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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种 Bastarden(2023)

简介:

    18世纪中期,丹麦国王弗雷德里克五世为了增加税收,宣布对广袤的日德兰岛荒原进行殖民。但是当地土地贫瘠,强梁横行,数十年来许多征服者都无功而返,甚至命丧他乡。直到名叫路德维格·卡伦(麦斯·米科尔森 Mads Mikkelsen 饰)的士兵站了出来。路德维格出身卑微,饱受轻 视,但是他提出用自己退休金来征服荒原,于是终于说服了政府官员。这个坚毅的男人来到充满凶险的陌生之地,经过一番辛苦和博弈终于建立起了国王之家。然而当地的地头蛇并不会轻易将到嘴边的土地让给这个外来户,因此威逼利诱要路德维格就范。双方互不让步,争斗在所难免……

演员:



影评:

  1. 人通常需要多久才能放下自己的执念?
    需要一生。

    在北方,开垦荒原,替国王完成夙愿,获得爵位、土地、仆人、家奴……

    卡伦计划如此,他以为这是自己的归宿。

    在此前,卡伦用了半生时间做了一些准备,他拥有自己的坚硬,并认为这种坚硬可以破开冻土的无情与粗粝;另外,他还是放血的行家,开垦荒原,需要的话,得杀人。

    但他的计划被什么力量加速了,卡伦在这一辈子里所能走出的距离将超出他的预期,他将会超越执念,走入迷人命运的怀抱。

    而计划加速的原因,是卡伦接连着遇到了这么几个人:

    第一个是个吉普赛小女孩。

    这个孩子本来要做的第一笔买卖就是杀人,而且杀的对象正是卡伦——从本文的涵义来说,她已经得手,只是卡伦当时还不知道,卡伦被杀死的是他原来的宿命。影片后面,卡伦再一次看到小女孩把象征着契约与羁绊的缠了布条的棍子丢在地上,他眼眶红了,跟看自己的女儿出嫁的那种心情类似。

    所以,卡伦第一是遇到了自己的孩子。

    卡伦第二个遇到的,是芭芭拉。

    这女人不简单,此前她被侵害,被主人肆虐,自己的男人也没办法,只能带着她躲起来,后面男人暴死于主人的虐杀;这个芭芭拉,等于是卡伦的母亲,他母亲被迫与自己的主人睡觉,生下卡伦,卡伦身体里流着贵族的血,但列入贫贱之人的行列,跟主人睡觉或者事实上是主人的孩子,都只是意味着他们什么都不是,卡伦原先的计划,是想着要挣回自己应有的身份,这个计划表面上看起来没问题,甚至还有点雄心勃勃的意思,但他的计划在芭芭拉那里就形同是要努力嫁给强暴她的主人那么愚蠢;

    然后,芭芭拉杀生,应该是在厨房里,她毫不犹豫,手起刀落,鸡头猪头落地,这一点电影没演,但被奴役的劳动者们,天天杀生是常态。不过当芭芭拉以自己的主子作为劳动对象时,她与刀之间的那种无间的亲密与娴熟,让她把要割的东西割得干干净净——“根除”的字面意思。这个芭芭拉,是卡伦的同类,这一点卡伦是隐约知道的,因为芭芭拉作为卡伦雇的管家从来都是个硬脖子。她面对强暴的态度,是寻求复仇的机会;

    对于芭芭拉,卡伦更知道的是,芭芭拉呼啦啦就进了自己的被窝,紧接着没太久就坐到了他的身上,芭芭拉能这么顺利就坐住,说明卡伦是很有感觉的。这一幕看得高潮,这女人的生命是如此真实、如此有力。那些进入她的男人中,居高临下的恶少实则最孱头,忠厚老实的丈夫最弱势,就算强如卡伦,也不过是那一处的“工具人”。这里不得不赞叹芭芭拉的演员选得好,面容骨硬,腰臀身柔,颀长且不弱。总之,这个芭芭拉一瞬间就给卡伦组建了个家庭,真是无敌的管家。电影中其实也有支持这种理解的道理——芭芭拉之所以会进卡伦的被窝,是因为她先把被子让给了吉普赛小女孩,也就是卡伦的“女儿”。

    就这样,卡伦本来以为自己是去荒原上种土豆、建立殖民的,但实际上她是去遇见生命中的三个女人,芭芭拉一人分饰母亲与妻子。三者合三为一——她们是卡伦在精神和情感上真正眷恋的人,是他的存在之家。

    所以说,卡伦不了解自己真正的命运。他出于自己生在其中的那个世界、那种教养、那种理念,他的计划是要不惜代价获得在北方荒原上的殖民成就——这一点并未改变,我们看到面对后面的两难,卡伦咬紧了牙关,送走了女儿,拒绝了妻子,忽略了母亲。

    人不可能放下自己的执念。这就是卡伦生命中的艰难时刻,也是普通人有可能会面临的难题:

    用最珍贵的东西,交换感觉不得不去拥有的东西,即便隐约地知道,这样做不对。

    但卡伦的幸运在于他的生命通过前面的遇见,已经埋入了会爆炸的东西。

    于是,当卡伦最终领到了封着火漆印的爵位授予书、独自坐在屋子里吃着芭芭拉在的时候也吃的那种燕麦粥的时候,他的眼泪涌了过来,他站在“得偿所愿”的位置上,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命运,感觉到原定计划远不能抵达命运所要求的那种尽头。

    “卡伦一家”,这个本身既非生物学意义上的、也不符合世俗法礼的一家人——“杂种”,跟杂交水稻一样,唯有这种性质才能让心灵的农作物在世界的荒原上活下来,他要种植和收获的不是土豆,而是生命力自身。卡伦没跟贵族小姐睡觉的原因,是因为他的生命强度只有芭芭拉能才使之驯化,换言之,选择前者“按计划”,而后者才“按命运”。

    放下执念?既然是执念,如何放下?人的奇异之处正在于有些人能走过执念,走入命运。

    浪漫主义最远大的梦想,就是人有机会全盘地反对一切,包括自己的计划,将一切桎梏都打碎,迎来解放,并在女神的旗帜的引领下。

    “地上的天堂,在经文里,在马背上,在女人的胸脯上。”

    《Bastarden》表面上尊重土地的残酷,讲述种不出东西的大地的那种残酷,但大地从神话时代起,就是孕育一切的母体,既是受精者,亦是鼓励反抗者用镰刀割掉暴君的生殖器的密谋人。在摧枯拉朽的大革命尚未到来的时代,卡伦一家率先起义,不畏强暴,视伟大的贵族传统为敝履,并最终,在马背上,用一男一女展示了地上的天堂。

    这一理想,令任何现代的独裁者胆寒。

  2. 退休老兵二次创业,VC不看好,自掏腰包,赌上所有身家,为国王之家而战。土豆是前沿技术,荒原是一片蓝海。神父推荐创始员工降薪加入,拒绝傲慢巨头收购,友商高管以身相许做投资。员工高薪被挖,不拘一格招人才,动用核心资产救小合伙人,外部环境寒气袭人,997艰难渡过倒闭危机。第一款新品发布量产,震撼市场,国资入股,苦尽甘来庆功宴上意气风发,公司扩招画大饼。友商疯狂围剿,请水军搞破坏,谈判失败摔门飙车而走,秘密会晤泄机密。上下矛盾合伙人被逼出走,友商联盟创始人危在旦夕,二把手打入友商内部,搞死老东家,大义凛然入狱。接请合伙人出山,守业多年,终因个人原因离开,感谢她多年来的付出。1763年,创始人开着SU7离开,和爱人前往星辰大海。

  3. 1755年和1762年,乾隆第二次和第三次下江南;1756年到1763年,欧洲爆发了“七年战争”。东方和西方看似偶然的时间重叠,因为一样东西成为了必然,那就是——土豆。彼时,地球正经历小冰期,全人类都面临着粮食危机。乾隆下江南可不是影视戏说那样游山玩水。人家是实实在在去解决老百姓吃饭问题的;同样,欧洲大陆英国-普鲁士阵营和法国·奥地利联盟的这场“约架”,根本原因也是因为僧多粥太少了。而土豆这种来自美洲的作物,用今年新上映的一部电影里的对白讲——

    《杂种》电影截图

    是的,这是我们熟悉的“汉尼拔”米叔主演的有望冲击奥斯卡的丹麦电影《杂种》。麦斯·米科尔森饰演的男主角卡伦上尉,好巧不巧,在影片中发生故事的时间段是1755到1763年,和乾隆下江南and欧洲七年战争的时间段重叠。乾隆下江南掀起了中华大地的土豆引种高潮;欧洲七年战争普鲁士和法国在战场忙着收土豆;而卡伦上尉,跑到占丹麦三分之一面积的日德兰苦寒之地——种土豆去了。

    影片的男主角路德维希·卡伦,参军前是一个园丁,还是某位贵族和厨娘的私生子(影片名字来源之一),身份卑下,花了二十五年时间,通过在普鲁士当雇佣兵立下军功,获得上尉军衔,初步实现阶级跃升。而同样是授衔上尉,贵族参军后只需六个月时间。输在起跑线上的卡伦,发现了土豆秘密之后,准备凭借这个小东西逆天改命,期冀跻身贵族阶层,拥有庄园仆从大house。

    牺牲卡伦二十五年青春的,不是欧洲七年战争,因为战争的前一年,1755年,他就退役了。那么以这个时间倒推,卡伦去普鲁士当雇佣兵是1730年。巧合的是,1730年,苏格兰高地和爱尔兰已经大面积种植土豆了,那一年,普鲁士和英国的关系好得已经不得了,就差穿一条裤子了:当时的普鲁士皇储、未来的腓特烈大帝二世,在宫里受委屈了,还准备逃往英格兰呢。所以,在英国盟友的普鲁士军队里服兵役的卡伦,最早在这个时候发现了土豆的价值,不是没有可能的。

    卡伦上尉在普鲁士服兵役的1755年,腓特烈大帝(图左)时年43岁,比乾隆小一岁。图右是意大利宫廷画师郎世宁画的1756年的乾隆,时年44岁。

    我之所以不厌其烦地给卡伦上尉写个“前传”,是想给还没看电影的朋友以及看完电影的朋友,阐释一下主人公种土豆“执念”的动机合理性。1755年,距离马克思出生还有63年。用马克思的理论解释,当时,在丹麦,除了土豆的生产资料都掌握在当时的封建主(地主阶级)手里,卡伦的孤注一掷,几乎是农民阶级进化成新兴资产阶级的几乎唯一的出路了,尽管这条道路也充满了自然和人为的重重艰难险阻。

    卡伦上尉种土豆的同一年(1755年),在法国,因为没得到一篇征文奖金而愤懑不平的清贫老愤青、时年43岁(与腓特烈大帝同龄,比乾隆小一岁)的卢梭发表了《论人与人之间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础》。发出了在当时让贵族阶层“如履薄冰、如芒在背、如鲠在喉”的灵魂拷问:“一个国家最大的幸福在于,臣民服从于君主,君主服从于法律,法律刚正不阿,始终为人民谋福利。”

    我们不知道与卢梭同一时代的卡伦上尉读没读过这本书,但是在影片中能教吉普赛女孩数学、动不动与当地的地主恶霸德·申科书信往来交锋,卡伦上尉应该是受过不错的教育的。他也处处以服从君主为准绳,从影片开始时,他看丹麦国王(推测是弗雷德里克五世,在位1746-1766年,卡伦种土豆1755-1763年)虔诚膜拜的眼神,以及后来每次与德·申科当面交锋,都拿出国王来做理论背书,他的思想觉悟不仅仅是忠君爱国那么简单。

    软萌的米叔,看国王的眼神有点闺怨的感脚

    而影片中的反一号德·申科,不但是一方豪强,还是当地法官,代表着日德兰荒蛮之地的法律。卢梭笔下的法律是始终为人民谋福利,而德申科这个法律化身,则是动辄让人民领盒饭。女主角安·芭芭拉的丈夫买土豆种子被发现,被德·申科在丰收节儿童唱诗班的歌声里用开水浇死;噤若寒蝉的女仆,在德·申科与心仪卡伦的表妹吵架时无辜躺枪从楼梯摔死;而被卡伦上尉雇佣种土豆的普鲁士移民,更是被德··申科的鹰犬们找来重刑犯虐杀而死。

    影片中小小的土豆,浸透了人民的鲜血。而这丝毫阻挡不了卡伦上尉的种土豆事业,当他依然让伤心欲绝的安·芭芭拉留下来辅助时,她指责道:“我的丈夫被杀了,你在意的就是地板干不干净”。未尝不是借农奴之口映射了新兴资产阶级在资本原始积累过程中的冷血与无情。卡伦的阶级出身主角光环,依然掩盖不了马克思口中的:“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

    卡伦上尉种土豆的历史背景是资本主义上升期的十八世纪中叶,影片主线自然是欧洲新兴资产阶级与封建主这一矛盾。而影片的几条副线,同样反映了当时有代表性的社会问题。安·芭芭拉可以随意被德·申科蹂躏,其丈夫可以随意被虐杀,是因为他们比卡伦还要低一个阶层——农奴。历史上沙俄的农奴社会凑名昭著,丹麦同样有农奴问题,直到卡伦结束种土豆26年后的1789年,农奴制才被废除。

    德·申科面容阴鸷的狗头军师(左)在用农奴制合法性威胁卡伦上尉,对普鲁士移民雇工的虐杀,也是这厮执行的,米叔右后方这位地方官,则是他种土豆事业的贵人,不断在关键时刻拔刀相助。正反两位“师爷”的同框,导演对细节把控大赞。

    影片中以小女孩为代表的罗姆人,就是文学作品中常见的流浪民族,彼时英国称其为吉普赛人,法国称其为波希米亚人,而西班牙则称其为弗拉明戈人。不但被领主德·申科识图赶尽杀绝,就连同是移民的普鲁士人,也认为其会带来死亡与瘟疫,是不详的象征。这是比农奴还要低一个阶层的“流氓无产阶级”。(没有贬义,氓在古代就是流民的意思)。

    而电影同样展露了鲜明的女性主义意识。蹭一下热播剧《繁花》的热点,卡伦上尉也是某种意义上日德兰荒原上的“宝总”,一个好汉三个帮。三位生命中最重要的女性,也是他不同阶段的贵人。安·芭芭拉,德·申科的表妹,以及吉普赛小女孩,都有自己的故事线。导演尼古拉·阿塞尔没有细细展开,据外媒消息,会在来年的导演加长版中,会完整加入安·芭芭拉的完整故事线。

    最后谈一下影片的美学。电影开场的广袤荒凉的日德兰苔原,像极了安德烈··塔可夫斯基电影《索拉里斯》的开场——

    下图是老塔的《索拉里斯》(1972年)剧照,对比一下《杂种》里的荒原(上图),导演有大自然的辅助调色,因为丹麦几乎与俄罗斯西伯利亚同纬度,苔原植物都一样一样的。

    而电影的其中一个小高潮,安·芭芭拉给丈夫上坟的桥段,和英格玛·伯格曼《秋日奏鸣曲》中丽芙·乌曼的上坟桥段,三分法构图,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下图是伯格曼《秋日奏鸣曲》(1978年)剧照,对比一下《杂种》的三分构图法。与丹麦大部分同纬度的瑞典,相近的气候特征,赋予了影片如刀片刮脸般的冷冽酷寒气质。

    更甭提影片中大量使用的“伦勃朗光”,对环境反映人物心理的作用彰显,使观者更容易捕捉人物的氛围情绪——

    注意看地主恶少德·申科与卡伦上尉马车谈判(左图)时的脸部打光,对比右图伦勃朗的自画像(两个人好像啊!)会发现,二人面部四分之三都被灯光照亮,而面部阴影区有很一个或多个倒三角光块。因为伦勃朗自画像用镜子,所以,二人的光源相反。

    这部电影目前豆瓣评分已达8.2,仍让人十分看涨。研究历史的人能在里面看到历史;研究政治经济学的人能看到政治经济学;更甭提影片宛如史诗般壮阔的浓厚的文学性。虽然故事性上依然有快意恩仇的爽文特征。但其足以知古鉴今的现实主义风格,以及多重外延的解读空间,仍然带给今年的我们以惊喜。看看荒原打工人如何整顿职场。汉尼拔从来不是社畜!

  4. 冯·卡伦男爵在接到皇室爵位授予证书的那天,也获知了多年前的女管家即将从终生监禁之处转移到另一个更地狱般的险境。看着桌上摊开的贵族证书,他忽然觉得这一生的追求就是个笑话,除了终于发现自己爱的到底是谁。

    这一切肇始于丹麦国王弗雷德里克五世,在终日品评美酒的繁忙间隙——清醒的那点时间足够处理国务,他宣布日德兰岛的野生荒地应被驯化、耕种、殖民化,以便文明可以传播,为王室带来新税收。然而很长时间没有人愿意去这多半冻土的应许之地。某个贵族私生子(人们曾经也叫另一个名声极大的征服者为恶棍“杂种威廉”,身世同样)的卡伦上尉,穷尽一生想获得贵族头衔的他,二十多年欧洲从军经历告诉他,这种土地唯一可以种植的就是土豆。于是他直接和国王签订了协议,在国王的土地上殖民并耕种,成功的奖赏只需要一个贵族头衔。

    多年之后回首,在上尉血与火的殖民之路上,有痛失好友、有对抗权贵、有接纳穷苦,虽百死而不悔,历经沧桑。1763年的这个春夏之交,上尉卡伦终于获得了梦寐以求的爵位,女儿也回归了她的族群找到了一生的幸福。

    估算好时间,冯·卡伦决定离开这应许之地,抛却这男爵头衔,完成这一生最后的梦想。

    最后的两人一马终于来到她梦想的海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