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音乐人相关的电影丝毫没有减弱的势头,在《灵魂歌王》(Ray)和《一往无前》(Walk the Line)连续在奥斯卡擒获大奖,当以鲍博·迪伦(Bob Dylan)为题材的文艺片《我不在场》(I’m Not There)都可以在去年的威尼斯电影节大放异彩,许多人可能觉得这个题材的电影需要歇一歇了,以免“审美疲劳”的光环笼罩在那些挚爱的音乐人或者导演身上。但大家其实也一直放不下一个情结,对因为滚石,这个最有资格被致敬甚至也最有故事的乐队,早该轮到他们了,只所以不趟“音乐人传记片”风潮只是还不到时候。
当看到“Shine a Light”字样和同样大牌的马丁·斯科塞斯(Martin Scorsese)时,这种放不下的情结似乎就越发浓烈了。因为大家都知道,老马丁是铁杆的摇滚迷,从早期为伟大的伍德斯托克的记录片做剪辑,到在流行音乐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最后的华尔兹》(The Last Waltz),当然还有2005年的《没有方向的家》(No Direction Home),由他来操刀拍滚石当然最合适不过。当然,滚石早前还曾和戈达尔弄出过个无比离奇的《一加一》,而《给我庇护》(Gimme Shelter)在摇滚乐的史料意义上也是举足轻重。所以当老马丁和老滚石5个老人在柏林电影节并排出现的时候,真是让人觉得无比高尚。
但当《Shine a Light》(港译“电光滚石”)真正呈现给世人的时候,那种臆想中的崇拜感就要打些折扣,《Shine a Light》的主旨,只不过是纪录滚石乐团《A Bigger Bang Tour》两场在2006年10月29日及11月1日于纽约市Beacon Theatre举行的音乐会,而这个音乐会还和当年是迷惘青年后来做了总统因为耍流氓差点被弹劾的克林顿有关,是为庆祝他六十大寿而特别举行的演唱会,观众当然是高朋满座,集结了许多政要和诸多的富豪以及大大小小社会的头面人物,更是让那些原教旨主义者和愤青很是不爽。一方面挺让人羡慕,真是给摇滚人争脸,可以去赚头面人物和富商的钱;一方面又觉得挺没面子,怎么就去给克林顿老小子庆寿,难道真是“同情魔鬼”(Sympathy For The Devil),丧失了立场不说,还留下被政客和资本家收买的嫌疑。
毕竟老滚石也是在咱中国演出过的,即使没有现场领略过他们的风采,电视上影碟中也见过不少,而作为一般乐迷或者想要更多了解滚石乐队的人,也许更希望能从影片中知道一些乐队鲜为人知的故事,比如乐队成立早期的是是非非,有关那个年纪轻轻就把别人肚子搞大同时也搞死自己的布莱恩·琼斯(Brian Jones),以及乐队早期干过的那些当众撒尿以及摔电视机这些事是不是真的是受人指引,或者是唱片公司的宣传所为。从一般意义上,代表下层蓝领生活并且一直被传闻生活放荡不羁的滚石四老,有着中产的出身以及良好的教育,他们的歌词反叛直露,真实的生活中却又谈吐得体。刚刚基斯·理查兹(Keith Richards)还说把自己老爸的骨灰卷烟抽,一转身就抱着吉他给LV当起了代言人。他们的唱片,他们的巡演,几乎每年都在艺人收入中名列前矛,而他们的音乐和主张却还是平民的,街头的,愣头青和混不吝的,这其间巨大的反差是多么有戏剧张力啊,但是当以这种奢望去看《Shine a Light》时,得到的必然是失望,因为这丝毫不是老马丁的兴趣所在,他想要的,也许只是为什么这几个同龄的老头儿还这么有火力有激情,尤其是米克·贾格尔和基斯·理查兹,前者做了那么多坏事身材却还那么好,那腰身几乎让二十出头的小伙子都无比汗颜;而尝遍百毒的基斯·理查兹,几十年前就被预测肯定活不过40岁,但现在60多了吉他技术反倒是炉火纯青,老树皮一样的脸写满了沧桑写满了狡猾写满了阴险却就是不见忧伤。
滚石的双重生活和双重身份在这场演出和有演出衍生出的《Shine a Light》中越发完全暴露,一会儿他们是反叛人士,一会儿有成了绝对的“武林正宗”;一会儿是当年撒野的街头战士,一会儿又成了可以登堂入室的“万户侯”;一会儿是“阅尽人间春色”的流氓恶棍,一会儿又成了言语举止得体丝毫不出位的“绅士爵士”;一会儿还为城市蓝领惨绿青年代言,一会儿又成了腰缠万贯的上层人士。或者只有在舞台上的的刹那,他们才是单纯的,而舞台上的单纯又越发衬托了舞台下的多面性,让人对这支恐龙级的乐队哭笑不得。在《Shine a Light》电影中,你无法不进入他们所能营造出的问题域,也无法挣脱他们编织出的话题场。知道他们是双重的,却又被他们的纯粹所吸引,在他们的音乐和歌声里感受水清沙幼;在他们的纯粹中,又被诱惑到私下的多重性,因为那里边有亦真亦幻的绝对现实,有这个摸爬滚打了半个世纪的乐队,有历史的影子,有时间的痕迹,有你自己。
当然,单纯从音乐的角度上,从演出现场的角度看,这两场演出浓缩出的电影还是很有些超出预期的,比如影片里滚石跟比他们高半辈的巴迪·盖伊(Buddy Guy)互飚《Champagne and Reefer》,就让许多老乐迷大呼过瘾,巴迪·盖伊和基斯·理查兹互相逼视互相较劲的时候真让人心潮澎湃,音乐的意义陡然间升华和超脱了许多,让人不自主忘掉那些八卦而回归音乐本位;而后生白色条纹(The White Stripes)乐队的杰克·怀特(Jack White)一起演绎《Loving Cup》又让人看到希望,其实几个老人家一直没有脱离时尚,即使是最根源的布鲁斯也因为他们而变得有趣味。此外孙女一辈的大美女克里斯蒂娜·阿奎莱拉(Christina Aguilera)的出场,就算是再加一份性感吧。
其实片名出自滚石乐队1972年的经典专辑《Exile On Main St.》,而演出的曲目上,《Start Me Up》、《I Can’t Get No Satisfaction》等也都在列,而当米克·贾格尔唱起《As Tears Go By》时尤其勾魂,那种一下子回到上世纪60年代的时空错位感,因为这首歌还有Marianne Faithfull,而歌词中“It is the evening of the day/I sit and watch the children play/Smiling faces I can see/But not for me/I sit and watch/As tears go by”(这是一天的黄昏,我坐下来看小孩嬉戏,我看见一张张笑脸,却都与我无关,看着看着已经泪流满面)。看来滚石早已经深谙“乐中写哀,哀中写乐,一倍增其哀乐”的道理,而这首歌描绘的也正是一种富裕充实之后的空虚无力感。当年被老情人Marianne Faithfull唱得荡气回肠,现在米克·贾格尔唱来无疑更平添了许多现实的投射。当肌肉松弛,伊人不在,即使名满天下享尽荣华富贵,音乐所折射出的现实映照在金碧辉煌和松弛肌肉上,一种无法抵抗的虚无感变得无比充盈,自是另有感慨。
再回到电影本身,作为乐迷和滚石同龄人的马丁·斯科塞斯,已经乐队本身,都没有去预先设置要拍成什么样的影片,即使还不到“从心所欲,不逾矩”,滚石和老马丁所经历的岁月洗礼也不是后世的普通乐迷所能达到或者企及的。而不论是接受唱片公司的安排把自己塑造出一种肮脏的反叛的街头斗士形象,还是一如既往地遵循自身的行为法则,滚石的双重生活或者多重生活的伟大就在于持久,在于能经受住时间的摧残和各个阶层的接受。在音乐事业和个人名望上,他们都是在给摇滚乐树立活着的传奇,一种标本。他们自己的双重生活和双重话语也正是时下日常生活的虚虚实实的写照,马丁·斯科塞斯看似不动声色没有交足功课的《Shine a Light》,散射出的电光火光可以点击到每一个角落,而滚石真正的华彩瞬间,以及舞台背后的短暂失落,富裕之后的空虚,黑暗中的光亮,腐朽的年轻,错综复杂而又无比单纯忠诚的感情,混乱不堪而又潇洒自由的私人生活,便都有了题中之意。
在初中高中时候喜欢过QUEEN,NIRVANA,GREEN DAY,甚至BLUR,OASIS 但随着自己渐渐地长大 ROLLING STONES 的音乐逐渐占据了心灵中摇滚乐的主导地位
1971年發表的《小偷小摸》是第一個使用他們自己的滾石錄音商標發表的唱片,是《任血流淌》的繼續。其中包括搖滾樂的《褐色的糖》,鄉村音樂式的《野馬》(帕爾森斯與傑格爭誰是這首歌的作者),多情的《月光英里》和費斯福爾唱的《Sister Morphine》,這首歌反映了她本人的海洛因癮。在這張唱片中米克·泰勒與傑格合作最多,因為理查茲的毒癮使他往往無法工作。緩慢的《Can't You Hear Me Knockin'》反映了泰勒的影響。但所有的歌依然是注名傑格/理查茲發表的,這當然使泰勒非常不滿。”
Shine a light 摄制于2002年纽约。那是一场滚石满足克林顿家族与赠送门票而妥协开办的小型演唱会。大导演马丁西科塞斯现场拍摄。滚石的演奏技巧逐渐完美,影片开场,导演设置了戏剧线:即导演与乐队之间的矛盾分歧。在镜头下,马丁甚至不与贾格尔正面对话,传话的情况比较明显。克林顿在演唱会开始时介绍乐队出场,表演时段乐队请上嘉宾,整体过程比较high,中间穿插的采访别具特色。比如有主唱贾格尔被拘留后,媒体请上神父教授等与其探讨毒品与社会问题,乐队成员在各国接受的采访,主持人们的问题也是千奇百怪。
關鍵還是那個辭:準確(precision)。就是因為有那麼多可供選擇的原素材,怎樣去蕪存菁,把它們濃縮成為一部122分鐘的電影,這需要的就不僅是技術了。《電光滾石》的準確,在於每一下剪接、每一個畫面,除了在serve每一個音符外,還捕捉到舞台上每個表演者的每個重要動作、每份動人的神韻、每一下優美的手勢、每個閃亮的眼神,而這些,都由「滾石」的音樂啟動和牽引;整個舞台、畫面,所有色彩、聲響,完全包裹在彈動的音樂脈搏裏。舉兩個簡單的例子:當Buddy Guy客串演唱Champagne and Reefer時,史高西斯大部分時間強調的便不是音樂,而是Buddy Guy一直用銳利的目光注視對手的那份駭人的concentration。另一個例子是Keith Richards的個人演唱時,攝影機幾乎由始至終一直緊貼飄浮和浸淫在音樂海裏的他。事實上,演唱會愈進入高潮,史高西斯的鏡頭便愈遠離音樂(樂器),主要集中在表演者的神情與形態上,剪接的節奏沒有跟隨強勁的音樂而加速,相反的卻是愈來愈慢;台上台下愈是亢奮,攝影機便愈感依依。另一方面,由於鏡頭的intimacy與貼近(還有在昔日訪問片段的對比下),我們遂更清楚地看到不論是積加抑或Richards的蒼老——前者那張佈滿斑駁皺紋的臉孔、後者那條肌肉鬆馳、青筋暴現的手臂。
另一關鍵詞是step back。我的意思是:在史高西斯與「滾石」、音樂會與電影之間,究竟何者孰先、孰要?史高西斯選擇了step back——影片在音樂會開始後,他便不再出現在鏡頭之前,直到落幕後才再現身。我覺得那是一種在偉大的藝術面前流露出來的一種謙遜。一切表現恰如其份,不溫不火。曰:subtlety。不要以為這是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對於目前這個喜以張揚為手段、轟動為目的的時代而言。這解釋了不少不論是本地抑或西方的評論,都以「平平無奇」詬病影片的原因。也罷。影片名字喚作Shine a Light,原意就是一種靈光乍閃的啟迪與頓悟。悟與不悟,問題就在這裏。其他,也就甭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