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 Jus Addiss
主演: 阿尔弗雷德·希区柯克 帕特·亨格尔 耶奥甘·约翰逊
制片国家/地区: 美国
上映日期: 1957-12-29
IMDb: tt0508213 豆瓣评分:0 下载地址:迅雷下载
The Day of The Execution by Henry Slesar
亨利·斯莱萨毕生创作过五百多则短篇小说,其中包括了脍炙人口的“克劳斯探长”系列,此外,他的长篇小说《灰色法兰绒寿衣》(The Gray Flannel Shroud)荣获了1960年爱伦坡奖之最佳首作奖。
行刑日
(美)亨利·斯莱萨 文
姚人杰 译
当陪审团主席起立宣读裁定时,公诉检察官沃伦·塞尔维聆听着有罪判决,仿佛这些话是对他个人功绩的褒奖。他从陪审团主席严肃的语气中所听出的,不是对于那名坐在法庭椅子上、萎靡得像燃烧过的火柴棒一样的被告人的定罪,而是对塞尔维自身才智的称赞。“所控罪名宣布成立……”不,沃伦·塞尔维冒出胜利的念头,是我所证明的罪名宣布成立……
有那么片刻,法官忧郁的眼睛对上了塞尔维的眼睛,坐在法官位子上的这名老者见到塞尔维的喜悦目光,露出震惊的神情。但塞尔维掩饰不了喜悦时的脸红,也掩盖不了他对自身努力、对自己的首次重要判决感到的心满意足。
他动作轻快地收拾起文件,极力克制,抿起嘴角,保持严肃,然而他整张瘦长的棕色脸庞都渴望微笑。他把公文包夹在胳膊下面,当他转过身,面对那些低声交谈的旁听民众时,他严肃地说了声“抱歉”,然后穿过坐席,走向出口,此时脑海里只惦记着多琳。
他试图想象出多琳的脸庞,试图想见她的红唇小嘴,她的小嘴儿可能坚毅,也可能柔软得快融化一般,到底是哪种得看她当时主要是哪种心情,多琳可是个心情变幻莫测的姑娘。他试图想象,她听到他带来的好消息时会是什么模样,她的温暖身体紧贴着他的身躯时会是何种滋味,她的手臂又会如何搂住他。
他在脑海里预先品味起多琳的欣喜,但却被人突然打断。现在有男子用目光搜寻他,他们向他伸出手来,与他握手,祝贺他。地方检察官加森灿烂地微笑着,点着脑袋,仿佛雄狮在对幼狮的举止表示赞许。地方助理检察官万斯咧着半侧嘴巴笑起来,并不完全乐于见到自己的部下获得众人瞩目。记者询问他有何话要说,摄影师要求他摆好姿势。
曾几何时,对于沃伦·塞尔维来说,眼下这种时刻,以及这些艳羡他的人士,所有这些就够了。但如今还有多琳,想到多琳,他迫不及待地要离开这片他取胜了的竞技场,去获取一项更为安静、更让人满意的奖赏。
但他未能顺利逃离。加森拽住他的胳膊,领着他钻进路边等待着的灰色轿车。
“感觉如何?”加森咧嘴笑道,当轿车驶走时,用手拍打起塞尔维的膝盖。
“感觉相当好。”塞尔维温和地说道,试图表现得谦逊,“但是呢,我不能占去所有荣誉,加森。是你的手下完成了定罪的工作。”
“这不是你的真实意思,”加森眨了眨眼,“我旁观了整个庭审过程,沃伦。你尝到了鲜血的滋味,你是一把复仇宝剑。是你将犯人放到电椅的等候名单上,并不是我。”
“别那么说!”塞尔维当即说道,“他罪无可恕,你也明明知道。证据明明白白。陪审团做出了唯一能做的决定。”
“那是没错。依照你处理案子的方式,陪审员们做出了唯一能做的决定。但是让我们面对现实吧,沃伦。换成另一名公诉人的话,也许陪审员们会做出其他抉择。沃伦,该接受表扬时还是得接受。”
塞尔维此时再也抑制不了笑容,尖下巴的瘦长脸上笑容绽放,他也感受到释怀的感觉,终于能放松下五官。他后仰靠在轿车的厚靠垫上。
“也许如此吧,”他说,“但是我觉得被告有罪,并试图说服其他所有人。加森,重要的并非各项证据,而是法学院教的诡辩术,你晓得的。有时候,你感觉到……”
“当然。”地方检察官望着车窗外面,“沃伦,新娘怎么样?”
“哦,多琳挺好。”
“很高兴听到这条消息。多琳是个可爱的女子。”
他迈进公寓时,她正躺在沙发上。他没能想到自己打赢官司回家时的这点细节。
他走向她,轻轻调整身姿,伸出手臂搂住了她。
他说:“多琳,你听说了吗?你听说今天发生的事了吗?”
“我从广播里听到了。”
“呃,你知道那代表了什么?我的控罪成功了。我的首次控罪,还是个大案子。我再也不是新手了,多琳。”
“他们会怎么处置那名罪犯?”
他冲着她眨眨眼,试图判断妻子眼下可能是哪种情绪。“我要求判处死刑,”他说,“他残忍地谋杀了妻子。为什么要判处他其他任何刑罚?”
“沃伦,我只是问一下。”她的面颊贴在丈夫的肩膀上。
“死亡是这份工作的一部分,”他说,“你与我一样心知肚明,多琳。你不会因此而责备我吧?”
她把丈夫推开了一会儿,似乎在决定自己该不该生气。可紧接着,她又迅速把丈夫拉向自己,喘急、炽热的鼻息往他耳朵里喷。
他们进行了一个星期的庆祝。在光线昏暗的晚餐俱乐部里安安静静地举行的私人庆祝,出席者都是相熟的友人。在当下的情形下,塞尔维欢快地出现在公众场合是不合适的。
那名被宣判有罪的默里·罗德曼被宣判死刑的那天晚上,他们待在家里,用大玻璃杯喝着用手暖过的白兰地。多琳喝醉了,变得热情调皮,塞尔维觉得自己再也不可能比当下更快乐。他最大程度利用了普通法学院毕业的履历,被任命为州法律部门的第三层次成员,将它变成了备受尊重的重要岗位。他娶了一名娇生惯养的美貌姑娘,令她在臂弯里娇喘吁吁。他对于自己感到自豪,也感激默里·罗德曼给予他的机会。
罗德曼即将要被行刑的那天,一名灰发驼背、戴着油渍斑斑的帽子的老人找上了塞尔维。
他从一家药店的门口走出来,双手插在脏兮兮的花呢大衣的口袋里,帽子低垂在眼睛上方,脸上有花白的胡子茬。
“拜托,”他说,“我能和你聊一分钟吗?”
塞尔维打量了老人,手伸进口袋要掏零钱。
“不,”老人迅速说道,“我不想要施舍。我只想要和你聊聊,塞尔维先生。”
“你知道我是谁吗?”
“当然知道,塞尔维先生。我读过关于你的所有报道。”
塞尔维的严肃目光柔和下来。“呃,我此刻有点儿赶时间,约了人见面。”
“塞尔维先生,这件事很重要。我可以对上帝发誓。咱们就不能去个地方吗?兴许喝杯咖啡?五分钟就够了。”
“你为什么不给我留封信,或者到办公室来一趟?我们在钱伯斯大街——”
“塞尔维先生,是关于那个男子的事。今晚将要处决的男子。”
检察官审视起老人的眼眸。他看见这双眼睛是如此专注,如此穿透人心。
“好吧,”他说,“那儿街上有家咖啡馆。但提醒你一句,只有五分钟时间。”
此时差不多到两点半了;午餐时间时咖啡馆里的如潮人流早已过去。两人在店堂后边找了处卡座,沉默地坐下,等待侍应生从桌上撤走前面顾客匆忙就餐留下的餐碟。
最终,这名年迈的男子身体前倾,说:“我名叫阿灵顿,菲尔·阿灵顿。我之前不在城里,人在佛罗里达,否则我不会让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我不看报纸,也不听广播,从不做这类事。”
“阿灵顿先生,我不明白。你是在说罗德曼案的审判吗?”
“是啊,就是罗德曼那件案子。当我回到城里,听说了所发生的事,我不知该做什么。你能明白,对吧?这件事让我很痛苦,读到那名可怜男人的遭遇,我痛苦万分。但我感到害怕。你能理解的。我害怕。”
“害怕什么?”
男子注视着咖啡,说着话儿:“我自己度过一段可怕的时光,试图决定该做什么。但我后来想明白了——这名罗德曼是个年轻人。他三十八岁,对吧?塞尔维先生,我六十四岁了。谁更好些呢?”
“什么更好些?”塞尔维听得不耐烦了,瞅了眼手表,“阿灵顿先生,说正事吧。我很忙。”
“我想我会问问你的建议,”灰发老人舔了舔嘴唇,“我害怕立刻去见警察,觉得我应该询问下你。我应该告诉警方我所干的事情吗,塞尔维先生?我应该告诉警察,我杀害了那个女人吗?告诉我,我应不应该?”
世界突然天旋地转起来。沃伦·塞尔维端着咖啡杯的双手越来越冷。他凝视着桌子对面的老人。
“你在说些什么?”他说,“罗德曼谋杀了妻子。我们证明了这点。”
“不,不,那才是关键。我当时搭车一路往东,搭乘汽车到了威尔福特。我在城镇周围走着,想要估摸明白去哪儿能弄到食物和工作。我敲响了一扇房门。这位好心的太太开了门。她没有工作可提供,但她给了我一份三明治。是火腿三明治。”
“什么房子?你怎么知道那是罗德曼太太的房子?”
“我知道。我在报纸里见到过她的照片。她是个好心的太太。假如她没有随后走进厨房的话,就一切都会安然无事。”
“出了什么事?”塞尔维突然问道。
“我不应该那么干。我说,她对我真的很好,可我身无分文。我当时在察看碗橱内的广口瓶。你知道女人是啥样子的;她们总是在广口瓶里藏现金,她们称这为私房钱。她把我抓了个正着,恼怒起来。她没有叫喊,但我能瞧见,她意味着麻烦。那时候,我犯下了差错,塞尔维先生。我一时头脑发热,杀了她。”
“我不相信。”塞尔维说,“没人见到房子附近有任何人。罗德曼与妻子总是在争吵——”
灰发老人耸了耸肩:“塞尔维先生,我对这一无所知。我对那些人也一无所知。但事情经过就是这样,这也是我想要征询你的建议的原因。”他抚摸起额头,“我的意思是说,假如我现在坦白罪状,警方会拿我怎么办?”
“处以电刑,”塞尔维冷冰冰地说,“让你替代罗德曼坐上电椅。这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阿灵顿面色煞白:“不,坐牢可以,但不要坐电椅。”
“那么就忘记这件事吧。阿灵顿先生,明白我的意思吗?我认为是你幻想出了整件事,对吧?只用那样想就好。做了个恶梦。现在回到马路上,忘记这些事。”
“但是那个男人。他们今晚要处死他——”
“因为他有罪,”塞尔维掌击桌面,“我证明了他有罪。你明白吗?”
男子的嘴唇颤抖。“是的,先生。”他说道。
塞尔维起身,丢了张五美元在桌上。
“付账吧。”他简洁地说道,“找钱留给你。”
那天晚上,多琳第四次问起他行刑时间。
“十一点。”他阴郁地说道。
“再过一个小时就是了。”她的身体深深地陷进沙发坐垫上,“我寻思他眼下感觉如何……”
“甭说了!”
“亲爱的,今晚我们紧张嘛。”
“多琳,我的部分已经结束。我一次又一次告诉过你。现在是州政府在执行使命。”
她伸出舌头,粉嫩的舌尖抵住牙关,露出若有所思的样子:“然而,是你让他坐上了电椅,沃伦。你没法否认。”
“是陪审团让他坐上了电椅!”
“检察官,你不用冲我叫喊。”
“哦,多琳……”他身体前倾,要做个道歉的姿势,但这时电话铃声响起了。
他生气地拿起话筒。
“是塞尔维先生吗?我是阿灵顿。”
塞尔维的身体里脉搏激烈地跳动。
“你想要干嘛?”
“塞尔维先生,我一直在想那件事。想你今天告诉我的事情。只是,我认为那样忘记整件事情是不对的。我的意思是——”
“阿灵顿,听我说,我想在我的公寓里见你一面。我想要立刻见你。”
沙发上的多琳立刻说道:“嘿!”
“阿灵顿,你有没有听到?在你冲动做下任何事之前,我想与你说些话,告诉你在法律上的处境。我想你应该受到这样的对待。”
电话线的另一头沉默下来。
“塞尔维先生,我猜想你也许是对的。只是,我人在市区南边,等到我抵达你家时——”
“你能成的。坐跨区捷运公司的地铁,这样最快。在第86街站下车。”
当他挂上电话时,多琳站在了面前。
“多琳,等等。我对此很抱歉。这个男子是我正在处理的一宗案子里的重要证人。我只能现在见他。”
“祝你会面愉快。”多琳故作轻松地说道,随后进了卧室。
“多琳——”
房门在她身后合上。之后房子里寂静极了。接着,多琳上好了门锁。
塞尔维低声咒骂了妻子的坏脾气,迈步走向家中的吧台。
等到阿灵顿摁响门铃时,塞尔维已经喝掉了酒瓶里六英寸深的波旁威士忌。
阿灵顿油渍斑斑的帽子与脏兮兮的外套在这套豪华公寓内看起来更为糟糕。他摘下帽子,脱下外套,胆怯地环顾四周。
“我们只有三刻钟时间。”阿灵顿说,“我得要做点事,塞尔维先生。”
“我知道你能做什么,”检察官笑着说,“你能喝杯酒,聊聊事情。”
“我觉得我不应该——”然而老人的眼睛早已经牢牢锁住了塞尔维手里的酒瓶。检察官笑得更欢了。
等到十一点半时,阿灵顿的声音含糊不清,眼睛不再如此关注,对于罗德曼的关切不再有这么强的驱策力。
塞尔维不停地给客人的酒杯倒酒。
老人开始咕哝起来。他嘟囔起自己的童年,说到自己过去受人尊重,接着咒骂了一串陌生人名,是这些人欺骗了他。一会儿后,他头发蓬乱的脑袋开始来回摇动,眼睑沉重得开始合上。
壁炉架上的时钟鸣响,老人从瞌睡中惊醒过来。
“咋了?”
“只是钟响了。”塞尔维咧嘴笑着说。
“时钟?什么时间?什么时间了?”
“十二点了,阿灵顿先生。你的担忧该结束了。罗德曼先生已经为他的罪行付出了代价。”
“不!”老人站起身,疯狂地绕圈,“不,那不是真的。是我杀害了那个女人。不是他!他们不能这么杀了他,只为了——”
“放松点,阿灵顿先生。你现在对这事无能为力。”
“是的,是的!必须告诉他们——告诉警方——”
“但是为什么呢?罗德曼已经被处决了。那台钟一敲响时,他已经死了。你现在报警对他有什么好处?”
“必须得报警!”老人呜咽道,“你没看到吗?我忍受不了我自己,塞尔维先生。拜托——”
他蹒跚走向电话机。检察官动作敏捷地用手按住听筒。
“别。”他说道。
两人用手争夺着电话听筒,塞尔维轻松地胜过了老人。
“塞尔维先生,你阻止不了我的。我会亲自去警局,我会亲自告诉他们来龙去脉。我会告诉他们关于你的事——”
他趔趔趄趄地走向房门。塞尔维伸出手臂,把他拉转身。
“你这个疯掉的老流浪汉!你在自寻烦恼。罗德曼已经死了——”
“我不管!”
塞尔维的手臂挥向老人,手掌掴打在那张松弛下垂、留着白胡须的脸上。老人被打了一巴掌后啜泣起来,但仍旧试图冲向房门。塞尔维的怒火越来越旺,再次出手,这一击后,他的双手落到老人骨瘦如柴的脖颈上。接下来的想法自然而然进入他的脑海。老人的脖颈里本来就没多少生机在悸动。稍微多加点压力,塞尔维就会停止狂乱的呼吸、粗哑刺耳的嗓音、该死的胡言乱语……
塞尔维用力掐着,越来越大力。
接着,他的双手松开了,老人的身体一歪,贴着塞尔维的身体滑落到地板上。
卧室门口站着表情僵硬、目光冰冷的多琳。
“多琳,听我说——”
“你掐死了他。”她说道。
“我是自卫!”塞尔维喊道,“他破门而入,企图盗窃公寓。”
她重重地关了房门,把内侧的门锁旋转上好了。塞尔维大步迈过客厅的地毯,冲向卧室,绝望地敲响房门。他一次次转动门钮,呼喊妻子的名字,可房内没有一声回音。接着,他听见电话拨盘旋转的声音。
情况已经够糟的了,而更糟糕的是,冲入公寓的人之中有地方助理检察官万斯。无论发没发生今天的事,万斯都对塞尔维恨之入骨。他得知塞尔维此前等待访客上门,于是以聪明的头脑,不费吹灰之力就击垮了塞尔维那套盗窃案的说辞。可以说,万斯会从塞尔维身陷的困境中取乐。
然而,万斯看起来并不欣喜,而是满脸困惑。他低头注视着躺在塞尔维公寓地板上的那具死尸,说:“沃伦,我不明白。我就是不明白。你要杀害这样一名毫无危害的老人干嘛呢?”
“毫无危害?什么毫无危害?”
“是啊,毫无危害。这名叫阿灵顿的老头,我早就认识这个人。”
“你认识他?”塞尔维瞠目结舌。
“当然,我在布莱尔县工作时就遇到过他。这个精神错乱的老头到处瞎承认自己犯下谋杀罪。但你为什么要杀害他呢,沃伦?为啥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