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港旗兵系列的历史意义不用过多赘述,作为回归过渡期间的作品,可发掘和探究的话题不少。我想浅谈一下在这个系列中香港所反应出的心态变化历程。
从1982年邓会见撒切尔夫人谈论香港的主权问题到1984年的协议最终签订。个人与集体、愚昧与文明、现代与非现代、半殖民与独立自主等尖锐话题不得不摆上台面,港人的身份危机和焦虑意识终于由此浮出历史地表。
更早期时,内地人对于香港是“失语”的存在,他们在香港的大众文化中有意无意地被遮蔽,一方面是大陆的主动疏离,另一方面也是香港在彼时话语权下的惯性使然。84年后,这种迷茫感被进一步放大,无处安放的情感继续寻求对话和释放。对话的最佳对象,或者说最佳的客体,自然就是大陆了。内地人在影视剧中的形象因此发生了根本的改变,从角落走到了中心,作为“闯入者”同香港开始真正的交流与互动。当然,这种迷茫所带的不安全感,促使香港必须占据高点,作为主人睥睨地刻画与看待内地。这种“无根”与“失语”的碰撞催生出《省港旗兵》《古惑仔》《甜蜜蜜》等一系列作品,《省港旗兵》系列对于这种文化冲突的表现直接明确,是引出这个议题就绝佳案例。
系列第一部的大圈仔,来自后文革时代内地,他们代表了一群把香港当作窗口的人们,经由这个渠道冲击着原本的信仰,对世界的认知多了几分,自我的存在和定位基于差异性出现偏差,他们不得不抬起头,去面对一个喧哗的、前途未卜的新世界。这种动力化作暴行,摧毁了规则种种。这种反面塑造的简单明了:足够的威胁性,甚至被奇观化、极端化,结局更是把内地人比作闯入“阁楼”的老鼠。至于团结,有组织有纪律则是大圈仔着墨不多的另一个侧面。相比之下,内地人作为他者,亦是一面镜子,一面照出港人的勤奋、先进、文明;另一面映出的则是信仰的相对缺失和团体中的尔虞我诈。结尾枪战戏份的发生地在“大名鼎鼎”的九龙城寨,在其提供巷战环境的同时,也给影片染上了一些现实主义的色彩。
这种镜像关系在第二部稍有变动,前作作为点缀的正面元素,在这作中成为了人物弧光的重要组成部分。他们有了军方背景,在团结的基础上,坚定的信仰和正义感更显得十分耀眼。与此同时他们的对手也是来自内地,甚至与主角团队中的一人有过命的交情。作为守护香港的警方,不同于前作的秉公办事,把主角团当做升迁工具,用完即弃。可以明显看出,亦正亦邪,此消彼长,两地人物关系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前两作主角团全军覆没,给依然存在的现实焦虑一个暂时的答案。
电影到了第三部,香港本土黑帮成了完完全全的反面人物,正面形象交给了偷渡一行人和大陆公安。当影片在更商业化的同时不再作为“无根之人”的安慰剂时,魅力也就随之褪色了。也许在两地身份倒置后,这个系列就该到此为止了,怎料同年大陆竟出了那件事。
第四部不写,省的被封。
随着几部作品的推进,香港的心理脉络被清晰的展现:由割裂到和解,由排斥到认同,由逃离到等待。“他者”的弭除亦代表着一种文化的想象与实践。
看,火光照着外来之人,那人一半是虚影,一半是实体。听,那是西风在东方,唱着悲伤的歌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