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感觉一心向着自己的目标努力,真的好难啊。
妈妈:像我们这样的小市民,有这种精神是起码的吧。跑马拉松的时候,至少要跑到那根电线杆;电视剧开始前,至少要把衣服洗完。
即将要过去的2022年,是充满了自我怀疑、混乱的一年。在看似永无止境的封控戛然而止的时候,在身体还留着“阳”过之后留下的疲惫感的时候,仓皇的、寒冷的、无序的2022年就要过去了。
当小丽走在地下隧道时,整部电影的基调难得的有些阴郁,暗红的车灯,照在丽表情有些阴鸷的脸上。她反反复复地在心里嘟囔着,太狡猾了太狡猾了。是呀,青春太狡猾了,生活太狡猾了。我们大部分的人,并不是那个长发的、明媚的女同学,她能轻松地聊着我们秘而不宣的爱好,在阳光下扮可爱,和暗恋的发小谈恋爱,心无旁骛地向着一个自己毫无怀疑的目标努力着。我们是小丽一样的人,年轻的时候梳着傻兮兮的刘海,有一个扁平的,有些大的鼻子。努力了一个五月,最终也没有勇气将漫画摆上台。
长大一些后,就是我们了吧。这个世界并没有如同青春时期待的那样变得五彩缤纷,这个世界甚至变得越来越糟糕。前两天,看到谷爱凌的新闻,2020年对于她来说,收获满满啊, 福布斯女运动员收入榜第三名 ,斯坦福全满分成绩,如此精彩的人生啊……
但无论如何,希望在努力熬过接踵而来的,可能会越来越糟糕的人生之后,能有朝一日成为市井野雪那样的老人。仍然能够保有一点点少女心,对世界和自己恢复一点好奇心,对物质和人际关系的想法变得简单些,愿意用自己仅有的能力,去帮助素不相识的少女,这样就很好。
想要成为这样的老人家,可能要从有“电视剧开始前,至少要把衣服洗完”的精气神开始。
2023年观看的第一部电影是天才童星出身的芦田爱菜和老戏骨宫本信子共同演绎的《萍水相腐檐廊下》。
这个电影名翻译得十分信达雅。17岁的女子高中生,75岁的独居老妇人,缘结于一本人气bl漫画,又进而发展出忘年友谊。女孩经常拜访老人,在电影中有很多在老式日本庭院里,一同于檐廊下交流爱好的画面。
芦田爱菜是子役出身,代表作中最负盛名的莫过于日剧《Mother》,与松雪泰子共演非世俗意义上的母女,令人印象深刻。就像一句评论说的“有母性的不一定是母亲,而母亲不一定有母性。”《Mother》里松雪泰子饰演的女主角本来与母亲角色毫不沾边,她并不喜欢小孩子,可谁让是芦田爱菜饰演的无助小孩,任谁看了都会生出一颗难得的爱子之心。这么可爱又乖巧懂事的小萝莉,不禁让人感叹其可怕惊人的演技。
宫本信子老太太,熟悉晨间剧《海女》的话,一定不会对她陌生。她演了一个老头在外出海常年不回家,又与女儿有一些芥蒂,直到东京来的外孙女打破母女二人尴尬葛藤的倔强老妇人。
宫本现实中是导演伊丹十三的御用女优,亦是妻子。伊丹十三被狗仔故意诋毁感情不忠,扬言于某日公开其出轨偷情对象及照片,伊丹十三是充满理想主义的性情中人,受不了如此侮辱,于那天上午跳楼自杀自证清白,自杀遗言中称自己的艺术“缪斯”宫本为“日本最好的妻子、母亲和演员”。
在这部电影中,宫本饰演了一位教人书法、有文学素养,但孑然一身的老妇人。她在晚年时突然迷恋上课画风清新脱俗的bl漫画,对年更的漫画,计算着自己的余下寿命,喃喃自语“哈,我还能读5卷,对不起老公,我还不能去你那边陪你”,对行将枯萎的人生毫不悲观,甚至是因为拥有了新的爱好,仿佛注入了一股久违的活力与希望。
但以bl为宣传卖点的这部电影,除了体现一老一少的年龄格差,闲笔之余描绘了畅销人气bl漫作者(古川琴音 饰)、女子高中生发小(高桥恭平 饰)及发小女友(汐谷友希 饰)。
bl元素却未让人看到期待的,或许说更为深入挖掘的刻画。例如说,漫画与真人的现实差距及讨论,发小与其它男性高中生的情感作为对漫画的补充映照之类的。尽管这类较为理想的叙事模式,已有日剧《她喜欢的是BL而不是我》,描绘了腐女女子高中生与bl取向的男同学之间的恋爱故事。
而宫本饰演的老妇人市野井雪,入坑bl漫画,理由是画风好看,对于两个男高中生或男孩子(少年)的恋爱轻喜剧,表示想要应援,为cp加油。
芦田饰演的女高中生佐山丽,试图提醒老人,耽美故事|漫画里,也会有一些过激行为。如果不愿破坏整体美感,可以选择跳过不看。
猜测电影中,在老妇人家中悬挂的一幅书法作品“いいー加減”(日语中是适可而止的意思),暗示了对于bl漫画的欣赏界限。
那么说,其实大多数人对bl/耽美的热爱是停留在一种柏拉图式的美好幻想中。无论是异性恋还是同性爱,只要都是一种两情相悦的双向式,都会是人世间美好的情愫。
由西岛秀俊和内野圣阳饰演的《昨日的美食》,与性爱无关,只专注于刻画下班后晚饭该吃点什么。无独有偶,《想做饭的女人和想吃饭的女人》,可以说是前者的性转版。但内心刻画更为细腻婉转,毕竟前者是一对已经事实上同居的同性伴侣。而后者则在观众的衍生想象中达成。
所以,芦田饰演的佐山丽为参加同人漫展爆肝创作的作品,其实是以她自己与老妇人的这段几近在现实里难以缘结的忘年友谊为蓝本。宇宙人与地球人的相处,就是自己和老人邂逅诞生的难得的快乐时光。
试想一下,能和线下同一个城市里的陌生人,一同聊小众的爱好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所以说,bl只是噱头。电影很平淡,犹如冬日一杯普通但隽永的热牛奶,甜而不腻,富含营养。虽然既无漫画外刻画的现实男同,也无二人对真实麦麸的深入讨论,对性少数的聚光灯远远不如镜头凸显两代人的相互陪伴。
不过,仍然有很多值得回味又感人的桥段。
漫画家创作陷入瓶颈期,老妇人的鼓励和看到佐山丽的同人创作,让其充满了信心。
在这里突然很想推荐去年看过的一部节奏很快但很有意思的百合短剧《幽灵女友与我的恋爱》。灵感枯竭的小说家与幽灵天才画家的奇妙恋爱。超级能够理解这种陷入创作半死不活状态,备受打击,有人来鼓励支持你,帮助你走出瓶颈期,重新变得热爱生活。
还有就是,老妇人的设定是一个文青,年轻时尝试过给自己喜欢的作家写信,但因为嫌弃自己的字写得太难看而练习书法,最终以书法家身份谋生,简直太励志了有木有!
老妇人因为已经走过人生大半辈子,对很多事情不再执着,看得云淡风轻。某种意义上,才能成为女高中生的人生导师,为她解开心结。
年少时,我们或多或少对未来迷惘,对自身缺乏信心。但能拥有热爱的事物,并付出行动。即使失败了也不会怎么样吧。或许相信还会有人在一旁注视着你,为你默默加油呐喊。
不要因为片名错过了这部温暖的电影。
电影改编自知名漫画《春心萌动的老屋缘廊》,主角是宫本信子和芦田爱菜。《圆桌》里的芦田爱菜已经长成大姑娘了。
十七岁高中生佐山丽性格内向,腼腆,平时会在一家书店做兼职,她有一个小秘密——喜欢看BL漫画(Boys’Love,简称BL)。某天,她在书店里结识了七十五岁的奶奶市野井雪,市野井雪丈夫已去世,女儿在国外,平时自己独居,她第一次接触就喜欢上BL漫画,“想要支持他们”。
对于这种小众文化产品,年少的佐山丽羞与人言,自己收藏了一大箱都藏在床底下,在公众场合也会收起来,怕被别人看到,觉得自己是奇怪的人。老奶奶市野井雪显然更坦荡,她主动找店员推荐同类作品,在公开场合也会畅谈一番,新买的书大大方方地摆在自己桌上。
因为共同的爱好,佐山丽和市野井雪成了忘年交。
佐山丽需要一个可以毫无顾忌聊漫画的朋友,市野井雪需要一个了解漫画提供资讯的朋友。
但慢慢地,她们逐渐给了对方更多。
佐山丽即将高中毕业,面对未知的未来她有很多困惑迷茫,懵懂于情感,踟蹰于梦想,她羡慕身边那些坚定的人,但她依然不知道如何踏出第一步,第一步应该踏向哪里。
市野井雪已经独居很久,身体还算硬朗,但也年老体衰,偶有病痛,教小孩子书法、读书都是她填满自己日常生活的方式,她更需要人与人的交流。
佐山丽的胆怯使她习惯于退缩,她们本来约好了要一起去看冬季漫展,但佐山丽临阵脱逃了。表面上是因为佐山丽看到新闻说现场人多拥挤担心市野井雪身体情况,实际上是她在逃避,害怕看到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的梦想。
市野井雪是善解人意的,并且从不勉强。她给佐山丽讲述自己因为觉得字丑开始练习书法,到后来成了教别人写字的老师,“未来是什么样,还真是不知道呢。”小时候她就喜欢漫画,还曾给喜欢的漫画家西园寺熏写信,只可惜那个漫画家后来不画了,不知道为什么,“重要的东西,一定要珍惜啊。”
也许是市野井雪的某句话触动了她,也许是市野井雪的人生故事给了她启发,也许是市野井雪的热情豁达、温暖从容慢慢融化了她,佐山丽逐渐打开内心,承认自己的梦想,并开始为之努力。
片中的书法作品映照着两人的内心。
我陪你走过一段“寂寥”生活,你陪我走上一段“奋斗”人生。
这部“老少配”“忘年交”的作品,与我们常见的同类型作品很不同,没有“人生导师”的脸谱,没有刻意的教化,没有救赎与被救赎,最重要的是没有结果导向。
人生路漫漫,青春好作伴。老人与少年的陪伴是互相的,老人也并没有刻意教会少年怎样的人生道理,甚至没有刻意地保持亲密关系,一切都是娓娓道来,自然发生。人生不是赛道,张牙舞爪只为高处相见,人生是野径,闲庭信步看尽路边风景。
佐山丽埋头苦干,创作了自己的BL漫画作品《从远方而来的人》,讲述一个外星男孩与地球男孩的故事。市野井雪找人帮她印刷装订,制作成册。佐山丽虽然鼓足了勇气,到了漫展现场,但还是打了退堂鼓。
她的作品只卖了两本,一本给了发小,一本给了米田优。米田优就是他们共同关注的漫画《只想看着你》的作者。
结果并不理想,佐山丽委屈落泪,市野井雪依然在安慰和鼓励:“你做了很出色的漫画,你很棒。”
佐山丽就像每个举棋不定的年轻人一样,不是害怕面对梦想,是害怕梦想见光蒸发。
阻挡脚步的不是梦想,是害怕。
把BL漫画放到桌面上,把未来的志愿填到调查表上,把内心的表达冲动画在纸上,也许你会发现,害怕是“莫须有”,是“纸老虎”,是自欺欺人,是挡住今天的藩篱,是打开明天的门。
毕竟,十七岁,还是能在隧道里狂奔的年纪。
佐山丽:感觉一心向着自己的目标努力,真的好难啊。
妈妈:像我们这样的小市民,有这种精神是起码的吧。跑马拉松的时候,至少要跑到那根电线杆;电视剧开始前,至少要把衣服洗完。
电影最后,老少两人去参加了米田优的漫画签售会,要到了作者签名,佐山丽知道了米田优买过她的作品并且非常喜欢。两个人共同沉浸在“追星成功”和被偶像肯定的喜悦中。
生活中还是有无穷的事情值得欢喜。
当天下雨,两人回到老奶奶家中。
市野井雪:这雨毁了今天一整天啊。
佐山丽:今天是完美的一天啊。
完美复刻了《只想看着你》里的对话。
《只想看着你》被拍成了电影的衍生剧,把电影中的漫画制作成四集迷你剧,导演同样是狩山俊辅。
漫画家米田优的故事线基本独立于主线,看似无关,但她也是一种可能性。她也有她的疲惫和困惑,她也受到佐山丽稚嫩作品的鼓励。米田优可能是未来的佐山丽,米田优与佐山丽的关系可能是平行宇宙里的西园寺熏与市野井雪。大家都在不同的时空中各自努力着。
电影其实没有像样的矛盾冲突,只有两位主角,一个在衰老,一个在长大,从陌生人变成彼此牵绊的朋友。BL漫画在剧中也并无决定性作用,换成其他亚文化符号也可以,但穿插的《只想看着你》剧情与忘年交的关系进展同频共振,漫画里的情感映射着现实中的情感,开端,发展,波折,升华。爱,已经超越了传统的狭隘的定义,成为一种美妙的人间牵连。
就像佐山丽的漫画《从远方而来的人》中的一段话:
“你为什么来到这座城市?”
“因为我在天空上看到了你。”
阳过的泪点变低了。
被老奶奶与女高中生因BL漫画相识成为忘年交无话不谈,被二人谈及共同喜爱的东西闪闪发光的眼神,被老奶奶热情地想要为漫画中的人物应援也为女高中生的漫画梦应援,被漫画家与两人开始动笔画漫画的单纯动机,被这一切一切温暖了,涕泗横流。
漫画是需要经过漫长的努力得来的成果。日复一日坐在书桌前笔耕不辍,奋斗,内心充满渴望,最后是贯彻。摸到带着印刷温度的纸张那一刻,她们真幸福啊。
电影里的大家都非常温柔,看了会打起精神。
老奶奶第一次翻开BL漫画就毫不保留的赞叹那个世界;发小的男高中生会去了解和花钱买她们的漫画;奶奶的女儿发现她看BL时说我可能也有兴趣;印刷厂的大叔会开车送奶奶去同人展;不管有没有天赋都可以画漫画参展;漫画家会说看了她们的漫画让她突破了瓶颈。
像是一个梦幻的乌托邦,人与人之间是宽容、互相理解、互相应援,这样的的美好感情是真实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