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吴镇宇的时间很晚。被不同记者轮番轰炸了八九个小时,他的疲惫感如同香港大街上越下越急的豪雨,瓢泼得避无可避。
饶是如此,他依旧愿意强撑着破漏的雨伞,还往你头上遮挡一二。
他一如地搞笑,笑里藏了一种毫不圆滑的世故。他也一如地认真,真中收了一份绝无应付的诚恳。他的豪情有一丝悲凉,他的清醒又有一种傲骨。
他真挚到毫无遮拦,让人心生一种夹带崇敬的保护欲,想要在早已衰朽的江湖上,为他肝胆一回。
他说,“不要计那么多成就”。他又说,“我们可以自制一些很开心的人生”。他在签名旁画了两个包子,资深粉的印证,每个包子都笑得灿烂。
吴镇宇在《转型团伙》里演一个明星,过气也就算了,角色还非要叫吴镇宇。“自嘲嘛。人家没黑你,你首先自黑。”
自黑起来的吴镇宇,是不留余地的。
他评论自己的喜剧天赋,不过是“比没天分的有天分一些”。有人说他“有烂片,无烂角”,他就说,“我每部电影都好烂的。”
事实上,单说喜剧表演,从他早期的《卡拉屋企》(1991)、《难兄难弟》(1997)就能让人笑到当下。而从《一个字头的诞生》(1997)、《枪火》(1999)、《无间道2》(2003)一直到《逆流大叔》(2018),好电影他也不知拍了多少。
他的不留余地,其实无意中另辟天地。在自嘲背后,能把人撑起来的,还是演员最基本却也最珍贵的修为。“其实拍电影的时候也不知道有没有观众,但不管烂不烂,自己都要享受、尊重表演”。
他举了个例子,要像《梅兰芳》(2008)里的十三燕(王学圻饰)那样,上了台,哪怕一个观众都没有,也要尽力唱得技惊四座。
这次陪他一同站在台上的,还有儿子费曼。
换作其他人,兴许这噱头要被拿来粉饰,再大做文章。毕竟这几年里,费曼只在吴镇宇主演的《脱皮爸爸》(2016)里露过面,而在当年热度很高的《爸爸去哪儿》第二季(2014)里,他们也是热度很高的一对。
结果一问2016年拍摄的《转型团伙》是不是趁热打铁,吴镇宇先笑一轮,“那时候啊?本来也没有什么热了”。
不是“要拍一部他(费曼)喜欢的电影”,是要拍“观众喜欢的电影”。管你会否幻想这是父亲送给儿子的一份礼物。
要问哪场对手戏让他享受或感动,吴镇宇会说,“没有哦”,因为“剧情需要多于我们的生活写照”,费曼同样是被要求做回电影里的角色。管你是否把戏中的假父子幻想成戏外的真父子。
终归不是所谓的“专业童星”,吴镇宇直说费曼不具备那种说哭就哭、说笑就笑的技能,而这个新手以为电影如同综艺,以为摄影机会追着他跑,以为任何表情都能让别人开心,玩性上身,“就让他更不适应这个电影拍摄方法”。
能这样说的,除了吴镇宇也没几个了。其实童星在他看来,拍电影就是工作,也只能是工作,未必留得下多少美好回忆。再说,他也很清楚在片场上,童星会被如何对待。
吴镇宇太懂父爱的斤两与用度了。对费曼的爱与保护,从来不是把他小心翼翼地搁置在童话的堡垒里,彻底屏蔽现实的芒刺。
当年录制《爸爸去哪儿》,费曼很不熟练地穿鞋子,他就在一旁漫不经心地看,不着急帮忙,也不觉得有必要帮忙。有人说费曼跟旁人互动不多,他也只是淡然指出不是“不会和人沟通”,只是“不愿和人沟通”。
“因为我也是这样,所以我理解。”
吴镇宇的嬉皮笑脸实在是种很风霜的豁达。吃过的亏与苦,藏在细细的纹路里,平静时不大明显,但一笑,就咧成了表情的景深。
拍电影有些桥段无法通过,有些补拍无法实现,词不达意也好,孤掌难鸣也罢,总信奉求人不如求己的吴镇宇把遗憾看得云淡风轻。很多话,当真不用说得太明白。
“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倪永孝这句经典台词,吴镇宇嘴角带笑地念了两遍。
但凡能有多点主动权的,就亲力亲为,比如《京城81号》(2014)、《逆流大叔》和《转型团伙》。至于其他电影,吴镇宇笑说,“难道有人找你拍片,你不拍吗?”
当年拍戏,警匪片连着拍了几部,反派连着演了几回。即便在同一个类型中反复出演,他也无所谓。
但妙就妙在,再重复的角色,每次演都有微妙的差异,再烂的剧本,也都有高光的飚戏时刻。
非要说不想拍的电影,只能是“不给钱的电影”,所以被问到拍电影什么时候感觉最幸福,他的答案是“收钱的时候”,被问到希望观众从哪个角色开始认识吴镇宇,他就会讲,“没关系的,买票就好”。
很少演员能“市井”得如此诚挚与可爱。但笑话表层下的清透与踏实,熟悉他的人,都能轻易解读。
以前他拍戏,《9413》(1998)的垃圾工厂、《自从他来了》(2000)的教育体制等等,都是反思的基点。《转型团伙》里,电影行业长年累月的轻浮、势利、不公,资本与创作之间的对峙和妥协,全都能找到注脚。
在喜剧里放入现实的佐料,吴镇宇形容电影这“炒杂锦”才能有中心思想,也算是给自己一个讲故事的动力。不过,以前说得太直接,方法错了。“电影应该是娱乐了观众,让他自己回去想。”
又或者,就纯粹是让大家放松一下,“你没理由让观众那么辛苦地去理解你要做什么,又不是写影评”。但能不经意地,恰巧在心中点着一些火花,那也很好。
泡在娱乐圈这么些年来,有些故事,也就不只是故事。
投资方觉得电影市场萎缩了,有些好剧本被搁置,资金被撤走,某些电影的生存空间被挤占,又或者,因为发行公司不发行,有些电影基本上没有面世的机会。他很痛心,可也没有足够扭转局面的话语权与财力。
只好笑一句,“可能要等吴镇宇再红一些才行”。
《转型团伙》主角的“过气”,往大的说,是一个时代过去了,往小的说,则是一个电影片种式微了。吴镇宇笑说,“我怎么还拍得了‘古惑仔’呢?”
把忠肝义胆印到无数人青春记忆里的《古惑仔》系列早就结束了。可一听吴镇宇家珍般地数球场、麻将馆与桑拿浴室,数爆樽、晒马与旺角枪战,恍惚间,消失的光阴就重新在风里聚拢,耳边满是嚷嚷的人声,以及刀棍划过栏杆的轰鸣。
《黄金兄弟》(2018)是郑伊健、陈小春们对那段岁月的集中怀恋。而他在更早的时间节点上,拖回任达华,让《转型团伙》里的吴镇宇,再演了一回《古惑仔之人在江湖》(1996)那个飞扬跋扈的靓坤。
就当是一个珍而重之的道别,向时代,向片种,也向那些纹身一样常相随的角色。
对一代又一代的观众来说,哪怕没有亲身参与种种电影事件,但见证过那样的光景,也都是梦中人了。他们想让演员重现如今只能在电脑上看到的风华,有些凭栏不放手的意思,可千帆已过,自己也忽地看山不是山了。
可不想醒,也要有醒的一天。
很多人还没开始认识港片,就已经要去“缅怀”,崭新的电影国度里又找不到想要的北。问吴镇宇,他很朗然地笑几声,“不怀念,有什么好怀念呢?这个好像不是我的性格”。
最坏的时代,也是最好的时代。投资者觉得世道不济的那些年,吴镇宇会看到许多新的表达方式、电影种类惊喜出现。
《无间道》(2002)被誉为救市之作,大获成功,才有了塑造出倪永孝这一经典形象的《无间道2》。又比如《旺角揸Fit人》(1996)、《枪火》、《爆裂刑警》(1999)、《朱丽叶与梁山伯》(2000),哪一部不叫人耳目一新?
只不过,“都是‘俱往矣’,还是要再生产一些东西出来才行”,吴镇宇强调,“创新才是最好玩的一件事。”
最近《卡拉屋企》被翻出来重播,吴镇宇回忆起这部充满狂欢精神的TVB长剧。一会儿回到《水浒传》,一会儿又会面对镜头说话,“我想这些在当时都挺有趣的”。
再后来,他跟黄子华、张达明大玩栋笃笑(源自西方,类似相声的表演形式),推出了《须根Show》(1998)和《须根ShowⅡ》(2000)。在光鲜被置顶的都市,以拉渣胡子大行反思与揶揄之能事,这也是他心心念念的一个创新。
2019年是他眼里“转型的一年”,“最好玩的一年”。要拍到没人看才停的孙悟空不是谁都有机会去演,但更不是谁都要演,每部电影的票房都是猜不到的,传奇在随时随地创造。这真是个让人振奋、愉悦的电影时代。
前段时间他想拍一部励志的运动电影,正巧碰上有了剧本却还没找到主演的香港新导演陈咏燊,坐下来聊对了嘴,不计片酬地加盟了纯港片《逆流大叔》,是给自己一些新碰撞与新活力,也是给接力的电影人铺路。
《转型团伙》也是他创新的方向,在这部电影里,吴镇宇尝试跟乔杉、文松、衣云鹤合作,“展开一些不一样的友谊”。
他们都是看港产片长大的,表演上没有什么地方需要刻意融合。电影也不是所谓的合拍片,有语言上的分别,却没有笑点上的差异。吴镇宇形容,就抖包袱来逗乐。
谈到故事的走向,他眼里都是光。“就是想表达得很有吴镇宇性格,疯癫到观众不会在意你身上怎么会有那么多武器……哈哈,我就是想要这样,从头癫到尾。”
不知道这样的小格局电影,能否成为观众对口的良药,但至少,被工作体制牵引的演员,从中找到了主动的兴味。
以前他有过一个公交车的譬喻。很多人有私家车,有更快的交通工具,但你没有人脉,就只能等候公交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入站,不知道是否风雨交加,更不知道能否挤上去,但有机会上车了,就能驶向终点站。
这么多年了,吴镇宇依然等候抵达目的地。到时就可以证明,“一路以来吴镇宇说话和做人的态度都这么不妥协,是对的。”
(原载于《电影》杂志与“电影杂志 MOVIE”公众号)
第一次写影评,文笔粗鄙,见识浅薄,还望见谅~
也许是我偏好犯罪和黑色电影的缘故,在我看过的许多香港电影里,黄暴的元素始终不缺,而吴镇宇,也是其中的熟面孔。在他还没有因为“爸爸去哪儿”大量圈粉的时候,娱乐知识贫乏如我,也忍不住多关注他两眼——一是因为长得不错,二是因为他演的特别。
然而,当我真正关注他的事业经历之后,才发现,由他主演的影视剧寥寥可数,评分好的电影虽然也不少,但他绝大多数都是惹人讨厌的角色。他也做过几回导演了,作品都说不上多出彩,但看下来倒也觉得细腻。纵观吴镇宇前数十年的事业和生活,都有许多坎坷,但最终也收获了成功和幸福,而且依然乐观热情。好吧,说白了,开场前,我对这部电影的期待就是对这个导演兼主演的期待。
电影当然是部喜剧,只是节奏不够紧凑,现场收音也直接暴露了各方演员口音上的特点,有些出戏。黑帮片的情怀自然是占了主要篇幅,但不像很多所谓致敬的电影那样情节生硬又尴尬,也许是因为吴本身就是这类角色的神级人物,也许这部分因为经费问题不能做得更加震撼细腻,只是动作场面夸张了些——无妨,本身剧本就是个夸张的故事。其次就是电影行业的业内状况,但其中的一些情节实在是只有行业内人士才能有所共鸣和理解,作为普通观众,笑点和感情都感觉有所距离。
然后说说我对这电影中一些情节的理解吧。
一开始交代人物的时候,就说吴镇宇的身份是个过气明星,而且处于转型阶段,但因为爱情文艺片的口碑,地位尴尬。这就不得不提起当年的“冲上云霄”,吴曾在受采访时说过,之前有记者问他最擅长什么戏,他回答感情戏,引来一片嗤笑,结果他在冲上云霄中的表现成功地回应了他们。这也许就是向那些自以为是、小看别人的想法的嘲讽。
然后是文松饰演的小导演为了电影效果几乎走火入魔想造成流血事件的时候,不知道是否是我多心,立马想到了当年那部“巴黎最后的探戈”臭名昭著的假戏真做。不的不说,真正内心温柔正直的人,即使再濒临绝境,也不会利用伤害别人来成就自己,人性的善恶在这种环境下尤其突出。
最后是对费曼小朋友的演技感受,呃,很真实地表现了演的效果(笑哭),除了打游戏和老爸打闹那部分相当自然以外(应该是因为这些来源于真实生活,不必费力),果然这孩子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小演员啊~但最后呈现出的效果至少让他一众的阿姨粉们可以开心一下了。吴说过不想让儿子进娱乐圈的。当初爸爸去哪儿,费曼的人气之高是有目共睹,但和其他明星家庭接代言上节目的趁热打铁相比,他的父母还是保护了他作为一个普通孩子的安静童年。也许会有人举出种种例子来说明他也去过哪哪增加曝光度,只是没成功而已。但就费曼的父母原本就是娱乐圈摸爬滚打的情况而言,培养下一个谢霆锋也不是没有机会。于是我就联想到之前杭州女童模的话题,小小年纪背负上工作和金钱名利,真正觉得那些比童年欢乐更重要的,到底还是怀有更深心思的大人吧。PS.费曼的普通话说的真心不错哦,尤其是在一众港普的衬托下。
文松也着实惊艳了一把。蓄上了胡子演一个固执不服输的文艺青年,虽然不算完美,但他的确也是个认真且敢于尝试的演员。中间那段偷拍的桥段,应该是源自“楚门的世界”,不过也借的挺有特色,毕竟是得他作为导演hold住才有感觉。对比乔杉,文松的转型更明显。
最后,我只想说,果然好看的电影场面都是得烧钱的,资金对全世界都是头等大事,所以,去电影院支持下喜欢的人吧!
文/梦里诗书
时隔多年后再度自导自演,以喜剧为切入的吴镇宇,并没能为观众带来多少欢乐,相反不论是其将南腔北调的笑星聚合,还是自以无厘头的幽默,都只是使电影显得烂俗无趣,而于此中所缔结的父子之情,能感动的或许也只有携子玩票的吴镇宇自己。
诚然吴镇宇是一位深谙演技的演员,但却并非一位出色的导演,在包含吴镇宇参与导演的六部作品中,唯一还能算是一部合格电影的只有他的处女作《9413》,但即便是在这部电影中,对叙事掌控力的欠缺和摄影的平庸,都是其难掩的问题,然而在时隔20年后,他的《转型团伙》甚还远不如前作,只能说他在执导这部电影的时候,所报以的更多只是玩票的心态。
这种随心所欲在电影中是随处可见的,《转型团伙》里吴镇宇饰演的是一位过气影帝宇哥,而他因意外失忆后错以自己真是黑帮老大的展开,是电影预想逗人捧腹的所在,这种反差形成的包袱,最为让我映象深刻的便是《盗钥匙的方法》,作为喜剧,不求逻辑能有多么的缜密夯实,但最为起码的也应该至少要有一份能吸引观众的真实,然而《转型团伙》连最为起码的一点也是不具备的。
在《转型团伙》中大量其实并不好笑的无厘头荒诞充斥其中,而不伦不类的黑帮江湖,更使电影从始至终都给人以一种极其虚假的观感,种种单靠巧合推进的故事俨然使人已经完全不想去探究电影的结局走向,而只是希望这场七拼八凑的闹剧能尽可能的早点结束,至于电影所塑造的情感内核,其实更像是一块遮羞布,只是在试图掩盖这场言之无物的电影内里的贫瘠。
电影中演着过气演帝宇哥的吴镇宇,在现实中凭借多年的沉淀仍旧还有着不少的拥趸,但面对如此徒耗观众信任,自编自导的烂俗之作,其实最该考虑转型的其实只有吴镇宇自己。
由香港和东北两地的演员合演的一部电影,感觉全程都非常尴尬和枯燥,尤其是戏中戏的那几段。粤语和东北话两种方言交织在一起,却产生不了任何笑点。说真的,吴镇宇的表演真的是影帝级别的,但是他的儿子似乎不太会演戏,动作语言的表现能力都与其他一起合作的专业演员明星们相比,差了很大一截,拖累了全片的观影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