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就隐约听到乌鸦叫。
都4月了,天气越来越闷热。从小的经验是只有在大冬天,乌鸦才出来哭丧。当然,这儿四季不明,以前在这样的时节也听到过。如同万物鸣叫,鸦鸣也是一种表达。只是不明它为何还要在4月天“呀呀”。这一定是更凄厉地表达。只是我们无从知晓其内涵而已。
如同生活中,常常有自我感觉良好的人,以为别人迷失,其实,自己却深陷其中,方向不明。中村佳代编剧,松本佳奈执导的《东京绿洲》(2011年),当然与《东京物语》《东京塔》的语境皆两码事。小林聪美饰演的塔子,本身就是一个女演员,欲通过与他人的接触,重新找回焦虑的自我。她能否做到呢。小林聪美之前出演过的五部片子,如《眼镜》《母亲河》等都很好地展现了自我表演的控制力。
身着丧服的塔子,三段与他人的接触,没心没肺的一副无所谓样子,有否真正让自己释然和放松,仍是一个谜。至少她乐享其中。寂静深夜,小伙永野在士多店吃着冰棍,这本身就透出他的躁动。映入眼帘的是塔子走向马路上疾驰的大货车,小伙奋不顾身地拉住她,就地打了几个滚。她说她只是想搭车。既然搭车,那就请上吧。
一直板着脸的小伙载着她瞎逛一气,开开停停,还吃了夜宵。她言不由衷,说自己正在拍电影。小伙却并不在意她说的真假。晨曦初露,伫立海边,二人并没有靠近,反而在游离了一夜后,各自走着各自的路,只是她给了他一根冰棍的钱。小伙永野什么也没得到,当然也就没什么失去。
塔子这次来看电影。全散场了,她却在酣睡(当然,这多少有点故意)。影院管理员菊池叫醒她。一抬头,才知是她认识的前辈。菊池说这儿经常放她演的电影。塔子说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不写剧本了吗。原来菊池以前在电影公司当编剧。她说感觉不好,就索性来这了。
二人款款而谈。另一个小伙吉田送一老太婆回家。返回时,跟塔子匆匆而过。回到影院,他再问菊池,那个似曾相识的女人,到底是谁呢。菊池并没交待,只是莞尔而笑,津津有味地吃着他从老太婆那带回的水果。似乎跟塔子谈心后,菊池也轻松好多。
一个考了五年大学仍未录取的女孩安子,处处不顺,准备在清静的动物园找份工作。瞎逛一气时,认识了也正闲逛的塔子。二人一路笑谈,乐而忘忧,又各自回到喧嚣的尘世。湮没的唯有不能永驻的时光。
途中,安子坐在椅子上画土猪,塔子说要看到实体画才更像。女孩看着她却说你这是一张没有要点的脸,属于肖像画中最难画的一种。当然,塔子这张古怪的脸,说出话也很冲。女孩说还没坐过飞机,塔子却说飞机会摔下来。也是。偶尔真的会摔下来。此言不虚。动物园关门之际,她俩就此告别。安子愣愣看着她远去,如同看一团雾气。人生真是一个未解的谜啊。
深夜的小超市、冷落的小影院及萧条的动物园,都呈现出某种随意而空荡之感。唯有复归街市人流的塔子,才能感到自我的微不足道。所谓女性电影,与其说是让女性时时处于主导地位。不如说,是让话语权、行动权统统归于片中女主角,气场强势而冷酷。
即或如此安静的电影,也会让人感觉塔子,通过小林聪美这张并不精致的脸,令人好生疑惑的不明表达。当然,作为演员塔子,只是想切实体验别人的生活,解开郁积于心的不透明体。整体观感来看,影片用如此平静叙事的手法,来表现渐变的焦虑心理,这需要一定的功力。只有在这样的片子中,摄影机才真正成为私人表达的工具。
我在想,是否这样的电影被人忽视了。不过,加濑亮出演的小伙子,憋气的表情,肿泡的眼睑,同样出现在阿巴斯的《沐浴爱河》(2013年)中,想必阿巴斯一定看过他在《东京绿州》中的出色表演。我妄加揣测而已。只是觉得这是一部如塔子一样行踪诡秘的电影,自有某种诱人的神奇魅力。
2015、4、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