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电影节诞生于冷战中的西柏林,在美国占领当局支持下成立,多少有点儿展示联邦德国文化繁荣的意思,之后的选片也有很强的政治意识。艺术之外,节会在社会政治议题上非常活跃,如1987设立LGBT电影泰迪熊奖,早了威尼斯的酷儿狮整整二十年,戛纳的酷儿棕榈就更晚了。
过去两年的金熊奖都被授予政治性极强的作品:2015年的《出租车》(تاکسی,又译《德黑兰出租》)是一部讽刺伊朗政府特别是其文化审查制度的伪纪录片,导演贾法·帕纳西(Jafar Panahi)曾因言获罪入狱服刑,该片送去柏林时他被禁止出境,由他片中出镜的小侄女代领金熊;去年的《海上火焰》(Fuocoammare)是一部难民题材的意大利纪录片,在欧洲难民危机最热门的时候问鼎柏林,政治意味十足。
但没有任何艺术电影节是纯粹的时政应声筒,同样是来自伊朗和意大利的金熊奖影片,2011年的《一次别离》(جدایی نادر از سیمین)和2012年的《凯撒必须死》(Cesare deve morire)就更多以艺术取胜。如果说它们有什么“政治”的地方,那也是广义的政治,是对人性和社会中更为隽永的命题进行探讨——亚里士多德说,“政治”是人与人在城邦中共同生活的技艺。有人类社群的地方就有“政治”。
今年的柏林电影节上仍有大量政治、社会议题影片。为芬兰大师阿基·考里斯马基(Aki Kaurismäki)赢得银熊奖最佳导演的《希望的另一面》(Toivon tuolla puolen)是对难民话题风格化、戏剧化的处理,评委会大奖给了法国、塞内加尔合拍的“黑人电影”《菲丽希缇》(Félicité),最佳剧本授予变性人题材片《普通女人》(Una mujer fantástica)。阿尔弗雷德·鲍尔奖获奖片《糜骨之壤》(Pokot)十分露骨地宣扬女权主义和动物保护主义,导演阿格涅丝卡·霍兰(Agnieszka Holland)在记者会上毫不掩饰其政治意图,说她之所以选择这两个角度,是因为政治之恶一定会攻击社会上的进步观念(女权)和自然的和谐(动物),明指美国特朗普政府。
然而,在一阵热闹和群情激昂过后,由荷兰名导范霍文执掌的主竞赛国际评委会把最高奖项颁给了一部恬静内敛又震撼人心的佳作——匈牙利影片《肉与灵》(Testről és lélekről)。
影片没有宏大的叙事,故事围绕人过中年、右臂残疾的屠宰工厂老板安德烈(Géza Morcsányi饰演)和新来的质监员玛丽亚(Alexandra Borbély饰演)展开。记忆力过人的玛丽亚在待人接物、社会交往上有较为严重的心理障碍和强迫症,以至于完全无法融入任何群体,过着孤寂的生活(她的这些症状其实非常符合某些自闭症人士的情况,但我们不作专门意义上的精神病理分析)。安德烈虽然是个成功的商人和管理者,却因为年龄、身体和家庭原因,也独自生活,他的孤独感似乎比玛丽亚更强烈。导演用来展现两个人物的手法用尽了电影作为“整体艺术”的所有潜力,不仅以其他人物的聒噪来反衬两人的“静”,还用构图来制造隔离感、幽闭感,用光影和明暗来强调人物内心的阴影与孤立感。
作为视听艺术,电影不能像文学作品那样直接把人物心理用文字说出来(旁白是拙劣的电视剧手法),它必须把内心世界外化出来,比如世界上被用最多的桥段:主人公一伤心,天就下起雨来。但《肉与灵》却把这种“外化”做得极其高明,比如在拍摄玛丽亚公寓时,布景和调度采取冷色调和极简搭配,高亮的灯光和白色陈设让人联想到医院,制造出强烈的病态环境和隔离感。人物的塑造并不独是演员的责任,视听光影的一切元素都被调动起来,整体的氛围和风格慑住观众的感官,直接控制我们的思维和情绪。
推动剧情的矛盾有些超现实意味,在厂里养殖牲畜要用的催情药被盗后,警方建议对全体员工进行心理评测。安德烈和玛丽亚也因此发现会做与对方同样的梦,并相互进入梦中进行互动,他们分别化作一雄一雌两只鹿,在冰天雪地中饮水、游走。本来就互有好感的两人开始艰难地尝试交往,影片的哲学深度也由此再上一个层次:梦境与现实跟之前就铺陈好的物质(居所陈设等)与内心,两组二分法重叠在一起。电影用实在的图像外化人物内心的手法已经消解了后一对二元对立,前一对也会随着剧情的推进合二为一。
不过消弭梦与醒的边界并不容易,玛丽亚的交往障碍包括肉体接触,更不用说性爱。她内心的爱情与肉体的抗拒又形成一对矛盾,点出片中另一个主题——人与人之间交流的困难。玛丽亚的抗拒是一种心理障碍,但安德烈将其理解为年轻女子的犹豫不决,以为玛丽亚对他的感情有所保留,或是嫌弃他衰老残缺的肉体。人们相处时一切的语言和行为都是一种符号、一种信息,我们依照自己对社会交往规则的理解发出信息,也以这套规则去解读接收到的信息,于是误解时时产生。最典型的情况就是安德烈这样一个心理成熟、经验丰富的人按照社会上最通行的规则去解读身边的一切信息,这种解读是正常的,但它是庸俗的,让我们错过生命中许多美好的东西。
影片相当一部分讲述玛丽亚怎样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碍来“学习”恋爱,她观察公园草地上的恋人,听情歌,抚摸绒毛玩具甚至屠宰场的动物来练习肉体接触。不喜欢该片的评论者往往将这个过程视为“治疗性冷淡”,但《肉与灵》并不在于纠正任何心理状态,而是在于突破自缚的茧,重新拥抱“他人”,因为人性在人群中被定义,在交流中被塑造。玛丽亚的努力就像是在学习一种语言,一套她爱的人能够接受的行事规则,以便释放出的信息能够抵达他的内心。符号在一次次被翻译解读后往往面目全非,人类之间的每一次交流都是一次冒险,而我们都像玛利亚一样在练习,以期摆脱辞不达意的窘境。这样的努力艰苦卓绝,很多人中途放弃,选择继续误解,于是有了冲突、仇恨、战争;而只有爱能够为我们提供足够的动力,继续在符号和意义的汪洋中航行,努力抵达另一个个体的内心。选择误解和仇恨是容易的,选择爱和理解是困难的,为了让爱得到回报,我们需要时间,需要修炼。
在东欧影人近乎完美的构图和调度之下,《肉与灵》把针锋相对的二元矛盾调解开来,让它们融为一体。物质与灵魂、图像与内心、意图与诠释,全部被捏合在一起,梦境与现实的边界变得模糊。然而为了达到这样灵活、模糊、宽容的结合,导演选择了两个本就残缺不全的人,因为看上去健全的人很容易在遵循“正常”社交规则的同时,把这一系列二元认知的弊端掩盖起来,从而在个体之间保持安全而虚伪的距离。她需要找到一个极端情况,来展现人之为人本身的残缺和孤独,而爱和修炼是唯一的解决方案。
片中激发起玛利亚情爱和欲望的歌曲是英国歌手劳拉·马琳(Laura Marling)2010年的单曲《他写给我的信》(What He Wrote),歌词灵感来自于战时一位女子写给前线丈夫的信。其中有两段在片中不断复现:
He wrote, I’m broke, please send for me. But I’m broken too, and spoken for, do not tempt me.
他写道, 我一无所有,快来找我。 但我也是残缺的, 无法为自己言说, 别再诱惑我。
We write, that’s alright, I miss his smell. We speak when spoken to, and that suits us well.
我们通信, 这样挺好, 我想念他的味道。 我们说话只为回应他人, 这对我们都挺好。
每个人都是残缺的,渴望在他人和爱人身上找到救赎,但仅是凡人的对方亦自顾不暇。人的终极孤独让我们思念爱人,但在信息不畅、符号沦陷、交流无法进行的时候,让我们能够牢牢抓住对方的是气味这样肉身的实在,它像锚一样把遥不可及的爱人拴在我们身上。当灵魂与肉体同时陷于人类的终极痛苦中时,它们相互扶助来度过难关,它们融为一体来承担存在的重负。
同样,消解物质与意义的二元对立,也是抵抗物对人异化的一种方式。整个人类历史都见证了我们的造物和我们的价值之间的厮杀,人赋予物件价值和意义,物却也能反过来规训我们的价值观和对意义的理解。影片前半段不短叠加的工厂机器、动物尸体、房中陈设,把现代资本主义文明推到恋物癖的极端境地,而这一切冰冷的物件最后被两具欢愉的肉体摧毁。在动物性的肉欲中,我们重新找到以人为中心的价值,快感成为一种人性意义的暗喻。
在柏林电影宫被这部杰作彻底征服后,我并没有跟同行说自己有多么喜欢《肉与灵》,因为作为一名影评人,我们总是想着形式风格上的细节、剧本和叙事的打磨以及影史意义这样的问题。当这样一部完成度极高又看似很“轻”的作品出现在眼前,被它打动似乎是一件羞耻的事。而这恰恰是影片要说的人类痛苦的一种,当我们掌握了评价电影的一套“规则”后,就失去了感知的能力,恋物癖般地在自己划地为牢的界限里寻找“意义”。艺术创作固然有很多技艺和行规,但作为一种人类学意义上的存在,它也需要一种更为本能的感知。而《肉与灵》让我们感动,是因为它不仅成功、风格化地讲述了一个具体的故事,也在更广泛的意义上讨论了人之为人最根本的那些痛苦和残缺。
作为一部“女性电影”,它揭开我们伤疤的同时,又在鲜血淋漓的肉体上充满爱恋地亲吻着。当然,“女性电影”是一种本质主义的说法,可能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但像《肉与灵》这样似乎纯粹、纯净的艺术,并不像它看上去那样“非政治”。对人类终极孤独和交流失效的讨论,是对人与人共同生活最深入的剖析,是哲学意义上的政治。
所以也许这部导演和主要制片人都是女性的影片在德国登顶并非偶然。柏林是欧洲三大电影节中第一个把最高奖项颁给女性导演作品的,恰巧也是一部匈牙利片——玛尔塔·梅扎鲁斯(Márta Mészáros)的《领养》(Örökbefogadás,1975),此后又有前苏联导演拉莉萨·舍皮琴科(Larisa Shepitko)的《上升》(Восхождение,1977)、波斯尼亚导演亚斯米拉·茲巴尼克(Jasmila Žbanić)的《格巴维察》(Grbavica,2006)、秘鲁导演克劳迪雅·略萨(Claudia Llosa)的《伤心奶水》(La teta asustada,2009)。威尼斯在八十年代赶了上来,五年内颁了两座金狮给女性导演的女权主义作品:玛格雷特·冯·特洛塔(Margarethe von Trotta)的《德国姐妹》(Die bleierne Zeit,1981)和阿涅斯·瓦尔达(Agnès Varda)的《天涯沦落女》(Sans toit ni loi,1985),此后又有两位女导演获此殊荣。而欧洲电影的最高荣誉戛纳金棕榈至今仅有新西兰导演简·坎皮恩(Jane Campion)一人染指(《钢琴课》The Piano,1993)。
从身份政治的意义上来说,哪怕是对女性创作者最友好的柏林电影节,在它67年的历史上也仅有五次将最高奖授予她们,所以电影产业的性别平等还有待进一步改善。在今年柏林选片整体质量较差的情况下,国际影评人费比西大奖和天主教评委会奖也都给了《肉与灵》这部主竞赛中完成度最高的作品。但更重要的是范霍文和他的六位评委用2017年的这尊金熊告诉我们,一个看似纯粹、简单的爱情故事也可以是哲学上深刻的、政治上勇敢的。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在艺术上的精进。
(本文删节版发表于。未经授权,严禁转载、引用。)
安德是一家屠宰加工厂的财务主管,也是厂里的半个老板,左臂瘫痪。工作期间除了办公室和食堂,基本也不去其他地方走动。休息期间厂里的男男女女聚堆聒噪,他也不去凑热闹。下班后吃个快餐,去便利店买上两瓶啤酒,回家后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到睡着,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是日厂里来了一位新的质检员拉兹·玛丽亚,肤白貌美。安德无意间透过窗户瞥见她,开始留心起意。
因为她在人群中显得那么与众不同,独来独往,连两只脚尖都要对齐墙角的影子线。
午餐时分,安德上前搭讪,但是由于玛丽亚有严重的社交障碍,除了野菠菜碎南瓜这样与打饭有关的尬聊,还无意间戳中了安德手臂残缺的敏感要害,因此谈话草草收场。
期间厂里发生了一个偷盗催情粉的事件,在警员的配合下,请来了心理咨询师来参与调查。
丰乳肥臀的咨询师惹得不少人都想多看两眼,安德也不例外。除了问一些初夜、遗精等这些与性有关的话题,还问及了梦的内容。
这个安排可谓相当精妙,之所以请心理咨询师是因为,老板觉得催情粉被盗一定是心理变态的人所为,而问及性的问题暗指肉体关系和本能的欲望,并以此为切入点,引出梦境。因为安德和玛丽亚这俩个性格孤僻不合群的怪咖晚上会做同样的梦,就是开头冬日的森林里仅有的那两头麋鹿,他们没有交配,只是一起觅食、漫步,最亲密的时候仅仅是碰碰鼻子。
听说过灵魂伴侣,但是梦境里相识还是头一次(难道是量子纠缠?)
影片最抓人的地方,除了题材的新颖,最喜欢的莫过于极富美感的画面,恬静、空灵、缓慢、诗意。
超现实女性导演的作品,细腻到令人发指。
小到一只苍蝇、一粒落在餐桌上的盐巴、一枚回形针、一支笔、一双鞋等,都纤毫毕现。无论是一滩血迹、人体的手臂和臀部、一头牛还是一片森林,都以极其静态的方式一一呈现。
所以,这部电影简直是强迫症的福音。玛丽亚的强迫症,让他与周围的人群格格不入,活得像一座孤岛。
甚至,因为牲口超出2-3毫米把肉品降为B级。
随着催情粉偷盗事件的水落石出,安德开始渐渐打开自己想心门,玛丽亚也尝试着走进安德的生活。
从不用手机的她买了新手机,约安德一起睡觉,当然了,是纯粹的睡觉!
但是她对肢体接触极其敏感,这让安德以为她不过是和之前交往过的那些女人一样,每当他觉得可以开始一段恋情时,无一例外被拒绝。
这是安德不愿打开自己心门的原因,这个误会也让玛丽亚之前的努力付诸东流。
她买CD学着听情歌、在清洁工阿姨的建议下矫正走路姿势,按照心理医生的指示练习抚摸,抚摸牛背、黄油,通过黄色电影了解男女之事,买来公仔抱着入睡,去公园里看恋人接吻,躺在草地上感受洒水器滴落到皮肤......
这段要是孤独症患者看了,不知作何感受。
牛肉与灵鹿,是影片两个关键的意象。有关牛肉的镜头大都是有很强的冲击力,比如那些喷涌流动的血迹,当然这与后面她极其暴裂的割腕镜头相暗合。而体现灵鹿的镜头则十分唯美、静谧,像童话世界一般。由梦联结,进而产生内心的波动,身体是他们最后度过的一道关卡。
虽然故事临近结尾有点流俗,但是瑕不掩瑜。个人十分喜欢,因为自己曾经也是质检员,把规定当成准则,强迫症更是有着强烈的代入感,比如我会把钱包里的纸币按照面额大小整理起来,再把皱角抚平,不同衣架的颜色都会分类。
虽然不会像女主那样有着超强的记忆力,把白天的对话内容复述一遍,但是对着餐盘喃喃自语,也是常有的事。
而且也是离群索居的人,喜欢一个人坐在黑暗里,落寞地发呆。
喜欢在饮料的冰柜门上哈气。
每次路过邻居家,还要把她家门口的地毯用脚拨正。
看到女主,也看到了自己。
PS:我这种人大概是没救了吧!
差点忘了说,片尾曲超级好听。
from 电影天堂
“灵魂伴侣”,一个美妙又装逼的词。 人生不易,光活着就很拼命了,还有多少人在乎灵魂的事呢? 或许还没等我们找到灵魂伴侣,自己的灵魂就在日复一日的庸常中失去了灵魂神性的光芒。 能找到身体和生活都契合的人似乎已经不错了,灵魂伴侣就成了可望不可即的梦。 如果两个人还没相识,但灵魂已然在梦中相见,该是怎样的神奇? 今天要说的这部东欧的小众电影《肉与灵》,讲述的就是先灵后肉的故事。 虽然豆瓣评分并不算很高,但能拿到柏林电影节金熊奖的电影一定有它的过人之处。 低级的电影故事是故事,构图是构图。高级的电影,构图、光影、色调都在为主角的心理或情绪服务。 这部电影讲故事的方式就很高级。 电影开篇,是白茫茫的森林,雄鹿慢慢靠近着雌鹿,雌鹿却走开了。 镜头切换到屠宰场,一头牛最后一次看到太阳,然后就被割头剥皮。 超现实的神秘森林和现实的血腥屠宰场,富有灵性的鹿和接地气的牛,分别寓意着灵与肉。 在屠宰场做财务总监的安德左手残疾,他生活富足,习惯了独自生活,没有主动和世界交流的欲望,直到他看到了新来的质检员玛利亚。 白瓷皮肤的玛利亚与其说是一个漂亮的女人,不如说更像是一个冷淡的机器人。 有社交障碍的她不知道如何跟世界交流,只好封闭起自己的内心。 什么都按照规则不会变通,因为屠宰场的牛比规定肥了两毫米,玛利亚就把牛定为B级。 工作间隙不跟同事交流,吃饭的时候说话也很少,即便说话也是话题终结者。 饭间安德主动跟玛利亚坐到了一起。没话找话的安德问玛利亚:在这里只要有,我肯定会喝浓汤,你知道为什么吗? 耿直girl玛利亚一句话把天聊死:因为你的手臂有残疾。 这并不是玛利亚心直口快,而是她不知道要怎么和别人交流。每次下班回家,她都会模拟一遍跟别人的对话,把缺憾变成圆满。 某天屠宰场的交配粉丢了,为了找出偷盗者,心理医生对厂子里的所有员工进行了心理测写,进而发现,安德和玛利亚前一晚做的梦一模一样。 原来那个神秘树林和一雌一雄两头鹿就是两人的梦境。 就这样,每天都确定是不是做了同样的梦成了两个人交流的主要话题。 从“今晚再见”到“我想和你一起入睡”,做同一个梦的两人开始在现实中彼此靠近,两个孤独的人开始敞开心扉。 有好几次,安德在触碰玛利亚时遭到了拒绝,他以为玛利亚的忽冷忽热是在玩弄他。 而为了克服自己的社交障碍,靠近安德,玛利亚买了手机,听恋爱的歌曲、感受一头牛的温度、看公园的情侣亲吻、用毛绒玩具探索自己的身体。 经常一身白衣的她开始穿起了红色的衣服,看似冰冷的她有了俗世的温度。 当玛利亚终于可以主动向安德表达心意时,却被安德误会:我们不合适,但我们还可以做朋友。 深受打击的玛利亚在浴池里听着她喜欢的歌曲,割腕了。 等死的玛利亚在接到安德表白的电话后,草草包扎了伤口就去了安德家,两个人终于如愿达到了肉体的结合。 这场迟来的啪啪,没有干柴烈火的热烈,也没有柔情似水的缠绵,他们直视着彼此,似乎要望穿对方的灵魂。 两个孤独的灵魂相遇,两个孤独的肉体结合,他们找到了世上的另一个自己。 他们一起醒来,一起吃早饭,两个人的脸上是掩盖不住的幸福。 但是他们发现,肉体结合后的他们,再也想不起来自己做了什么梦。 在神秘的森林里,也再也看不到鹿的踪迹。 或许,当他们从不食人间烟火的单身贵族坠入俗世,并收获俗世的幸福时,就必然要失去某种神性的契合。 我们总抱怨着生活的庸常,我们总期冀着遇到一个灵魂伴侣。 但灵魂契合的人一定会生活幸福吗? 在电影结尾,手有残疾的安德弄了一桌子面包屑,有洁癖的玛利亚把桌子收拾干净。 生活习惯不同的两人,对彼此生活并不了解的两人,也许并不会因为灵魂契合就什么都百分百契合。 但至少,他们通过靠近彼此打开了自己封闭已久的心。 当玛利亚在柜台前听了一整天的歌,只为找寻自己心中的恋爱歌曲时, 当他们为了彼此而离开自己居住已久的茧,当他们对彼此说出爱,冷色调的家变得温柔起来,孤独的人生也充满了笑声。 这本身就是爱啊。 哪怕失去了某种神性,哪怕不再做同一个梦,又有什么关系呢? 灵魂伴侣和生活伴侣如果不能兼得,你会选择哪一个呢?
本来我想感谢给我推荐这部片子的朋友,写一篇正经一些的影评,讨论一下其中的立意、象征、原理、观念方方面面的事情,可是发现这么写太,太不够直接了。这里能够写好真正影评的,有学识与情怀的朋友们很多,我可以不用急着凑热闹,但还是想表达一下,该怎么办呢?
开场时候的肉制品厂,浸润在半透明橘子汁的阳光里,呈现毛巾、牛肚或者地毯的绒粒质地的一系列粉橙、粉红、粉灰与粉黄的颜色,静悄悄,性冷淡,和着清澈海风弥漫的尾巴,一切恍惚,这是这样的一个故事,可以称它为高度发达资本主义的,或北欧民主社会主义的、女同性恋气质的、跨种族、跨物种、灵性的、治愈的、万物有灵的、后包豪斯生活方式的、环保的、非暴力的、白左的……种种类似的高度干净的环境里,才能存在的现实版爱情神话的舞台。
故事设定在屠宰场里,男主还特别对来应聘屠夫的年轻男人强调对动物的“悲悯之心”,我好像一下子就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又怕是一厢情愿的理解,只是自己吃肉的时候,的确永远想着它们原本的主人,也是一种有爱,有母爱,有情义的生命体,怀着假装视而不见的。“生者对死者无动于衷(赫斯特的一件作品名)”的矛盾心情,一边享受美味,一边愧疚难安的心情,永远吃不踏实。
两个人在梦里彼此相通,彼此进入对方的梦,作为一个长期研究梦,画梦的观者来说,我当然是乐见的!类似的,关于梦的题材电影越多越好。不过,可能青春期的彼此勾引的恋人与准恋人们,可能更愿意相信这种事情的存在吧?其实我也还是相信,但也认为它不会轻易发生,并且发生之后,也必须得到维护与理解,积极的行动,否则仍旧如白驹过隙,烟花易冷。
不得不说,这个设定,也像那个地方出产的设计制作精巧万分的某种活动木玩具,或有小鸟、仙人报时的机械自鸣钟,令人爱不释手。多好啊,有梦的生活,像活了两遍的人生。两个人的梦,再彼此交织,相乘,那2×2=4,岂不是经历了四倍浪漫的人生。
至于中间女主克服身体接触障碍的段落,我觉得就是花絮,花絮也很美,尤其是在开始深入反思殖民主义罪恶,倡导文化多元化的国度里。至于最后,两人完事后说没做梦这个情节,我也宁愿相信那是暂时的。怎么可能就这么做一下梦就没了呢?后面肯定还会再有的,并且还有意想不到会发生。
电影的名字“肉与灵”,强调了两种肉,一种被人类屠割的动物的肉,一种人类自己的肉(其中也出现了人类屠割自身的情结,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最善良的?)两种肉都与灵的体验有关,并且它刻意的将“灵与肉”的传统说法颠倒过来,看似粗俗,实则是一部对i人特别友好的电影。就算现实中遇不到,也可以在116分钟的时间里做下梦。i人们偷偷看,偷偷乐吧,某些e人是一定不会了解其中的妙处的,随他们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