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部电影not easy to watch,but you got to give it a try. Powerful是很贴切的词,我一时竟找不出对应的中文。在那个Captain(刑侦队大队长吧)Jones刚开始狡辩说这个小孩就是Angelina的儿子的时候,我一瞬间觉得Eastwood有用力过度的痕迹,但这个感觉很快消失。 事实是,后面对故事的演绎令人窒息,用手揪着胸口也无法缓解的窒息。 直至结尾,我再也没有空闲考量导演用意或是镜头运用。
绝大部分影片拍摄的背景时间是1928年的洛杉矶,现在回想起来Eastwood用的色彩很轻,阳光也很淡,楼房稀疏的洛杉矶宽阔街道总蒙着一层薄薄的尘土, Angelina总穿灰色棕色的大衣。唯一的亮色是街道上红色的有轨电车。 但是,从假儿子出现始,影片的情绪浓稠到我坐在座位上也动弹不得,空气也凝固,二百多人的厅竟无杂声。 几处不动声色的争执场景,没有嘶叫或嚎啕,只见暗流涌动斗智斗勇到几要爆发,但导演终究没有让它爆发,观众情绪也如注铅的汽球,沉重到底,又悬于半空。 其中最具代表的是Angelina和精神病主治医生首次诊断那场对话。由于之前有盟友妓女的告诫“there's absolutely no winning with the doctors. If you smile too much, you're delusional. If you smile too little, you're depressed. If you're neutral, then you've lost touch with basic human emotions. All anyone can do is learn how to behave properly”做铺垫,此段之浓墨重彩的你来我往,医生的口哨与轻佻,Angelina的强作镇定的回答与每次被驳回的嘴唇颤抖与掩饰不住的一再睁大的绝望双目,绝对会成为影视编导教“内在张力”的经典教材,以及不知为什么令我联想到文革中重量级问话的对峙。
在法院宣布三项振奋人心的判决,n年后Angelina看似重新开始生活后, 导演在片末字幕最后一句毫不留情扇了每个认为这部影片有个光明结局的人一巴掌:She never stop looking for her son for her life. 让观众情绪满到极致,又不予释放,不是Eastwood谁还有这种魄力! 多么窒息的真实:你能够跟强权斗争,能够让法院判决执法机关从此无权将嫌疑人送精神病院这样人权胜利的一大步, 但是你的儿子回不来了。 你也永远无法获得内心的平静,注定要带着儿子归来的渴望抓挠着内心一辈子,直到死。
被关进精神病院后,克莉丝汀继续了一种类似于她之前的思路:向医院说明自己并没有疯。通过自己的努力去澄清错误、误会、误解,在外面是向警局澄清,在里面是向医院澄清。直到同犯第12条法规的Carol Dexter告诉她,澄清是徒劳的。医院对Carol Dexter所做的手段,对克莉丝汀来说是个转折。反抗也是在这个时候被重新诠释了。影片借助Carol Dexter之口说出的话,非常值得玩味,我将原话抄录下来:“Everybody knows women are fragile.I mean,they're all emotions,no logic,there's nothing going on upstairs.Every once in a while they say something that's a little inconvenient,they just go fucking nuts.If we're insane,nobody has to listen to us.I mean,who are you gonna believe,some crazy women trying to destroy the integrity of the force,or a police officer?”通过这段话,再结合影片前半部分里警官的一些话和作为,就不难发现一些线索。影片字幕翻译似乎有点小错误,就是那句“I mean,they're all emotions,no logic,there's nothing going on upstairs.”其中的“upstairs”,字幕翻译成“楼上”,我估摸这里的upstairs应该用的是俚语,意思是“头脑里”,意译为:“女人的头脑里空空如也,感情用事,又没有逻辑能力。况且,人人都知道,女人是脆弱的。随便一句不适当的话,都能令其发癫。那么有谁还要信任一个发癫了女人的话呢,而不是一个警察?”也许是过分牵强,但是由此联系到影片前半部分,在火车站的时候,警官看似随口说出的那个词语“Women”在我看来,并不随意,毋宁说是故意的了。特别的他告诉克莉丝汀找到她儿子的时候,克莉丝汀的表现让他彻底放心这场骗局的牢靠。一个脆弱的女人,掀不起来什么风浪,即便稍有差池,也可以顺手把责任推给那个孩子和这位抽泣起来有些歇斯底里的女人。
Carol Dexter被“电疗”之后,克莉丝汀跑过去看她,他们之间有段对话,也是相当精彩的。Carol Dexter说自己曾两次流产(她是个妓女),那是没办法(no choice)。但是这次帮住克莉丝汀是应该做的,不能总是失去反抗的机会。随后Carol Dexter说了一句脏话,克莉丝汀说这样的言辞对一个女士来说不太合适。Carol Dexter却说,这个时候用这些言辞正好合适。克莉丝汀说,是吗?Carol Dexter说,在你一无所有之时。这次对话之后,医院负责人再次要克莉丝汀在承认那个孩子就是自己儿子的一纸文书上签字,克莉丝汀借用Carol Dexter的那句脏话回答医院负责人。于此之时,观众已然能够觉察在克莉丝汀的眼神、表情里,属于女性的那份脆弱被改写了。如此改写,并不是单单出于一个母亲的爱,也不是单单出于一种对权力的反抗,而是出于一无所有。也正是在这个一无所有的位置,克莉丝汀的反抗和牧师的反抗是不一样的。牧师出于上帝之意,将反抗作为自己的使命。而克莉丝汀从始至终,只是要找到自己的儿子。正像克莉丝汀告诉那个小男孩的,她的儿子就是她的一切,是支撑她生活的力量。同时,在这个一无所有的位置,那个起初被我们感觉到绝望的女人之名,获得了另外一种深刻的含义。脆弱恰恰是最内在的理性,是理性之心,假如理性有心的话。脆弱也被改写了,并且如此改写,并没有刻意把反抗升华为一种运动式的、宣言式的或者革命式的。于一无所有处的反抗,既不可被他人借用,也不可被自己无知。被他人借用则失去了那种原发的爱,被自己无知,则使自身处在威权下的困境之中。写到这里,倒让我想起来《V字仇杀队》里的艾薇,在经受一番由V精心设置的“折磨”之后,呼吸局促,在V的鼓励之下,终于接受自己的脆弱(父母因为反抗政府而死,自己虽然也深知现在政权的危险,但没有勇气反抗),电影在这个时候,让艾薇处在一场上帝之雨中(西谚:上帝在每一滴雨中),从而确立那个接受了自身缺失的自我。尽管说影片《The Changeling》并没有如《V字仇杀队》那种的诗歌般描写,但是作为一个改编自真实事件的影片,导演起码在人物内心变化的把握上,未失水准,既不拔高,也不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