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丧(短片)(2015)
简介：
- 《喜丧》入围第十二届中国独立影像展剧情短片竞赛单元
演员：
影评：
- 一直以来，我都是不愿触碰社会矛盾、社会阴暗面的人。因此，我不是一个喜欢关注社会新闻的人。总觉得很多东西远远超越了我的承受范围。有人问我，你为什么总是觉得世界很美好。我答，因为这个世界本来就很美好。是的，不愿去碰及深层次的矛盾，自然会觉得这个世界是极好的，我不否认我在自我欺骗和自我逃避。
但是平行影像周，作为除了电影院里放映的另一种电影的向度，自然不会避讳涉及社会矛盾的电影。《喜丧》便是其中之一。我不得不做点功课，更重要的是放下心中的芥蒂。
这次平行影像周放映的是短版的《喜丧》，三十分钟。平行影像周结束后，影迷们开始洋洋洒洒的写着各种才华横溢的影评，我有幸看到了Invisible___ 一篇关于《喜丧》的短评，让我有所感触。“我周围很多人对这部片子的评价很高。不过在我这里，观感并不舒服。且不说片子呈现的究竟是一种‘民俗’还是‘伪民俗’，‘一出好戏’或是‘一场闹剧’这样的看法本就因人而异吧。
我非常理解Invisible___的感受，因为我不愿触碰涉及社会矛盾的电影，往往也是因为这种矛盾难以准确拿捏，很容易被形象化、夸张化，矫揉造作、生硬单薄，让观众跳脱出戏。比如《天注定》，是的，我不喜欢《天注定》。因为电影里的矛盾激化点，太过戏剧化，更像是为了矛盾而矛盾，完全说服不了我。但不得不承认凡是涉及这类题材的导演，必须为可嘉的勇气点赞，因为角色冲突与戏剧张力表现起来并非易事。
但我也冒昧猜想这位Invisible___观众应该是非农业户口，而且应该和农村生活也没有什么交点。也有可能因为影片放映结束后导演并没有出现和我们互动（影评人也是本次平行影像周的策展人水怪解释导演正在山东拍新电影），所以我们可能不能更好的理解导演的创作思维。《喜丧》的导演张涛曾在其他场合说他拍的这部电影就其题材而言，已经很含蓄，现实比起电影，还要触目惊心得多。说实话，我是认同的，现实比电影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们家的习俗是大年初一回老家拜年。(我的老家还算是比较地道的农村。)今年大年初一回老家，爸爸和我二姑二姑父喝茶聊着谁谁谁年尾（即除夕前）又跳井了。那条井里，这已经是第三条人命了。他们聊天我一向不插话，模模糊糊的听出来应该是个年迈的老奶奶。我有些难过一条生命的消失，但却不知好奇为何年迈的人会毅然决然的选择了这条路，为何这个小村子一次又一次重演悲剧。黑暗中看着正在放映的《喜丧》，我开始自责当初没有刨根问底。写着这些东西的时候，给我妈打电话询问了一下，我妈说今年这位是因为长病跳井的。我问道这些人里没有因为儿女不孝顺的吗。我妈一针见血的说应该都也包含了这些原因了，如果在儿女身上看到了希望，也不至于走这条路。继而和我感慨世态炎凉、人性丑陋。
我一边听着我妈的愤世嫉俗，一边开始思考那么《喜丧》中的林郭氏在街坊邻居眼里也算是因为长病而想不开了吗。大抵是这个样子吧。记得《喜丧》中，为林郭氏老人办喜丧时，年长者（应该是个有威信的老者）在台上发言，说这也算是喜丧。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接近死亡的晚年竟迫不及待的决绝选择了吃老鼠药自杀。活得人办一场隆重的喜丧，是真的祭奠不幸离开人世的亲人，还是只求自己问心无愧，但真的可以问心无愧吗？我们的生活都过于匆匆忙忙、忙忙碌碌，麻木不仁的面对一幕幕悲剧重演了一遍又一遍，却懒于思考造成悲剧的根源。人与人之间的冷漠无视、漠不关心，可是要比老鼠药毒千千万万倍啊。所幸的是林郭氏一直以来都有自己的信仰——供奉菩萨，每日为儿孙祈福。但这坚定的信仰或者说唯一直射她内心的温暖，最后却也被儿子儿媳狠心摔烂了。剩下的强烈的尊严，可能不容许她无奈被迫接受在养老院孤独终老，她宁愿快步走向另一个世界，以获解脱。林郭氏与儿女，一方善解人意、无私奉献；一方精于算计、残忍冷酷。这种极其不平等的爱，也可能注定会酿成一场悲剧的发生。
水怪介绍说《喜丧》里的演员都是非专业演员，都是导演的亲戚邻居。正是这种原生态的表现方式，才更加让我这个同是山东的老乡有种身临其境之感吧。其实《喜丧》中，最可圈可点的是导演的克制。我想，长期居住在城市里的人，一定无法感受农村的中年妇女的那种张扬跋扈的嚣张气焰。你可能觉得是被扭曲夸张了。其实，我自己也时常有这种感觉，但不幸的是我会被偶尔点醒。当我看到影片里兄弟姐妹因为老人何去何从而破口大骂时，我一点也不意外。当我看到二儿媳（应该是，有点不确定）一屁股坐在地上满口脏话、嚎啕大哭时，我心里一惊。其实这个镜头极为克制，极为冷静。如若是我，必定会把镜头推给演员一个长镜头和正面特写。然而导演选择了理性的全景而且是侧拍。这是难能可贵的，尽管导演不在场，我无法断定是刻意为之，还是无心之作，但不可置否这个镜头光芒万丈。当然，这个镜头之所以令我惊叹，还有部分原因是自身经历。
人长大了，记性越来越差，更多是因为潜意识的有所选筛选吧。我记不得是哪一年哪一月哪一天了，我也记不得事情起因、经过和结果，更记不得究竟是为何（应该和我爸爸脱不了干系），总之我妈就那么突然的一屁股坐在地上，鬼哭狼嚎起来，哭得撕心裂肺、昏天黑地，我万万没想到她臃肿矮小的身体却可以释放那么高分贝刺耳的呜咽声，还时而不忘骂骂咧咧点什么。我从来没想过这种恶劣的事情会亲眼目睹，而且这个人还是我的妈妈，那一刻整个人都呆住了。那一瞬间我不再觉得我妈是个同龄人周边人中素养比较高的人（这一点我之前一直引以为傲），只觉得她低俗的不能再低俗。后来我妈是怎么站起来的，如何缓和情绪的，我已经毫无印象了。但即使什么都记不清了，当我看到《喜丧》里那个画面时，脑海里还是立刻涌现出我妈近似无赖的坐在地上的那个令我恼火、羞愧但又沉痛的撒泼样子。所以，电影里的很多东西并不是导演刻意追求的效果，等你真正的接触了那些人那些事，一切质疑便迎刃而解了。
《喜丧》自然有不足之处，比如一位喜欢昆曲的老人，怎么会收听《张三的歌》。既不属于昆曲频道的播放范围，也不属于那一代农村老年人的时代记忆。导演表达的情绪可以理解，但还是与常理有些不符。不太应该让电影里的林郭氏老人一边梳头一边流畅的听完，却神色自若。这种违和感让我十分跳戏。
但是平行影像周的意义无非是让观众看到电影另一种可能，多一种向度；电影于现在的我的意义无非是多一度思维的维度。《喜丧》的存在，证明着我的“杭行”不虚此行。导演对农村生活里视若无睹的现象像记者对新闻敏感度的捕捉一般灵犀而警觉。目前农村的喜丧艳舞表演的方式（强烈的性暗示，可能也是媚俗、低俗的表现），我并未亲眼见证，但有所耳闻（听一位老师无意间提及）。所以并不是导演在夸张变形、捏造事实，而是我们是时候有所察觉、警觉了。生活中的很多我们熟视无睹、置若罔闻的现象，是一句“存在即合理”便可以完全解释清楚的吗？是时候，你和我一起，直面生活的另一面了。
《喜丧》放映结束后，很遗憾没有和导演交流的机会。我不甘心的找到水怪，问道:“我是山东人，看了之后特别有感触，但导演选择拍摄这种题材的意义是什么呢？”其实我内心疑惑重重，如农村人压根不看电影，更何况即使看也不会因为这部电影而有所醒悟，但这些话最终还是被理性压抑了。水怪轻描淡写的对我说:“（《喜丧》）只是一部电影，它不能改变什么，你作为和导演一样的山东人看了有所触动，他们（非山东的人）看了有所认识，这就够了。”虽然水怪惜字如金，但字字珠玑，对我也是当头一棒。水怪说得是对的，我现在再回头想想自己问他的问题时，难免有些羞愧难当。
当我们看了《泰坦尼克号》后，便可以和身边的伴侣同舟共济、白头偕老了吗？当我们看了《飞越疯人院》后，便可以释放压抑已久的人性、逃离自己所处的“疯人院”了吗？当我们看了《海上钢琴师》，便可以放弃世俗与“船”相依为命、一尘不染了吗？当我们看了《罗生门》后，便可以放弃在罗生门前只摘取了自己所需要的冰山一角而艰难追求全部的真相吗？
因此，请我们把电影还给电影。它承载了太多不属于电影本身属性的东西。艺术是精神的出口。导演通过电影的形式释放自己的能量，解放自己的天性，无可厚非。是的，拍成什么样子都无可厚非。哪怕国人难以启齿的郭敬明。但我还是愿意相信好的电影不止于电影。我不敢说《喜丧》是多么优秀的电影，但至少它让我开始直面生活的另一面，重新审视自己的日常生活。 - 能比20年我奶奶去世时更能刺激我那双鱼座敏感神经的便是昨天去世的96岁高龄的姥姥的黑白映像般的丧礼。不到三个月前，在看这部片子的时候，我便联想到了可能要发生的情节以及当下正在发生在我母亲家族里的事情，我当时流泪了。不是因为电影中老人自虐式的最后历程让人心酸，相反，我姥姥得到七位子女的照顾，从我记忆中，姥姥便在儿女家中轮住，无论季节轮替与家庭变迁，更是在她老人家遭受老年痴呆症打击了近十年的情况下，母亲家族能坚持轮流照顾姥姥到昨天，他们坚拒将姥姥送入敬老院；电影永远没有生活富有戏剧性，通常是悲剧，而不是喜剧；电影中那场轰轰烈烈的喜丧，让同样生于鲁南农村深处的我想起我出生的村庄里那几起老人自杀的情形，电影中老人儿女的表现算是礼貌一些了；让我流泪的，正是那些现代农村社会里重复着的独居老人和不孝儿女等残酷事实让人发怵，难道这会是农村里部分家庭的真实写照？我会这么做吗？
昨天，是前天的明天，是明天的前天。昨天的事情发生在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