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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呛人生 第一季 Beef Season 1(2023)

简介:

    平凡无奇的一天,两个路怒症的邂逅引发了一连串的事件。失意的承包商丹尼·周(史蒂文·元 Steven Yeun 饰)不仅被白色奔驰车挡住去路,还遭到车主的无情鄙视。怒火中烧的他驾驶红色皮卡一路追逐,最终却以失败告终。随后不久,他通过车牌号找到奔驰的主人,谁知对方竟是一名女子。女人名叫爱美·刘(黄阿丽 Ali Wong 饰),她独立创业,有着看似幸福美满的家庭,但是丈夫有意无意的忽视却总让她充满愤懑和不满。丹尼的出现让两个路怒症心底的怒火都得到宣泄的出口。他们想方设法调查对方,攻讦彼此,与此同时又把身边的人卷了进来。

演员:



影评:

  1. 每集标题都好像名人名言,查了下资料,导演确实有参考了一些经典的文学和影视作品,让标题更能反映角色的心态(参考Netflix Tudum上的文章)。另外每集跟着标题出现的画,除了第1集都是扮演艾萨克的David Choe的作品。

    第1集: “The Birds Don’t Sing, They Screech in Pain”

    The trees are in misery, and the birds are in misery. I don’t think they sing. They just screech in pain… Taking a close look at what’s around us, there is some sort of harmony: It’s the harmony of overwhelming and collective murder. — Werner Herzog

    “树木和鸟儿都在痛苦中。我不认为它们在歌唱。它们只是在痛苦中尖叫......仔细看看我们周围的事物,存在着某种和谐:那就是势不可挡的集体屠杀所带来的和谐。”——沃纳·赫尔佐格

    这一集的标题受到了德国电影导演沃纳·赫尔佐格纪录片《梦想的负担》的启发。就像赫尔佐格在引言中提到的鸟类一样,艾米和丹尼在他们首次登场时似乎是普通人:艾米是一位成功的女商人,但仍然爱戴着顶渔夫帽;丹尼是一名普通的承包商,正在努力找到自己的立足点。在他们俩的路怒事件之后,我们意识到这两个角色在表面下隐藏着痛苦和严重问题。

    第2集: “The Rapture of Being Alive”

    I don’t think the meaning of life is what we’re seeking. I think it’s the experience of being alive… so that our life experiences on the purely physical plane will have resonances with our own innermost being and reality, so that we actually feel the rapture of being alive. — Joseph Campbell

    “我不认为生命的意义在于我们所追求的东西,我认为在于生存的经历......这样我们在纯粹物理层面上的生活经验将与我们自己最内在的本质和现实产生共鸣,这样我们才真正感受到了生而为人的狂喜。”——约瑟夫·坎贝尔

    “感受生而为人的狂喜”是什么意思?在1988年Bill Moyers采访节目中,美国作家约瑟夫·坎贝尔在被问及对生命意义的看法时提出了这个答案。这个回答很适合第二集,因为艾米和丹尼愈发执着于互相报复中,他们的争斗触及到他们最原始的部分,使他们能够表达他们隐藏的冲动和情感——或者你可以说,感受到了生而为人的狂喜。

    第3集: “I Am Inhabited by a Cry”

    I am inhabited by a cry. Nightly it flaps out. Looking, with its hooks, for something to love. — Sylvia Plath

    “我心中充满了哭泣。每夜都会飞舞着寻找爱情。”——西尔维娅·普拉斯

    在她的诗歌《榆树》中,西尔维娅·普拉斯写道她内心深处有一个黑暗的东西,在夜晚为爱哭泣。艾米和丹尼希望,当他们得到他们在生活中所渴望的东西时,他们就可以轻松摆脱内心的黑暗。这个标题也暗示了第七集,当两个角色终于实现了他们的梦想,但内心仍然感到空虚。

    第4集: “Just Not All at the Same Time”

    You can have it all, just not all at the same time. — Betty Friedan

    “你可以拥有所有的东西,只是不能同时拥有。”——贝蒂·弗里登

    当在一次会议上问及女性是否可以拥有所有东西时,女权主义者和作家贝蒂·弗里登给出了这个坦率的回答。这个回答与第四集中艾米的情节相似:在拉斯维加斯的问答环节上,艾米的粉丝们认为她拥有一切——美丽的家庭,风景如画的家园和成功的事业,她向粉丝保证,他们可以跟随她的脚步。但我们在剧情中见到的事实是,对于艾米来说,平衡婚姻、育儿、职业和个人实现并不容易。

    第5集: “Such Inward Secret Creatures”

    We are such inward secret creatures, that inwardness the most amazing thing about us, even more amazing than our reason. But we cannot just walk into the cavern and look around. Most of what we think we know about our minds is pseudo-knowledge. We are all such shocking poseurs, so good at inflating the importance of what we think we value. — Iris Murdoch

    “我们是如此内向的神秘生物,内向是我们最神奇的特质,甚至比我们的理智还要神奇。但我们不能简单地走进洞穴里,四处张望。我们所认为的关于头脑的大部分知识都是伪知识。我们都是如此令人震惊的装腔作势者,如此擅长夸大自己重视的事物的重要性。”——艾丽丝·默多克

    受到艾丽丝·默多克小说《大海,大海》中这段话的启发,第5集揭示了各个角色试图掩盖的肤浅的价值观,我们能在富美对儿子乔治的自豪和关心以及娜奥米向艾米寻求推荐信时看到了这一点。每个角色都相当把自己当回事儿,甚至到了自恋的地步,同时又在极力隐藏自己的别有用心。

    第6集: “We Draw a Magic Circle”

    We draw a magic circle and shut out everything that doesn’t agree with our secret games. Each time life breaks the circle, the games turn grey and ridiculous. Then we draw a new circle and build a new defense. — Ingmar Bergman

    “我们绘制了一个魔法圆圈,把一切与我们秘密游戏不符的事物隔离开来。每当生活打破这个圆圈,游戏就会变得苍白无力。然后我们就重新绘制一个圆圈,建立一个新的防线。”——英格玛·伯格曼

    这句摘自英格玛·伯格曼的电影《犹在镜中》。这集里艾米陷入了自己编织的谎言之中,她迫切希望自己相信那一系列不幸事件,从路怒事件到她岳母摔倒进医院,完全不是她的错。

    第7集: “I Am a Cage”

    I am a cage, in search of a bird. — Franz Kafka

    “我是一个笼子,寻找一只鸟。” — 弗朗茨·卡夫卡

    在卡夫卡Die Zürauer Aphorismen随笔集中的这句话描绘了人类是空虚的容器,不断寻找意义。在寻找的过程中,丹尼因为沉迷争斗险些酿成大错,跑到教堂寻求慰藉。另一方面,艾米告诉乔治,她一直有一种感觉在胸口“feels like the ground”。两个角色都因为迷失而倍感无助。

    第8集: “The Drama of Original Choice”

    Moral choice is free, and therefore unforeseeable. The child does not contain the man he will become. Yet, it is always on the basis of what he has been that a man decides upon what he wants to be. He draws the motivations of his moral attitude from within the character which he has given himself and from within the universe which is its correlative. Now, the child set up this character and this universe little by little, without foreseeing its development. He was ignorant of the disturbing aspect of this freedom which he was heedlessly exercising. He tranquilly abandoned himself to whims, laughter, tears, and anger which seemed to him to have no morrow and no danger, and yet which left ineffaceable imprints about him. The drama of original choice is that it goes on moment by moment for an entire lifetime, that it occurs without reason, before any reason, that freedom is there as if it were present only in the form of contingency. This contingency recalls, in a way, the arbitrariness of the grace distributed by God in Calvinistic doctrine. Here too there is a sort of predestination issuing not from an external tyranny but from the operation of the subject itself. Only, we think that man has always a possible recourse to himself. There is no choice so unfortunate that he cannot be saved. — Simone de Beauvoir

    “道德选择是自由的,因此是不可预见的。孩子并不包含他将成为的成年人。然而,正是基于他曾经是什么,一个人决定了他想成为什么样的人。他从自己设定的性格和其相关的宇宙中汲取道德态度的动机。现在,孩子逐渐建立起这个性格和宇宙,但却没有预见到它的发展。他毫不在意地行使这种自由,却不知道这种自由的令人不安的方面。他平静地沉溺于自己的喜怒哀乐,似乎没有明天和危险,但却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最初选择的戏剧性在于,它在整个生命中一刻不停地发生,它在任何原因之前出现,自由似乎只以偶然性的形式存在。这种偶然性在某种程度上让人想起加尔文主义教义中上帝所分配的恩典的任意性。这里也有一种预定,不是来自外部的暴政,而是来自主体本身的运作。只是,我们认为人总是有可能求助于自己。没有什么选择是如此不幸,以至于他不能被拯救。”——西蒙·波伏娃

    女权主义作家波伏娃在她的书《模棱两可的伦理学》中,讨论了我们今天所做的选择是由我们过去和我们成长环境所预定的。第8集深入了解了艾米和丹尼各自的过去,从出生到童年到成年。对他们成长背景的观察,能让我们理解为何他们现在深陷于自己的黑暗中。

    第9集: “The Great Fabricator”

    Attachment is the great fabricator of illusions; reality can be obtained only by someone who is detached. — Simone Weil

    “依恋是幻象的伟大制造者;只有那些超脱的人才能获得现实。” - 西蒙娜·威尔

    西蒙娜·威尔在她的第一篇出版物Gravity and Grace中探讨了这样一种思想:为了完全接受现实,你必须经历一种损失。第9集两个角色正在与他们最亲近的人渐行渐远:丹尼对保罗坦白因为他希望弟弟能留在他身边,所以当年扔掉了弟弟的大学申请信;因为艾米的行为引发的抢劫行动威胁到了家人的安全,乔治决定带着女儿离开。随着他们所爱之人的离开,也许他们终于意识到他们所创造的混乱。

    第10集: “Figures of Light”

    One does not become enlightened by imagining figures of light, but by making the darkness conscious. ― C.G. Jung

    “人并不是通过想象光的形象而开悟的,而是通过让黑暗变得有意识。”- C.G.荣格

    荣格在《炼金术研究》第13卷中写道,为了向前发展,我们必须首先触及我们的黑暗面。在大结局中,艾米和丹尼终于斗到了尽头:两个敌人开车冲下悬崖,一同被困在沙漠中。至此他们已经对彼此展示了自己可怕的一面,从在地板上撒尿到破坏汽车,艾米和丹尼的矛盾使他们的最坏的一面浮出水面。然而,在沙漠的经历,让他们都感到安慰,知道对方内心同样受到了伤害,他们彼此一样糟糕。这个领悟使得两个角色能够继续做自己,继续他们的生活。

  2. 电视剧的开头,《怒呛人生》所建构的亚裔人物形象是典型的“蜂鸟”,借由社会学家项飙在与迈克尔·桑德尔的访谈中所提出的“悬浮”现象,我们可以用“蜂鸟”这一隐喻来充分地形容美国亚裔青年城市中产的形象——他们就像蜂鸟一样疯狂地挥动着翅膀,只是为了在空中停留,不能有哪怕一秒钟的放松,不然你就会掉下去,你不能出局,不管胜利的几率有多低[1]。

    剧中的女主人公Amy Lau为了自己的事业而疲于奔波,同时在家庭中她是一个强势的女人,她负责房屋的设计和装修,担负起家庭的支出,而她的日裔丈夫是一个懦弱、无能的艺术家之子——也就是说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当然,这样的家庭并不是《瞬息全宇宙》简单的置换,因为它看上去更加圆满、和谐并且成功。但是,Amy一如同《瞬息全宇宙》中的Evelyn——全能的一家之母,同时又为了生计而精疲力尽。

    当然,这也并不单单是美国亚裔的困境,这是大部分城市中产和年轻一代所面临的优绩主义陷阱,处于优绩主义内部的系统性暴力下的一代人常常面临着巨大的焦虑、迷惘和心理压力,而他们在现代城市文化的驯化中被要求继续保持着某种中产阶级的体面。这样的体面在剧中的第一集浓缩在Amy的丈夫George的“你要开始专注于生活积极的一面”的要求当中,同时这些教条也已经被内化为自我生活的逻辑——面对工作信息的轰炸和生计的折磨导致精神濒临崩溃,Amy也还是要强撑着笑容维护自己在家庭当中的以及在商业伙伴面前的体面。她不能让商业合作伙伴指导自己生活中真实发生的那些事——路怒、飙车、出轨,她不愿意让商业合作伙伴认为自己的公司沾染了很多麻烦而导致收购的破产。

    这种体面的维系,在结构上也是不可持续的,处于焦虑、迷惘和不安中的人迟早要面临自我的崩溃和极端情绪的到来,这种极端情绪即可以表现为无定向、无目标的躁郁、狂暴等特征,也可能表现为某种强度、浓度极高的社会情绪。可能是仅仅因为无意识的挑衅就冲动地开启路怒式的飙车,也可能是拿着枪对着手机怒吼,同时也是在第一集中Danny Cho的台词里所说的,“我不想...我受够了总要面带微笑。”

    在无异于用近乎自我催眠的方式来掩饰自己的强烈的焦虑、疲惫、无助的情绪时,人,作为在资本市场当中自由出卖自己劳动力的个体就会在过度的狂热当中燃尽自己。

    在其中,人所突出表现的症候就是疲惫、燃尽的心灵和溢出荧幕的社会戾气。

    但是Amy她不仅是优绩主义的受害者,她还是优绩主义最忠诚的摇旗手,她在光鲜亮丽的拉斯维加斯酒店大堂的发言可以说是经典的对功绩主体的规训的背书,“You can have all,you can.”

    女性在优绩主义当中被训诫为既要又要的角色,她们被要求在事业上有所成功,同时也要顾及家庭生活——又要成龙又要成凤的价值要求,而满足这样的要求只能不停地给自己拧上发条。

    而这句话似乎又十分地贴近现实生活中成功学的神话,“只要足够渴望和足够努力,你就能做到任何事情。”

    由否定性的情态动词“不允许”和“应当”(nicht dürfen und sollen)转向肯定性的情态动词“能够”(können)恰当地表达着优绩主义的积极属性,这是韩炳哲在《倦怠社会》中所论述的。在社会集体无意识由“应当”转向“能够”时,较之驯化的主体,功绩主体更高效、多产。“能够”也没有撤销“应当”,主体依旧接受规训,“能够”只是现代社会新戒律的效绩命令[2]。

    那么我们也可以理解Amy的自我催眠,她不停地给自己拧上发条,也让自我的巨大焦虑、迷惘和心理压力在这些过度的狂热和渴望当中被掩盖。

    相较于拥有商业和家庭两方面成功的Amy Lau,处于社会相对边缘的韩裔移民Danny Cho似乎更加符合韩炳哲在《倦怠社会》中所勾勒的只会劳作的“der letzte Mensch”形象——毫无防御地陷入过度的积极性之中,没有任何的独立自主性可言[3]。他也是出于生计,为了家庭奔波劳碌,不停地接着他并不喜欢的家庭维修的工作,甚至愿意去接他不擅长的劳务。他不能说是没有外力的压迫,但是他完全处于自愿地剥削自己。

    Danny Cho无比渴望获得家庭和事业上的成功。在家庭方面,他希望把自己的父母重新接回到美国,住进大别墅;在事业方面,他渴望着自己成为成功的企业家,并且是在自己的带领下事业一帆风顺。也一如剧中另一个韩裔角色Edwin对于家庭、事业成功的幻想和渴望。

    以至于Danny在面对收获成功的可能性面前,他毫不犹豫地就背弃了他的老大——Isaac Cho,把Isaac送进了监狱,独吞那笔丰厚的赃款,同时,他也是对传统东亚形象里家族秩序的背弃——不无讽刺的是,在此之前,他们大谈家族的利益与共,表亲之间的亲密无间,以及兄弟合作其利断金。但是个体层面上的胜利,或是更小的家庭单位的成功面前,Danny毫不犹豫地就选择出卖Isaac,这与Danny相关的剧情所论述的韩裔家族价值结构出现强烈的反差对比。

    同时,剧中的Naomi也是这样,前脚刚用所谓的“东亚姐妹花”客套寒暄,后脚就可以笑着脸用最阴险的话语来威胁Amy。“蜂鸟”和“响尾蛇”是最符合剧中东亚裔形象的隐喻,当然,也可以不止剧中。

    这些形象无比符合于传统的对亚裔身份的讲述——在背负着沉重的文化价值结构和观念下,为了家庭拼死拼活,也可以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当然他们又耻于谈论自己真实的想法。

    事实上,东亚人对于自我压抑情绪的行为保持高度的自觉。第三集的开头,Amy面对家庭医生的倾诉披露着自己对于东亚身份所带来的异质性情感结构的高度自觉,他们对于自己压抑情绪缺乏情感交流的行为心知肚明,也清楚地明白这种行为是由于从小的家庭环境和文化价值观所导致的,但是尽管他们对此心知肚明,但是他们依旧会选择压抑、掩盖、遮蔽自我的真实情感,而这样的“压抑”常常也指向他们面对真实自我的能力缺位和“自我的功能限制”。直到他们面对现实毫无保留的崩塌,面对再也没有选择的情况。

    但是,当我们将亚裔这种异质性情感结构放置在弗洛伊德对于人类的心理图像的诊断中来的时候,我们可以清楚的看到东亚家庭将作为一个非常典型的案例,在从幼童成长伊始,就导致其个体层面上严重的“自我的功能限制”。

    根据弗洛伊德的表述,人类婴儿相较于其他动物被延长了无助和依赖性。他们在子宫内的生存看起来相比于其他动物来说大大缩短了;他们被抛入世界时比其他动物更加的未成熟。从而外部现实世界的影响就加重了,人很早就被要求将自我和本它区分开来,外部世界的危险的意义就升高了,并且抵御这种危险并能代替子宫内生活的对象的价值就大大地提高了。这个生物学因素制造了第一个危险的处境,并且产生了人们再也无法摆脱的被爱的需要[4]。

    这样一种幼儿早期“需要”的内容和方向被配以“爱”的表述,也将要回应这样一个问题,即一个被理解为危险的信号化的图示的“原初焦虑”在何种程度上能够引起幼儿将其特定的欲力冲动排除在其精神组织的进一步过程化之外,并将其压抑至无意识之中。在弗洛伊德看来,回答的关键在于,所爱对象的分离的信号并非仅仅源于外部世界,而且也可以来自内部世界;也就是说,在儿童那里,他在自身之中所察觉到的任何愿望,(这也同时被体验为与那个曾经渴望的爱的继续存在的不想一致),毫无疑问会引起旧的、原初的分离焦虑。[5]

    如果幼儿也能够发现其自身的愿望是一种可能失去所爱对象的警告信号的话,那么在弗洛伊德看来,他就会直接本能性地采取所有措施,以避免这个危险的愿望所预标出来的情形;并且能够达到这个目的的唯一手段,存在于令人不快的冲动这个代价之中,这个冲动因此被作为愿望而放弃并且抽离于意识。

    而在第八集的Danny和Amy的成长回顾当中,两者的童年经历又非常吻合弗洛伊德所谓的“压抑”过程。儿童将其所有的愿望都压抑至无意识之中,对那些愿望的追求必定被他体验为他的照顾者的爱的威胁;为了不必于其母亲或者是其他某个他所爱的人相分离,他就为那些未得到表达的、从最开始保留的愿望建立起一个积蓄之所,这个积蓄之所在他之中像一个“陌生的身体”一样继续存在。但是当他有了孩子或是弟弟,就像排泄一样,将这个“陌生的身体”、情感上的压抑都注射在下一代人的身上。最为典型的实际上是,Danny Cho与他弟弟之间的关系,他对于失去所爱的人的焦虑与恐惧,转化为他对弟弟强烈的掌控欲和支配欲,他甚至无法公开地向弟弟表露对于分离的焦虑,因为他在自我情感的压抑当中失去了表露真实愿望的可能,丧失处理主体间关系的能力,而只能暗地里将他弟弟的大学申请信全部偷偷扔到垃圾桶中,用一种毁灭自己也毁灭他者的方式来实现自身的意图。这样的一种“自我的功能性限制”带来的众多后果之一,是他者的消失和个人主义的绝境,这是Danny Cho所代表的东亚家庭的状况,没有他者,只有绝对的自我,不是对他者的无视,而是对他者作为一个独立自主的主体的不承认,是一个将他人的自我功能化的家庭。

    但是幼童早期所需求的“爱”却也常常是在亚裔中产家庭的特异性情感结构当中所被无视的。

    中产阶级文化中的掩饰、谎言和体面常常是关于金钱的,随之而来的冲突总是深入到最诚挚的爱欲、最崇高的精神关系当中。当然,这也非常吻合大部分亚裔的观念,不仅仅是剧中的亚裔角色,也是关于东亚裔的文化价值观念,似乎是本着逻辑的自洽和对生活的透视,他们善于将所有的关系还原到它们的物质起源,当他们认为没有金钱就无法拥有圆满的家庭时,他们的潜台词就是没有“我的奔波劳累”就没有你们幸福的家庭生活,没有“我的牺牲”就没有你们母女(子)闲情逸致的生活,因此他们自然而然地也将自我放置在了道德层面永恒的至高点上。而Amy成长的原生家庭就像张爱玲《中国人的宗教》一文里所描述的那样,“近代的中国人突然悟到,家庭是封建的余孽,父亲是专制的魔王,母亲是好意的傻子。”

    由于意义总是不能摆脱其起源,因此很容易在一切掩盖或中和了物质关系的东西当中辨识出伪善、多愁善感的痕迹,其实是被掩盖的,因而毒性倍增的利益的痕迹。如果谁想要彻底按照这个观念来行动,那么他就将一切真理连同虚假的东西一起根除了,就根除了一切不管多么弱小,却依然敢于试图逃出普遍实践之囵圄的东西,根除了一切对更高贵的状况异想天开的期盼,最终直接产生了野蛮[6]。

    但是不幸的是,亚裔家庭常常就是这么做的,他们也习惯如此的行动,将情感的联结溯源至最简单的物质起源,甚至简单地将情感关系用物质起源来简单地掩盖。

    似乎大部分生长在东亚文化范围内的家庭的孩子都有这样的经历,资源与物质成为最基本的关怀,而非是“爱”。以至于有人愿意相信金钱就是人早期最基本的情感需要。

    电视剧所建述的主体——两位男女主人公,除了是移居美国的亚裔城市中产,男女主角又有一个明显的身份特征,他们是“80后”,我想我也不用重述男女主人公在荒野当中对于自我年龄身份的抱怨——“每个80后都被毁掉了,快餐,糖果,该死对二手烟”,也不需要重述网络媒体当中对于所谓“80后一代“的身份想象。

    Danny的弟弟与他们二者有着截然不同的性格特征与文化习性,这似乎与他的年龄身份息息相关。Danny的弟弟所成长在哥哥“面对你想要的东西,你就去争取”的肯定性命令之下,而鲜有传统文化的负担。

    但是在Danny Cho对他弟弟的“做你自己”的肯定性的命令背后依旧是传统文化价值结构对个体自由意志压抑的要求,“你要取一个韩国女生,不要让父母失望。”

    这是优绩主义的肯定性训诫和东亚家庭异质性情感结构导致的自我意志自由限制的结合。

    在结局当中,他们如愿地将焦虑接纳至个体追求的体系上来,也即是说,他们成功地将焦虑作为人格的一个整合部分来接受;而在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说,人类的自身关涉,完成于通过对焦虑的情感上坦诚而实现的意志自身占有的过程中。

    在弗洛伊德看来,对于其自身的本性,也就是意志自由的能力,人类只有在其无限制的行驶其功能的时候,才能全范围地享有,也就是说,在良好运作与人类幸福之间存在一种条件关系,只有在愿望、价值和现实之间的理性的权衡才能保证良善的生活。

    尽管《怒呛人生》以及《瞬息全宇宙》的结局看上去似乎离所谓的良善的生活可能还离得还是很远。

    [1] 项飙,迈克尔·桑德尔《走出对成功的崇拜——从精英的傲慢看优绩主义的陷阱》

    [2] 韩炳哲《倦怠社会》

    [3] 韩炳哲《倦怠社会》

    [4] Freud, Gesammelte Werke, Bd.XIV, S.186f.

    [5] 霍耐特,谢永康译,《自由的占有——弗洛伊德的个人自身关涉构想》

    [6] 阿多诺,夏凡译,《道德底线》

  3. 很久没有出现一部让我一口气追完又怅然若失决定写点什么的剧了。好剧推荐,且尤其适合于目前处于焦躁困境的你我东亚人。

    恕我直言,在我有限的认知和目前的阅历下,我对未来自己的幻想就是剧中的艾米。事业成功,嫁给日裔艺术家,生一个可爱女儿,只需生育而无养育,老公在我低谷失落的时候带我做心理咨询,能够承认精神出轨且只敢对着辣妹照片打飞机。我住在有草坪的大house里,顾得起保姆,每个早晨有杯smoothie在我床头。

    看似“I can have everything”,可这其实也是我们在社会注视与规训下,所理想化的生活。我们老中人的快乐来自于体面,来自于虚荣感,而非发自内心的快乐。在everything的背后,老公废柴且无法让我满足,女儿有情绪问题,怎么做也无法让婆婆满足。可那又如何?抛开这些隐忍和藏在聚光灯后的东西,我依旧成功。而那些丑陋且无法伪装的面孔,我可以在一个完全毫无瓜葛的陌生人前展露。因为他无从得知我的修养,我的体面,也无需再他面前伪装成一个成功的女人。我可以在他面前极端表露我的真实感受,俗称发疯。

    东亚人一辈子都活在规训下。我们能想出来最解气最狠的报复方法也是去仇人家里撒一泡尿,且撒在厕所的地板上。而面对天不知地不知的地下情人时,也依旧过不去心中道德那一关,仅敢和情人聊天跳舞,且发生在另一个城市。如若这不是一部围绕亚裔生活的片子,那按照西方那套,应该是拿着枪直接上门爆头,然后开车狂奔数十里的狂野公路片or激情一触即发,还未进门就迫不及待脱去bra的年下爱情片。

    其实很触动我的一点还有艾米和他弟聊天那段。东亚女在面对比自己不止低一档的foolish男人的时候,依旧可以从那些低端情话中找到安慰自己的点。即使深知对方是不可爱也无法爱的人,也依旧会陷入这种小情小爱中,渴望获取一种廉价却又纯真的情感。而东亚男人也从不将真实目的写在脸上,而是在一番糖衣炮弹的轰炸下,将目的描述得伟大宏伟,欺骗自己是因为爱才讲出这些话。最可笑的是,在面对这种大男子主义下的“百万宣言”,艾米认真回复“钱没有这么容易赚到”,他弟立刻恼羞成怒,用最带有贬低色彩的词语回击。多么可怜呀!那颗自大又脆弱的小心脏是多么不堪一击呀!

    我们无法单纯地享受sex,享受生活,享受快乐,这一切都要加上意义与理由,才能获得享受的价值。这就是咱们东亚人,一辈子拧巴矛盾,一辈子晦涩难懂。我们痛苦来源于此,却又在这种隐晦的爱中寻找真理,获得像揭晓谜底一样的快乐。

  4. 「怒嗆人生」有很棒的劇外話題!劇中的女主丈夫和反派的現實生活!

    每次片頭一開始有一幅快閃的畫作,那些畫其實是David Choe 畫的,他也在劇中飾演 Danny詭異的表哥Isaac Cho 。Issac在現實生活中不只是演員、記者、還是一位蓺術家!

    如果你眼睛銳利的話,你應該會發現他有點眼熟.臉書創辦人 Mark Zuckerberg 草創第一家臉書辦公室成立時,請了一位蓺術家畫一面辦公室的大牆,當時請台藝術家收現金,或是在末來領股票。那位藝術家認為現金也不多,不如賭上這一把,決定不收任何一毛錢,等末來的股票。

    在2012年,zuckerberg對那位藝術家補上當時價值200萬美金的臉書股票作為感謝,那位藝術家就是 David Choe !

    這個新聞後來成為矽谷傳奇,也開始了矽谷科技公司聘請蓺術家畫辦公室大牆作為裝飾的藝術文化。他可能是全劇組員最有錢的演員,但是他在真實生活中,完全看不出來他千萬富翁,過得相當樸實,乍看還以為他是位潦倒的蓺術家。導演去 David的家翻出了未曾展示的畫作當作片頭的驚悚的圖片!

    另外,劇中女主角Amy Lau的丈夫 George Nakai是由Joseph Lee飾演,他在劇中飾演一位在家帶小孩的「不成功的藝術家」。他在現實世界裡是一位超級成功的藝術家!他的畫作嘗試印象派風格,在真實的人像油畫中突然加入破壞的筆畫,殘缺卻和諧,善於拼貼與黑暗的美。他的作品不止展出就售完,同時還有一派畫迷追逐。

    (節取自數位藝術家黃飛龍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