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到骨髓的人蛇交媾:
为世人所不容的底层青年又一次因早泄而被妓女耻笑,回到混乱脏兮的棚屋,他用眼镜毒蛇代替自己的阳具,代替自己无力释放的愤怒与不甘,狠狠地钻进妓女的下体,朝这世间猛咬一口……
入行不久,桂治洪就拍出了惊世骇俗的《蛇杀手》。
1966年,桂治洪受邀来到香港,成为了邵氏旗下的一名见习生,跟随在港发展的几名日本“松竹映画”导演:井上梅次、中平康、史马山在大船制片厂学拍歌舞片,也随之得识刚刚拍完《新独臂刀》,在邵氏呼风唤雨的大导张彻。
73年,桂治洪跟张彻合拍了一部《愤怒青年》,算是他的出头之作。不理会邵氏向来在片场拍摄的传统,桂治洪拿着摄影机跑到街上,拍屋坉陋巷,拍歧途青年的残酷人生。
自那以后,“愤怒”二字成了笼罩在桂治洪身后的巨影,他愤怒于弱势群体的无力反抗、市井男女的蝇营狗苟、大老板巧取豪夺,坑害无数底层人,到头来反嘲笑他们命贱如鼠……
桂治洪一届导演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管得了这么多?管不了。于是到了电影里,他化怒为怨,走入旁门,借助奇招来帮助那些如他这般弱小的青年。
邪魔外道,那是桂治洪的良知。
香港媒体圈的香饽饽甘国亮在《蛇杀手》中的表演可圈可点,他演被人歧视、笨手笨脚一无是处的贫民窟青年,给人搬箱子,送外卖,身上衣服斑斑驳驳,几乎演出了汗臭味渗出屏幕。
又演他被阿飞抢钱欺负,被戴金链子的暴发户按倒在铁丝网上暴打,被妓女嘲弄,被房东恐吓,全部无力还手,令人心焦如焚,几乎不再同情于他。
青年,你为何不愤怒?
他又怎会不愤怒?他不还手,只是因为太过弱小,两手空空,身外无物。正因如此,当他偶然发现自己拥有了操纵群蛇的本领之后,一切变得不同。
那蛇也跟他一样,被蛇贩子取了胆,卖给富人当成壮阳秘药。没了胆,奄奄一息,东游西窜,只等一死,但它好巧不巧爬进了“甘国亮”的小窝。一句“你真可怜,给他们取了胆就给扔了,他们也太残忍啦,不管你的死活”,是影片中的动人一幕。这个世上往往是穷人可怜穷人,落魄户帮助落魄户,乞丐讨到三块钱,用其中一块买了火腿喂流浪猫,莫外如是。
小蛇知恩图报,引来了大批同类,在“甘国亮”的棚屋里筑窝,几乎成了他的结义弟兄。这回再在午夜的小巷被人围堵,群蛇出马,淬毒獠牙替他报仇,那一刻是解气的,也是悲剧的。究竟是何种境地的迫使,人要与蛇共舞,靠蛇伸张正义,成了那见不得日光的异类?
2011年香港国际电影节设置了回顾桂治洪的影展单元,主题叫做:“反建制的先锋”。人们提到桂治洪的时候,总免不了提及他的反制度与无政府,还加上个“主义”来,仿佛要将其列入嬉皮、朋克的历史队列以壮其声势。但实际上,桂治洪就只得他桂治洪一人而已,要让他推翻政府,揭竿起义他是不干的,生怕那革命军又成了另一座人间牢笼。
除了自己,谁人他也不信。
10年后,桂治洪在邪魔一路越走越远,连着三部《邪》、《蛊》、《魔》就像他给自己邪典人生举行的盛大仪式,《邪》里在人身上书写经文的一幕已经跟小林正树的《怪谈》和寺山修司的《草迷宫》一起成为了Cult片史上至妖冶的瞬间。
《魔》的故事最为吊诡,高飞扮演的一个香港的九五仔出游泰国,突然被寺里的和尚叫住,说他是他们大住持(徐锦江扮演!)的前世双胞胎,因此二人生死相连。住持与魔道比法中了邪咒不得修成正果,于是要高飞来修行佛法,代替住持与魔道比拼。
高飞一脸懵逼,关我什么事?我躺着也中枪!
无论是佛是魔,于高飞而言都没有什么区别,世人要正邪两立,邪不压正,但对于桂治洪来说,你正也好,邪也好,斗得死去活来,肝脑涂地,那都与我无关,只请你们不要绑架我,让我做这做那。
片末虽然代表正义的佛门获得了胜利,可是从头到尾桂治洪却把注意力完全地放在了魔道各路邪术的展现上面,什么生吃老鼠召唤吸血蝙蝠、用蛇毒搅拌人脑供奉魔蜘蛛、甚至还有几个巫师轮流吃对方嚼烂的榴莲和蛆虫来施展复活大法等等,都让人目不暇接,深深感叹魔道世界的五彩纷呈。桂治洪塑造的魔人也颇有奇怪之处,叽里呱啦说着奇怪的语言,斗法输了气急败坏动辄大喊大跳,并不骇人,反倒可爱。
说回情色,《蛇杀手》SM意味浓浓,原本蛇就是邪淫恶魔的象征。1974年小沼胜开启了SM系列《花与蛇》成了一代粉红映画经典,也不知第二年就拍出来的《蛇杀手》是否受其影响。
但其实说淫邪,桂治洪是真纯情。甘国亮在片中扮演的青年虽然性格有缺陷甚至不乏反社会人格的表现,但他却也怀着真心爱着一个在档口卖玩具的女孩,秀娟。后来嫁给了姜大卫的李琳琳在这部电影里留下了她最好的年华——纯真、脱俗、美得不自知。
“甘国亮”悄悄爱着秀娟,有一天他邀请她看电影,她答应了。如果这事成了,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呢?但命运总是不凑巧,看电影的那天,秀娟的父亲传来了病危的消息,她身无分文,别说治病,连好好安葬父亲都做不到。就这样,她的人生滑向了堕落深渊,出卖自己,当上了歌厅舞女。
被放了鸽子,又被三番五次羞辱,“甘国亮”终于无法可忍,开始动用自己仅有的蛇武器报复社会:掳来妓女,扒光了悬挂房梁,以蛇与之交;
又绑了那个教唆秀娟去当舞女的大姐,不知从哪弄来两头蜥蜴,与之交。
当女人们赤身裸体在他房中狂呼尖叫的时候,自甘异化的他只缩在墙角,像个老鼠一样窃笑。暗调的绿色灯光和晃动的摄影机让恐怖与变态都成倍增长,不靠赤裸的肉弹和直白的血浆吸引人,营造出来油腻肮脏混乱不堪的香港风貌才真的让人不安,你不得不佩服,桂治洪是真鬼才。
到了最后,最引人惊叹的一幕,是当秀娟被人灌醉,倒在旅馆失去了贞洁的那夜,“甘国亮”循着蛛丝马迹找到了她。他站在窗前,不去多看秀娟的丰腴身体,却将自己的衣服给她盖上,“秀娟,谁有钱谁就能玩你,我看你还是死了的好”。说罢,放出袖中的毒蛇,咬在秀娟脖颈。
这世间已如此肮脏,我容不得你跟他们一起肮脏,你自己要是醒来,也会恨死自己,不如死了的好。
他无比纯真地这样想着,给秀娟判了死刑。固然杀人犯法,固然他不敢对抗真正的敌人,却把怨气发在比自己更弱者的身上,可是你看着看着,却无法恨起他来,因为你依稀记得,在你的内心也曾有过这样一条憎恨社会、憎恨一切龌龊肮脏的毒蛇,抱着同归于尽的凶戾在反抗在哭诉。
你也知道,那条蛇终究会死,虽然形状可怖,但哪里见得了阳光呢?说到底,是无可奈何地躺在地上撒娇打滚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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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此片之前对桂治洪这个作者型电影人的总体感觉是,非常擅于使用小道具和动物角色,熟练操作配乐和多重特写营造恐怖气氛。而情色部分,我一眼认出了不少日活电影的招牌动作。桂导不愧和井上梅次合作多次,学习到诸多当时的日本电影技术,该片的SM场景新潮写实,让我对邵氏类型片的尺度刮目相看。希望如今也能够延续这样为剧情服务的开放式叙事风格,不拘泥形式,敢于大胆尝试。
可以看出桂导内心纯净清明,所以才能对所有限制级场景中各种烘托气氛的实物进行细致多角度拍摄,而非将镜头一直停留在血腥道具或男女肉体上,这一点的境界已经超越大量日本同类电影,再加上对当时社会风气的最草根影射,不留痕迹不留情面地将小人物之间互相伤害的惨烈现实呈现在镜头前,让人看得无比过瘾又感伤。
之所以把这部片认定为桂导的代表作,是因为他的招牌元素都有,且惊艳一笔是他对心理变态者高度的了解与传神的刻画。可以看出桂导开拍前做了大量research,尤其是揭示男主角形成性虐狂的童年诱因:在童年发育期看到了成人性虐场景,成长过程中就算有相爱的清纯女友,仍然无法释放内心深处的压抑情结,前因后果紧密相连,才最终一步步走向毁灭。
还有一处尤其佩服的是,一般的精神变态者都会认为自己最正常,而且伤人之时会认为自己在帮人,活在自我催眠的状态中。正如男主角,下手杀最爱的女人和蛇兄弟时无疑不是自认救了他们。大部分的心理剧导演很少会想到去表现这种异于常人的心理结构,使得二三流电影里的变态人物成为模糊不可解的脸谱,功用只负责吓观众博噱头。也变相说明了这些导演没有做足功课,而是想到什么就拍什么。这让我更加佩服桂导的诚意和心思缜密,【胆大心细】,是我用来形容他电影风格的短语。
拍电影时做好每一个细节,又能把控全局。不拍电影来美国卖饼,照样活出另一种自食其力。电视对电影业的冲击在当时是全球性的,也让一部分在转型过程中未找到合适新位置的电影人黯然收场,这在当时的东映公司尤为显著,一大批红透一时的类型片明星因为观众追捧风潮褪去,一起消失在荧幕上,让如今再去研究的人不得不叹人走茶凉。我不能说桂导离开电影圈完全是这个原因,毕竟一个人会彻底离开多年熟悉的旧环境,总归是各种因素引发的复杂结局。
人各有志,我相信桂治洪当年已经圆满完成了他自己人生的作品集,表达完了他需要表达的那些天马行空的千思万绪。至少在我这个旁观者眼里,他的一整套作品已经让全球影评圈和小众电影群沸腾不已。小众品牌即是一种知音文化,小众电影亦如此,拒绝像大型超市一样兜售流水线产品给鱼龙混杂的买主,而是精选慎拣合适的观众,维持少而精的exclusive club文化。如我们对桂导作品的喜欢,亦如我们会继续加强优化整个小众电影品牌基地,严格限制人数,严选制作人和观众,让精益求精为知音的宗旨融入创新的血液中。
在上世纪六十至八十年代初期邵氏电影咤叱风云,集合不少类型片种,当中有:武侠、警匪、爱情、歌唱和黄梅调。邵氏除了有以上五大元素之外,另类的片种亦不得不提,当中含有:奇情、恐怖和多种元素大集合等等,令当时邵氏的拍摄类型片种百花齐放。其中一位对现今港产Cult片仍有影响力,每位导演、B级片影迷甚至Cult片迷也不陌生的人,他就是港产Cult片的导演先锋桂治洪。桂导演是七八十年代的多产导演,他所拍电影题材广泛,包括犯罪、异灵、艳情、歌唱和武侠等等。桂导六十年代加盟邵氏,由副导演、补镬导演至全职导演职位,他在邵氏不久便拍了写实、先锋、实验和商业的电影作品。当中较有代表性的作品,是具有先锋和实验意义的《蛇杀手》,它是港产Cult片鼻祖开山之作,影片男主角陈志宏(甘国亮饰)由善良青年化为邪恶变态的故事,指涉人性和社会所面对的困难,反映人们压迫的心态,导致不论社会和人与人之间产生矛盾、复杂和多变的取舍心态。
故事描述陈志宏是身处于贫穷铁皮屋的善良青年人,为人低调和善良,可惜往往受到欺凌压迫,渐渐由善良变成邪恶,有一天他寓所隔篱的蛇店,有条蛇出笼并在他屋内现身,两者竟“惺惺相惜”成为朋友。陈志宏利用蛇报复欺凌他的人,并利用蛇满足自己欲望,后来事情曝光,他把百多条蛇烧死毁尸灭迹。想不到部分蛇大难不死,寻找陈志宏报复,结果他死于这班“蛇友”毒牙之下。此片全用实景拍摄,可见昔日香港环境。桂导演曾声称喜欢拍写实片,而全片环境恶劣,坏分子猖狂行劫,桂导演最厉害地方,是用陈志宏角色反映当时社会环境人性最黑暗一面,人同人关系像毒苹果一样,互利互用,大家共生于罪恶环境下。正如桂导演所说:“试想想,我们低下层的市民,如果连香港这个家园也失去,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呢?即使想自食其力过一生也不行,终被社会黑暗的一面迫得走投无路。”有看过桂导演作品(《成记茶楼》和《大哥成》是典型例子)就知桂导演是为小市民发声,有关怀社会一面。
影片中的血腥暴力、角色心魔和SM变态情节,不少也受欧美和日本影响,片中两名妓女(葛秋华和刘慧菇饰)受陈志宏虐杀,笔者联想起日本七十年代粉红暴力开山之作《女囚701》四部曲,充斥各种少女性爱虐杀埸面,当中以男性为主的性爱行为。可见当时SM性爱是多么的流行,就连电影也化为Cult片元素。在日本拍Cult片的导演石井辉男、大岛渚和园子温等等也常用SM性爱与虐杀元素,当中大岛渚就系SM性爱与虐杀元素祖师爷,令后来八九十年代港产Cult片不得不加入这些元素。陈志宏角色的善良变邪恶心魔,是八九十年代港产片的典型写照,表现出人性的善恶。尤其当中电影里面反派也有类似角色,为人熟悉典型例子是邱礼涛导演《八仙饭店之人肉叉烧包》、《伊波拉病毒》和《的士判官》也参照《蛇杀手》陈志宏的角色,当人遇上欺凌后心魔爆发,反映人性的黑暗面。至于血腥暴力,由八十年代至今港产Cult片不乏此类元素,以血腥暴力表达人的愤怒、以暴易暴解决问题。《蛇》的血腥暴力场景,以极端暴力对社会不公作出忍无可忍的反抗,桂导演以暴力表达,讽刺当时坏分子采用暴力行劫和打架,以暴制暴。
港产Cult片潮流说不完,Cult不一定烂,它与B级片差别很大,Cult亦可成著名经典。桂治洪是港产Cult片中不得不提的鼻祖导演,后来徐克的《地狱无门》《第一类型危险》、牟敦芾的《打蛇》、余允抗的《山狗》、彭浩翔的《维多利亚壹号》和蓝乃才的《力王》等等。到了今天港产Cult片仍然有人拍摄,就算低成本亦可成为经典。正如当年《力王》上映票房平淡,观众也觉得是平常一般电影,到了今时今日《力》被不少B级Cult片迷奉为经典。同时Cult也捧红不少今天的著名导演,比如徐克、彭浩翔、邱礼涛、刘镇伟、楚原、何梦华和陈果等等,都系以Cult风格发挥个人色彩,使他们成为出名港产导演。Cult就是因为可集合各种不同类型片大杂烩,令不少导演发挥个人风格。Cult虽然有可能票房惨淡,但它任意发挥、低成本制作、非主流作风、受小众追捧,同时Cult可捧红导演、演员。由此可见,Cult片的世界是多么宏大,港产Cult片的潮流文化真的说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