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大护法》过去7年后,不思凡导演的新作《大雨》终于面世。
与探讨暴政与奴役的《大护法》不同的是,不思凡在《大雨》中转向了新的议题,但他没丢掉那些严肃、有纵深感的思辨色彩,进一步延续了他在世道、人性、阶层上的锋利讨论,“暗黑”不减。诚如他本人所言,“《大护法》是我对人性的理解,而《大雨》是我对世界的理解。”
《大雨》的时间线非常凝缩,故事仅发生在一天一夜。一日清晨,被通缉的流民大谷子带着非自己亲生的儿子馒头来到大龙湾。他想找到传说中价值连城的宝物“夜翎缎”,给馒头带去一个好的未来。这里的水域里布满了寄生物“隐蛟”,它们能寄生于人体、蚕食人的欲望,把人变成无意识的傀儡“蛟怪”。
传说夜翎缎就在蛟怪们的大本营“戏鼓船”上,这艘古商船沉没多年后再次现世。只是今日恰是惊蛰,夜有大雨,“隐蛟王”将在船上孵化而出。各方势力早已暗中汇聚于此,一场彼此纠缠的大戏也就此开场。
影片的世界观虽是虚构的,带有清奇诡谲的想象力,但同时又有着强烈的现实投射意味。除了剧情的明线外,还有不少暗线细节、隐藏信息量,没被摆在明面上,有很大的解读空间。
四方阵营,各有代表
《大雨》是一出典型的群像戏。如果将片中所有角色进行概括,他们的形象能在现实中被归为四类,分别是馒头父子代表的“平民”、黑龙军代表的“上流权贵”、戏班代表的“文艺人士”,以及夜翎人们代表的“神秘族群”(守卫自然的原住民)。由于黑龙军与戏班内部有着分立、对抗,所以这两方还可以被继续细分。
上流阶层,分别是利欲熏心的军团首领柳大欢,柳大欢女儿、鲜衣怒马的监军柳子彦,柳大欢弟弟、游侠柳大乐。显然,后两者仍心怀正义善良,不愿与柳大欢同路,只是他们的力量不足以构成反抗。黑龙军的军人们,则是为满足上流权贵欲望的“高级打工人”。
馒头和大谷子是不配有名有姓的平民。他们是底层百姓的缩影,民以食为天,就用食物代称,像极了农村“名字越粗越好养”的习俗。大谷子是个总是受到不公待遇、一路逃亡的通缉犯,活成了一只见不得光的老鼠。他给孩子取名馒头,也是希望他能有一顿吃一顿。
穆戏班少主穆影之、老班主、小戏伶代表的是有着出身卑微、但学习了传统文艺技艺的文艺界人士。由于常年在船上受隐蛟的影响,他们忘记了自己是谁,更不知应该“在梦里”还是“醒过来”。他们喻示这个世上很多学习出色、有能力也有理想的人,但迫于现实的重压,他们发展的天花板只能到令上流开心的“下九流”,所以活得很憋屈。
最后,是夜翎人代表的“神秘族群”。他们能织就夜翎缎、有神力、能召唤神鸟,在惊蛰雨夜开启“重生”之门,这些都象征着他们与大自然紧密相依的关系,类似于《阿凡达》中纳美人这样的原住民。作为自然的守护者,夜翎人要对抗人们不断膨胀的欲望。
剧情过半时,四方阵营开始在船上彼此争斗,寓意了现实社会中四种不同的处世态度。有人在掠夺,有人只想活着,有人彻底陷入迷茫,有人还在倾力挽救……种其因者,必得其果。
戏鼓船的背后隐喻
片中,戏鼓船有三层含义。
在众人登船乱斗前,它是艘多年前沉底的船。穆戏班所有的亡魂,都沉浸在昔日荣光的假象中,沉浸在自己给自己编造的“梦幻戏影”。小戏伶们忘记了原先小配角的身份,幻想自己是大英雄。在这个梦里,他们不用再看权贵们的眼色,而是可以成为自己的主角。就像在现实中,每个人都是在不自觉扮演着名叫“自己”的一个角色,出不了戏。
虽在多年前沉底,但戏鼓船上价值连城的宝藏始终是江湖上的传言,吸引着柳大欢和大谷子。它代表着上流权贵的过度贪婪,也象征了普通人的南柯一梦。
当这场大戏被拉开时,戏鼓船像是个“微观社会”,你方唱罢我登场,混乱得摇摇欲坠,应了那句话——“世界的本质就是个草台班子”。如果说戏鼓船是个“怪物生成皿”的话,那么“这乱世把所有人都搅成了怪物”。
大雨象征着什么
不思凡不久前解释过,自己曾从乡村的大雨中领悟了自然带来生命的力量,同时也体悟到老子所说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无情,于是产生了对一个不公道的世界的想象。
大雨很公道,当它下起时会淋向所有人的头顶,也就是电影中的神鸟拥有毁灭性的平衡力量。天地看待万物是一样的,不对谁特别好,也不对谁特别坏,一切顺其自然发展。
大雨却也是不公的,因为它下落在这样一个没有公道可言的世界。不同阶层的人,抵御风险的能力是不一样的。有的人天生就有伞,他们的生活容错率很高;有的人却只能赌命而活,他们唯一能靠的就是彼此的爱。
此外,大雨也象征着一次重启循环的机会。它洗刷着世间的所有罪恶,而当罪恶再临时,它又会落下,恰似善与恶的循环。我们这个世界不可能只有干净,也不可能只有肮脏。
亲情之爱的需求错位
《大雨》与《大护法》最大的不同,就在于电影从头到尾都被亲情的温存感所包裹着。大谷子与馒头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却有着坚固的情感链接,但他们必须面对这场突如其来、不得不接受的分离。
而当我回顾全片时,我才发现《大雨》里有三对父子/父女,他们都面临着不同程度的“爱的错位”。
柳子彦与柳大欢的关系里,错位的是上流阶层无止境的物欲与权欲。在锦衣玉食的生活里,她努力不被浸染,一直与底层人为善,活成了正直善良的女侠。但由于时代、性别的束缚,她仍旧摆脱不了父亲的阴影,只能选择微小的反抗。
穆影之与老班主的关系里,错位的是家族的责任与控制欲。穆影之本想过上追随内心的生活,云游四方,把音乐送到天涯海角。但少年纯净的梦想,却被父辈过度的控制所磨灭。最终他被逼得子承父业,继续为达官贵人表演,只因这样的生活最为稳定。
大谷子与馒头的情感很打动人心,但他们之间也仍是错位的。大谷子因为不是馒头的生父,所以内心深处总是希望能获得他的认可。而馒头却不在意,他早就认可大谷子了,而且在这个年纪,他更需要的是父亲的陪伴。但大谷子却误以为对馒头而言,夜翎缎(物质条件)比自己更重要,才一次次做出错位选择。馒头多次对大谷子喊“这东西我不要,我只要和你在一起”,最后才终于把大谷子从边缘拉了回来。
东亚式家庭关系里,家长想要的、孩子想要的、家长以为孩子想要的,总是面临着层层错位,从而陷入家庭关系的内耗,带来比缺爱更进一步的伤害。但庆幸的是大谷子与馒头的结局,唯有爱能实现救赎。
相较《大护法》全片的黑红色调,《大雨》选择了截然相反的青绿色调。它不再那么有血色,却同样让人在离场后,反复思考电影中的那些表达。“隐蛟”如欲望寄生进人体内,只有大雨把一切冲毁,才能让人有醒悟过来的可能。
世界复杂,我们不能选择自己的阶层,但能做的,就是选择善良。靠一份单纯真挚的爱,在生活的大雨里找到勇气。
作为一个国产动漫电影爱好者,当得知《大雨》上映之后立马就去看了。而在此时此刻,我只想为大家避雷。
这部作品在我心目中只值两星,一个是给电影的美术组,一个是给配乐组。配乐真的在影片中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用我国传统民间乐器都很好勾勒出了前期诡异悬疑的氛围与后期应有感人泪目的气氛。而美术也是我觉得本片最用心制作的,整部影片沉浸在一种墨色,江南的氛围中让人看得十分舒服,而用简笔勾勒的动漫人物也是非常的吸睛,惹人喜爱。
除了这些,本片就一无是处了。。。
从客观与科学的角度来看待这部影片,只有空洞的内核与惹人生嫌的“大谷子”!!
很难想象一部影片删去了角色,却丝毫不影响剧情的发展。整部剧情主线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夜崊人召唤神鸟与大boss决战,结果神鸟用了一击就把大boss打倒的故事。让前期所营造的氛围感显得毫无意义,而文中大量充斥着的人物就算删去也对主线发展显得毫无影响。无论是二叔还是小姐姐还是官兵甚至是主角,都对最终的决战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5分钟结束的故事,硬是让导演差不多拖到了两小时。
而文中的主角馒头在前期是一个令我十分喜爱的角色,无论是俏皮的模样,还是可怜的身世都。在后期我另对他剩下的只有厌烦,一句“大谷子”从片头说到片尾。春节那么多届以来说的饺子,没有一步《大雨》说的“大谷子”多,《速度与激情》拍了10部说的家人没有一部《大雨》说的多。
或许人说这部《大雨》本来提倡的就是爱,不需要那么注重剧情。但是《大雨》却选择用了错误的方式,他的爱仅仅只是依据馒头一口一个大谷子喊出来的,越听到后面越让人觉得疲惫与无趣。
而如此让人膈应的还有另一个原因。前期重点描述了戏鼓船的诡谲和大雨将至,神鸟降临的压迫感,而雨差不多到了大结局才下起来,后期重心也完全放在了大谷子与馒头身上。短时间的转化让观众完全适应不起来。我有时候甚至不理解导演的受众在哪里,作为一部动漫电影首要观众应该是年轻人与小孩,而我座位后面的小孩吓哭了直言:“我不想看了,我想回家”
作为一部国产动漫电影爱好者与支持者,我不买帐!(PS:听到大雨上映,第一时间就跟朋友买了票,而且还是在学校内翻墙出来看的,结果真的让人很失望)无论如何,还是希望国产动漫电影能让人越来越好吧。一时黯淡的乌云不会遮蔽炫目的阳光,我相信,总有人会站出来,用心讲好一个故事,做好一部电影。期待哪吒2。
今天去看了《大雨》,故事说简单也简单,主线是逃犯大谷子与弃婴馒头的彼此救赎,没有血缘的亲情羁绊很好入戏;不过,要说不简单,光是夜翎人、隐蛟、戏鼓船和黑龙军团这四股势力,彼此之间的恩怨纠葛,活脱脱都能再拍一个系列。
奇怪的是,明明是地地道道的中国风动画电影,我在看的过程中,不止一次想起海德格尔的“异化”理论。后来回家捋了一遍思路,从电影中发现不少具有深意的地方,不吐不快,随便聊几句。
海德格尔作为20世纪存在主义哲学的创始人,他提出的“异化”理论,不像以往的人本主义者那样用来批判资本主义(最著名的当属马克思的《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而是从人的实际生存出发,阐述了人由“本己”状态向“非本己”状态的沦落。
简单来说,就是“人”是如何异化为“非人(怪物)”的。
要说起“非人”,导演不思凡可就不困了。他的作品一直擅长用隐喻体现“人的异化”,比方说之前《大护法》中的花生人、假神仙和鬼蘑菇等等。这次在《大雨》中也同样如此,比方说被隐蛟咬过的人,就会变成行尸走肉一样的蛟怪。
除此之外,电影分别从四个方面,巧妙应和了海德格尔的“异化”理论。
所谓“环境异化”,就是指我们跟自然的割裂。
《大雨》中有一段前情,说黑龙军为了得到珍贵的夜翎缎,消灭了夜翎人和夜翎鸟。隐蛟失去了天敌夜翎鸟,泛滥成灾,到处寄生活人,变成蛟怪。
鉴于夜翎人和夜翎鸟在天空自由翱翔的潇洒身姿,再加上夜翎缎是用夜翎鸟的羽毛织成,这样的设定,还容易将他们视为自然环境的隐喻。黑龙军就相当于部分人为了一己私欲,向大自然过度开采、破坏生态平衡,最后由全人类来承担环境恶化的苦果。
所谓“社交异化”,就是指我们与他人的隔绝。
《大雨》的两个主角,大谷子是逃犯,馒头是弃婴,都是社会的边缘人。大谷子曾经是柳府的杂役,因为涉及仓库纵火案,沦为逃犯。为了好好养育馒头,他做过苦力、搬运货物,然而工头早就识破他的身份,只想白白榨取他的劳动力,吞掉他的工钱。
因此,大谷子不得不带着馒头住在荒村里,以边缘人的身份住在蛮荒地,算得上双重的“社交异化”。
然而,对此形成强烈反差的是,两个被主流社会排挤的边缘人,产生了相依为命的深刻羁绊,体现人终究是向往打破社交隔绝,渴望亲密共处。
所谓“工作异化”,就是指我们与自己的工作产生了割裂。
在这一方面,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说得更透彻,人与工作的关系,有个预设的前提,那就是人需要在工作中获得满足。
然而,这种需要被现代化的工作所否定。正如现在的996、007打工人,在繁重而漫长的劳动中,找不到工作的意义,同时被剥夺了自己的生活,这就是“工作异化”,“人”也就成了“非人”。
在《大雨》中,有两个典型的例子。
一个是黑龙军团的士兵,他们必须服从军阀柳大欢的命令,先是围攻戏鼓船的蛟怪,后来又因为上船找夜翎缎,死伤惨重。
另一个是残存的夜翎人,他们与生俱来的使命,就是守护夜翎鸟和夜翎缎。在遭到黑龙军围剿后,最后残存的夜翎人,不惜以生命为代价,召唤夜翎神鸟阻止隐蛟王。
值得注意的是,黑龙士兵和夜翎人,至始至终都带着各自势力的面罩。当他们出场的时候,千人一面,我们看不到他或者她的容貌,只看得到制服,只看得到他们所效忠的这一方势力,唯独看不到人。
这样的人设和构思,简直是“人被工作异化”的绝佳隐喻。
不过,正因为如此,电影中有两个反差的场景,令我印象深刻。
一处,是两个黑龙士兵见证了馒头和大谷子的父子深情,想起自己从小孤苦伶仃,抱头痛哭;另一处,是男夜翎人召唤夜翎神鸟牺牲时,女夜翎人满满的心痛和不舍。
这两个场景,都可以看做他们由于真情流露,打破工具人身份、回归人性,从“非人”变成“人”。
所谓“自我异化”,是指“我”与“真正的我”割裂了。
简而言之,就是在面临人生关键抉择的时候,没有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被外界所左右,从而追悔莫及,人生也失去意义。
《大雨》中最典型的就是穆影之,明明有一颗向往自由的心,但终究屈服于父亲老船长的控制,至死都活在痛苦中。当他听到挚友柳大乐的琴声醒来,可以视为心灵觉醒的隐喻。
与穆影之形成鲜明比照的,是馒头和大谷子,他们一直坚定不移地寻找对方,即便大谷子变成怪物,他们两人也不改初心。
这份初心,正是穆影之屈服于现实,不得不失去的那把琴。正如在结尾的时候,柳大乐对他喊出的那一句:“影之,你的琴丢了!”着实振聋发聩。
人生在世屈指算,难活三万六千天。因此,千万不能掩埋自己内心的声音,只有这个声音,才能帮我们在人生的道路上辨别对错,分清真伪,活得有价值。
有意思的是,同为存在主义哲学家的萨特,提出过一个著名定义,那就是“异化源于匮乏”。这一点,也暗合了《大雨》的情节线。
大谷子和馒头作为典型的底层人民,一直饥肠辘辘,苦于觅食。在严重的匮乏感中,大谷子产生了执念,只要为馒头找到价值连城的夜翎缎,就能让他吃饱穿暖,再也不用跟着自己受苦。即便后来变成怪物,大谷子也对此坚信不疑。
而另一个执着于夜翎缎的人,却是位高权重、锦衣玉食的黑龙军团首领柳大欢。他为了讨母亲的欢心,带领士兵灭了夜翎人,抢到夜翎缎,却在一场大火中付之一炬,母亲一气之下病故。此后,当他得知戏鼓船上还有夜翎缎,不惜一切手段也要再次抢到手。
和大谷子不同,柳大欢的匮乏感不是缺钱,而是缺爱。
由此可见,众生皆苦,无论阶级,都在各式各样的匮乏感中,被这个社会一步步异化为非人的怪物。
所幸,还有馒头踩着大谷子的影子不放,还有柳大乐背着亡友的琴、替他走遍万水千山,这就够了。这部电影,看似讲了光怪陆离的“非人”,其实一帧一画里,都在描摹充满人情味的“人”。
《大雨》要表达的东西很多,大大小小的角色都有着自己的使命,相较之主线馒头和大谷子之间的人性羁绊,我更喜欢穆影之和二叔(大乐)之间的相识相知相守。
说穆影之是整个电影里面最惊艳的角色,应该没有人反对吧,无论是角色内核还是画风,都是鹤立鸡群般的存在。
就画风来说,他完全不同于电影中其他角色,如馒头大谷子大乐等走的是写实风,戏台班子走的是鬼魅风(色彩斑斓版),隐蛟走的则是意象风,但穆影之却有着一股化繁为简、洗尽铅华的朴素极简。(不得不感叹美术指导的超强审美和导演对角色形象的把控,能够根据不同的角色匹配出这么多不同画风,而且还能神奇地融合到一个完整的叙事当中,真的非常不容易)
穆影之一出场就自带波诡云谲的仙气,寥寥几笔看似简单的线条就勾勒出重雾深山中游云闲走的冠鹤少年形象,颇有一种《前赤壁赋》中所写“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之感,同时也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仍然深受中国宋代书画风格影响的日本中世时期的障屏画画风,比如狩野永德的唐狮子图和俵屋宗达的风神雷神图,骑云踩雾的穆影之与这两者对狮子毛发的飘逸和虚实相间云彩的轻盈描绘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不同的是,前者几乎极简的线条隐隐带有一种禅宗的韵味。
大道之简,与禅意十足的画风相匹配的穆影之的精神内核也非常简单:他所求的,只是一个最最最基本的生而为人的尊严。
作为戏班班主之子,戏班未来继承人的穆影之,与其说他所代表的是对梦想和理想的坚持,不如说是一个处于底层生存的普通人如何在乱世之中对何之为人的尊严的坚持。
被逼反了的父亲不懂,营营役役但求两餐温饱的戏台同僚们不懂,掌权暴力的黑龙军柳宗府的人就更不懂,只有在音乐上与他惺惺相识的大乐懂得。
一直到最后,大乐还保留着影之的乐器。
电影里没有展示过去穆影之那条抗争和坚持的漫漫长路,而是聚焦在最后的选择上:究竟是妥协重生为怪物,还是坚持自我,走向死亡。
To be or not to be. 这是一个莎士比亚式的人生问题。
这也是戏班所有人面临的两难选择。
戏鼓船所代表的就是我们这个声色犬马的世界,戏班台子所代表就是底层人民,为了生存,披上艳丽的戏服、灿烂的笑容,用刻意逢迎的光鲜与热闹来换取一餐的温饱,即使如此,仍然要忍受着不配为人的屈辱。
这其中隐含的是底层人民的生存尊严问题。
有人被生存的痛苦折磨得麻木不仁,一如戏鼓船上无数被隐蛟侵蚀之后意志全失、行尸走肉的食客。
有人为了捍卫尊严,不惜成为痛恨所有人的怪物,要吞噬世间所有的一切,一如始终以浓墨重彩的唱戏头具示人的班主和那些极具攻击性的蛟怪。
但更多的是,是徘徊于觉醒与向阴暗面投诚之间、摇摆不定的可怜人,比如被穆影之唤醒的一众戏班台子,他们既怀有怜悯之心,又不够坚强到抵御被社会唾弃和抛弃的事实。他们想要一点点生而为人的尊严,但又无力获得。
然而,在芸芸众生之中,也总有一些人能够在千夫所指、唾弃、鄙视之中,看到了蝼蚁亦有尊严,并且坚持这种尊严的合理性和正确性,比如穆影之和大乐。
他们可能永远都不会获得世俗的尊重,因为他们无名、无利、无背景、无权、无势,但却偏偏遗世独立,用自己的行动和选择诠释了何之为真正的人之尊严,这种坚持在时间的洗礼之下,经过历史长河的大浪淘沙,慢慢成为被日后大众歌颂为人性光辉的东西:人之价值与尊重根源于人之存在本身,而不在于他人及社会赋予。
但《大雨》本质上是一个残酷得不忍直视的悲剧,因为在这个故事里,导演并没有给这种坚持赋予可供期待的希望,这种坚持能够得到的最好结果,是不在死亡面前折辱了生而为人的尊严,是一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就义,一种向死而生的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