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名: 哥斯拉:喰星者 / 哥斯拉:行星吞噬者 / GODZILLA 第三章 / Godzilla: The Planet Eater / Godzilla: Eater of Stars
主演: 宫野真守 樱井孝宏 花泽香菜 杉田智和 梶裕贵 小野大辅 堀内贤雄 中井和哉 山路和弘 上田丽奈 小泽亚李 铃村健一 早见沙织 诹访部顺一 三宅健太 山本兼平 堀越富三郎 柳田淳一 石谷春贵 小松奈生子 洲崎绫 池田海咲 滨崎奈奈 滨田洋平 佐佐健太 岩泽俊树
制片国家/地区: 日本
上映日期: 2018-11-03(东京电影节) 2018-11-09(日本)
片长: 90分钟 IMDb: tt8478602 豆瓣评分:6.2 下载地址:迅雷下载
首先为我取了这么一个狂妄的标题道个歉啊,大家把刀先放下。那我为啥要取这么个题目咧,主要还是我看完后觉得这部片,甚至这个系列分都有点过低啊,再看了大家影评后发现大家可能有些误解,然后看完片子之后确实有些东西想说,因此还是想把自己看完的想法写一写,为大家捋一捋老虚到底想干嘛,顺便洗洗地。。第一次写长评水平有限还望各位海涵。
这个系列我一直都是挺期待的,所以发现资源出来后第一时间下载看完。优点很明显:画面精良,科幻设定硬核(还有高仿星际穿越黑洞),末日感和绝望感渲染到位。再说句找打的话,噬星者看完后觉得有点《三体》的意思,而且其中传达的一些思想跟大刘的某部短篇小说确实很相似,后文会提及。
先说一下这个片,或者这个系列主要想说什么吧,当然都是我个人的理解。老版的哥斯拉我没有怎么看,所以以前怎么样我不是很清楚,但这个系列老虚的目的很清楚,他要合理定义人与哥斯拉的关系,以及哥斯拉到底是个什么存在。这几年哥斯拉的电影突然变多,好莱坞日本都在拍,特摄风/真人/动画齐头并进好不热闹,但是可以看出来对于哥斯拉设定的内核都是一致的(98年那部黑历史不算):首先哥斯拉是不可战胜的,它跟奥特曼环太里那些刷经验的怪兽不一样,它其实是一种象征,具体来说它就是有着生物形象的自然灾害,就像你不能消灭台风一样,所以哥斯拉一直无法被消灭;另一层设定就是哥斯拉是类似地球的免疫系统一般的存在。具体到《噬星者》中,就是某个文明科技发展到了某个节点(片中的节点是人类发现了质能方程,并直接导致原子弹的引爆),就会唤醒哥斯拉这个存在。而那时人类看似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对抗它以求生存,但其实这条路是走不通的,也就是说一根筋跟哥斯拉肛到底注定会毁灭,片中也提到了不止是地球,其他文明也孕育出过哥斯拉并最终灭亡。但其实还有另一条路:与哥斯拉一同生存,但代价是放弃科技文明。因此其实在《怪兽行星》结尾出现的人类后裔,就是整个系列最终的答案。
那么老虚是要反文明反科技吗,其实也不尽然,科技文明是一个象征,它代表一个生物种族的贪欲。道理其实很俗很简单,跟环保宣传片意思是一样一样的:人类因为过度的贪欲想要不断发展而不计后果,导致地球的生态受到破坏,未来还会造成更多的破坏和毁灭,因此地球为了“治疗”自己“放出”了哥斯拉。说到底就是无论如何必须要跟大自然和谐共处啦。于是这个系列设定出了哥斯拉来作为警示。而哥斯拉一旦出现其实就是死局,唯一的延续文明的方式就是自断科技,不再以自己为万物之灵,而是作为依附与哥斯拉(大自然)共同生存。
其实在大刘的短篇作品中也有传达过类似的思想,那个故事令我印象深刻:一个人从现代开始通过冬眠不断的前往未来,他看到了战争,也看到了科技文明的空前繁荣,在经历了一系列匪夷所思脑洞大开又冲击人心的未来之旅后,他感到疲惫迷茫并请求前往时间的终点,最后他看到的,是一片史前世界,人类又回归田园,没有任何所谓科技的影子。我想这大概,是都想传达返璞归真这一哲学概念吧。
接下来关于片中的神棍星人,他们其实就是基多拉的侍奉者。他们的动机就是一种神逻辑,即反正最后都要死不如死的悲壮一点,成为更伟大的存在(基多拉)的一部分。因为设定上他们科技过于发达,以致于可以窥视(准确预测)未来,还可以接触到别的维度的存在,所以通过时间观测他们发现不存在永恒,无论如何最终必定会迎来毁灭;然后通过别的维度他们发现了基多拉,于是脑子突然灵光一闪,得出了“ 反正都是死不如大家都死的有仪式感一点,还要带着造出哥斯拉的种族和哥斯拉一起大家整整齐齐地献祭给基多拉吧 ”这个神奇结论。肛道理,你还真不能说他错,毕竟我们的技术水平还没到那个阶段,搞不好真的了解真相了我们也会那样急着送死呢你说是吧!(又想到了三体里那些自杀的科学家们。。。)
感觉其实这个片,或者整个三章都还是很可以的,能感受到想要表达怪兽和人的关系环环相扣,两者的存在相辅相成的意思,并且在设定和想象上都有尽量往硬科幻对标。因此虽然怪兽互殴依旧是一个看点,但片方或者说老虚想做出点不同,所以我们其实并没有真正看到两个动画版皮套摔跤,而是以一种新的表意的方式再以人类和哥斯拉为重点来讲述,因此机械哥斯拉变成了一座都市,基多拉只露了一个头。当然这也就导致了很多人的不满就是了。
还有很多人看不懂最后男主送死的动机,其实很简单,就像前文说的,片中一直在强调科技文明最终会导致文明灭亡,尤其是如今的人类种族本来就没几个了,再科技发展起来跟哥斯拉搞一波估计就真的彻底gg,因此男主其实是想彻底毁掉会让科技复苏的火种——最后那一架秃鹫机甲,以此不让人类文明重蹈覆辙,神棍星人说的我在毁灭的未来等着的预言也就不会实现。而之所以要自己还有带上女友(女友体内还有活性的纳米技术)一起赴死,我想一个是效率问题还有一个就是男主所说自己背负着所有挑战哥斯拉又战死的战友们的信念吧(其实也就是歉意,大家在他的领导下对抗哥斯拉都赴死了,现在有这么个机会他也不想苟活着了,片中他因为神棍星人看到的幻觉也是这个意思)。
不过说归说,洗归洗,大家的眼睛也不是瞎的,那么多片也不是白看的,分会这么低当然是因为这个系列本身的问题也确实不少。挑几个讲讲的话就是,第一,作为观众我并没有感受到男主的所谓憎恨的力量有那么强大和夸张。第二,情绪抒发和感情传达基本都靠台词。。这算是图像故事作品中最简单最直接但也最low的表达方式了吧。。也难怪很多人会看的昏昏欲睡,自然也没有兴趣去感受老虚想要传达的想法然后怒打一星了。第三,确实在一些细节上有bug和冲突的地方。因此对于这个系列我觉得正确的观影姿势是不要太在意那些细枝末节的地方(毕竟老是纠结他为什么不那样做,这样做是不是弱智这些所谓逻辑问题大多数时候只是给自己找没趣。。实在受不了关视频就是),专注于影片想要传达给你的东西,看进去了还是很震撼的。
最后再感叹一句,老虚还是老虚,虐的不行。。。
ps:片头神似湮灭。。。这片科幻要素多得很。。。
pps:个人主观是力荐啦,但客观来说确实不值五星,打五星更多还是为了尽量把分往上提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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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Lizard(来自豆瓣)
来源:
「如何將概念化為具體的形象?」、「什麼又是好的具現?」這兩個問題的回答將會影響我們對此三部曲的評價,《哥吉拉:噬星者》作為作品的終章,必然仍然是兩極化評價了,而且必然會受到強烈的誤解,比如說:「老虛你又發作了!」然而如果我們從「愛的戰士」的正面意涵,而非諷刺意涵來切入作品,我們將會理解終章是那麼正向。
一個思想從發端開始傳播,就註定是變質的,因為思想是從生命而來,故即便思想的生造者多麼希望思想「純淨」思想都必然會變形。艾克西夫在一部曲與二部曲中都一直保持的超然,在三部曲得到了解釋,他們乃是行星的「觀察者」,同時也是「時空的旅者」,這當然是一種隱喻,也就是宗教家們最希望追求的「智慧」、「真理」時常不是複雜的理論或者枝微末節的知識,而是一種武斷性的結論,一種統合性的結論,用來概括現象的本質,故是超越性的,而艾克西夫人的形象則是一種綜合,有古代日本人的「美豆良」髮型,以及金髮與白膚(基督教)還有佛教(最終決戰後的坐姿),這樣的綜合是要拿來替代整個宗教的,因為它的預設前提是「所有宗教最後都會變成一神教」,結合梅德菲斯所言:「所有科學到最後都會變成宗教,只是你們認為的宗教是怪力亂神,而我們的宗教是精密計算後的必然結論。」於是裡所當然基多拉便成了「基督教」(這裡的基督教是一種寬泛的基督教,一種象徵性的基督教,接近尼采《反基督者》裡提到的基督教。)的象徵,從頭到尾我們看不到牠的軀體,當牠出現時天空中開了三個洞,並連接在同一圓內,這便是紮紮實實的「三位一體」的呈現,而這個怪獸本來是毀滅艾克西夫人星球的怪獸,後來卻在艾克西夫人的引領下吞食了一個個星球,便暗指基督教(或者說一神教)本來的神明只是地方神,後來卻變成了世界神,都暗指了基督教從一個民族的產物成為帶領該民族統治世界的神,這個宗教的力量如此強大,即便牠早已失去了自己的土地,仍然能以其他民族的土地與其他民族的內心作為力量的來源,進而達到無窮無盡的狀態。
可是為什麼必須是基督教?基督教不是熱愛生命的嗎?神不是愛世人的嗎?
然而在尼采的脈絡下,基督教卻是一個反生命的宗教,甚至是一個欺騙的宗教,將人類拖入深淵的宗教,甚至他在《反基督者》宣稱世界上只有一個基督徒,但那人已經死了,他就是基督,而在基督死後,保羅將基督教變成了可怕的東西,那就是基督教異化的轉折點,於是自我犧牲變成要人犧牲,對生命的熱愛變成對永生的熱愛,尼采指責基督教早已用恨替換了愛,卻還聲稱自己充滿了愛,試想,什麼樣的宗教,會崇拜末日的來臨?並口口聲聲要著解脫?而梅德菲斯為了安慰榊晴生,說的是哥吉拉並不可怕,因為還有更可怕的基多拉,這不正是基督教常見的套路嗎?世間的一切惡都可以被原諒,因為這些惡之於上帝都無足輕重,當基督教從地方到世界之後,這個神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力量,凌駕於一切,惡人算什麼?連惡魔都是上帝的產物,死亡算什麼?連死亡上都是上帝的計畫,而在最終審判時,所有的惡人都會在地獄裡燃燒,所有的善人都會在天堂裡喜樂。基督教要人忍耐一切,他們說服了人類有更大的報復在後頭,於是這便使得所有接受基督教的人們必然是虛偽的,當他們不斷的歌頌「永恆」實際上卻是歌頌「虛無」。他們最常說的話語是什麼呢?「讓上帝住進你的心裡。」然而這個動作跟邀請惡魔沒有兩樣(西方的惡魔挺禮貌的,如果你沒有邀請祂,祂不能進門)梅德菲斯作為傳教者,正如保羅一般,用謊言欺騙眾人,但卻認為是必要的欺騙,因為眾人的智能不能理解這一切的意義(試想一開始就告訴眾人,你們得迎接為了虛無的死亡,你們出生,就是為了死)基督教既是先知,也是置眾人於大夢者,試想如果眾人發現一切並沒有「終極意義」,所有支持他們的一切都將煙消雲散,就像基多拉只能被觀察到,卻不能被觸碰到,偵測到一樣,關於神的種種體驗……如果都是虛妄?如果神不存在……我們又有什麼價值?
我們或許得回頭思考,宗教是人民的鴉片是什麼意思,鴉片本身並非一無所用,還有替人解決痛苦,熬過艱困時刻,然而鴉片同時也是癱瘓人生命力的,鴉片是一種工具,卻主宰了主人,正如宗教是一種發明,卻主宰了主人,艾克西夫藉由犧牲到達光榮之路的思想活脫脫是(自殺是不被允許的,因為耗費了生命力,然而戰死或殉教卻是光榮,因為是為了神。)基督教的翻版,基督教的問題也不在謊言,而是在於它在賦予人的勇氣的同時,也奪走了人對生命的熱愛,本來,生命之間的紛爭競逐本是常態,然而在弱者的苦痛之中,一種「終止這一切吧!」(即便在馬克思的思想中,既繼承了黑格爾的成分,也繼承了基督教的成份,有著追求靜止世界的衝動)的呼喚產生了,對於弱者而言,無盡的失落,無盡的剝奪,生命就是無盡的痛苦,而既然邏輯上只能有一個最高者,那麼不如將這個最高者從自己的同類中移開,投向一個「另一個宇宙」的存在,直接為其而生,為其而死,不就也能比強者更強嗎?或者說致強者於死的虛無,難道不是在本質上更甚於強者的嗎?
於是我們看到基多拉對哥吉拉的種種攻擊全都是薄弱的,卻同時都是有效的,因為牠吸收著哥吉拉的生命力。
民族主義、基督教、或者其他種種要人先放棄自己而從其他事物上尋找意義的歸宿的思想根本上都是虛無主義,然而他們時常偽裝成自己是活生生的,但當我們剝開他們的皮相,我們會發現那些「活生生」的力量全都來自我們自己的生命力,
然而基督教又是有強大魅力的,因為基督教說出了某部分的事實「所有人都是弱者。」故將所有人的苦難都意義化了,正如佛教見到了人間普遍的苦難一樣,並都給出了解脫的道路,他們都是關懷弱者的宗教,但同時也是讓人持續作為弱者的宗教,當這個教裡最優秀的人都為了基督教而活,為基督教而死,更別說那些只希望藉由「信教」改變自己生命的人,當然,在此我們已經看不到任何民族優越感了,因為有了更高的價值來源,代表宇宙的上帝,所有侷限一地的原生土地神(行星意志產生的怪獸)都成了笑話。
對生命的否定可以瓦解民族優越感,但同時也瓦解了克服民族優越感的意義,根本上,這是「用一種信仰,打倒另一種信仰」但打倒之後呢?在尼采所生存的時代,威廉二世嗅到了德國人民的自卑感,尤其是對法國的自卑感,於是利用了這點從俾斯麥身上奪回了主控權,並改造德國為一軍國主義國家,在這點上,德國是日本的前輩,於是舉國沉浸於此氛圍,然而尼采對卻對此憂心,人們充滿對祖國的信心這有什麼不好的嗎?但是尼采在這身上看到人們仰賴「德國」這個「信仰」的獻身之危險,這是此哥吉拉三部曲,土地、人、怪獸(神)關係重疊的其中一例,尤其尼采與華格納的決裂除了私人情感,更是發現彼此在叔本華的思想上有了不同的解讀,對尼采而言,叔本華是他的啟蒙者,也是拯救他生命者,然而他的學說卻是他必須超越的對象,而對於華格納而言,叔本華是他的偶像,同時也是他用作品闡發德國英雄精神的重要導師,然而對於尼采而言華格納的「英雄」卻是不足夠的強者,他甚至恥笑卡萊爾的「英雄崇拜」於是我們談到「英雄」這個詞,便來到本作的脈絡了,究竟什麼是真正的「英雄」?
在尼采生活時代的脈絡下,那曾經是重新詮釋耶穌形象的學術鬥爭(同時那也是流行刊物而不只是學術刊物)而在艾克西夫的脈絡下,「英雄」是與「怪獸」戰鬥者,但「英雄」更重要的作用是作為眾人凝視的對象,其他人會願意為了追隨英雄去死,而「因為希望死,所以追隨英雄與因為追隨英雄,所以死」實際上是不同的,但梅德菲斯以致艾克西夫卻刻意顛倒這兩件事情,正如梅德菲斯的種種隱瞞與謊言,反正這都可以讓眾人不畏死亡,獻出生命,並獲得艾克西夫人所認為真正該追求的東西「平靜」,唯有平靜,是不會被奪走的,天堂就是死亡,而如何達到死亡則成了人唯一需鑽研之事,將生命奉獻於教義,等待上帝降臨於人間,生命就能臻於完滿,所以在本片中所有獵奇的畫面都是旨在將此概念具象化,人們在信仰中走向獻身於神的道路,並獻出了對神而言毫不重要的肉體,人想要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神想要什麼,如果此前畢魯薩魯多與人類的道路尚有該種族意志之實踐的正向性,艾克西夫之路則完全放棄了正向性,因為這個宗教從根本上就放棄了鬥爭,或者說給予鬥爭一種反直覺的型態,當祝福等於毀滅,那麼也無所謂詛咒了,既然人生如此悲慘,不如有意義的毀滅,尼采指責這種泛基督教的思想的本質是虛無的,而且是懦弱的,因為他們是厭棄生命的,作為工具而被發明的宗教最後帶來人的頹廢,而不是人的強健,這是可笑的!
所以在此尼采的思想與叔本華有了分歧,叔本華見到意志的強大並覺察了人本質的不自由,所以他認為人若能藉由認識迴避人本能會造成的痛苦,那麼人也就是幸福的了(一種減法的概念)而尼采見到了意志的強大,卻認為一昧迴避痛苦的結果就是人會消滅掉自我,而鬥爭並非一無是處,然而在鬥爭中採取的態度卻決定人了人將變成了什麼,因為挑戰失敗而厭棄「一無是處」的自己,進而詛咒整個人世希望人間盡早滅亡,神帶來「正義」,還說是為了「愛」(一種自作主張,替他人卸下重擔,使他人永遠是弱者的愛在尼采看來是一種惡意。)其實更接近「恨」,於是梅德菲斯對人類的描述並沒有任何偏頗之處,那是一種基督教智慧的呈現,這個宗教比任何宗教都了解人的軟弱,也因此更加不信任人,於是凡是的成敗皆定於「神的旨意」,這是完美的謊言,讓神卸下了人的重擔,同時永遠奴役了信教者,而能理解這一切的基督教智者,卻又不願戳破這件事情,某種程度來說,他們的「謊」是為了護生,但當一個人走向懸崖,就算必然墜落下去,他難道不該有權利知道自己的位置嗎?他難道沒有資格「認識」嗎?這便是主角榊晴生本集在作的思想鬥爭,他必須在兩個誘惑間做出選擇,一個是打倒哥吉拉的誘惑,在這結果下基多拉將會消滅一切,另一個是放棄在「此刻」打倒哥吉拉,認識到自己的弱小,認識到人類的弱小,但同時與伏斯亞種族在地球繁衍生命,那麼總有一天還會有挑戰的機會與戰勝的可能。對於伏斯亞而言,哥吉拉(民族優越感)就像其他於人類有害的事物一樣,可怕,但不值得怨恨,他們是不懂「怨恨」的種族,因為怨恨的要點在於,我打不倒你,但我又想打倒你,並不接受我自己「目前」打不倒你的事實,甚至我只想要我的「神」打倒你,而不是我打倒你。基督教用怨恨戰勝了他們的敵人,迫害基督教的民族也漸進成為基督教的俘虜,主人與奴隸顛倒了過來,因為他們獲得的越多,越害怕生命,然後在生命還沒完全喪失之前,就將其全數託付給宗教,將其重量,託付給基督教的神「基多拉」。所以當哥吉拉在本片逐漸在基多拉的啃咬下飛起,這是個相當重要的畫面,因為在一二集中哥吉拉的「重量」與「不可動搖」都是被反覆強調的,然而在本集他卻飛了起來,彷彿被「掏空」一般,從第一集到第二集給我們的訊息是,哥吉拉每次的瀕危都是自己造成,第一集那只是自爆而死,第二集則是即時將電磁波換成熱能而活,於是我們知道第三集那也是哥吉拉自我否定而瀕死,尤其當我們看到他招牌的破壞光線與種種揮擊都傷不了基多拉時,或多或少我們可以感覺到哥吉拉的失落(眼睛的特寫)而旁觀的人們也悄悄移動了自己觀看的位置,在此之前人類是不擇手段要打倒哥吉拉,並且嘗試各種道路的,然而他們此時卻看到他們所要打倒的對象被逐漸渺小化,進而察覺自己的生命也有所危險,同時本來在夢境中快被梅德菲斯說服作為基多拉永久媒介的榊晴生,在看到核彈落下之後砸在地上後的危急瞬間見到了摩斯拉的影子(摩斯拉三部曲不是以蛋登場,就是以影子登場,而當其是影子這件事情便與同樣由影子而生的基多拉成了對比,基多拉吞噬了人的生命力,摩斯拉卻喚醒了人的生命力)於是榊晴生的記憶完整了,過去毀滅的種種圖景在他眼前一逝而過,他彷彿第三者般看見了那些曾因絕望而被壓抑的一切,自己的歷史,自己的記憶。原來,自己是受著祝福來到世上的,是因為他人願望來到自己世上的,他的名字「榊晴生」說的是春天綻放的紅淡比,那是日本用來祭拜神明的花朵,而在日本神明中地位最高的神明,就是太陽神,於是一切就接合起來了,尼采在曾多次讚揚的太陽與日本人的傳統信仰結合在一起,那是生命之神,而對生命的讚揚是比日本民族優越感還更本源的「傳統」,於是梅德菲斯的話語不再能蠱惑榊晴生,然而榊晴生並沒有怨懟梅德菲斯,因為他理解關於人性梅德菲斯的觀點是正確的,他的同輩人還不足以打倒哥吉拉,而那不只是物質的問題,於是哥吉拉還是留在大地上行走,而地球還是一樣危險,而榊晴生與夥伴則與伏斯亞族與地下生活,如同我在第二部的心得文所說,伏斯亞作為「科技古國」的形象,代表著一種if路線,這樣的設定彷彿是在說對於現代世界,當時榊晴生象徵的日本那代人本應有更多的時間漸進的進入,卻毫無機會去適應,導致了不良的結果,所以才在這裡弄出個「科技古國」給他們待著,因為在宇宙的艦船也已被基多拉毀滅,彷彿是一場「歸零」。
然而電影並沒有停在這裡,當人類學者找到最後一架戰鬥禿鷹,即人類與畢魯薩魯多科技產品的最後剩餘,他興奮的告訴榊晴生「只要激活這些奈米金屬,他們就能繼續繁殖,我們就可以返回以前的生活,甚至有再挑戰哥吉拉的機會!」這本來是喜訊,榊晴生卻聽見了梅德菲斯得意的聲音。
於是他作出了最後一個決定,他帶著半金屬化的優子搭上了戰鬥禿鷹,飛行到哥吉拉面前,他要求哥吉拉將科技、將自己、還有種種可能會再度陷好不容易定居地下夥伴於死的因素一同抹滅,他臨走前告訴懷上他孩子的其中一個雙子,「有時後輸是必要的。」
然後他消失在白光之中。
「英雄」消失了,他不是為「神」犧牲,而是為「人」犧牲,因為他的死,人們將可以把目光轉向自己身上,也拖延了艾克西夫的計畫,接下來的生活,人類得一方面繼續與哥吉拉鬥爭,並從中獲得自己的生命,這是不會消失的哥吉拉,正如閃電、火山、地震(日本多災多難的土地)一般,如果短期內是打不倒的,甚至克服不了的。那麼人們真正該學習的是如何在共處與競爭中熱愛自己的生命,並不再憎恨自己土地所衍生出的一切,反倒是該去認識,去理解,至於認同與否則應有各自的選擇。
所有的理解總是帶著誤解,然而所有的誤解都有最個人化的真實,我們的「觀看」將決定我們所「生造」的一切,我們的「信仰」將決定我們所「生造」的一切,尼采所謂:「思想就是行動」的意涵在於,無論我們擊退基多拉幾次,他都會回來,因為他是由對鬥爭的厭煩與對自身的厭惡而生,只要一不注意,牠就會從裂縫中探頭而出,然而只要我們肯追尋過往的歷史,而非因其羞恥或不堪入目而拒絕面對,並直面那龐大而無情的敵人,那麼我們將能從前人的生命以及巨大的敵人學到有益我們的生命的事物,無論用什麼樣的名目,生命不該被他人決定,人該從自己的生命的主人開始做起,該成為自己痛苦與歡愉的主人,因為當我們將自己的痛苦與歡愉交予他人,我們也成為了雖生猶死的活屍(就像基多拉是先消滅人的肉身,再奪走人的意識一樣,艦船被攻擊時,他們發現機器判定不到整艘艦船的生命跡象)
哥吉拉三部曲,因謊言與憎恨開始,以認識與愛人結束,悲壯雄偉,盪氣迴腸。
《GODZILLA》三部曲的顺序,是将整个人类历史倒了过来。人类历史本来是①先有对神的信仰,②后来摒弃对神的信仰而信奉科学至上,③再后来开始人文主义、以人为本。而三部曲则正好相反。
第一部,人类靠自己的力量与哥斯拉战斗,以失败告终。
第二部,人类靠外星的科技与哥斯拉战斗,以失败告终。
第三部,人类靠外星的信仰与哥斯拉战斗,以失败告终。
虽然每一次失败都算不上哥斯拉自身的完全胜利,而是包含了人类自己的抉择,不过就结论而言,这样的结果都是必然的。可以说是星球选择了哥斯拉,或者说是时代选择了哥斯拉,抑或是这个世界选择了哥斯拉。人类,其实从一开始就注定是这个故事中的失败者,因为无论最终能否战胜哥斯拉,这个星球都不会再是人类的星球了。
最后哥斯拉成了真正的星球守护者,而人类在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后,已经彻底失去了与哥斯拉继续作战的一切能力与资本。人类只能放弃地球的争夺权,放弃昔日地球的主人的身份,选择与土著们一起,从最原始的生活形态开始一步一步从头来过。
只是即便从头来过,这一次恐怕,星球也再也不会给人类重新登上万物灵长之位的机会了。因为有哥斯拉在,即便是日后人类重新拥有了发达的科技,但是如果人类胆敢再一次对星球造成破坏的话,哥斯拉便会毫不留情地彻底消灭人类吧。
男主自始至终都是哥斯拉的敌人,即便是领悟到了哥斯拉的存在意义,男主也仍然选择了与哥斯拉为敌。影片的最后一个情节,就是男主驾驶着座机、带着再也没有醒过来的女友,一起以自杀式袭击的方式冲向哥斯拉,并最终在哥斯拉的放射炮下灰飞烟灭。
过于文明发达,甚至超越了生命的盛衰。于是乎,金发外星人放弃了对「发展」「创造」的追求,转而开始信仰至高的「毁灭」(跟型月世界的剪定事象有些类似,只不过他们的毁灭是他们自己追求的。或许老虚也是在接触型月世界的过程中获得了一定的灵感)。在金发外星人他们看来,「黄金的终焉:基多拉」便是终极毁灭的化身,也是他们的文明的终极追求,于是基多拉就成了他们信仰的「神」。于是自家文明被基多拉毁灭了之后,幸存者们反倒愈加对基多拉膜拜了起来,甚至以「传教者」的心态,在宇宙中到处「普教」,引导着自己们的「神」毁灭一个又一个的星球文明,还自以为这是给大家带去救赎。
照金发外星人的说法,人类一开始就是为了让这个星球上诞生哥斯拉而存在的,人类的存在价值似乎就是类似于哥斯拉的饵料。任何一个星球文明,发展到极致后,必然会出现类似哥斯拉这样的存在。而等哥斯拉出现后,金发外星人就招来基多拉,吞噬哥斯拉,吞噬星球。此前他们也不断重复着这种方法,摧毁了一个又一个文明。
本作其实并没有分出哥斯拉与基多拉孰强孰弱。一开始哥斯拉处于劣势,纯属因为基多拉是没有实体的形态,哥斯拉的一切攻击对基多拉都不管用。后来基多拉失去了与这个世界的「纽带」后,基多拉的存在变得不稳定,三条身躯要么被哥斯拉一炮轰碎成渣,要么直接就被哥斯拉手撕掉了。可以说,如果基多拉和哥斯拉都以同样的存在方式,在同一个时空内的同一个地点进行较量的话,两者孰强孰弱尚未可知。
至于基多拉之所以失去与这个世界的「纽带」,是因为男主破解了金发外星人对他的意识控制。金发外星人控制了男主的意识后,一个劲地向他鼓吹生命是多么无意义,毁灭才是永恒云云。最后男主能够清醒过来,也多亏了土著妹子求来了魔斯拉的帮助。
不过,魔斯拉最后还是没有正式亮相。只是帮助男主脱离了外星人的意识操控,以一种看不清实体的黑影的形态打了个酱油。
看到最后,也没有弄明白「男主对哥斯拉的憎恨,造就了哥斯拉的存在」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也没有弄明白金发外星人召唤基多拉的原理到底是什么。貌似也不是靠纯粹的信仰,似乎还需要祭品,而且还需要这个世界的「纽带(=男主对哥斯拉的憎恨?)」。最后男主选择自杀,似乎也是因为他心里清楚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名「憎恨哥斯拉的人类」了,所以只有他死了才能万事大吉的样子。
本片很多地方看得我昏昏欲睡,虽然特效和音效都很出色,但是还是有不少感到没意思的展开。尤其是金发外星人和男主之间的嘴炮互动,让人听着又冗长又无聊。而且最后金发外星人死了之后,男主竟然抱住他痛哭起来,也是让我觉得莫名其妙。这俩人按理来说也没什么特别深厚的友情才对,而且这金发外星人还是想要灭了你的星球的人,难道是因为金发外星人是美型帅哥,所以就要来一点基腐情节调调味么。
总的来说,这部影片在我看来「还行」,只是看看特效的话还是蛮不错的。但是这剧情,绝不会让我产生向别人推荐观看的欲望,所以按照豆瓣标准,最后选择三颗星。
我之前已经说了,老虚这三部动画电影绝对不能当作monster fuck human then human refuck monster 或者 monsters fuck each other,你要这么看保准懵逼并且会怒不可遏地持续暴走,呃····听到无数中枪的惨叫声。
好吧,言归正传,老虚的哥斯拉三部曲的主题非常鲜明,就聚焦着一个对象——文明!注意!我强调一下,主题是文明!文明!是文明!!!“怪兽”在这里只是指向文明的某种意向和表征,文章的第一部分,我将把这个系列电影的主要设定和对应的意涵梳理出来,然后尽可能试着深入下去,将整个格局做一呈现:
(一)总体而言,“怪兽”是文明的伴生物,是阴暗面,是文明无法逃避的随行之影
我们可以很明显地意识到,老虚设定了四个怪兽,对应四个文明,但老虚绝对不是把不同种类的文明摆出来,然后比较一下,告诉我们哪个比较好,哪个比较糟糕,而是有点类似于亚里士多德所说的三种政治形态(单个人的统治、少数人的统治和多数人的统治)一样,亚氏没有武断地评判它们,而是指出了三种政体的正常形态及其变态,分别为三种正宗政体(君主制、贵族制和共和制)和三种变态政体(僭主制、寡头制和平民制),这个思路意味着,老虚的出发点,不是对各种文明的思考,而是反思“文明”本身,不是考察各种文明的特性,而是探讨一切文明之为文明的共性,而探讨的落脚点,就在于老虚发展出来的这个概念——“怪兽”·····这就是第二部中梅特菲斯所点明的,“所有文明发展到最后,都会孕育出他的怪兽”,这是所有文明无以避免的终结,所以老虚的“怪兽”一上来就超越了大多数的末日题材,这种文明灭亡的命运,不是“降临”的,不是外星人,不是小行星,不是天灾,甚至不是偶然的人祸,它,“怪兽”,是从文明内部生长出来的,“怪兽”的概念,一开始就内在地包含于“文明”的概念之内,所以,老虚的这个作品,不是慢慢深入到哲学当中去的,它一开场就是和哲学等深的。
(二)深入而言,既然“怪兽”对应文明,但对应的是文明的什么?
上面已经说了,老虚直指文明的共性,它是什么呢?简而言之,那是某种立足于普遍性的整体性,说人话,就是超出人自然欲望所需要的合作规模与深度,把茫茫多人搞到一起去的东西,相关的理论参见本尼迪克特·安德森的《想象的共同体》或者这几年比较火的《人类简史》,这种东西一般要发挥这么几个功能,才能够实现这一目的:首先,它要给文明体内的所有个体提供一个最高目的、一种完美价值,所有个体的目的、价值都需要向此皈依,从而将众人凝结起来;其次,它需要对“人之本质”有所言说,让文明内部的所有个体,都感知并确信他们共有某些普遍的特性,虽然“人心隔肚皮”,但在一些最为基本且紧要的方面“我们都一样”,如此,相当规模和深度的社会合作才得以可能;最后,它还需要为人们的行为提供近乎统一的评判标准,并基于这个标准来架构秩序,在这个标准下,善与恶、美与丑绝对不是纯粹个人性、主观性的,而是一般甚至绝对的。这样的东西是什么呢?是群体的自我认知,是绝对真理,是最高价值和终极目的,是完满的美和善,是一切我们称之为“宏大叙事”的东西。
如果这是文明所以成立的共性,普遍的条件,那怪兽作为文明的阴暗面实质上是指什么呢?答:怪兽指的就是这些宏大叙事的嬗变,异化或者丧失。如果文明是寒冬里的植物,这些“设定”就像是包围、护持、维系着文明的暖膜和支架,它们可能会异化,本该服务于文明的设定最终实质上支配和奴役了文明,它越发展、越壮大、越丰富,文明反而越衰退、越萎缩、越贫乏;它们也可能会丧失,会从所有人心中淡去,沦为虚无,但它却不会彻底消散,它变成一具陈列在所有人面前的尸体,我们嘲讽曾经光芒万丈的它,它也嘲笑并诅咒着行将死去的我们,最终,它从文明的姓名牌变成文明的墓碑。
如此,再对应回“哥斯拉系列”中出场的各个文明(怪兽)我们就能更明确地加以说明了:
(三)个别而论,不同种类的怪兽表征着不同形态和特质的文明
1.凝结摩斯拉文明的,是无,或者说是自然本身
摩斯拉和原住民文明象征着自然蒙昧状态,或者说“前文明”,也就是文明的萌芽,所以对应着的摩斯拉始终是未出场的,是一个卵,是“前怪兽”,是怪兽的萌芽。人类最初的状态就是自然蒙昧的摩斯拉,摩斯拉的“卵之形态”寓意社会合作来自最原始的本能需求,安全自保,多打猎物等等,凝聚他们的是自然需求,也就是自然本身,这种文明群落和蚁穴、狼群没有太大的差别。文明的将生未生,意味着他们不会将自身视为非自然或高于自然的存在,同时将自然视为某种“它者”,因而他们虽然有所崇敬也有所畏惧,但摩斯拉也好,哥斯拉也罢,对于他们都是自然的一部分,在浑然一体的自然观和文明沉睡的自我意识下,既无“我”亦无“非我”,所以他们不知憎恨也并无愤怒。
2.凝结艾克希夫文明的,是对彼岸和超感性世界的信仰
显而易见,梅德菲斯无数次提及“彼岸”,并将其作为艾克希夫的最终追求。
这大约对应着人类文明的中世纪基督教文明,所有个体都是从伊甸园中驱逐出来的罪人,他们背负着一般无二的原罪,所以从根本上是一致的,在这个基础上,彼岸的“神”(注意,不是什么人格化的偶像)许诺一切人最高的人生价值与目的,提供关于世界、自然以及整个宇宙的观念与知识,赋予绝对的秩序、法则,从而使得文明得以可能;然而与此同时,这样的文明之根,一开始就已经走在异化的道路上,一开始就伴随着它的基多拉。因为它同时宣布着现世的无意义,划定了现实的限度,它垄断着绝对知识的“真”,至高伦理的“善”和纯粹艺术的“美”,它凌驾于现实世界之上指认自身为唯一合法的目的,而对于现实世界的一切,天空不会留下鸟的痕迹,飞过没飞过没有任何差别,这个俗世最终的结局不过是消亡与毁灭,除了皈依除了自我奉献,没有任何出路,它孕育文明,但也在终极意义上否定文明。
3.凝结毕鲁萨鲁多的,是纯粹理性
人类历史上,理性处死上帝之后便成为现代文明的基石,一方面,它贯通所有个体,无论你是什么肤色,什么性别,什么种族,你都能理解逻辑,都能听懂三段论,都无法质疑同一律、排中律和传递律,那么我们就能够在此基础上设定绝对的知识与真理,甚至从理性得出普世的,超越民族国界的价值和道德,创立法则,甚至连美与艺术都不过是某种客观的数学比例关系,是一般的而非因人而异的,并且由于达到真、善、美的能力,即理性一般无二地为所有个体掌握,那么所有人也就是平等的,独立的······这就是我们熟悉的现代文明。然而,上帝无法完成的,理性同样不能,理性精神的异化我们已经充分讨论过了,上一期重点谈的“机械都市”,和PP中希伯尔先知系统、乐园追放中的乐园,都是启蒙理性向工具理性的异化,再发展到极致的文明形态,没看过或者忘了的朋友们,我贴一段上篇的总结过来,帮助大家理解:
这个纯粹理性具现化出来的庞大系统,它唯一的、全部的目的,就是“增殖”,在空间上更大,在时间上更绵延,在结构、功能上更坚不可摧,所有的个体、资源都要被统一在这个唯一的目的下,然后通过工具理性的编排,像环环相扣的齿轮一样,集约、高效地运转,所有不能被理性认可的目的——爱恨冲动、灵肉欲望、与感性相关的一切悸动、与终极对话的一切信仰,都被扼杀了;所有不能被理性所检验、解释,所有不能被整合进形式逻辑、集成理性的方法——灵光乍现、天才直觉、奇思妙想、无法示人的“启示”、无以言表的“内省”,都被废除了,它是真正的怪兽·······
4.后现代人类文明的根,是无,虚无的无
哥斯拉表征着后现代的根本困境,也就是本系列的第二个关键主题——虚无主义,理性以祛魅之名杀死了上帝而又自立为新的上帝,用科技许诺给人类永恒的进步,把伊甸园从过去搬迁至未来······然而这个新的神祇很快就破灭了,科技发展与财富增长最为迅猛的20世纪,非但不是天堂,而是有着两次世界大战和半世纪核冷战的地狱,人们陷入迷茫,绝对真理、普遍价值、最终目的·······全部被消解、嘲讽、弃绝,在这个时代,我们看到经典物理学的大厦坍塌了,确定性被概率性主宰;我们看到“垮掉一代”的指认在全球范围内此起彼伏,宏大叙事、崇高价值和神圣传统被嘲讽倾轧;我们还看到文学中英雄伟人、革命进步、国家民族的主题退场,戏谑、滑稽与荒诞登堂入室;看到艺术当中的和谐安宁、比例对称被扭曲、晦暗、挣扎取代,看到离经叛道的招摇,看到原子个体的孤独,看到自我毁灭的冲动和娱乐至死的癫狂······而这就后现代的境况,这就是哥斯拉,他的构成既像天然的岩石又像闪烁着工业光泽的金属,他的能力既是理性的又是非理性的,他的存在既是自然的也是超自然的,他和人类的现代文明一道,处在毕鲁萨鲁多的工程理性和艾克希夫的宗教神启之间,处在绝对合理的机械都市和无法言说的基多拉之间,徘徊犹疑,“无家可归”········
以上是全作的基本格局,好,我们进一步深入。
我知道这个标题有点莫名其妙,但没有比这个更贴切的了,容我慢慢道来。
首先,我们要在上一轮分析的基础上,对两只怪兽,做进一步的深入阐释,而在此之前,我必须搬出一个人提示给大家,这个人的出场绝对不是故弄玄虚,而是直击要害的,是理解整个哥斯拉三部曲的关键所在!我甚至可以毫不夸张地断言,如果我们不对他有所了解,虚渊玄的哥斯拉三部曲,是不可理喻的!他是,
尼采
下面我会经由尼采的眼光,对两头怪兽——基多拉与哥斯拉进行再分析,进一步深入下去。
(一)基多拉/哥斯拉——彼岸与虚无
基多拉代指以彼岸为文明之根的最终结局,但其实不仅仅限于宗教文明!在尼采看来,基督教把彼岸当作皈依而视现世为无稽的观念——这种打造一个温情脉脉能包容所有人其乐融融的承诺是彻头彻尾的谎言,而从苏格拉底尤其是柏拉图开始的整个西方哲学乃至西方文明,和基督教的彼岸性是高度一致的,这个哲学传统以柏拉图为起始,以黑格尔为最高峰,如出一辙地把真理和至善归于彼岸的理念世界,从而让这个超感性的理念世界像太阳一样高悬起来照耀万物······然而,在这个传统的尽头站着两位伟大终结者,尼采就是其中之一(另一位你猜?O(∩_∩)O),所以,当尼采宣称要“杀死上帝”,指出“上帝死了”,并宣布整个世界将进入虚无的时候,这里有两个要点:第一,尼采所说的“上帝”不仅仅是上帝,而代指整个西方文明的价值传统;第二,尼采虽然宣称要杀死上帝,但上帝之所以会死,不是因为他尼采,而是因为上帝自己生来就是找死的,关于彼岸世界的谎言之所以破碎了,不在于有人揭发,而在于它本身是个谎言。当19世纪下半叶的人们哀叹于基督教的没落导致虚无主义的时候,尼采站出来说,导致虚无主义的不是别人,正是基督教自身,没有谎言的编纂,哪来谎言的破灭呢?
哥斯拉——所有最高价值的消弭,这个虚无的深渊,正是关于此岸世界的真实。哥斯拉之所以是终极的怪兽在,在于它是一切文明的基底,而基多拉之所以也是终极的怪兽,在于一切文明一但认识到关于此岸世界的真实,它始终面对着投向基多拉怀抱的诱惑,就像艾克希夫人一样,当他们穷尽了这个世界的真理,发现尽头处只有无尽的虚无之时,他几乎无以避免地望向彼岸,在那文明毁灭的永恒寂静中,在文明堕入死亡之渊的尽头,期盼那里有着超越这个宇宙的终极意义,它们的文明不向生挣扎,而是向死求得安宁。
所以,这两只怪兽的对决是宿命般的,只要文明诞生,它就开始用基多拉的萌芽(某种彼岸神话,无论是宗教的神话还是世俗的神话)回避哥斯拉的真实(最高价值的虚无),而一旦他们持续地发展,就一定会遭遇并直面哥斯拉(发现了这个世界的真相),基多拉就能够引诱人们自我献祭召唤它来到世上,将文明的果实——繁荣与虚无(哥斯拉)——一并吞食。
(二)超人
好了,下面要说的不是怪兽,而是我们的主角,晴生。他在这个故事里和那些怪兽一样,也是一个符号,一个意向,他是查拉图斯特拉,是尼采所说的超人。
尼采是最早一个系统阐述虚无主义的思想家,但尼采最终不是要止步于此,而是要超越,从根本上克服虚无主义。注意,不是消除,虚无作为这个世界的本真,是无法消除的!在存在论的范畴内,对一切存在(being)而言,根本没有什么一般的、普遍的,现成给定的绝对真理,至高价值,在这一点上,尼采确实是个“存在论的虚无主义者”;但是,尼采绝不是“生存论的虚无主义者”,而恰恰是在“生存论”这个维度上,尼采展现出对虚无主义的坚决批判!
在尼采看来,如果存在论意义上的虚无主义是一种深刻的洞见,那么因此将这种虚无覆盖到生命、生存的历程,则是彻底的混淆与谬误!生存意志,它本身就意味着目的、价值的设定,而这个生的目的与价值绝不是被什么牛鬼蛇神给予的,而是生命意志为自己订立的!在这样的生存意志下,他就能够直面这个世界的真实,坦然而傲然地面对虚无的真相,因为他不需要别的什么人或者神来指引自己,提供慰藉与终极关怀,他顶天立地,为己而动,向己而生!他就是能够与恶龙相对搏杀的勇士,是查拉图斯特拉,是超人!在剧作中,他是晴生!
佐证如下:
首先,当所有人怀着另一个家园的期望逃离地球与哥斯拉时,只有晴生坚决要回来和哥斯拉决一死战,这不是什么主角的强行设定,而是作为超人的晴生懂得,他懂得哥斯拉的实质,他懂得这个宇宙的真相,哥斯拉不是地球的必然,是全宇宙的必然,是无法逃离的,新的星球总会有新的哥斯拉,而超人之所以为超人就在于他能坦然地接受这个真相,他要回来直面虚无,在虚无中为自己的生存开辟道路!
其次,当被梅德菲斯抱在怀里催眠杀的时候,当梅德菲斯告诉他这个宇宙中文明的末路,告诉他虚无的真相,劝他放弃挣扎求生,投入死亡的永恒彼岸获得救赎时,晴生是看到什么振作起来的?是那个吊坠!那个象征春天,和他的名字呼应点题的吊坠!春天不是生命,而是让生命成为生命的意志与力量!那傲然绽放的花朵,正代表着生存的意志,代表着能够撕碎基多拉的幻象而独自面对哥斯拉的力量!
(三)悲剧
好了,大家要问了,你说了这么多,晴生最后还是死了呀,不像你说的那么激扬振奋啊,最后这个结局别扭就像老虚一如既往地强行发便当一样,前一秒还各种欢乐祥和齐人之福无限希望,后一秒就·······why?
没错,觉醒为查拉图斯特拉的晴生确实已经明白了,哥斯拉是无法消灭的,真正的道路就是要直面着它,为自己的生命立法,既不逃离,也不放弃,自强而骄傲地活下去,为啥最后就想不通了呢,就抱着死去的战友兼前女友赴死了呢?朋友们!我还要再强调一遍,因为!老虚这个故事讲的不是超人啊!不是晴生啊,故事的主题我再强调一遍!是文明!文明!是文明啊啊啊啊!!!晴生不仅仅是查拉图斯特拉,他还是卡里斯玛,是英雄······第三部一开始就可劲强调了啊!他承载着时代精神,背负着人类的历史!
大家要知道,尼采的超人哲学这么积极向上,为什么长久以来被人诟病啊,为什么被指责为纳粹的精神指引?尼采之所以批判基督教和整个西方文明传统,不仅因为它们是谎言,更重要的是,它们是弱者和“奴隶”,为了反过来控制奴役强者,压迫超人编纂出来的谎言!这种宣扬仁爱,宣扬慈悲和舍己为人的道德价值,是生存意志孱弱的懦夫为了让强者服务自身设定的价值!想想吧,古希腊时代的神是什么样的,他们饱含欲望,顶天立地,强壮健硕,而后来呢?
尼采认为,这种价值理念让人和生命变得颓软,变得萎靡不振,不断窒息、扼杀着强者的意志、生存的意念,所以尼采才说要“重估一切价值!”,才会戳破谎言,让虚无真正地降临世上,让超人和强者再度站立起来。但是!在这个克服虚无主义的路径上,没!有!弱!者!的!位!置!这个世界的真实面貌就是弱肉强食,是优胜劣汰,只有在这个过程中超人才能成为超人,那些所有温情脉脉的价值理念最终都会烟消云散!尼采的超越虚无之途,没有文明的出路·······
三、他的情怀
我想,通过一系列作品的考察,虚渊玄最深刻的触动与情怀何在已经呼之欲出了,这种形象在切嗣那里已经十分鲜明,到晴生更是推向了极致。
晴生注定是悲剧的,查拉图斯特拉可以直面哥斯拉而活,但作为卡里斯玛就绝无可能,虚渊玄用三部的篇幅创造一个绝望的境地,在接近尾声时通过超人的觉醒,通过生命意志的焕发绽放出最绚烂的光彩,但这个属于尼采的强者喜剧,下一秒就被颠覆了,被翻转了,颠覆为最让人扼腕叹息的悲情,却又显得愈发伟大——历史上的强者们总是有着直面天地不仁的伟大灵魂,然而他们对苍生的悲悯,对文明的担当,对历史的承接,注定了本能超脱的英雄们走向灭亡,整个哥斯拉系列就是如此,它是对文明、对历史、对英雄圣人的悲歌、挽歌与赞歌!看着晴生陨落时依旧绽放的花朵,我心想这个悲剧是如此的必然而深刻,以至于人类历史上所有曾经光芒万丈的太阳们都悲怆着黯淡下来,然而与此同时,又闪烁起漫漫长河里无数的无名星辰,震撼着一代代后继而来仰望者、传颂者与跋涉者······我目眩神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