致我这种一无是处的不安与自我否定感在这半年多来被无限放大。这种心态在遇到日常小冲突时会让人特别想放弃,想放弃的一个重要原因并非源于自己不适,而是觉得我拖累了胖坨——两个人在一起,一方的不安很容易转化成对另一方的束缚。我时常觉得,如果没有我,他会过得更快乐,而像他这样好的人,我就想让他一辈子自由自在、快快乐乐,谁也别想欺负他,就算是我也不可以。
想清楚这点后,我找了个合适的时机把这些说给了胖坨。他听完后说,有你我才会过得像现在这样快乐。我说不是,你和别人也能快乐;就算没别人,自己说不定会更自由快乐。他说,不,是因为有你我才有现在这样的、我想要的生活。
过了一段时间我又恍然,问胖坨:你想想,你是不是被我PUA了?胖坨哈哈大笑:你没有扑啊我。听他这么回答,我又想了想,可能是我PUA他很成功吧 (*/ω\*)……
日常和姐妹淘吃瓜八卦时总吐槽“一家一个狗男人”,这话太对了,只不过我家的狗男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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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我和胖坨马上就本命年36岁了,再次回看10年前写的这段话:“这时候我26岁,对婚姻无比恐惧;于腠理不再相信爱情,于骨髓却已将爱情二字神话到了与信仰比肩的高度;但即便如此,我依旧认为这世上谁少了谁都能活得下去。”我依旧不喜欢“婚姻”本身,所有的婚姻都是消耗,虽然活着本身就是漫长的消耗。想一路同行老来相伴,需要极大的耐心、勇气、努力付之行动,并予以最为纯粹的真心。我也依旧认为这世上谁少了谁都能活得下去,但和胖坨在一起7年之后,我想在这句话之后再加一句:这世上谁少了谁都能活得下去,但也许会有一个人能让你变得更好。
暂时摆脱了情绪黑洞后,我想,我的“想放弃”和胖坨的“不想放弃”,可能都是“爱”吧。
十年前还没和胖坨在一起的时候,我自己看了《我爱你》,再重看时,是姥爷走后的第十年,我和胖坨一起重看了这部电影。也许五年后,我会再来讲讲两个人看时又是什么样的感受,我也需要消化。在我这种“降临派”眼里,生命本就是一场盛大的幻象。至于未来如何,也许镜花水月,但此刻还没想放弃的话,就继续走走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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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分享几招实用的:
1、 男生女生其实都有情绪的生理期,每个人要去感受自己的情绪变化,如果感到临近每个月噌噌冒火的日子就赶紧跟另一半预警“莫挨老子”,而不是火上浇油。
2、不一定要多认识人,但一定要多见识人。生活圈子没有那么大的话,通过读书看电影也要去“识人”,这样才会在Ta出现时不会错过,也会在垃圾套路你的时候尽早闪开。跟好人玩,找好人过,生命有限,别浪费在垃圾上。这世上那么普通又那么坏的人实在太多了,如果还没遇到好人,就算自己过也要远离垃圾——首先爱自己,才能爱别人。
3、多多说出“喜欢你”、“谢谢你”和“对不起”,亲密关系里都适用,越在乎的人,越不要吝惜这三句话。
又是新的一年了,继续许愿吧!
希望你们,也能遇到一个不愿放弃你、也值得你不放弃的人。
【2023年6月追记:结婚十周年 VS 结婚四十周年】
①
下个月将迎来我结婚十周年纪念日,我爸我妈结婚四十周年。对,我结婚时特意选了和爸妈同一天登的记,希望能沾沾他们的福气。目前看来,算是沾到了。
前几天跟我妈聊天时说起这事,我妈根本不记得我哪年结的婚,还以为我结婚才九年。我说我特意选的日子,爸妈是1983年领的证,我是2013年,刚好差了30年。
三十年,一个人的三十年,三十而立,如果是个能懂事的人,这个年纪算是刚开始懂事了。不懂事的,岁数再长也不会再懂事了。
我妈哈哈哈,说我记你的结婚纪念日干吗,我连我的都记不住。
我妈不记,因为有我爸记着呢。我妈日常没事就爱跟我炫耀,说我爸的口头禅是对她说:“怎么跟你过了四十年,还是过不够。”
我说你们真恶心,yue了。
②
姥姥也很好,侥幸又平稳地度过了2022年底的12月,新冠几乎没留下任何后遗症,甚至还熬夜看了世界杯决赛,精神相当好。她今年要87岁了,依旧能自己做饭,上下楼遛弯。疫情三年,我三年没回国了,下个月终于能回北京看他们。
我还和我家胖胖说好,等回了北京,结婚纪念日那天去大北照相馆拍张合影吧。
结婚时我们没拍婚纱照,我懒。在北京没正式摆酒,我爸妈没这个需求,我也没有,只在胖胖老家为了公婆才穿婚纱敬了酒。也没买婚戒,所以我们结婚十年都没戴过戒指,结果可能是岁数到了,加上在德国被niessing种了草,已经试好了一对儿戒指,打算9月回来就定制一对儿,内圈能刻字,不过还没想好刻什么,等下次更新时再告诉你们吧。
我们的结婚照是在王府井的中国照相馆照的,因为当时大家都说应该去那里照。拍出来之后我看,觉得也没比大北拍照多出什么好来,早知道还不如就去大北拍。很多北京崽小时候都会被家里带着去大北拍生日照,我是从百天开始拍的,然后一直拍到18岁,一年一张,家里有一本相册,我爸每年会把我的生日照贴上去。等胖胖来家里后,我爸还跟他说,以后你带她拍照了。
③
我依旧会时不时梦见姥爷,只是梦中姥爷的脸有时候会变成李雪健,其实李雪健年轻的时候和姥爷长得并不像,现阶段年老之后的李雪健却非常像我姥爷70多岁时的样子。姥爷的脸和李雪健混淆或重合的时候,我才发现姥爷已经离开很多年了,真的很多年了,我长大了,他还停留在离开时的样子,那个样子逐渐开始模糊了。
所以在去年,我为姥爷写了一个故事——可能是思念的一种化解,可能是想留住终将逝去的记忆的残影。其实我先前一直想为他写点东西,只是去年才真正动了笔。最初只是想写个几万字,没想到写出了人生的第一个长篇。
初稿停在37章,当时想,算是送给37岁的自己。
但这个故事的初衷是姥爷,写完后又发觉,其实更像是送给爸妈的。
码这些字的此时此刻我又觉得,这篇影评可能才是这个故事真正的起点,谢谢有你看过这篇影评。如果你想看他们更多的故事,那么欢迎,他们现在有一个属于自己的长篇了:
最后,愿大家都平安幸福,回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