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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羊角 Козият рог(1972)

山羊角 Козият рог(1972)

又名: Kozijat rog / The Goat Horn / The Goat's Horn / Ziegenhorn

导演: 梅托迪·安道诺夫

编剧: 尼古拉·海托夫

主演: Katya Paskaleva Anton Gorchev Milen Penev Todor Kolev Kliment Denchev Stefan Mavrodiyev Marin Yanev Ivan Obretenov Bozhidar Lechev Ivan Yanchev

类型: 剧情

制片国家/地区: 保加利亚

上映日期: 1972-02-14(保加利亚)

片长: 96分钟 IMDb: tt0068814 豆瓣评分:7.6 下载地址:迅雷下载

演员:



影评:

  1. 对于保加利亚,我们一向所知不多,只知是个地处东欧的小国,历史上自14世纪起,保加利亚一直被土耳其奥斯曼帝国侵占,19世纪后才摆脱土耳其的统治获得独立,在时任保共中央第一书记日夫科夫(Todor Zhivkov)执政期间,很注重爱国电影的拍摄,因而产生了一系列获得官方支持的电影,以宣扬民族独立、国家存在感为主题,此片从暗线发展上说,的确蕴涵了反抗土耳其奥斯曼帝国侵略、寻找民族认同感的深层意义。

    片中的复仇目标---当年的暴徒,从其拥有枪支马匹(当时属稀罕物)、丧葬方式(根据伊斯兰教规定和穆斯林传说,穆斯林的丧葬实行“土葬、速葬、薄葬”,不用棺椁,不用任何赔葬物或殉葬品,只用白布殓衣)、可以肆意凌辱妇女(团伙中有人不明死亡后,有权震怒并趁机将村中女人召集在一起嬉戏)的行径上,应该可以判断得出他们是土耳其人,也就是当时的侵略者;而村民的信仰虽未详细交代,但从庆典祭祀的仪式、集市中看到的壁画这些看似不着意的笔调看来,应该是基督教(东正教)的信徒。所以无论是从国家主权的旁落,还是从宗教冲突上说,彼此间都存在着不可调和的矛盾,故事也就从电影里个人恩怨折射到民族纷争。的确,在历史悠久、战火频繁、政权教权更迭、文化宗教冲突的东欧,文学和艺术很难和政治划清界限。

    编剧Nikolay Haytov(1919–2002)在保加利亚本国是颇为知名度小说家和剧作家,作品甚丰,同时他研究保加利亚革命家Vasil Levski的生平历史,原著的立场和背景不难想象,此片在本国上映后,一时轰动,超过三分之一的保加利亚人曾走进电影院观赏此片,保加利亚影史十佳之一,获卡罗维发利国际电影节评委会特别奖,并在94年被重新翻拍。
     
    整部影片对白较少,从开始到16分钟父亲对女儿说了句“待在这里”,除了自然界声响外几乎无任何对白,但在丰富的镜头语言下,故事的发展有条不紊。最初的画面是安静甜美的,传统的保加利亚家庭模式,因为保加利亚全境70%为山地和丘陵,巴尔干山脉横贯中部海拔较高,因此山羊很适合当地气候和地形,这个普通的家庭也以放牧山羊为生,一家人相拥而眠一夜沉睡天光渐亮后(夫妻间亲密温馨、孩子天使般的脸庞,这些画面可对比后来的残暴),父亲去山上放牧,悲剧由此而生,基调也由安详的田园风格急转入血脉喷张。一群武装到位的暴徒早已觊觎女主人的美色,趁男主人外出之际,轮奸了毫无反抗之力的母亲并置其于死地,那么,这几个暴徒的形象是否也可以对应历来侵占过保加利亚的国家呢?

    孩子的啼哭在日后看来,其实就她个人来说,几乎是空白的,其实我在观影时,一直心怀这样的疑问:这个女孩在被男性化和复仇的过程中,是否也曾追问过其意义和目标?是否曾想到过询问过母亲?父亲是如何反应的?当然,短短95分钟,导演不会将笔墨过多纠缠于这样的细节,期间的空白,就让我们自己揣摩吧。孩子的啼哭和暴徒们的兽性终于让某个小喽啰以人性战胜了兽性,赶去通报在外的父亲,在影片中,人性第一次有所抬头。

    母亲冰冷的面容让父亲燃起复仇的火焰,对比结束时女儿死去的嚎啕,此刻他的愤怒更甚于悲伤,或许这正是他日后卧薪尝胆的动力吧,此刻唯有一把大火才能浇灭巨大悲伤,才能有勇气离开美好家园、为了雪耻勇敢活下去,这一情节,殊堪对照保加利亚人民几个世纪以来,为争取民族独立而付出的不懈努力。

    离开是痛苦的,在无法清楚思考之前,路上的麻木奔波才可抑制回首家园的失声,看着父亲笨拙地为女儿穿衣、凝视熟睡的骨肉,这个男人其实多么爱他女儿。温情,或许只在不经意中流露,在彼此的目光里,父亲永远是冷峻、严厉甚至残酷的形象,一把剪去女孩头发,是削弱女性特征的第一步,女孩彼时虽年幼,却也懂得爱美之心,哇哇大哭不能打动父亲,他心中亦有几分怜惜,但告诫女儿,现实太残酷,容不得女儿身。

    镜头一转,画面上粗糙磨砺的少年还哪有九年前的孩童的模样,父亲以近乎严酷的方式训练着女儿,生活确乎单调,但也不乏乐趣,父女俩策马奔驰穿梭林间的画面显现出影片少有的奔放和欢乐,人性被再次提及。平移的镜头颇为写意,主旋律慢慢响起,这组镜头足可交代父女平日的生活,用笔之简可见一斑。

    杀第一个仇人。女儿退缩了犹豫了,父亲万分恼火,想不到多年苦心经营的结果,仍是优柔寡断,最后还是父亲手刃了仇人,山羊角作为影片象征和符号,首次出现;被杀者的葬礼也第一次在暴徒们的身份问题上有所透露,伊斯兰教在亡人下土埋葬的过程中,由阿訇(伊斯兰教宗教人员)为亡人念祈祷经,送葬者静静听经,说明当年的强奸者是信仰伊斯兰教的土耳其人,正因如此,他们在同伙被杀后大发雷霆,借机让村中女人任其把玩,也说明经过九年的时间,侵略者的兽性依然。父亲在窗外的调虎离山计,可见这的确是个粗中有细的男人,影片在细节对人物的刻画上,很见功力。

    接连杀死第二个、第三个仇人。父女联手加上父亲机智的装疯卖傻,又获成功,山羊角再次出现在尸体旁。此中一个细节,不明就里的暴徒嘲笑父亲是“异教徒”,再次证明这正是有着宗教冲突的两拨人。

    “他杀人的时候我该眼睁睁地看着吗?”人性复苏的意识正慢慢觉醒,觉醒的还有爱情的火苗,临睡前女儿想起白天遇到的男人,不自觉漾起的一个微笑,足以泄露她的心事,哪个少女不怀春,再严酷的环境又怎能泯灭人的天性?身披猎装、身处简陋棚屋,并不能抹杀少女天性里渴望美和爱的需求,她突然意识到原来自己一直是女孩。对于女儿轻快的步伐和明朗的神情,父亲也微笑了,他也渴望天伦的亲情,但女儿如此欢快地打扮山羊,如此明显的流露爱美意识,不由又让他忧心忡忡。这个桥段在影片中具有象征和转折意义,父亲决心以实际行动让女儿告别幻想和天真,让萌发她产生美和温情的羊羔毁灭于她自己手里,这才是真正的悲剧。

    杀最后一个仇人。意想不到,这个暴徒的形象与前几个大相径庭,他富有生活情趣,有个心爱的女人,身负复仇重任的女孩不由犹豫了,再次漾起的微笑,是因为她不忍啊。这个习惯女扮男装、十几年不知风情为何物的女孩,学会了哭泣,学会了对父亲撒谎,学会了恻隐,恋爱时的眼光也是甜蜜的,她无法对一对和自己一样沉浸爱河的人下手,她的表情开始丰富,从心领神会的微笑到挣扎痛苦的扭曲,终于说服自己屈从良心,人性的第三次登台。爱情的喜悦让少女完全褪去了粗砺,妩媚和柔顺的天性显露无疑,父亲的催促让她下决心杀死最后一个仇人后就与爱人远离仇恨、远离尘嚣。

    她开枪了,人群乱做一团,慌乱中有个细节十分值得注意,一不知名青年快速将山羊角插入死者胸膛,这是谁呢?此人在前面并未出场过,按理说,父女俩与世隔绝,并无帮手,从前几次暗杀成功后暴徒们的强烈反应看,村民们不堪其扰,所以应该可以推断出,是村民为了让暴徒们确信是同一伙人所干、为了洗清村子的“嫌疑”、为了转移暴徒们对村子的骚扰和迫害而不得已为之,这就不得不让人联想起,在对抗外来侵略者面前,人民内部矛盾的问题,导演在这个细节的处理上,可见他是要故意要弱化政治色彩,但作为本国弘扬主旋律,在“拾遗补漏”中,还是处处着眼的。

    心愿已了,她躲开父亲,满怀憧憬沐浴更衣,穿上民间传统服装(颈间一根吊坠,样子赫然山羊角,可见导演用心),宛如每一个恋爱中的少女一样,带着期待和希望去和爱人会合,她躲在房子后面,远远观望着心爱的人忙碌的身影,脸上洋溢着满足,此时的人性赞歌唱到最高潮,人世间最真实的爱情和美好莫过于此。他们牵着手漫步人群,在集市中看见的壁画又是一处暗喻注脚,壁画风格显然是基督教内容,也证明在这个人头攒动、以当地居民为主的市场上,基督教暂时占了上风,有个画面,一群人被绳子牵着奴役着,领头的是个面目狰狞的妖怪,影射当时局势。

    父亲焦虑寻找女儿,发现最担心的事发生了,女儿和一个男人拥抱在一起,目睹女儿的容光焕发,闷闷不乐的父亲心中有了打算,本来作为复仇代号的山羊角,变成了割断爱情和亲情的利器,女孩的悲伤要在震惊过后才能爆发,庸常电视里的嚎啕,若现实经历,才发现是多么不真实,曾那么鲜活、和你一起耳鬓厮磨的一个人,突然之间,你们永远无法交谈了,刚才你还牵着的手,突然之间没有温度了,原来悲伤也能致人麻木。在历经感情的狂喜和死亡的惊痛中,她终于完成从性别模糊到清醒意识自身,穿上美丽白衣、手携鲜花,一如九年前重演那样,一把大火将爱恨和记忆一并燃烧殆尽,此时的女孩大概能从残存的儿童记忆里,依稀辨认出那时的啼哭吧,那时她用哭声表达本能的惊惧,而现在的她,唯有默默的眼泪祭奠爱情、告别人世,这些首尾呼应的情节设置,从结构上看,严谨工整。

    相反,当年一滴眼泪未落地父亲,如今撕心裂肺的哭声宣告希望的破灭,捧起女儿尸体,站于悬崖之上,你这般苦苦经营、这般仇恨烈焰,究竟是为了什么,到头来不过仍是茕茕一人,恨的延续不能阻挡爱的衍生。当时策马林中的旋律再次响起,那心中的悲凉,就像山上抛下的石头,狠狠地砸进了父亲的心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