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撞车 Crash(2004)

简介:

    一个黑人电视导演和他的妻子,莫名其妙地因为莫须有的违章驾驶受到了白人警察的侮辱;看似该受到谴责的警察却在最危急关头挽救了那名曾遭他侮辱的黑人妇女;老实巴交的波斯商店店主,却差点谋杀了有着刺青的墨西哥修锁匠(迈克尔•佩纳Michael Pena饰);地区检察官(布兰登•费舍尔Brendan Fraser 饰)和他的妻子(桑德拉•布洛克Sandra Bullock饰)被抢吉普车后只能把怨气发泄到无辜的修锁匠身上;黑人警察(唐•钱德尔 Don Cheadle 饰)在承受着上司的威胁和焦急地寻找自己的弟弟。

演员:



影评:


  1.     ★★★★★ 警告:严重泄漏剧情

        第一次看没注意整个故事是发生在将近24小时里,第一次看没注意的东西太多了,一切千头万绪,容不得你有片刻犹豫。52岁的保罗·哈吉斯善于编织更长于剪裁,他是这部电影的编剧、导演和制片人,在拍摄这部电影之前,他做了将近30年的电视剧,而在这之后,他轻松获得了编剧[百万美元宝贝]的资格,那部电影亏了他这位编剧,竟然拿了一个奥斯卡最佳影片奖。[撞车]没有得到奥斯卡的垂青,但仅在短短一年时间里,它就一跃成为IMDB排名第47名的热门影片,而罗德里格斯锐意进取的癫狂之作[罪恶之城]也不过排在第90名。一部电影获得怎样的炫目票房,对影迷来说意义微乎其微,但一部电影如果进入了“IMDB百部佳片”的名单——2000年以后,一部新电影想挤进这个榜单,已经变得越来越困难了——则意味着,它和影迷之间几乎必然地即将成为零距离。

        保罗·哈吉斯1953年出生于英国伦敦,现在五十出头,正年富力强。[撞车]和[百万美元宝贝]之后,他成功跳出了电视界成了好莱坞红人,片约不断,手头已有四个剧本要写,这还不包括一度被风传的新一集007故事[皇家赌场]Casino Royale。在这份已经排到2007年的工作日程表上,最引人注目的是将由克林特·伊斯特伍德担任导演的二战题材影片[父辈的旗帜]Death and Dishonor (2007) ,这部电影将表现二战中“硫磺岛战役”的残酷现实。此外,[和哈里度蜜月]Honeymoon with Harry (2006)将由保罗·哈吉斯自编自导,其他已确定的编剧作品还包括[死亡和耻辱]Death and Dishonor(2007)以及[The Last Kiss](2006)。

        以上算是影片[撞车]的一点背景和花絮,接下来,谈这部电影——


        1、故事
        按照时间顺序,我先试着给你讲一个完整的故事:

        夜色中的洛杉矶。
        两个黑人小混混刚从咖啡馆出来,其中一个一直在抱怨洛杉矶白人社会对黑人的歧视,另一个则不以为然。不远处迎面走来年轻有为的洛杉矶地区法官,他正在竞选期间,这天晚上是出来陪妻子用晚餐的。他们钻进自己宽敞的黑色吉普车,正准备发动,却被这两个黑人混混打劫了。两个劫匪驾车去黑人聚居区销赃,路上无意间撞伤一个开白色卡车的亚洲人,他们把他扔在医院门口便匆匆离去。法官夫妇回到家,妻子立即大发雷霆,发表了大段种族歧视言论,并自毫不在乎前来调查的黑人女警官的感受,连带肩膀上刺青的锁匠也一起挨了顿骂。与此同时,洛杉矶警方正在全城搜捕驾驶抢来黑色吉普车的两个黑人,刚刚在电话里和一个黑人妇女吵了一架的瑞恩警官,带着年轻副手驾车追逐一辆可疑车辆。慢慢靠近后,他已经发现这并不他们要找的那辆车,但他还是命令车上的两个人下车接受检查。车上的一对中产阶级夫妇刚刚参加颁奖礼回来,男的是黑人,一个知名的电视编导,被迫停车的时候他的白人妻子正在为他口交。一开始,这对典型的好莱坞夫妻还没把眼前的一切当回事儿,然而瑞恩警官显然是成心找茬儿,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这个居心叵测的警官似乎随时都可能拔出枪来干掉这两个不太顺从的美国公民。为了不出意外,电视编导只好认输,乖乖看着他的双手在自己妻子身上乱摸,瑞恩警官满足后,就放他们走了。他们回到家,终于在卧室大吵一架,双方都觉得委屈和愤怒,却苦于无处发泄。瑞恩警官回到家,他的父亲正被尿道感染折磨着,他的日子显然也不好过。
        居住在危险社区的波斯商人决定去买一把枪,因为这个社区的流氓常常到他的小杂货铺来闹事,这个遇事冲动的老头和枪店老板发生了冲突,被店里的警卫轰了出去,他的女儿替他买了一把手枪,并挑选了一盒特别子弹。杂货铺的门锁坏了,波斯商人打电话请来锁匠,正是刚刚为法官家的门厅换锁的那个肩膀上刺有文身的锁匠。他替波斯人换了一把门锁,并提醒他应该把门也换了,不料波斯人大发雷霆,认为锁匠没有能力修好锁。锁匠一气之下,没收钱就走了。
        探长唐·奇度也是个黑人,他正在处理一桩复杂的警察枪击案,他还要同时应付身为同事的白人女友和自己神志不清而且吸毒的母亲,母亲总是把小儿子离家出走的责任算在他的头上。他不知道,自己的弟弟今天晚上刚刚抢了法官的吉普车。

        第二天,白天。
        电视编导和妻子在片场再次发生了冲突,妻子心神恍惚驾车离去,他自己则开着车在大街上游荡。他的妻子在高速路入口发生车祸,身体被卡在车厢里,一辆巡警车开来,车上坐着的正是昨天晚上“合法猥亵”她的瑞恩警官——瑞恩警官的搭档已经主动调离,他现在有一个新搭档。瑞恩警官爬进翻倒的车厢,试图救这个女人出来,结果女人认出了他,拼命尖叫。情况十分危急,很快,漏出去的汽油着火了。瑞恩警官被同事从车厢里拽出来,他却再次爬进去,终于在汽车爆炸前把这个可怜的女人救了出来。所有人的命运似乎从这一刻,开始发生了巨大的逆转。
        两个黑人小混混又去抢车,这一回他们碰到了正在火头上的电视编导,电视编导对他们大打出手,正巧来了一辆巡逻警车,一个小混混跳上吉普车就跑,另一个则跳过篱笆逃向社区的深处。电视编导也冲上自己的车,直到警车把他们拦下来。电视编导腰里藏着小混混打劫他的那把手枪下了车,他情绪极为激动,随时可能和警察发生枪战,巧的是,警察里有一个正是头天晚上瑞恩警官的年轻搭档,他认出了眼前的黑人,为他结了围,避免了一次流血事件。小混混躲在车上,目睹着这一切。
        波斯商人的杂货铺被洗劫了,所有的东西被抢走或砸烂,墙上还有写着咒骂阿拉伯人的标语,而保险公司认为,锁匠曾提醒他们换门,这次损失是波斯商人疏忽造成的,不予赔偿。波斯商人面对一生心血毁于一旦,怒火中烧,竟失去理智带着新手枪去向锁匠复仇。在锁匠的家门口,波斯老头对着锁匠开了一枪,正巧锁匠的女儿冲过来,那一枪正打在小女孩的背上——然而小女孩没有死,枪里装的是空包弹。波斯商人惊呆了,他认为自己见到了一个真正的天使。
        为了前途,探长唐·奇度和法官作了一笔交易,摆平了眼前棘手的案子。他回到家,给母亲买了一些吃的,当时母亲正在熟睡。法官寂寞的妻子独自在家,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了下去,躺在床上百无聊赖的她打电话给所有朋友,却突然发现没有人是真正关心她的,除了自己的女管家。

        最后,夜幕再次降临。
        曾经打劫过法官的小混混独自在城外游荡,他同时还是探长离家出走的弟弟。他搭上一辆过路车,巧的是驾车的正是下班回家的年轻警官。两人言语不和,然后警察误以为黑人要掏枪,先发制人开枪打死了对方,等他发现黑人手里只不过是一个天使玩偶的时候,一切都太晚了。他把黑人的尸体推下车,丢在路边,然后找了一个地方把自己的车烧了。另一个黑人小混混,在路边“捡”到一辆白色卡车,他完全不记得这辆车的司机,其实就是他前晚撞伤的那个亚洲人。他把车开走准备卖掉,却发现车厢里全是来自亚洲的偷渡客(那个被撞伤的亚洲人,原来是个蛇头),黑帮想买这批亚洲人,小混混没同意。他开车到唐人街,把这群人放了,然后开车离开。这时候,十字路口又一起日常交通事故发生了,人们围在一起争吵不休……
        洛杉矶突然下起了二十年来,第一场大雪……

        2、文法
        这部电影很有点儿像保罗·托马斯·安德森的[木兰花],也是群戏,也是好多线索,好多人物和事件,这片子还明显受老导演罗伯特·阿尔特曼影响颇多,其中法官夫人这个角色,几乎就是从[短片集]里直接走出来的中产阶级女人,但整体而言,影片的批判色彩要稍逊[短片集]。保罗·哈吉斯也许因为太过熟悉电视,总摆脱不了通俗剧文法,编织了太多戏剧性元素,他讲命运和选择,讲巧合和必然,虽然表面上在作种族歧视的文章,其实所谓种族歧视他没有打算深挖,他还是力主讲人生,所以有些人看完觉得这部电影虽然舒服却总有点软绵绵的,似乎不够有力,好像哪里透着一种软弱——我可以理解保罗·哈吉斯,他不是一个社会学家,不是习惯于批判和嘲弄的电影大师,他擅长分析和判断,但不急于作出结论,好莱坞不需要他来作结论。他深知这一点。所以,他只是尽可能地把镜头前的动人场面处理漂亮,特别是要做足情绪,而片尾音乐响起的时候,也真就有几分荡气回肠。
        多线索叙事,这是电视剧通过常年摸索得来的宝贵经验,如何穿插人物,不必非得像罗伯特·阿尔特曼那样精密如仪器,只要保持节奏,按照电视剧的路数也一样可能把一部电影拍好。这里最重要的就是制造事端,连续不断的事端,整部电影由人物作出的反应构成,是事件的编织,完美的编织。音乐是非常重要的,和言之有物的空镜头一样,音乐如同留白,可以在事件流的间隙,缓解观众的压力,并制造遐想。

        3、毛病
        这片子最大的问题可能是,故事编得太圆了,太圆润,以至不够有力!巧合太多,意外太多,以至太像通俗剧,这些人为的编排痕迹太暴露,削弱了影片在思想上的提升空间。这个问题,在很多美国剧作家和一线导演身上都有,不仅仅保罗·哈吉斯。因为好莱坞的游戏法则是既定的,是要求导演迎合观众的,太多的导演习惯于从观众角度为出发点思考自己的作品,而恰恰矫枉过正,妥协过多。保罗·哈吉斯的问题在他今后的影片里还会再次暴露出来,作为一个出色的编剧和相当有水准的导演,我希望他在亲近奥斯卡之余,也能够做些稍稍出轨的事,尤其是在改编《父辈的旗帜》的时候,不要太迎合好莱坞的制片商和一小部分影评人。那部他与克林特·伊斯特伍德再度合作的作品,应该有潜力超越斯皮尔伯格的[拯救大兵瑞恩],并成为老头伊斯特伍德最有力的收山之作,但愿但愿。

        4、主题
        好多人都曾把这个电影和大卫·科南伯格1996年拍摄的那个表现奇异性快感的[冲撞]弄混,因为英文名CRASH是一模一样的,而且它们都有一个冲撞、撞车的主题。不同的是,科南伯格喜欢向内挖掘人类的性心理迷雾,而保罗·哈吉斯则倾向于探索和勾勒人际冲撞、文化冲突带来的人生启示。大家看这个电影,第一反应应该是,啊,这是一部讲美国种族歧视问题的电影,看他讲得多么深刻,他举的例子多么丰富立体!是的,人们有权这样理解,但保罗·哈吉斯在一次访谈中却澄清说,我想说的其实并不是种族歧视,而是一个人的心理问题。你们看片中的每个人,他们每个人都面对一个棘手问题,或者是牵涉太多的罪案,或者是一个疯狂的同事,或者是被羞辱、被剥夺自尊,或是被夺走了一切财富,但每个人面对窘迫的反应不同,不同的反应造成了截然不同的结局——很可能,你面对的最大问题,就出在你自己身上。
        我们可以沿着他的这个思路反思这些人物,从最不理智的瑞恩警官开始。瑞恩警官并不是一个刽子手,他前一天晚上侮辱了一个女人,第二天却挽救了这个女人的性命。他侮辱这个女人的时候我一直在担心,他会不会像《科伦拜恩的保龄》里的中学生一样,突然无缘由地开枪杀死这两个人,但他没有。晚上他回到家,在厕所搀扶父亲起身,看着老头被病痛折磨,我又在担心,他会不会突然跑到厨房里拿把菜刀把自己的老子砍死?这还是因为他侮辱那个女人,给我造成的心理伤害,他在我心里留下了一个阴影,叫我始终怀疑他是个变态,甚至可能是个杀过很多人的变态。这就是因果。可第二天,当他冒着生命危险救了那个女人,我突然觉得茫然了,该如何给这个人定性呢?他不是变态的,他只不过是个焦虑过度的普通警察,另有一点行为不当。一个潜在刽子手,因为救人被我宽恕了,这也是因果。这个例子充分说明,人们总是通过一个人的行为来判断他的道德归宿,判断他的善恶,判断他是健康还是变态。
        再来看看另一个非常次要的角色,这是个很容易被忽略的人物,唐·奇度扮演的探长的母亲。这个母亲似乎总在怪罪儿子,认为小儿子出门变成了混混是身为警探的长子的责任,她爱离家出走的小儿子,而憎恨常常前来照顾她的大儿子。镜头第一次进入这个黑人妇女房间的时候,我注意到,它在桌子上停留了片刻,上面放着一只盘子,盘子里有注射器和一把弯曲的勺子,而这个母亲,正在阳台的躺椅上酣睡。她常常酣睡,醒来的时候会在午夜给儿子打电话,或神志不清,所以我们有理由相信,她是个吸毒者,她的小儿子离家出走很大程度上其实是因为她。是啊,现实中多数人都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人们都喜欢于先向对自己没有威胁的人推卸责任,甚至不惜把罪名加在他们的头上。不敢承担责任,当他们在人际交往不可避免地发生了碰撞的时候,判断失误或处理失当,便成为导致悲剧的根源——所有的问题,都出在你自己身上,这是保罗·哈吉斯真正想说的。
        但是我又想,保罗·哈吉斯是不是在隐瞒什么?无论如何,他确实是把“种族歧视”这个旧话题放在了影片的前台位置上,毕竟是他先引导大家关心洛杉矶非白人群体的遭遇,他用了那么多的韩国人、中国人、波斯人、黑人和波多黎各人,并明白无误地写了那么多关于种族歧视的台词,难道都仅仅是引导人物命运的普通道具?我看也不是,“种族歧视”问题还是保罗·哈吉斯这部电影的主题之一,他的尴尬在于,一面要揭示这种遍行美国的社会问题,一面又要回避正面谈论这个问题,因为,他必须在好莱坞混下去,而好莱坞向来是讨厌激进分子的,无论左派还是右派。这是保罗自己的问题,他自己解决不了,下一部电影就还会有问题。

        5、评价
        无论如何,这是今年夏天我看的最舒坦的一个电影,不出意外的话,我还会看第三遍。

  2. §1 影片的背景与警察的象征

    影片的片名“Crash”(撞击)已经暗示了本片的“9·11”背景。美国一直以“世界警察”自居,本片中的警察在象征着霸权的美国(下文我将详细论述)。在影片的开头,一个亚裔妇女【听片尾她丈夫说的那句话,他们应该是韩国人。】开车撞了黑人警察格雷厄姆(Graham)的车,也是“9·11”故事的重演。在影片故事时序的最开始,枪支店的白人店主对着前来买枪的被他误认为阿拉伯裔的伊朗裔父女说:“嘿,本·拉登!别在我这儿计划你们的‘圣战’!”【Yo, Osama! Plan a jihad on your own time.】,“我无知?难道是你们解放了我的国家我却开着波音747撞进你们的小棚屋把你们的朋友烧成灰?”【I'm ignorant? You're liberating my country and I'm flying 747 s into your mud huts and incinerating your friends?】。

    本片另一个背景是伊拉克战争。伊朗裔一家反复被认为是阿拉伯人【伊拉克是阿拉伯国家而伊朗不是,所以当他们的小店被洗劫后伊朗母亲说“看他们写了什么。他们以为我们是阿拉伯人。波斯人什么时候成为阿拉伯人了?”(Look what they wrote. They think we're Arab. When did Persian become Arab?)】,洗劫他们小店的人是仇恨阿拉伯人的,并且其背景故事【“多莉,那个人差点杀了你的母亲。”(Dorri, that man could've killed your mother.)】很可能也是因为美国人对阿拉伯人的仇恨造成的。伊朗父亲对着锁匠丹尼尔的小女儿开枪,虽然没有造成伤害,但他的动机是有罪的。并且他虽然是种族歧视的受害者,同时也是种族歧视者。地方检察官里克(Rick)要竞选,于是他的所有公共行为都要迎合民意。他的车被黑人抢走后他急于保住选票【“我要么会失去黑人的选票,要么会失去‘法律公正性’的选票。”(I'm either gonna lose the black vote or I'm gonna lose the law-and-order vote.)】,想找一张自己授予黑人奖章的照片,结果发现自己将授奖的是个“叫萨达姆的伊拉克人”【That's real good, Bruce. I'm gonna pin a medal on an Iraqi named Saddam.】,哭笑不得,因为这样反而可能会丢掉一些民众的选票。

    “从一般意义上讲,警察是一个让人服从的强力权威。但如果失去合法性的制约,他的为善和为恶都会让人害怕。因为这是一种霸权。”(参考文献[1])年轻的白人警官汉森(Officer Tom Hanson)一直是有良知的警察形象,但他开枪误杀了格雷厄姆的弟弟。影片为此做了足够的铺垫,黑人鞋脏、衣服有破洞、搭车目的地无所谓并且嘲笑他准备掏兜好像拿枪,让观众知道汉森开枪的动机仅是自卫,但结果黑人只是想拿圣徒克里斯托弗【这个形象很有意味,他是背负基督的圣徒,旅行者的守护神,但1969年他的名字被从罗马天主教的历法中去除,信仰他的也只剩少数人。】的雕像。正好像贫穷的伊拉克并没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却被美国以此为由用战争颠覆了政权。汉森仅仅在片尾一片火光中一脸沉重地走向观众,摄像机跟随其运动表示对他的同情,但他并没有得到救赎,唤起美国观众在观影对伊拉克战争的复杂情感。

    黑人警长格雷厄姆在影片一开始就说了谎【同伴问“你有烟么?”(You got a smoke?)“没,我戒了。”(Nah. I quit.)接下来的镜头他就点起了烟。】,他后来(事实上是在片头之前)说谎冤枉一位白人警官破坏了法律的公正性,但电影给出的解释是他是为了自己的前程和自己的弟弟能够不被法律制裁才做出这样的选择。他有一个吸毒并神志不清的母亲【他回家探望母亲时桌上有注射器,母亲连续问了他两次“找到你弟弟了么?”(Did you find your brother?)】,弟弟出走很可能被母亲气走【母亲提到找弟弟时说“我做得很好……我真的做得很好。”(I was doin' good. I was... I was doin' real good.)】。他向女友隐瞒了自己这样的家庭情况【从家中出来之后女友问“向你母亲道歉了么?”(Did you apologize to your mother?)“她不在。”(She wasn't there.)】说明他对自己的家庭的确有些自卑。在弟弟死去之后,他被母亲责备是杀害弟弟的真正凶手【他向母亲保证会抓出凶手,母亲说“我已经知道了。是你杀的。我让你去找你弟弟,你却说自己很忙。我们对你而言没有价值了,是吧?”(Oh, I already know. You did. I asked you to find your brother, but you were busy. We weren't much good to you anymore, were we?)母亲还误把他给母亲带的零食认为是他弟弟带的。】。这正是美国政府尴尬处境的写照,为了自己的家庭(美国民众)而放弃正义,同时又因为蒙受了损失而被家人指责。

    如果说汉森和格雷厄姆的结局反映了美国“世界警察”的困境,白人警官赖安(Officer John Ryan)则更多地反映了美国对自己行为的认可。演员马特·狄龙(Matt Dillon)因此角色获得了奥斯卡最佳男配角的提名。赖安受病痛困扰的父亲颇有深意的背景故事【由他对HMO代理詹森小姐(Shaniqua Johnson)的陈述交代,他父亲建立企业雇佣黑人员工并平等对待,反而被政府帮助少数民族的“肯定性运动”搞得失去了一切,不得不加入HMO医疗保险,该保险保费低廉却对患者医疗服务设置重重限制,并宁可忍受病痛不愿找保险计划外的医生。】使得他成为一个一贯的种族歧视者【由洛杉矶警局的黑人警官与汉森的对话可以看出,他的种族歧视并不是从与詹森小姐的不快开始的。】并猥亵了黑人导演卡梅隆(Cameron)的妻子克里斯廷(Christine),但就在第二天,克里斯廷却因为宽容了他而得救,而且他拉动衣服盖住她的腿,对她表示了尊重。在段落的结尾,赖安单膝跪在地上,仰角拍摄使得他的形象显得神圣而庄重。同样,卡梅隆本人与警方发生冲突也因为遇到了汉森而得救(当时情况下警方有权开枪将其击毙)。这样的设计正反映了美国人对自己行为的自信。

    在汉森与赖安之间,赖安是强权的。汉森不想再与赖安搭档,黑人长官(象征联合国)要求汉森写报告证明赖安是种族歧视者,但汉森选择承认自己有放屁的毛病而不举报赖安【与赖安分开后,汉森检查汽车无线电的时候被同事嘲讽“21-L-23,从你的车里听到奇怪的噪音。是不是你的麦克忘了关了?”(21-L-23, picking up strange noises from your car. 21-L, is your mike open by any chance?)黑人长官为了揭露赖安,给赖安重新安排了一个少数人种的搭档,他用“amigo”这个来自西班牙语的词称呼赖安。】,正像其他国家对美国的霸权敢怒而不敢言。而赖安与之握手时将他一把拉过说的话【“等你多干几年再说吧。你以为你知道自己是谁,嗯?其实你什么都不知道。”(Wait till you've been doin' it a little longer. You think you know who you are, hmm? You have no idea.)】,如同美国对自以为正义的国家的不屑一顾。汉森后来犯的错误使这诅咒得到了应验,更让美国的观众获得了心理上的微妙平衡。

    本片在结构上采取交叉蒙太奇的叙述方式(参考文献[2])并浑然天成地安排好故事的时间和空间,以表达人物的情感(参考文献[3])。在此我想特别指出,局部过度曝光的运用很好地透露了故事中角色之间的强弱。性骚扰一场虽然发生在夜间,但有赖安的镜头常常伴随着警车车灯或手电的过度曝光的强光,而只有卡梅隆夫妇的镜头中光线就要弱得多,显示出警察不可抗拒的强权力量。汉森救下卡梅隆一场,有警车的镜头,警车上都反射出极强的太阳光,而卡梅隆的车一直很暗淡。所以看起来是卡梅隆通过不与警察合作赢得了自己的“勇敢”【被猥亵之后妻子对他的懦弱很不满:“还好。还有点血性。虽然来晚了,总比没有强!”(That's good. A little anger. It's a bit late, but it's nice to see!)】,但事实上这是汉森说服他向警方强权妥协的过程,他为了保护车里的黑人小偷安东尼(Anthony)也被迫做出了妥协,虽然嘴上依旧不依不饶【赖安说“我是想帮你啊。”(I'm trying to help you.)他却答到“我没要求你帮我,对吧?”(I didn't ask for your help, did I?)】,但随后他还是按自己的方式接受了汉森的帮助。

    颇有意味的一次过度曝光的出现是在里克的幕僚弗拉纳根(Flanagan)【里克两次遇事都让别人去找弗拉那根,说明弗是他非常信任的智囊,弗也知道保护里克,为了不让人知道诬陷是里克授意的甚至在他说服格雷厄姆的时候让人通知里克晚些上楼。】要求格雷厄姆隐瞒真相的时候,背朝窗户的弗拉那根一直被窗外射进的强光笼罩着,在对话中他一直是强势的一方,而格雷厄姆的背景一直是深棕色的墙板。他第一次口出辱骂黑人的话语遭到了格雷厄姆的反感【格雷厄姆激动地说:“你刚说什么?”(What did you just say?)】,然而当他抬出了格雷厄姆弟弟的前科进行威胁,并再次说出同样的侮辱性话语的时候,格雷厄姆平静地承受了。接下来格雷厄姆与里克交流的时候,里克从电梯中走出,背景墙壁有强烈的反光,而此时格雷厄姆的背后也出现了玻璃透出的强光,说明他已经被同化了,成为了强权中的一员【从上下文可以看出,里克想以此事件挽回自己在黑人选民中的威信,因此很早就提醒格雷厄姆有进展只对他一个人说,并不遗余力地诬陷白人警官。】。

    然而全片中最强烈的一次过度曝光发生在锁匠的小女儿身上,在下一节中论述。

    §2 和解:宽容、信任、归属与宗教

    种族歧视是影片构造冲突的切入点,并不是影片讨论的核心。影片前一半所引出的问题被后一半戏剧性的巧合、人性的闪光等好莱坞式的方式解决。导演也澄清他影片的主旨并不是反映种族歧视问题【导演保罗·哈吉斯(Paul Haggis)自述:“我创作和拍摄这部电影的目的,就是要探寻有关人与人之间关系的话题。我并无意去冒犯某些人或因此而挑起什么争端,只是想通过这部电影来表达出我对这个问题的看法。电影就是这样一种奇妙的工具,它能够让你体味到陌生人的心路历程。我希望观众们在看完这部电影之后并不只是感知到我所指出的问题,更重要的是能够推动民众去分享你们的爱心。”】,电影中或明或暗地表现的林林总总的种族歧视问题也不完全是洛杉矶的现状【黑人社区的知名社会活动家乔·希克斯认为影片严重歪曲了洛杉矶种族关系的现状,从而可能损害洛杉矶作为种族大熔炉的声誉。哈吉斯认为:“不过,我们写这些剧本所反映的社会问题却是真实的,只要是在社会中存在的现象,不管有多么肮脏和丑陋,我们都有责任把它写出来。”】,本文不讨论该片反映的种族歧视问题。正如影片开头所说的那样,这部电影是要讨论关于沟通与感情的主题,“touch”(触摸)【撞车之后,格雷厄姆喃喃地对着镜头,对着观众说:“这是触摸的感觉。走在任何实实在在的城市,你明白么,实实在在的城市,你都会和别人擦肩而过,会有人和你撞个满怀。在洛杉矶,没人会碰到你。我们永远把自己藏在玻璃和钢铁之后。我想我们都太怀念接触的感觉了,才互相撞在一起来体会。”(It's the sense of touch. Any real city, you walk, you know? You brush past people. People bump into you. In L.A., nobody touches you. We're always behind this metal and glass. I think we miss that touch so much that we crash into each other just so we can feel something.)】。片头字幕阶段一对对虚化的车灯就是一个个孤独而无法接触的人。

    影片后一半许多温情的段落都有肢体接触的镜头。检察官的妻子吉恩(Jean)拥抱自己的女佣人玛利亚(Maria),赖安从汽车中救出克里斯廷,赖安与父亲抱头痛哭,伊朗女儿多莉从父亲手中接过枪,格雷厄姆双手紧握弟弟的圣徒克里斯托佛小雕像贴到脸上等。影片结尾洛杉矶下起了雪(洛杉矶上次下雪是1989年)也是一种触摸,抚慰着每一个剧中人和观者的心。

    好莱坞电影对美国现实的书写历来就是建构性的,而不是再现性的。对于民族的冲撞,保罗·哈吉斯在本片中给出了他自己的和解方案。但他作为资产阶级人道主义者,“展示社会现实逼真而深刻, 解决现实矛盾则苍白而幼稚。”(参考文献[1])

    吉恩得到了玛利亚的帮助,而十年的好朋友卡罗尔(Carol)却因为正在按摩而袖手不管,她的和解是宽容【她在电话里对卡罗尔说:“你一年内,好像是,换了六个管家?”(You go through, like, six housekeepers a year?)说明卡罗尔代表刻薄的性格。】。克里斯廷获救也是因为宽容,不过是少数族裔对白人的宽容。赖安和偷车的安东尼通过拯救他人而获得救赎,同时安东尼一直都怀有强烈的种族敌意,不愿坐公共汽车【他说公共汽车安装窗户是“为了羞辱那些被迫乘坐的人们”(To humiliate the people of color who are reduced to ridin' on 'em.)。】而片尾他看着公共汽车中安宁平和的少数族裔若有所思。

    卡梅隆除了被指责不勇敢,还被指责不够“黑”并与妻子的感情产生裂痕。影片对其一一进行了弥补,他通过和一群黑人青年一起往燃烧的汽车上扔木块满足了对自己黑人身份归属感的诉求,并在电话中对妻子说“我爱你”。

    片中“锁”象征着人与人之间的不信任。锁匠丹尼尔(Daniel)不被吉恩信任也不被波斯老人法哈德(Farhad)信任,但他关于仙女和隐形斗篷的故事赢得了自己女儿的信任,使他因此而获救。小女儿推开屋门(封闭的心门),在全片最为灿烂的光线下奔向父亲,跳到父亲的怀中,象征着信任和爱的力量可以超越一切强权(这个镜头是全片最亮的)。

    紧握弟弟的圣徒克里斯托弗小雕像的格雷厄姆象征着宗教的救赎。读不懂英文的法哈德结尾喃喃地说“她是我的天使”,这也是归于宗教的和解。而事实上救他的是随手买来空包弹的女儿【多莉一直都不支持父亲买枪,片尾她拿出的子弹盒子上写着“Blank”(空包弹)。】。和片中几乎所有人物一样,这同时也是归于家庭之爱带来的和解。

    《撞车》以高明的叙事技巧成功地抚慰了在“9·11”和伊拉克战争伤害之下的美国观众,反映了美国社会中复杂的种族歧视问题,并用巧妙和感人的情节给出了好莱坞式的和解——虽然和解的方式没有思想深度,但片中对美国“世界警察”形象的自我反思值得称道,无怪乎获得六项奥斯卡提名和包括最佳影片在内的三项大奖。

    参考文献

    [1] 王苏生. 《撞车》:巧合与冲撞下的象征. 电影评介, 2006,(13)
    [2] 张涛. 《撞车》——交叉蒙太奇的典范. 电影文学, 2006,(07)
    [3] 顾春花. 论电影《撞车》的叙事策略. 电影评介, 2007,(05)
    [4] 张斌. 断裂、弥合与超越——《撞车》中的意识形态分析. 唐都学刊, 2008,(01)

    影片精读论文,出成绩了,终于敢把文章贴出来了^^ 为了严格控制正文的字数(事实上最后还是严重超标),本文的注释加得非常夸张,所有讲故事的文字全都注释了,为了可以让别人不跳来跳去地读用方括号加在正文里了。

    本文代表了我目前解读电影的最高水准(憋了好几天呢,呵呵),但我交完之后了解了一点时事,马上就发现写得太不深入了……我当时完全不知道文中提到的“复杂情感”有多么复杂——一连串的战争中,美国人对政府既同情又无奈。我对编剧拿捏感情的精到更加佩服了。
  3. 上午和霹雳课老师吵架,我狠狠地用中文说,你他妈的贱不贱啊。老师仿佛听懂了一般很火大地看着我,边上的男生伸手拦住我好像我是一个危险的恐怖分子一般。

    想着自己在这地方语无伦次地架都吵不来,脑海中无处不在的词语就是没办法从中文和英文转化成西班牙语迸出来,胸口堵得很难受。后来我们要求老师道歉,一时间想不起apologize的西班牙语怎么说,只好辞不达义地支吾着,竟一时间变成了没理的人。

    最后老师还是没有道歉,我们终于也还是没有办法正确表达自己的想法。然后她穿着那件粉红色的小毛衣离开,我们急红了眼,却就是无能为力。

    后来我边啃早上的汉堡边喝可乐的时候看了这片子。看着看着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油然而生,那些insult和根深蒂固的误解,正如中国学生和古巴人之间那道不可逾越的鸿沟,彼此误解,无法沟通交流;最后变成互相的歧视和憎恶,深深烙在每一个备受伤害的人心中。

    但是事实上,insult也是要看人的。若你本身并无对自身的疑问,他人怎样的语言也伤害不到你;如同穿上一层隐形的护甲一般,坚不可摧。正如片中那位父亲对小女孩说的故事。说他小的时候家里来了一位仙女,赠给他一件刀枪不入的隐形防护衣,他开始并不相信,但是自从穿上那件衣服后,再也没有挨过子弹或其他伤害。于是他决定在女儿五岁生日是将隐形衣送给她,从此她也不会受到任何伤害。小女儿躲在床底下,终日被住在贫民区时穿过窗户而入的一枚子弹所困扰。听见父亲的故事,她深信不疑地接受了父亲的馈赠。于是父亲煞有介事地假装脱下身上那件看不见的衣服,小心翼翼地披在小姑娘的身上,撩起她棕褐色的柔美的头发,将隐形衣那根看不见的绳子系在她脖子上。然后他说,好了,你再也不用害怕子弹。只是要记得,在你的小女儿满五岁的那年,要把这件衣服送给她。

    然后小女儿穿着她想象中的那件隐形衣睡着了,并且坚信自己变成了超人一般刀枪不入的英雄。后来她冲出纱门奔向被一把手枪指着的父亲,小声地说我会保护你。我的眼泪奔涌出来,以为她的生命就在那一刻被一枚子弹夺取。然而巧合碰上了巧合,手枪里竟没有子弹:隐形衣真的保护了她。一家人匆忙地躲回到屋子里去,绝望的开枪的老人一时间仿佛见到了上帝,仿佛那枚空的弹夹预示着某样莫名的宽容。

    我本以为这片子正如其名字,所讲述的是一段段难以调和的冲突;看到后来却发觉其根本的主题却是宽容、理解,和世间人人兼具的两面性。我本以为对于美国社会来说,黑人和有色人种是不可置否的弱势群体,但是片中尽管讲述了这样那样的种族歧视,最终却发觉,其实真正的弱势群体,完全以人心为鉴定。

    你可以贫穷,你可以有不同的肤色。你可以不被他人理解,但是如果你有一颗足够强大的心,一个足够高尚的人格,怎样的言辞或行动都不足以践踏。

    我记起某次我就女权主义慷慨陈词的时候,一个朋友忽然打断我说,其实需要平等的并非只有女人。我屏息凝听他的见解,并且打算适当时候做出反驳的时候,忽然意识到他才是有道理的那一个。他说社会中怎样的群体需要平等的对待,并非以性别为判断的。除去性别以外,还有很多其他的因素需要考虑,包括种族,宗教,经济能力和政治权利,健康状态,还有教育水平等等。于是衡量人与人之间平衡关系因此而变得复杂,在某个特定的关系当中你可能是弱者,但是到了不同的场合你便是强者。同样,当影片中同一个警察在不同的事件中遇见同样一个女人,他采取的对待方式亦然是不同的;而他的身份和正邪也因此而发生改变。有那么一个瞬间,我以为那个女人就要爱上他了,但是转念想到,在这个人际关系如此错综复杂的世界中,爱情不可能如此廉价。而当有更大的利益放在眼前的时候,肤色、种族或是性别上的优劣,更不可能战胜人贪得无厌的野心。而在这个时候,你弱势的那一部分特质的确可以拿出来充当挡箭牌,但是自己的内心,是永远无法因而得到安宁的。

    最后一个场景之一,洛杉矶阴沉的天空飘起了小小的雪花。远处的城市灯火依旧,前景一辆罪孽深重的车子如同一颗陨落的彗星一般熊熊地燃烧。周围的孩子兴奋地往火堆上丢掷东西,火光一直延伸到遥远的天际里去。再切换几个镜头,华人区中又两辆轿车相撞。Crash仍在继续,利益关系继续和弱势群体绵延地纠缠不清;争吵自然也是在继续,只有片尾的那首欢快的歌点名了主旨:或许在世界的这一头有无尽的冲撞和矛盾,但是在那一面,永远不会熄灭的,依旧是宽容与理解。

    而正义确实是存在的,尽管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中我们很难寻觅到它的身影,但是正如那相对的弱势群体一般,它看不见摸不着,但是永远地、不可抹去地,如同一只小小的火苗,长存在我们内心。

    看完以后我下楼去散步,冷风钻进脚丫子的缝隙,我却忍不住想起一些事情觉得好笑。尽管霹雳课老师的确令人很不愉快,但是这并不能阻挡一部好电影给我带来的好心情。或许是因为最后我明白在很多其他事情面前,被恶劣地对待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小insult,或许是因为我忽然看清楚矛盾的背后往往只是交流障碍导致的不理解,我决定对今天上午这件事情,还是随它去。尽管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中,还有不知道多少类似的事情需要面对,但是我想,如果自己的内心真的有我想的那样强大,I won’t give it a shit。
  4. 当好莱坞把小金人颁给《撞车》的时候,又一次验证了那个著名奖项的主流口味。《断背山》里的爱情再纯粹,也只存在于艺术作品里,现实是天人永隔,鲜血凝结了艰涩的同志之爱。而《撞车》让评委们面对的是当下困扰美国人的现实,种族歧视甚至仇视,更要紧的是,电影有一个光明的结局。

    其实与其他几部提名电影相比,《撞车》的获奖也算当之无愧,拿《断背山》来比较,只说明我个人的口味而已。导演保罗·哈吉斯继《百万宝贝》的编剧之后,在《撞车》里,他几十年积累的电视剧集编剧功夫得到了完美的表现,十几二十人的群戏,时间又限定在24小时之内,却有条不紊,掌控自如,每条线索都交待得清清楚楚,人物感情饱满,丝毫不让人觉得有促迫急就之嫌。至为难得的是,电影的节奏也是张弛有度,情绪缓缓又又力地推进,在巧合之下,编织出一个完美的圆,到了最后,随着音乐响起,一部纪实风格的社会片,竟然也会让人像史诗或爱情片观后那样心理熨帖舒坦,同片中的大多数人物一样,得到了一次称得上完美的宣泄,看到生活原来仍然充满希望。这样的圆满的故事,这样纯熟的电影语言,这样强的掌控能力,在近年的好莱坞电影里,的确难以找出与之抗衡者。

    就是因为这个故事编得太圆了,反而让我觉得不真实。美国人的社会问题我不感兴趣,这电影让我喜欢、打动我的,是因为其中蕴含的普遍的人性困境。我不觉得这是部社会学意义上的现象展示或问题解剖,那不是电影导演的事情,保罗·哈吉斯怕也无力承担。他展示给我的是每个人所面对的生活困局以及它们对他的生活和心灵所造成的影响,这些困境和焦灼及其导致的愤怒和情绪失控在我们周围比比皆是,只是电影里借助了美国有色人种这个群体来表现,所以让人们忽略了其心理学上的意义。社会问题不能靠这一个个巧合得以解决,不能靠某一个人的善意举动就引起连锁的改善,心里上的疾患更加难以在一夜之间痊愈。猥亵有色人种女人的白人警察可以在第二天拼着性命搭救了同一个女人,可是晚上他仍然要面对被病痛折磨又无法沟通的老父亲,次日还会恨不得杀了那个不近人情的黑人女秘书。而那个年轻警察不论多么心存善念,客观公正,最后因为恐惧枪杀无辜黑人而后毁车逃逸的却是他。好坏善恶,哪里那么容易下定论。生活的压力,亲情的缺失,安全无保障,人格受侮辱,你怎么能指望他们都心平所和,逆来顺受?如果不找一种方式发泄,恐怕剧中的每个人早已经精神崩溃了。只是片中多了些巧合,他们平时撞车后的互相争吵对骂突然就升了级,被命运推着经受了更大的考验,让理性的力量骤然失控。

    电影里也是靠了巧合,让人们又轻轻巧巧地找到了安慰甚至救赎。波斯老男人不知道他开的那一枪是空包弹,小女孩生还的奇迹让他以为那是他的天使。可是对大多数人来说,明明没有什么天使,善与恶都在自己的心里,只要在这样灰暗的日子里生活,前一天的天使也许就是另外一天的魔鬼,谁能碰得到一个真正如小女孩般的天使而得到彻底的解脱?

    可是大多数人仍然会让自己感动并相信那个小女孩的故事,总会有些东西是那么美好,有着搭救人心于苦难的力量,否则,我们怎么捱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