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对中年危机的抽象比喻吧。做“宫松”的时候不是我自己,或者说不是我喜欢的自己。单从和小蓝不清不楚的关系来看就是人生污点,无法忍受。所以我失忆了,摆在明面上的原因是意外事故,内心真实想法是借这个机会刚好重新活一次,活成一个我喜欢的自己。导致“失忆”其实是心理原因大过物理伤害。
做“山下”会比较快乐吗?也未必。一方面看,山下是没有道德污点的自己没错,但也不是真实的自己,山下是对理想的追求,对现实的逃避。另一方面看,如果真失忆了,山下要在没有任何支撑、框架的情况下要凭空找到自己,过程很痛苦,很不容易。他可以扮演任何一个角色,但没一个是他自己。
那到底做自己快乐还是做别人定义的自己快乐呢?因人而异吧,如果内心有坚定的方向,让你放弃它,做别人定义的你,你是做不到的。如果内心空荡荡,不知道自己是谁,那么,从哪儿来?到哪儿去?也很难摸索出答案,除非愿意花费漫长的时间和精力去找,对比起来可能偷懒,依照别人的定义来活真的会更简单轻松。不同的是,做“宫松”,面对问题,接纳不好的自己,找到原因,改变这个自己会活得比较踏实,内核稳定后就不容易再被外在左右了,做“山下”的话,所有需求都向外求,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琢磨着这部会不会是香川照之的封笔之作。电影还在宣发阶段,主演就陷入性侵丑闻,导致这片直接遭遇滑铁卢。
香川塌房后直接改名易姓接了家族衣钵进入芸能界,看来很长时间不会再涉及影视剧领域了。
冥冥中与这部电影的情节暗合。
霓虹国最近好爱存在主义题材,《宫松与山下》简直就是《某个男人》的中年幸存版,又像是《完美的日子》某个平行空间的前传。
电影前半段以一种亦真亦假的戏中戏,将观众引入主角宫松的世界,观众看着镜头里的宫松,宫松活在在镜头中的镜头里。于是观众会下意识去判断,自己看到的到底是电影主角宫松,还是在电影里演戏的宫松。
其实都不是。
这个人叫山下。
后半段将宫松与山下的关系徐徐展开,真相才得以展示。
“演员的职业可以暂时教人忘却自我。”宫松,也是山下,如是说。
自我是什么?带着过往痕迹生存着的,与各种关系捆绑着的,被定义的那个,是否就是所谓的自我?
山下的失忆实际上是面对危机时的某种心理防御,借助秘密被彻底揭开,逃离原有的身份。
宫松则是山下在自身存在主义危机下生成的另一个自我,龙套演员的职业不需要真实姓名,顶着虚构的角色身份在戏里出生入死,只言片语的剧本就是人物反复存在又被反复抹去的痕迹。
如此反复12年,逝去的记忆借由一盒香烟找回时,宫松即山下,在香川照之那张吞云吐雾的特写中定格,两个身份在香川那张疲惫垮塌的老脸上,像水墨痕迹一样晕染成一片,并不欢愉的记忆带回被尘封已久的身份。
或者,那个身份从未真正消失过,它只是被隐藏起来了。
像一个记满心事又遗失太久的日记本被突然找回来,打开看却全是荒唐而心酸的笔迹,熟悉又陌生。
但一个人的存在经由一场失而复得而回归完整。
那么再一次割舍便不再不知所以了。
85分钟的剧情结束于男主角去往外景地片场拍戏的途中,他久违地笑,是发自内心的。
他总算彻底拥有了逃避的自由,而不是仅仅无意识地逃避。
观影中再一次惊叹于香川那超越于解剖学的面部肌肉构造,每个沟壑都是经年训练的结果,藏着他演过的每个角色盘桓过的痕迹。
回想起对这个演员的了解,也曾抛弃辉煌的市川歌舞伎世家继承人身份,以东大心理学高材生身份进入演艺圈,相貌丑陋但演技非凡。
如今香川辅佐儿子继承家业,并高龄回归芸能界,以市川家歌舞伎新手演员身份重新“出道”。艺名市川中车。
宫松与山下,也是市川中车与香川照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