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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几次呼吁,华语地区诸多影展,并没有在台湾解除戒严三十周年之际,做一个王童导演的作品回顾展。郎园的词语放映,这次带来台湾三部曲《稻草人》、《香蕉天堂》、《无言的山丘》(这部电影还是第一届上海国际电影节最佳影片),算是走出了一步。
作为重要的台湾导演之一,王童一直很少被大规模曝光。一方面是《红柿子》后,他几乎中断了严肃,有资金保障,产生较大影响的创作。无论试水动画片,还是试图回春的《风中家族》都没能激起水花。倒是献礼民国百年的短片《谢神》,我个人很是喜爱。
另一方面,王童横跨了制片厂体制由繁荣走向解体的阶段,他游刃于诸多类型创作,从政治宣教片,到古装片,再到带有黑色喜剧的风格三部曲,自传色彩的《红柿子》,似乎很难以单一的电影风格或美学语言来概括他。简言之,他的作品,似乎受到了台湾电影时局变化的深刻影响。
《稻草人》、《香蕉天堂》、《无言的山丘》三部曲,是可以按照时间先后顺序来编排的一组电影,日本殖民时代的1920s、1940s,以及跨度最大的《香蕉天堂》,从1948年,讲到了1988年。
三部曲带有相似的说书人、讲故事的口吻,底层民众和普通小人物的人生经历,可谓惨烈荒诞,电影却苦中作乐。淘金的兄弟俩,差不多是把自己往土里送。送炸弹的兄弟俩,命悬一线并不自知。自学英语的李麒麟,糊涂乱来,让人失笑。再多心酸委屈,都变成无可奈何的逆来顺受,只因在大时代面前,炮灰不值一提。
无言的小人物,是王童这三部作品的特质。导演要做的事情,是替他们说话,好比那颗从天而降的硕大哑弹。《稻草人》和《无言的山丘》的底层民众,听不懂日语。《香蕉天堂》的大头兵,又操持着老家的方言。田野上的稻草人,九份的雄壮山峦,它们是以大地为背景物的存在,与电影人物形同一体。唯有《香蕉天堂》比较特殊,门栓莫名其妙变成了甲、乙、丙,顶着别人的身份在苟活。他的口头禅,是大呼“莫名其妙”,“岂有此理”。只有到了电影结尾处,他才在电话这头,陷入了“假如我是真的”情境,大呼爹娘,孩儿不孝,真正说出了属于自己的话。
《稻草人》的开头,观众可以听到日军的铜管乐,与台湾民众的唢呐,是如此不协调的冲突存在(《无言的山丘》亦是如此)。乡间的封闭与农民的纯朴,见证了那场战争的无意义,也凸显了台湾命运的尴尬。到了《无言的山丘》,王童的作品又引入相隔不远的琉球人,在日本人的内部,分化出同样弱势、找不到身体认同归属的小人物。
黄金梦会破灭,战争会结束,香蕉会滞销。明明灭灭的人物命运,它们都叫台湾。不同于杨德昌的锋利,侯孝贤的悲悯,王童是带着说故事的老人家口吻,电影里的人物,完全可以擦掉名字,用大哥和小弟来代替。
《香蕉天堂》的主人公,身上有诸多的缺陷。门栓稀里糊涂,性格软弱,但无论怎样落难,他始终没有抛弃痴呆的大哥。如此又逃又躲、只想活命下去的人,最后成了一家顶梁柱,又是一记心酸的讽刺。与门栓相比,电影里的女性,更加坚韧,角色多样,也更加强大(包括乡下的阿祥嫂)。
回到《香蕉天堂》拍摄的八十年代末,杨德昌和侯孝贤已经开讲台北都市的现代病,王童依然维护着传统家庭的价值(《香蕉天堂》的结尾和《红柿子》全片),并且用一场老人家的葬礼,与过去挥手告别。与杨德昌和侯孝贤完全是从台湾开始有成长记忆不同,王童的童年(八岁之前),还是在大陆度过的。比王童更有大陆经验的台湾导演,是李行。
如果做一个稍远的联想,当山田洋次在《家族之苦》中,依然维持三代同堂,同在东京小屋生活,塑造一个任何难关都能迈过去的完美家庭。它洋溢着幸福,散发着梦幻理想,也难逃过时之批注。某种意义上,得之时代、失之时代的王童身上,也束缚着类似的,为民请命的东西(巧合在于,他们都是制片厂出来)。
当人们急于把一些院线片封为神作,面对华语电影史,人们错过的佳作,恐怕比急于肯定的,要有意义得多。王童作为中影系导演,作品通俗、风趣,情感真挚。虽没有侯孝贤的风格美学,他的独特价值,是当你在看《大佛普拉斯》时,你可能想起《稻草人》里被调侃“polanpa”的兄弟。当你发现《告台湾同胞书》发表四十周年,记得有一部《香蕉天堂》。当你到了九份金瓜石景区,面对高大的基隆山体,会发现《无言的山丘》与《悲情城市》同样沉甸——王童站在了另一道峻岭上。
看完之后去油管搜了一下相关话题,看到这个老人的一生。一个人是可以孤身一人存在于天地间的。他与家人分离,一生因为际遇也没能组建家庭。不过他还有朋友,再不济他还有工作,那么大部分时间他想的还是怎么活下去。不过人们还是会给他的一生加上一个苦字,说他是孤苦一生。因为在独自一人的时候,他肯定多少是孤苦的。
我设想,如果因为某种原因,我从此无法回去,我懂法语,我应该会在这里有工作,运气好一些,或许还会有自己的家庭,建立起新的生活,可能还会觉得这是我自己选择的生活方式,我喜欢这里的宽松自由。
但我毕竟不是孤儿,我也没法背弃父母对我付出过的无微不至的照顾。我的父母是很普通的人,二十几岁的时候随大流结了婚生了孩子,我妈也觉得养儿防老是天经地义的。但这并不代表,她几十年如一日地早起给我做早饭,无微不至地照顾我的时候,她说服自己的是,现在苦一点,以后老了有人照顾。当孩子弱小无助,依赖在你怀里的时候,当孩子开始牙牙学语叫你妈妈爸爸的时候,那种责任感和爱就产生了。那种想要保护的心情,我是在汤汤领养了猫猫之后体会到的。那个在实验室里长大的小黑猫,在第一任主人那里又被一条狗狗欺负的小黑猫胆小如鼠,安静不吵闹,她小小软软的身体靠在你身上的时候,你就心里生出一种温柔,想要保护她照顾她。
很多人都说父母皆祸害,在父母骨肉关系中感受到的是无限凉薄。小时候我被我爸打得挺凶的,经常不听话就是一耳光,我鼻血就流了下来。印象深刻的是有一次,可能有八岁吧,本来要去剪头发的,我和老街上的小朋友们到处跑疯玩去了。回到家就吃一记耳光,鼻血留下来,我爸气得要死,说跑到哪里去了!我八方找你。
还有一次可能是五六年级了吧,在外婆家吃饭,我从小吃像难看,很不讲规矩,每次吃得自己脏兮兮的。那天好像是在菜里乱扒拉,被打了,到最后当着全家人的面躺在地上被脚踢。这一顿打我到现在还很难消化,怎么就被打那么过分?那段时间他是自己在哪里受了气窝火吧。
最后一次被打是初中,上初中后我成绩就很好了,每次去学校开家长会我都前几名,名字贴在学校的布告栏上,家长会上有光彩了,就不被打了。涪陵这种小县城电脑普及得晚,当然我的同龄人中家里条件好一些的小学开始家里就有电脑了。我一直没有电脑。初中开始正儿八经上计算机课了,我都不会玩电脑,在同学面前挺自卑,也不敢讲自己家里没有电脑。有一次老师问,谁家没有电脑,我和零星几个同学弱弱地举起了手。我上的实验初中是交了择校费进去的,花了一万五,算是那时候家里很大的花销了。所以我的同学们在那个小城里都算家里条件较好的,我觉得自己算是最穷的几个学生之一了吧。进初中的时候,我妈就说,去了学校不要跟同学攀比哟,我们家条件怎么样你也是知道的,我们没条件跟别人攀比哟。这里要说到,从小要买衣服的时候或者其他什么时候,我妈都会不断跟我说家里没什么钱。意思应该是叫我不要乱要东西吧。所以小时候就很乖,从小也很节约,也不敢要求什么,每次买衣服很委屈很想哭,但好像又觉得自己很有错。从此落下个可能要跟一辈子的穷病,很节俭,可能甚至是吝啬,也极其地看重钱和钱所带来的安全感。说回最后一次挨打,所以就是上初中之后,在吵着想买衣服想有更多零花钱和想买电脑之间度过,最凶地是吵着买电脑,也说了很多混账话,就被我爸拿着电饭煲那个电线狠狠教训了一顿。记忆很深刻,那时候15岁。这以后就再也没有被打过了。等我拿到大学通知书后,我爸就带我去我们小城唯一的电脑城买了一台戴尔笔记本,4000多一台,我爸用现金付的。他就是想说,我不是没钱给你买,是要你好好读书不要被分心。一个小县城里的男人,又大男子主义又自尊心很强,你要他怎么样呢。
现在我长大了,之前有一次跟我妈视频,还提起小时候被打的事,我妈就说,我没打过你哈,都是你爸。你打他还回来好了。像你爷爷笑你爸那样,你爸小时候也是被你爷爷打惨了,有一次你爷爷就说,现在老了,你打我还回来好了(重庆话就是,你现在打来还嘛)。
暑假回去的时候,有一个月每天去奶奶那边吃饭。爷爷去世后,爸爸几兄妹就轮流每人照顾她一个月。她是真的老了。我妈说,爷爷去世前一两年,眼睛就没什么神采了,今年感觉你婆婆眼神也没有神采了,你三伯也这样说。我第一次在我妈面前流了眼泪。后来夜里又自己在那里流眼泪,觉得她活不了多久了,想到每天过去看到她睡在沙发上没什么精神,就觉得生命要消逝了,生命很脆弱,抑制不住地想留眼泪。人之将死。
有一天婆婆拉着我的手说,我想了好久,一定要跟你说,你一定要赶紧把个人问题解决了啊!养儿扶小女人才叫一辈子哦,不然就不叫一辈子。找人不要条件太高,人才好,有固定工作,能找钱吃饭就行。老汉儿又给你存起钱的,他辈子存了还不少。你老汉儿承认供你一辈子,你回来随便找个工作,找个还可以的人生活都过得去。当然嫩个不好嘛,还是自力更生更好。
孩子如果没有出息了,父母就不会爱孩子了,也会觉得孩子没出息,看不起孩子吗?我七姨婆的儿子因为贩毒吸毒二进宫三进宫,他的两个女儿我七姨婆还是乐呵乐呵地给他带。如果没有孩子,那可能真的无后为大,会恼儿子没本事吧。我姑姑年轻时乱玩儿,跟第一个老公经常吵架打架,两个人还吸毒把结婚时买的电视机沙发什么都卖了,记得小时候她有时候回家跟婆婆哭哭啼啼,现在想来应该是要钱吧。爷爷就很气不打一处来。婆婆说,你姑姑年轻的时候真的是乱来,不过那些都过了,现在就不去说那些了。姑姑每次回家哭,婆婆都是又气又骂又边要塞点钱给她。姑姑后来买养老保险买房子,吝啬节俭的婆婆也都给她掏了钱的。爷爷年轻的时候是船夫,人穷气短,孩子稍微不听话就是一顿毒打。老了之后,他性格变得很温顺,很爱自己的孩子们。他去世了,每次回家全家聚餐,家里的叔叔伯伯姑姑也都很喜欢回忆他,讲他以前的往事,讲他十几岁就从农村出来,讲他在河边拉过船当过纤夫。
90年代西南地区毒品猖獗,偏远地区小县城的年轻人经不起诱惑,失足的很多。后来回想才明白,为什么小时候有一阵都会有缉毒禁毒的宣传电影上映。
这次回去我妈都变得好大方,给了我不少钱花,你说她是为了讨好我,想让我赶紧回国吗?我也不知道。至少我婆婆那么吝啬的人,她每次为我姑姑掏钱都不是为了讨好她,而是没有办法,那是她的孩子。她讲起年轻时的事就很快乐,说爷爷常年在外,家里大大小小的孩子都是她一手带大的,她什么苦活儿脏活儿都干过。夜里在家撕鸭毛,她读了高中有文化又喜欢听说书,会讲故事。她每每讲起都很有一股自豪骄傲的劲头,说孩子们都爱听她讲故事,孩子们的朋友都来听她讲故事,跟她一起撕鸭毛。爷爷婆婆辈的人,一辈子辛苦,拉扯大了五六个孩子。
三伯说就是因为小时候挨了打,就发誓不打孩子。堂哥现在结了婚在开出租车,长得好肥,初中毕业后成绩不好读了中专,经常说些什么喜欢国学,中华文化博大精深的话。他们都没读什么书,但是对小侄女的教育都很上心。
这所有的所有都是不是爱呢?这真是一些复杂的,混合的东西。
我会西语,有幸在墨西哥生活了五年。和墨西哥前男友的妈妈聊天时,她说,在我们墨西哥父母都不会找孩子要钱的欸,孩子给不给看他自己愿意。我就很惊讶,说,在中国孩子开始工作后,拿到第一份工资就肯定要给爸爸妈妈红包的,至少我们小地方直到2000年左右都还是这样,不然就会被认为是很不道德的,挣了钱不孝敬父母。截止到那时候,我前男友都没给她妈妈买过什么,礼物都很少。他去旅游都是给我带礼物。我说,你妈呢,你没给你妈买礼物啊?他完全毫无意识,说,没有啊。后来我们一起出去玩,就会给她妈妈买礼物了。再后来他去了美国,算是发达了,有一次他跟我说他妈妈突然生病进了医院,现在康复了,不过他都尽量放假就回去看她,也会每个月都给她寄钱花。他说。你打算以后再回墨西哥吗?我那时候说,回去旅游应该会,再在墨西哥生活的话,可能不会了。他说,我应该也不会再回去墨西哥生活了。
在墨西哥真的看到很多单亲妈妈,也看到墨西哥家庭普遍的对孩子无尽的爱。自己的孩子不管是做了什么都会原谅他们,都是自己的宝贝孩子。不过保守一点的我前男友家里情况是这样的,他说,我外婆说,亲爱的,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会原谅你,但是同性恋绝对不可以。提一嘴,在墨西哥同性恋婚姻是合法的。
人真的是复杂的,多面的,没有完美的人。在不同境况下的人也是不同的。
我会想,人真的可以把自己连根拔起,移植到另外的文化里吗?我从小生活在中国,耳濡目染中国的文化,我现在接收信息的主要渠道也还是中文。我做不做得到,比如说,好,我就移民法国了,我从此努力融入这个社会,看法国报纸法国电视,认识法国人,不再讲中文,以后几十年让自己成为一个法国人。这真的可能实现吗?好像纳博科夫去了美国之后就完全拥抱当地,把属于俄国的那部分自己打包好收纳起来了。我感觉能做到这么狠很难。所以,我生命中的前22年生活在中国,就决定了我此后一生文化意义上都是中国人吗?不过,我只是在脑海里想这种可能性,目前为止,我还是想毕业之后如果没有什么好的能够实现我自身价值的工作机会的话,就还是回国去了。就总觉得,应该把自己的聪明才智在那片土地上施展。你看,我还是没逃出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小农思想。
不过,各种各样的理由中,我想的最多的还是怎么能使自己有的那点儿才能得到施展,相应的价值得到实现,觉得自己过的生活是有意义的。最后落到意义这两个字,可能又好笑了。但这个对我来说的意义,我自己是实实在在感觉得到的。至于这两个字对于别人,或者对于未来某个阶段的我来说是什么,我无从知道了。我也只能活在现在。
所有人都丢失了自己的身份,用着别人的名字在顶替别人生活。
那从未见过从未听过的台湾香蕉,原来也并不是什么珍宝,而是过气了就被人们丢弃,用来喂猪的吃食。
他们从大陆到台湾,以为这只是一场姓名的随意转换,却没有想到每一次姓名的转换都是一场逃离。
李得胜
他原来是国民军里一个普普通通的伙食员,随着国民党来到台湾后,他丢掉了自己原来的名字,摇身一变成了柳金元,这是他第一次丢掉自己的名字,他以为柳金元的未来是摆脱伙夫身份成为话剧团干部,但命运给柳金元安排的身份却是匪谍,于是他的梦想在屈打成招中破灭。
于是他再一次从柳金元成为了李传孝,并借助李传孝这个身份,见到了他从大陆就一直不断念叨的香蕉,如果一定要有个符合电影名称的地方,那么这里就该是那个香蕉天堂,虽然只是个班长,但所有的人都爱他,所有的人都尊敬他,所有悲惨的记忆与往事在这里都只是一场名为柳金元的梦。
可是,不知何时,梦与现实的界限好似不再清晰,哪怕成为了李传孝,柳金元也是他无法摆脱的过去,而他也知道,名为柳金元的匪谍并不是真正的匪谍,真正的匪谍另有其人,于是李传孝决定去抓住那名匪谍,可是他又一次失败了,李传孝的身份也只能再次丢弃,他只能重新做回李得胜。
门闩
他实在是一个过于愚笨的人,父亲给他留了三个大头让他去学医,他却带着那三个大头顶着何九妹的名字进了部队,随部队来到台湾后又从何九妹变成了左富贵,左富贵也是个很愚笨的人,不懂柳金元为什么要把肉说成“偷鸡不成蚀把米”,不懂为什么柳金元就和苏维埃扯上了关系,而他甚至不知道苏维埃是谁,他也不懂为什么不能姓左,甚至不知道要逃,总是要被人带着,推着才知道继续往下走。
从门闩到左富贵,这是因着李得胜的推动,而从左富贵到李麒麟则是因为月香的推动。
在逃离左富贵的那一夜,他遇到了在路边呼救的月香,然后在完成李麒麟死亡的见证后,他就代替死去的李麒麟活了下来,而和李麒麟一起留下来的还有他的妻儿。
他就这样从一个大字不识的门闩变成了从北平辅仁外文系毕业的高材生李麒麟,从一个为了保命而夜逃的左富贵成为了一个有工作有妻儿,西装革履的李麒麟,把门闩的身体塞进李麒麟的西装里,把李麒麟的学历证书贴上门闩的照片,然后就这样开启了李麒麟的一生。
虽然一开始会遇到一些让李麒麟,左富贵,门闩这些身份混乱的事件,但李麒麟就只能是李麒麟,所以李麒麟在遇到左富贵的熟人时,在收到属于门闩的来信时,只能否认,只能再一次选择逃离。
于是李麒麟和李传孝就这样在香蕉天堂再次相遇,但就像他们都再次互换了姓名一样,他们的现在也和以前完全互换了,就像阿珍说的一个在白天哭一个在晚上哭的神经病那样,聪明的人成为了傻子,傻子却在不断往着聪明的人的方向前进。
后来李得胜成了一个除了画画就只会唱“挺着那胸脯”的傻子,而门闩却通过考试得到了工作成为了真正的李麒麟。
一开始一个大字都不识的门闩居然成为了一名英文撰员,甚至在这个工作岗位上一干就是十九年,从一个小职员混成了副组长,他好像真的成为了李麒麟。
换了名字,所以人生也这样发生了错位。
月香也不是月香,不是李耀华的母亲,不是李麒麟的妻子,只是一个被李麒麟拯救后顶替着李麒麟妻子生活的又一个隐瞒自己真实身份的人。
而那些本来的名字就像那远去的,回不去的大陆一样,再也换不回来,再也回不去。所有的归属都不是自己本来的归属,所有人都是在顶替着别人生活,就连真的情感也只能借由其他名目宣泄。
柳金元在那卡西唱家乡却被人误听为很想,并不是只有柳金元很想,李得胜也很想;李得胜伏在香蕉婶哭泣的时候,并不只是在唤香蕉婶娘,而是在唤他那远在大陆的娘;李麒麟在接到从香港打来的电话的时候,令李麒麟感到愧憾,止不住哭泣的并不只是因为电话那头久不见的父亲和死去的母亲,还有被李麒麟一起遗弃在大陆的门闩的爹娘;学历证书上的11岁不是李麒麟,学历证书上的照片不是李麒麟,而是门闩。
但门闩只存在在大陆,从没来过台湾,所以台湾的门闩只能是李麒麟。
对于大陆的观众,能欣赏到有关台湾老兵的电影并不多,就我个人来说,目前也只看过两部,一是1989年王童导演的《香蕉天堂》,另一是2014年钮承泽导演的《军中乐园》。
影片《香蕉天堂》从1948年华北战役(内陆称淮海战役)开始,讲述了山东一名叫门闩的青年,投奔在国军中当厨师的大哥李得胜。结果,因战局的变动,老实憨厚的门闩冒用了死去的战士的名字,成为了左富贵,而李得胜也变成了柳金元。二人随着败退的国军来到以盛产香蕉而闻名的台湾,被安排在一个军队的文宣队中,在一些反攻大陆内容的话剧中演一些不重要的角色。
但是不久,在一次政治清查中,柳金元这个名字为李得胜招来了匪谍的嫌疑,受到了审查,也牵连到了门闩。二人从军队文宣队中逃了出来,各奔一方。门闩在逃亡过程中,遇见了李麒麟的夫人月香寻求救助。但月香的丈夫李麒麟却身染重病,救助无效死亡。为了生存,带着不到一岁幼子的月英让门闩冒用了李麒麟的名字,成了月英名誉上的丈夫,并让门闩去应聘李麒麟准备前往接任的职位。但李麒麟是一名北京辅仁大学西语系毕业的高材生,正带着朋友的介绍信,准备前往一家空军下属的飞机配件采购的单位就职。而门闩文化水平较低,只能算是勉强识得字。
在接任新职位后,面对全是英语的飞机配件表单,门闩如同在看天书,一筹莫展,只得带回家求助月香。月香厚着脸皮去求助于单位的同事,才勉强解决了工作上的问题。一天,一名门闩原军队文宣队的女演员突然出现在办公室内,并认出了门闩,为他带来其大哥李得胜的逃亡后的地址信息。又因门闩与月香之间只有夫妻之名,而没有夫妻之实,年青气盛的门闩与同办公室的一名女同事很快闹出了菲闻。再加上门闩工作能力低下,冒名的身份迟早要暴露,于是月香不得不带着门闩离开,去投奔门闩的大哥李得胜。
大哥李得胜自逃亡后,一直躲在一个香蕉种植园中。因李得胜长期饮酒,再加上长期担惊受怕,精神开始出现不正常。门闩带着月香母子来投奔以后,李得胜的精神问题越来越严重了。终于有一天,李德胜精神病发作,抱着收留他的一名小女孩,嚷着要和她结婚行为,引起了当地政府的注意。不久,军方将李得胜抓获。李得胜因精神失常,在受到军方审讯后最终被放了出来,而门闩也受到审讯,坐了一些日子牢房(关于多久,电影中没有交待)。
出狱后的门闩,为了养活月香母子和大哥李得胜,开始一边登人力车,一边上夜校,努力学习,文化水平有了很大提高。于是门闩开始外出寻找新的工作,但因没有文凭,面试总是失败。月香拿出李麒麟的辅仁大学西语系的毕业文凭,将照片换成了门闩的照片,终于,门闩再次成为了李麒麟,并成功地在一家单位找到了工作。但门闩的新的工作就是进行英文翻译,为此,门闩又不得不开始自学努力英语。但在工作中,却常常出错,被领导训得一无是处。
月香的儿子耀华渐渐长大,开始进入学校读书。门闩虽然是耀华名誉上的爸爸,却非常喜爱这个名誉上的儿子。儿子也很爱自己的爸爸。门闩因与月香没有夫妻之实,只得在外找妓女解决生理需求,却染上了性病,不得不求助月香给他抹药医治。
在一场婚宴上,门闩带儿子耀华去吃席。宴席上门闩在为儿子夹菜时,筷子掉在了地上,当门闩从地上拾起筷子之时,时间一下子推进了几十年,直到八十年代末期,门闩已经到了快退休年龄。此时的门闩早已变得老成世故,甚至还有点官僚作风,他也终于混上了一个副组长的职务。大哥李得胜也老了,但精神病仍未有好转。儿子耀华此时已从台湾大学毕业,并结婚成了家,正准备去美国进一步深造。为了支持儿子去美国读书,门闩希望能延迟退休。他再次拿出那张李麒麟的毕业文凭,作为申请延迟退休的重要依据。
此时,两岸关系有所改善,允许台湾老兵回大陆寻亲探亲。一直不知门闩不是自己亲生父亲的耀华,瞒着父亲门闩,偷偷回到大陆,成功找到了李麒麟还在世的父亲。耀华把自己的爷爷接到了香港,并约好时间要打电话到台湾来。得知儿子找到自己亲爷爷的消息后,门闩和月香都变得惊慌失措。此时,月香才告诉门闩,原来月香并非李麒麟真正的妻子,也不是耀华的亲生母亲。在战乱的年代里,月香受到几个地痞的强暴,是李麒麟挺身而出,将她救了下来。于是月香跟随李麒麟夫妇一同踏上了逃亡的道路。在逃亡途中,李麒麟的妻子因病而亡,留下了幼小的孩子。于是月香决定担负起恩人妻子的职责,要将这个孩子养大。就这样,月香跟随李麒麟一路逃亡到了台湾,因此,月香对李麒麟的家庭情况也是一无所知的。门闩在听完月香的这段坎坷的经历后,终于与月香拥抱在一起。当电话从香港打来时,门闩再次以李麒麟的身份与自己从未见过的“父亲”通话,当得知自己的“母亲”已过世了之后,早已泪流满面的门闩一边痛哭一边反复呼喊着自己不孝。
因李麒麟毕业文凭上的年龄推算不符合,门闩延迟退休申请没有通过,影片在一片对门闩的质疑和嘲笑声中结束。
纵观整个影片,“假身份”作为整个影片的关键核心,从影片的开头,直至结束,始终贯穿于全片。就我个人看来,“假身份”至少有两个方面的含意。一是指处于处世的普通人,只能借助于假的身份,才能苟活于世上。二是指从大陆来到台湾的这群老兵,在台湾很难获得身份上的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