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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言者 Un prophète(2009)

预言者 Un prophète(2009)

又名: 大狱言家(台) / 预言先知 / 先知 / A Prophet

导演: 雅克·欧迪亚

编剧: 托马斯·彼得葛恩 雅克·欧迪亚

主演: 塔哈·拉希姆 尼尔斯·阿贺斯图普 阿德尔·本谢里夫 Hichem Yacoubi Reda Kateb 莱拉·贝蒂

类型: 剧情 犯罪

制片国家/地区: 法国 意大利

上映日期: 2009-08-26

片长: 155 分钟 IMDb: tt1235166 豆瓣评分:7.6 下载地址:迅雷下载

简介:

    青年马利克(Tahar Rahim 饰)因参与犯罪活动被判刑六年,在监狱里,他很快因自己的一半阿拉伯血统被科西嘉帮派领袖卢西亚尼(Niels Arestrup 饰)注意,后者强逼马利克刺杀一名阿拉伯犯人,马利克完成了任务,在监狱生涯中得到卢西亚尼帮派的保护。一年后监狱转移部分科西嘉犯人,卢西亚尼势力大减,视学会了科西嘉语的马利克为眼耳,同时马利克在监狱学校中补习不辍,不久马利克得到白天外出工作的机会,借助监狱中获得的关系,马利克涉足大麻生意,获利颇丰,并逐渐挣脱卢西亚尼的控制自立门户……

演员:



影评:

  1. 忽明忽暗的光线,好像黑暗中的探照灯,它在寻找,寻找猎物;冰冷的走廊里,脚步的回声比狱警的喊话还要响,刺耳,叫你不由得毛骨悚然。突然,亮光落到一个人身上,找到他了,马利克,这只待宰的羔羊——他是一个罪犯,因为袭警被判入狱;但他又是无辜的,对于接下来要面对的一切,他一无所知。在六年的监狱生涯之后,他将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囚犯蜕变为只手遮天的黑手党党魁。
    雅克.欧迪亚的《预言者》,讲述了一个小人物的发家史,充满灵气,精彩绝伦,堪称现代版的法国《教父》。通过跌宕起伏的故事情节和紧张而又富于变化的叙事节奏,我们见证了马利克完成的一次伟大革命,生活因此而走上了全然不同的轨迹。然而,这又是一部彻头彻尾的悲剧,与命运无关,导演用丰富的画面语言向我们展现了故事之外的故事——现实,宏大而深刻的主题——人的命运始终被外部世界所操纵。马利克只是被选中而已,甚至连自己被选中,他都毫不知情,从头到尾,或生或死,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他能控制的。从而,我们可以发现电影不同于其他艺术语言的独特魅力:经由选定的视角和准确的画面构造完整呈现角色与环境的关系。

    1.牢笼
    电影中反复多次出现“牢笼”,包括窗户外面的护栏、监狱中随处可见的装有铁栏的牢门、高墙上的金属网等等。随着故事的推进,画面中主人公与“牢笼”的关系一直在发生着改变,这很好地表现了马利克与自由的关系。首先,当年仅十九岁的马利克被送往监狱时,他透过车窗上的护栏注视着窗外路边“自由”的行人,此时镜头几乎贴到了铁栏上,强烈的压迫感告诉我们,马利克和他们不同,他即将失去自由。紧接着,视角从一个窄小封闭的空间转移到另一个窄小封闭的空间,在审讯室里,马利克被接连提问带有侮辱性的问题,他吞吞吐吐地回答,眼睛不停地往窗外看,还是铁栏,窗户被封得死死的,窗外的囚犯们正在放风。此刻即便是窗外的人也同样失去了自由,马利克已身处监狱之中,眼前的一切不是梦。冷峻的开场清楚地交待了主人公的处境和心情,并对其接下来的遭遇留下了悬念和铺垫。与马利克不同,反派一号、现任监狱黑势力头子、科西嘉人凯撒的出场采用了截然相反的画面语言,从健身房出来,凯撒的第一个全身镜头就发生在一个相对宽敞的大厅里。他从牢门外走进铁栏,摄像机没有跟随他,而是隔着栏杆观察,凯撒仿佛身在“笼外”(栏杆的另一边),潇洒的姿态俨然一个自由人。他去和监狱的管理人员交易,事实上,整个监狱都在凯撒的控制之中。此后,凯撒又不止一次地从笼外走进画面,或者穿行于牢笼而不受控制,这都表现出他非比常人的权力和特殊地位。而马利克虽然逐步混入了凯撒的圈子,却还是长时间地被困于牢笼之内,鲜明的对比把两位主角的关系表露无疑,直到后来凯撒安排他负责送餐的工作,这才有机会穿越牢门而出。画面中逐渐远离的“牢笼”标志着马利克的身份在悄然发生着变化,他开始受到凯撒的器重。一个有趣的镜头是:伴着轻快欢愉的音乐,凯撒一行十一人依次穿越牢门,摄像机与人物分置铁栏两侧,画面上的马利克排在队伍的最后一个,但他已经身在“笼外”,也表现出了几分潇洒自在。但值得注意的是,这些改变完全是由凯撒安排的,马利克自己没有任何决定能力。
    随着凯撒逐渐信赖马利克,且众多手下因为萨科奇对科西嘉人的特赦获准出狱,马利克开始有机会帮凯撒执行更为重要的任务。他被安排先后三次假释出狱,画面场景也因此而拓展到了监狱之外。然而意味深长的是,当他第一次获准出狱,替凯撒谈判并拯救人质时,汽车在公路上径直地向远方驶去,开到了隔离带的另外一边,摄像机又一次和主人公分置于铁网两侧,只不过这一次不是出而是入,在没有“牢笼”的现实世界中,马利克开始发挥自己的应变能力,却被无情地拖入了另外一个“牢笼”。故事情节告诉我们,马利克越来越顺利,他开始有条不紊地发展壮大;但画面的选择则在暗示,现实已将主人公的命运死死锁住了。

    2.字幕
    除了片头字幕和片尾的电影名称之外,全片共使用了十次额外字幕,与文学叙事中段落标题划分结构的功能不同,这些字幕并非出现在黑场上的白色章节符,“海耶布”、“一年”、“哈亚德”、“眼睛和耳朵”、“乔迪”、“经济”、“拉提夫”、“圣诞节”、“信念”、“四十天四十夜”,它们之中包括人名、时间、还有事件,不规则的出现,对故事情节的推动也没有太多显著贡献,那这些字幕究竟有什么用呢?与贾樟柯在《三峡好人》中使用的白色字符非常相似,这些词语是画面内容而非故事情节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我们要忽略它们的字面含义,进而理解其对于电影的意义所在。每当字幕出现,画面升格,音效和音乐却没有任何变化,影像变得不再真实,而类似的幻象也同样出现在马利克的梦中,即未来被预知的时候。
    “海耶布”是马利克生命中杀的第一个人,是凯撒给他的入门任务,此后他便跨入了凯撒的犯罪王国。可海耶布死后并没有离去,他化作灵魂和马利克住在一起,一起聊天,一起抽烟,见证马利克的蜕变。只过了“一年”,马利克已经完全适应了监狱生活,他遇到了“哈亚德”,这个人教他读书习字。接着,凯撒让马利克成为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与此同时“乔迪”找他合伙毒品买卖,越来越大的生意使他不得不认真学习“经济”。埃及人“拉提夫”突然闯入破坏了毒品买卖,马利克生平第一次动用自己的力量摆平挑衅。然后在“圣诞节”,他接到了凯撒最重要的任务。在海耶布“信念”的鼓励下,马利克出卖了凯撒,并故意拖延假释时间,好让自己被关禁闭。在禁闭的“四十天四十夜”里,凯撒王国覆灭了,马利克成为了新的头目。
    全部十条字幕无一例外都强调的是马利克要面对的事情,他克服了困难、适应了环境、认真学习、把握机会、最终完成蜕变。但所有的事情没有一样是马利克为自己安排的,事实上他是被安排、被操纵去面对这些不得不面对的遭遇。即便最后的“四十天四十夜”,马利克已经预知到要发生的一切,利用各方条件化身预言者全身而退,但他依然无法改变什么,他所做的只是想尽所有办法生存下去。

    3.预言者
    作为灵魂出现的海耶布是画面上的另外一个幻象,他曾多次替马利克预言,但当马利克真正成为“预言者”接管大权之后,海耶布却消失了。由此我们可以猜测,海耶布的灵魂其实是马利克分裂的自我,当本我帮助自我并最终得到统一之后,灵魂自然不见了。与命运抗争的本能或许正是马利克被选中和成功完成转变的原因。
    当马利克刑满释放,重新走在宽阔平坦的大路上时,他的身后跟着三辆气派的车。这不但表现了他的身份已经今非昔比,更追加了巨大的压力。马利克不停地回头看,他只有二十五岁,但他已经成为甚至超越了凯撒。前面的路只有一条方向,后面的车队是保护,更是逼迫。他已经走上了这条不归之路,没有别的选择,必然会重蹈凯撒的覆辙。正如之前高速公路上的暗示,马利克走出监狱,却已踏入了另外一个牢笼。
    我们之所以身处牢笼恰恰是因为我们无时不刻不想跳出牢笼,这个悖论是社会的现实,无法改变。就像马利克被凯撒控制,凯撒被他在监狱之外的生意和老板控制一样,生存的抗争可以改变现状,却改变不了命运的走向。

    电影不仅可以讲故事,更能细致入微地表现故事发生所处的、促使故事发展成型的现实世界。正如导演雅克.欧迪亚所说,《预言者》的创作意图,是对当代社会的暗喻。
  2. 不要认为我在胡说,去看看现在的马赛好了---一个几乎100%的阿拉伯/非洲黑人组成的非洲城市,本土法国人都搬到了马赛城外的AXIS。巴黎也是一样,除了那些标志性的,地价非常高的街区仍然保持了老巴黎的影子。城市边缘的普通人生活的街区已经被非洲裔的居住区分割包围得越来越小。

    在西方特别是法国,种族一体和我国的坚持XXX的领导一样,是一个绝对需要政治正确的话题。当人人沉默时,我们在巴黎和马赛看到了什么,是愁气熏天的地铁,随处可见的涂鸦,越来越多晚上甚至是白天都不要一个人闯入的街区,越来越多的光天话日之下的抢劫,强奸,袭警(南非有什么,法国也一样),阿尔及利亚足球队输球,整个法国上百辆无辜的汽车被‘不高兴’的阿人流氓烧毁。。。。。。诚然整个欧洲都在头疼着移民问题,而法国绝对手当其冲。法国的左派更愿意引用‘自由,平等,博爱’的古训,强力杯葛新移民政策的出台(即根据移民的质量,教育状况的调节有条件的吸收高质量的移民,大多数欧洲国家都已经实施这种政策,nicolas sarkozy 也想效仿,但阻力重重)。巴黎街头经常可以看见非法移民组织的游行,罢工(汗。。),要求法国政府马上给予法国国籍。如果在一个国家,触犯法律的人都可以明目张胆的集结在大街上,这个国家的法律又是什么呢?

    每每查看法国移民比例的官方数字,似乎不算很高(还是比其他欧洲国家高一些),但事实是什么呢?同样基于政治正确的原则,移民统计只是计算新移民的1或2代人(还不包括大量的非法移民)。至于因民的3。4。5。6代,根本无人统计,不同肤色的父母生出的混血人,自然也无准确的民族归类。

    人们对历史的林林种种的种族清晰悲剧记忆尤心,没有人回希望曾经的野蛮的悲剧重演。所以,在当今的西方社会,一个人特别是公众任务的言辞里只要带有些须种族的内容就会被舆论大加讨伐,自然被冠以NAZI转世的帽子。然而,这些人权团体的做法和他们口诛笔伐的NAZI却有着惊人的相似,只是NAZI时代说一局移民的好话就会吃不了兜着走,再被惯已国家民族的叛徒的罪名。而今日之西方特别是法国,正好相反罢了

  3.      《预言者》是一部记录法国监狱的影片,雅克.欧迪亚在受访时,否认了这样的说法。我不知道法国监狱到底是什么样子,凭借此片,若忠实于生活,那我倒觉得这种说法很恰当。总比法国的《肖申克救赎》或法国犯罪史诗片来的恰当、真诚。

       马利克(塔哈.拉希姆饰)一个阿拉伯裔小流氓,确切地说,是个混了一半阿拉伯血统的法国小青年。因为打架抢劫袭警之类的犯罪行为被判了6年,19岁被收进监狱,由国家承担教化的责任。律师为了拿到报酬让他签字的那段挺无奈的,烂命一条的愣头青进了监狱对未来还表现得懵懵懂懂的,实在是深刻。

       哪都有市场,哪都有监狱,有些规则也一样。剥夺了自由,自然要剥夺某些权益。脱光了搜身,头发要剃掉,到了里面还要接受欢迎新同学的洗礼。马利克还算走运,除了挨几拳,被人当成基佬,运动鞋被人掠走,很快就有大佬自动找上门,主动要做他的靠山。当然,这里一定有阴谋,接受这场交易,马利克的正式黑道生活才算开始。
    凯撒,科西嘉人,在监狱里能够呼风唤雨的大人物。培养了马利克,结果让这后辈把自己踩在了脚下。他为马利克准备的入帮仪式堪称本剧的一大高潮,把刀片藏在嘴里,然后割掉瑞比的喉咙。这类暴力镜头,很多导演喜欢用快节奏的蒙太奇手法。雅克.欧迪亚却用了缓中带急的情绪烘托,甚至把施暴的画面用抻面条的节奏延长了暴力的感官刺激,殷红的血液泼洒在法式阴郁的画色中,只因为嗅到现实的血腥气味,感到更加震撼与不适。

       瑞比这个人物设置得有点意思,他死后的灵魂被导演赋予另一个角色,时常跑进马利克的精神幻境中,向这个矛盾的凡人泄露天机。实际上是为这个杀了人,摆脱不了罪恶的罪犯送去恶灵的慰藉。这种愿望也是出自马利克的本能,瑞比未死前曾对马利克说过,他会留几本书给马利克,还苦口婆心地劝马利克学文化,好像又契合了某种观点,不识字的人相当敬畏知识。

       罗素在《道德哲学》里说“服从神的意志会产生一种无与伦比的安全感,服从源于恐惧,无论我们所服从的领袖是人还是神。”

       我想说马利克从幻境中得到了启示,他以为自己就是先知,所有的一切都是神的旨意。其实,再绕到精神与物质上我们不难理解,所有的借口,即使披上了神的光环,都是人为的产物。不是精神上出了问题,就是精神上正常到能够用超高的智慧玩弄所有人。

       或许雅克.欧迪亚渲染的宗教色彩非我所理解的那么肤浅,这里的确包容了太多我所不知的民族传统及宗教文化。

       成就任何一个传奇人物,都需要垫脚石。

       Ryad(从名字猜测他是摩洛哥裔), 帮助马利克学文化的癌症晚期狱友,他是一个很真实的人物,在超市工作,有老婆有孩子,养过一条精神病狗,结果噩运通通找上他。他的存在旨在讽刺艰难生活的社会状态,同时也是马利克得以成功杀出血路的忠诚战友。最后自己一命呜呼,连媳妇带孩子一切转到马利克的手里。另一个是因走私贩毒被抓进来的埃及年轻人Jordi,从他这里,马利克找到了发家致富的创业项目。但这都是小跳板,在狱中像模范生一样重新改造,而高墙外却是另一番景象。这叫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就连赐予马利克所有便利的幕后老大凯撒都被欺骗了。于是,这样一位小混混,经过六年的奋斗,终于剔除老凯撒,成为了新的黑帮老大。

       最后很唯美,也很机智。做小弟的除了为大哥抛头颅洒热血,心眼儿也得够活份。马利克扭头看了好几眼那一条张扬的车队,手从兜里掏出来,一定做了某个手势,只是切到了屏幕外。其实之前马利克走出看守所时,不经意的张望与点头做足了身份的伏笔。这有点像调戏猜不透大哥心思的兄弟们,娱乐性十足,却也有它的价值。当那首相当有来头的《mack the knife》嵌入画面后,神奇的效果就出来了。跟总结中心思想一样,歌词唱的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混蛋,虽然不是Bobby Darin的原唱版,但改换成Jimmie dale gilmore演绎出的另一种味道,极具个人风格的吐字方式使爵士味浓郁的歌曲充满了空灵与邪性,倒是加强了本片的气质。Bobby Darin的成名曲实现了他要成为传奇人物的梦想,结果这么一唱,好与坏,也算为马利克的传奇收了尾。

       要说本片制作精良,没有异议。拍摄手法也力求突破,多处营造窥视的镜头感,黑幕、画外音频频出现,模拟心跳的背景音效渲染了现场气氛。但就影片的长度,实在是折磨人,因为带有太多法兰斯浪漫的气质,暴力配以抒情在这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虽然效仿了好莱坞的叙事方式,但过于细腻,反而有种拖沓冗长的感觉。似乎只有前四十分钟能让人集中精神,跟着镜头把监狱翻了个遍,再回到故事上,就有种欲睡又不甘的状态了。但有个不错的感受是来自观片后的回味,再返回去重看,拿遥控器快进的手就灵活多了,而且收获也不少。

     

     

    小注解提示:

     

    本片产地:法国

    导演:雅克.欧迪亚,慢工出细活的实力派导演。

    2009年戛纳电影节竞赛单元评委会大奖,将角逐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受到业内高度评价与肯定。

    据说本故事的人物模板取自70年代在法国具有传奇色彩的黑帮老大雅克.梅林。与此人有关的影片还有上下两部法国《头号公敌》,由文森特.卡索饰演。

    科西嘉人:居住在法国科西嘉岛上的居民。通用语言是法语,但在日常生活中他们也用意大利语。信奉天主教,民间传统与物质文化方面与意大利相近,在整个法国,经济文化生活方面是相对落后于其他地区的。

    法国的阿拉伯人:20世纪60年代后法属殖民地获得独立,大量原殖民地国家的移民留在了法国,并加入了法国国籍。此后,阿拉伯移民陆续不断地通过各种方式移入法国。阿拉伯移民中,多数是体力劳动者,文化程度相对较低。阿拉伯人通常聚集的场所是穆斯林礼拜中心,而且,伊斯兰教已成为了法国第二大宗教。

     
    《mack the knife》N多人演绎过,超大腕的保罗安卡,爵士歌王路易斯.阿姆斯特朗,坏小子罗比.威廉斯,西城男孩儿等等。



     
  4.   一、法国式黑帮

      侯麦说:“我们本能地偏爱那些带着邪恶标志的脸和酒吧的霓虹灯。”法国人不见得喝得惯波本酒的辛辣刺激,但他们喜欢看钱德勒经过波本酒浸泡的剧本,热爱端详亨利•鲍嘉那张酗酒过度的脸和永不熄灭的烟蒂。人们喜欢黑色电影的理由总是相似的:那些新鲜的、黑色的、毫不矫揉造作的犯罪,残酷的动机,失去理性的暴力,成为了平凡虚华生活的缓释剂、不会宿醉的豪饮。不过,在法国作品中,黑帮电影或是彻头彻尾的邪恶犯罪分子却没有像在好莱坞片场那样肆虐,它们以一种更加隐匿的“黑色感悟力”和类似宿命的牢笼存在于许多电影中。因为法国导演通常讨厌类型片,而黑色电影秉着反类型的口号也逐渐形成了自己的固有模式。特吕弗就曾明确表示自己讨厌黑帮片,他讨厌类型片的陈词滥调, “有黑帮就难以逃避资产阶级的腐朽”。所以,在法国影坛就鲜少出现像《疤面人》、《马耳他之鹰》或是《教父》这样的作品。

      《预言者》在戛纳电影节首映后,立刻燃起了法国观众对于黑帮片的热情。这不是普通意义上的黑帮片,这是用法国风格拍摄的帮派题材。对于美国的影评人或是对于法国的观众,都正合口味。就像当年美国影评人着魔了一般,一遍又一遍地看《射杀钢琴师》,他们看到了颇具异国风情的反类型片,似像非像的犯罪风格,还带着法国腔调的文艺独白。而法国观众则像发现了自家楼下埋藏的罪恶世界,不用再隔着银幕观看大洋彼岸的暴力谋杀。《预言者》的出现,再次填补了法国黑帮片条目下的空白。

      与《教父》中的西西里黑帮不同,《预言者》并不专注于描写任何帮派,就像片中的男主角马利克不属于科西嘉人也不能算阿拉伯人。从某种意义上说,它都很难称之为一部黑帮片,不以一个英雄式的或是恶棍式的代表人物作为主角。男主人公是导演雅克•欧迪亚热爱描绘的那类边缘人物,这一设置与特吕弗多年前的想法有相似之处。特吕弗在接受采访时,曾这么解释自己为《射杀钢琴师》设置的男主角:“我喜欢生活在社会之外的,但却不孤独的人”。只不过,欧迪亚偏爱的人物比特吕弗更加边缘,他喜欢聚焦于那些孤独的人,一无所有的年轻人。在他看来,这些边缘人物面对社会磨砺所要经历的心理成长,比那些已然成为大人物的生活更加富有生活的激情。

      二、反恶棍、反英雄

      从欧迪亚的作品中,总能体会到一种生命的脉动。

      电影一开场便是黑屏,能听到背景声音里男人愤怒的咆哮声,由弱变强,伴随着监狱铁门沉闷的碰撞声。镜头的切入模仿了人眼睁开的视觉效果:先是在黑暗中辟出眼睛形状大小的光亮,画面模糊,闪动几下,最先出现在视野里的是带着手铐的双手,和其主人马利克那张稚气未脱的脸,写满了对于未来的疑惑。这一不同寻常的开篇,刻意营造出婴儿初临世界的氛围,预示着,从这一刻开始,马利克像新生儿一般诞生于这个完全陌生的不识之城。如同波德莱尔第一次走进巴黎,亨利•鲍嘉隐入第一个夜晚,钱德勒喝下第一口波本酒,一个全新的“黑暗都市”即将展现在他的眼前。马利克没有亲人、朋友,甚至敌人,没人关心他所犯何罪,回忆对他毫无用处。他身无分文,一无所知,入狱前被扒光了衣服接受检查,刚满19岁的年龄令他正好够格挤进这个充满罪恶的腐朽之城。他的人生没有目标,也谈不上有什么信仰。他的血液里流淌着法国人的自由和阿拉伯人的衷肠,他说自己信教却从不祈祷,还大口吃猪肉。别人欺负他的时候,他不服输,会反击,却还是难免势单力薄。他被科西嘉人胁迫杀人,并受尽羞辱,只能给别人打杂。阿拉伯人说他是科西嘉人的走狗,科西嘉人则嘲笑他愚蠢的阿拉伯血统。在这个世界,他没有捷径,只能在夹缝中求得生存。而事实上,他不仅生存下来,还开创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全新世界。

      作为这样一个身份错位、白手起家的小人物,让人很容易就联想到《疤面人》中的安东尼奥•托尼•蒙塔纳。两个人同样都是从一文不名到呼风唤雨的帮派头目。但是,除去这点又很难在他们身上找到其他相似之处。可以说,经历上他们如此相似,性格中又彼此不同。而这正是导演的用意所在,他恰恰是要塑造一个“反《疤面人》”式的人物。他不需要一个类型片中穷凶极恶的恶棍形象,也不想要一个对抗体制的英雄形象。他想要展现的是社会的一分子,一个每日与我们擦身而过的普通人。这种人物正是法国青年电影中常见到的男主角,以另一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作品,卡索维茨的《怒火青春》为代表。在这些愣头青年的身上,映射着整个社会的种族矛盾,情感缩影。与中产阶级淡漠疏离的生活不同,他们的命运更加跌宕多舛,他们常常要面对生死一线的挣扎和道德的选择。不过,这与意大利黑帮片《格莫拉》所展现社会的手法又不同。《格莫拉》是完全写实的,用拼接式的手法揭露社会的种种问题。《预言者》则更关注个人的成长,关注一个普通人面对多重压力和挑战,所要作出的种种抉择,包括道德上的。所以,欧迪亚并不想借助影片达到某种政治目的,他搜寻的是以往黑帮片中缺失的那种哲学思辨。

      为了不被科西嘉人杀掉,马利克百般顽抗逃避后,生平第一次杀了人。死者拉杰卜之后一直以一个鬼魂的形象出现在马利克的身旁,令影片多了些许神秘莫测的气氛。鬼魂的存在并非是通常意义上罪犯心中的良知或是负罪感。他反而是揭开影片《预言者》这一玄妙名字的关键所在。预言者所指的显然是马利克,但是他真正被认为是预言者的时候,是冥冥中提前看到了横飞过来的鹿,撞在车窗上,预知了公路上一起即将发生的车祸。在影片中,马利克一直非常倚赖鬼魂拉杰卜的意见,他没有朋友,而拉杰卜总能给他生活的正确答案。实际上,可以认为,这是展现马利克内心成长的一种拍摄手法。学过的知识会以奇妙的方式在人们的大脑被处理重组,每次当遇到疑问的时候,它都会经过复杂的过程,迅速成为一个应激的答案出现。鬼魂拉杰卜告诉马利克的,都是平时大脑在无意中搜集的记忆与知识的重组。他见证了马利克的成长,而鬼魂消失的那天,就是马利克真正成为一个男人走在社会上的时刻。他不再需要询问自己,因为一切答案早就写在他的心中。

      杀人,通常都让主人公陷入一种道德评判,在影片中,这一事件并没有被当作一个道德话题被展开,导演以一个旁观者的态度尽量呈现客观的事实。监狱是一个被重建的社会,它更加简单、粗鄙,人性不以善恶区分,而更像是一个君主集权制的世界。以凯撒•吕西安尼为首的科西嘉帮派不仅要控制监狱之中的社会,还要利用监狱之外的社会,进行经济发展,巩固自己在其中的位置。监狱之外的权势与经济斗争的成败与否,明显的体现在监狱之内的日常生活中。

      三、边缘人生

      纵观雅克•欧迪亚以往的作品,不管男女,他的主角都是游走在社会边缘的人物形象。无论是《唇语惊魂》中必须靠助听器和读唇语生活的卡拉•贝姆,还是《我心遗忘的节奏》中迷失于暴力青春里的汤姆•塞尔,亦或是《预言者》中在“监狱学校”艰难成长的马利克。他们都在不同的生命轨迹上面临相同的困境——他们无法将自己归类,无法安全的躲避于社会巨大的群族树荫下浑噩度日。他们不被看好,不被理解,必须忍受孤独,在社会那晃动不安的暧昧边缘企图寻找到属于自己的生活节拍。也正是因为这种不同,他们眼中的世界也区别于他人,他们能看到生命黑暗中的微光,也是这束微光照亮了他们前行的步伐。卡拉可以读唇语,她能知道别人隐藏的秘密;音乐是汤姆生活中最美好的一个存在,给他庇护,让他成长;马利克用他模糊的身份,游走于不同的人群中,他既懂科西嘉语,又了解阿拉伯人。直到有一天,他们发现,所谓边缘人生,是你可以得到任何你想要的生活。只要鼓足勇气,稍微跨出一步。

      《预言者》之所以成为欧迪亚迄今为止最为成功的作品,是因为马利克所经历的蜕变历程最为艰辛漫长,不再是《唇语惊魂》中二人世界的爱情游戏,或者是《我心遗忘的节奏》中的多舛青春,这一次更具有史诗架构,如同是“罪恶地下世界的迷幻冒险记”,涉及众多人物,却又条理清晰。整部电影被文字标题划分为十一个部分。标题中有人名也有时间标签,它们每出现一次,就代表着马利克人生的又一个挑战和进阶。每一个出现在他身边的重要人物,背后都代表着一个类群,甚至一个民族,而他们在马利克身上都找到了融合点。虽然导演一再强调影片没有映射任何真人真事,但是从镜头中还是可以看到他对于法国社会的态度。在马利克坐飞机的那次经历中能看到监狱与外面社会的惊人相似性。在机场和监狱,他都要被搜身,检查证件,接受别人派发的食物。唯一的区别,可能只是在机场不用脱光衣服而已。从这点来看,监狱是搭建在正常社会架构下的罪恶世界,在那里映射出人类更加本能的一面。

      最后,马利克走出了监狱,迎接他的是已逝好友的妻儿。导演没有给他一个更加明确光明的未来,不过可以确信的是,他其实一直都走在一条先人预知的路上——“生命确是黑暗,除非有盼望,而一切的盼望都是盲目,除非有知识,而一切的知识都是枉然,除非有工作,而一切的工作尽都虚空,除非有爱。”(纪伯伦)

    转载请注明作者:九尾黑猫
    原文刊载于《看电影·午夜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