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名: 愤怒的日子 / 神谴之日 / 卧龙藏虎 / 愤怒之日 / Day of Wrath
导演: 卡尔·西奥多·德莱叶
编剧: 卡尔·西奥多·德莱叶 波尔·克努森
主演: Thorkild Roose Lisbeth Movin Preben Lerdorff Rye Sigrid Neiiendam
制片国家/地区: 丹麦
上映日期: 1943-11-13
片长: 97 分钟 IMDb: tt0036506 豆瓣评分:8.3 下载地址:迅雷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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灾难疾病下遗失信仰的人民(不害怕上天堂或下地狱却怕死的老妇人也恰恰印证了这一点)与裹藏在色欲之下的猎巫运动(男主未经同意的迎娶和儿子毫不犹豫的出卖)。
定场的横移推轨镜头带有一丝丝鬼祟感,大量的固定镜头帮助构建人物,还有很多摇镜头的的使用帮助刻画人物关系和加强戏剧张力。有一场印象较深的戏是规避了血腥的拷打,利用镜头带出在场人的反应。最后转到老妇身上。还有最后一场戏的镜头运用,构图和演员走位精彩至极!
影片光线运用得太好了。侧打搭配特写镜头加强对人物内心的刻画,各种阴影下的人物走位,直接从光影上展现人物的内心。还有利用光线让指挥家双手的阴影在乐谱上舞动,像是一首死亡的序曲。火刑时,背光的唱诗队伍,唱起这首死亡序曲,随着老妇的尖叫缓缓结束(双爆的烟雾效果还是不错)。
很喜欢的三场交叉剪辑的戏。第一,小提琴配乐下的男主与儿子和妻子的交叉剪辑,男主羞愧于自己的内心与妻子和儿子在互诉爱意,这种交交叉剪辑极大程度的展现了个体道德观的对撞,不间断的小提琴配乐把这种冲突间的张力处理的非常好,最后利用双重曝光把人物隐去在草丛中也是点睛之笔。第二,狂风之下的男主赶路感到死亡临近与妻子和儿子谈论“死亡”,这种交叉剪辑很大程度加强了戏剧冲突,妻子关上门,旁边是绣了一半的“母亲”,婀娜多姿,(台词太棒了)。第三,舒缓的配乐下棺材中的男主与背光如同剪影的妻子和儿子,而时而浓郁时而消散的“雾气”也直接反映出了儿子的内心。
至少从《贞德》开始,德莱叶不再展现为一个信赖动作、运动的姿态的电影导演,他倚重的是语言,注重传递一种诉诸于感官但又形而上的意义。在无声时代,这种语言是激烈的表情,是神秘诡谲的奇观(《吸血鬼》),而悲哀沉重的面部也就是一种奇观,这是几乎完全为视觉铺设的,一种感性手段,由摄像机带出的浮泛难以确定但又的确具备强烈冲击力的表象去试图直击一种情绪体验,在《复仇之日》里这尤其体现于安妮那表情变动的脸庞,千种波澜就隐藏在一张脸底下。在有声时代则采用具体的语词,但到了《葛楚》时那股凝滞黏着的词语流简直像是从灵魂的缝隙里缓缓泄出的。摄影机长时间地盘桓,剪辑也不动声色,视觉体验大为弱化,听觉跃升为主导,各方台词极为密集,而作者的引导又是缺席的,几乎是打造语词的迷宫,在反复的申说、争辩、抒发中,以图抽干语词的所指,直抵那似玄虚又似高妙的某种坚信的、奇迹的力量。影像,声音,均背离日常的感知经验,而重塑为通往德莱叶的那个更高物的桥梁。
末尾的镜头长时间聚焦在了宛如圣母般静立的安妮,她接受了“审判”,平静地说:“没人来帮我把泪水擦掉”。
要我说,别想着被拯救了,自己擦吧。
安妮像不像安娜卡列尼娜?从事神职的丈夫对她的内心漠不关心,和“闯入者”马丁光速坠入爱情漩涡,最后发现对方其实是这个家庭的“回归者”,根本配不上她热烈的爱意。她是唯一受不了旁观火刑的人,也是马丁的逃离让她更想亲近他。她以为他们是一类人。马丁在父亲的尸体旁为自己的情感表露而道歉,他的感谢和抽噎,神职人员们恐怕听不懂,其中一位甚至侧过脸拢起了耳朵,他听不见。情感是在他们生命之外的未知,比神更神秘,他们勤勤恳恳的只是遵守教规和偶尔利用它来满足私欲。
哪知道马丁只是听奶奶(安妮的婆婆)说了几句,就相信了安妮是女巫的指控。他对她的爱慕是因为巫术?
多么讽刺,这些”虔诚“的教徒把她的爱说成是巫术。
马丁曾说在安妮的眼里看到的不是父亲口中的纯真,而是深邃和神秘,他看到了颤动的火焰,安妮回答:这是你点燃的。果真如此?不是自燃的吗?而马丁只是恰好来了。她笔下的苹果树明明只有一朵花,密密缝成的拿着花束的女人也只有一个,甚至没有天使作伴,当她扶马丁坐上属于一家之主的座椅,不禁想:你为什么不自己坐上去?她说欣赏树的美,看自己影子的快乐,马丁是那个影子。马丁在父亲死后就陷入了迷茫,镜头里的迷雾是他心境的外化。他还是个孩子,连计划都没学会,怎么回应她的期待?
而安妮的牧师丈夫对爱一无所知。当她向他祈求快乐和安慰时,他走出框外,选择和上帝对话,比起理解和爱意,安妮的表达只会愈发激起他的恐惧,于是他也无助地祈祷和叩问。爱只属于大自然,不会在这个家庭发生,复仇之日的圣咏旋律到了野外便变得梦幻,直到嬉戏的安妮和马丁看到推车上被用来实施火刑的木材,难得的轻盈也破灭了。
这是个怎样的家庭?无情无爱,层层掌控,快乐在这里是令人厌恶和警惕的,但安妮的快活神情也让丈夫和婆婆——这些高高在上的“主人”,头发乱了,帽子没了,体面不再,丈夫甚至渐渐怀疑自己:为什么临死前大家无一例外都在说罪孽?他有没有再多质疑一句:是因为大家从没体验过幸福吗?
真正需要被审判的人,开头的逼供者——在片头钩子的影子正指向他,而真正的复仇之日,风声呼啸,死亡如风逼近,掠过牧师的脸庞。
女主演神采了得,尤其是双眼,寡言的安妮瞬间笃定强硬极具反差魅力,闪烁的眼睛是巫术?明明是人性之光,向清规戒律说不就被冠以女巫的罪名,那是魔鬼?明明是自我发现和解放的心魂。她因情感的奔放如此耀眼,对婆婆来说越发陌生而危险,以至于要被毁掉。
今年的德莱叶作品展看到这部完全被征服了。教科书式拍人物对话,沉静顺滑,一点移动,近景宛如刻刀一镜一刀雕刻人物形象,又以伦勃朗式光影晕染出人物心绪的变幻,阴影面积和内心展露也许成正比。他力求的简洁在凸显情绪表情时可以四两拨千斤地表现复杂,直击观众内心。和伯格曼,帕索里尼的相似题材作品对比,德莱叶有独一份的温和与笃定。紧接着看的《词语》简直宛如神力加持,弄不明白自己是怎么被持续击中的。
片尾的十字架和木桩长得很像,信仰的虔诚和滥用也只是一线之隔。如果说这部讲的是曾经的信仰过热和滥用,《词语》则是关于如今的信仰冷淡和缺失。只是,女人们啊,还是逃不开做老妈子的命运。这也许不是德莱叶所提倡的,毕竟,《词语》里Igner未曾如家人的愿生下男婴,但短暂的黑白(死亡)之后,生命继续。Igner的复活是奇迹,但生的奇迹不是生育,而是相信生的喜悦,并活出生的多彩。
就像Igner说的,她相信很多小奇迹在发生,如果着实有神的旨意,避免人们大惊小怪,还是低调点好(毕竟狂热的亏吃得不少)。这可能也是德莱叶的心声,即使如Johannas所呼号的“时代已经腐烂”,人们“用冷淡的信仰亵渎了上帝”。《词语》最动人的奇迹并不是称颂Igner的复活,那太像以传教为目标的神棍叙事了,影片开头就已表达得清楚明白:蓝天下的风吹动整洁的白色手帕,大家在遍地绿草中呼喊Johannas的名字,他们在找他吗?他们在追随他。而末尾镜头平移跟随房间内的每一个人,那分明是Igner的目光,复活并不存在,她本就活着。
感谢德莱叶,他发现了奇迹,毫不吝啬地与观众分享。也许这是他能一次次精准击中我小小心脏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