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me New

诗人之血 Le Sang d'un Poète(1932)

诗人之血 Le Sang d'un Poète(1932)

又名: The Blood of a Poet / 奥菲斯三部曲之一:诗人之血

导演: 让·科克托

编剧: 让·科克托

主演: 恩里克·里韦罗斯 伊丽莎白·李·米勒 波利娜·卡尔东

类型: 剧情 奇幻

制片国家/地区: 法国

上映日期: 1932-01-20(巴黎首映)

片长: 50分钟 IMDb: tt0021331 豆瓣评分:8.2 下载地址:迅雷下载

简介:

    《诗人之血》,是法国人考克多纵横于诗、小说、戏曲、绘画等创作世界后,作为走向电影世界的第一作,也是当时盛行的先锋派电影(avant-grade film)代表之作。披着假面具的考克多和写着 “诗全部都是纹章,所以,有必要读解诗人的血和眼泪。” 的字幕出现在观众面前,全篇洋溢 着主人公那异想天开、荒谬无规的世界,考克多的要素(个人的体验、私人的神话世界),通过把电影技巧融合在自己的 “死与再生” 的独特观念来展现出一个形象化的故事,影像的时间在影片的开始和结尾的瞬间得到了意义上的统一。电影对于考克多来说,就像是能够实现 “不死鸟术” 的魔法媒介,他的第一部作品已经形成了有别于其它表现方式的,衍生于边缘生命的理念,同时也体现出他对 “艺术家死而复生” 的命题作终生的反复追求。

演员:



影评:

  1. 看这部电影源于这本书,导演本人所著。


    摘自书中科克托对于《诗人之血》的解释:
    诗人是很孤独的,他体验着他创造的东西,深刻到他的一件作品的嘴像一道伤口一样留在了他的手里。他爱这张嘴,说到底,也就是他爱他自己。他每天早上贴着这张嘴醒来,就仿佛是偶然的相遇。他试着摆脱这张嘴,他把它放到了一个没有生命的雕像上。这个雕像有了生命。她开始报复,把他带进了可怕的冒险经历。我可以告诉你们,打雪仗是诗人的童年,当他跟他的缪斯、他的荣誉、他的命运玩这局牌的时候,他作弊,从他的童年里获取他本该在自己内心汲取的东西。我可以告诉你们,他由于试图让自己得到人间的荣誉,掉进了人们在所有名人的墓前会想到的“永生那致命的烦恼”。
  2. 法国影片,1930年出品。编导:让•谷克多。先锋派电影代表作之一。   影片主要写一个青年诗人为追求女人而被情敌惨遭杀害的故事。一般评论将这部电影的主题圈定在“真理”、“自由”上。但是影片没有统一的逻辑,也没有统一的意图。影片中经常出现非现实的古怪的画面造型。如主人公凝视着他手掌中的那张说话的嘴,人被杀以后由脱离了人体的各部分肢体所组成的画面等。尽管导演在以后表明这部作品“是和当时盛行的超现实主义相对立的”,但从影片实际来看,它还是有着某些超现实主义电影和诗歌的影响。   他在1950年和1960年分别拍摄的《奥尔菲》和《奥尔菲的遗嘱》,与《诗人之血》有意识地采用了相同的主题,组成一套三部曲。他说:在这三部影片里“我在不知不觉中给我自己作了漫画式的写照。”   《诗人之血》,是法国人考克多纵横于诗、小说、戏曲、绘画等创作世界后,作为走向电影世界的第一作,也是当时盛行的先锋派电影(avant—garde film)代表之作。披着假面具的考克多和写着“诗全部都是纹章,所以,有必要读解诗人的血和眼泪。”的字幕出现在观众面前,全篇洋溢着主人公那异想天开、荒谬无规的世界,考克多的要素(个人的体验、私人的神话世界),通过把电影技巧融合在自己的“死与再生”的独特观念来展现出一个形象化的故事,影像的时间在影片的开始和结尾的瞬间得到了意义上的统一。电影对于考克多来说,就像是能够实现“不死鸟术”的魔法媒介,他的第一部作品已经形成了有别于其它表现方式的,衍生于边缘生命的理念,同时也体现出他对“艺术家死而复生”的命题作终生的反复追求。   简介   一位不知名的诗人正用铅笔描画人像画, 谁不知画像的嘴巴竟突然动起来说话~ 诗人在惊恐之下试图用手把嘴巴擦掉, 没想到它竟然附到诗人的手掌上, 最后更令房内一座雕像变活~ 后来, 诗人从镜面通往另一个神秘的国度, 从锁匙洞窥探陌生人的举动, 又突然举枪自杀~ 另一边厢, 一班小孩子正在雪地上进行雪球大战, 直至一位孩子被击中然后倒地死去~ 诗人与一位女性在同一片雪地上玩扑克牌, 但竟又以他擎枪自杀告终~ 诗人之血, 到底有何特别价值?   点评:   考克多(Cocteau)原来又是一位同志,少年起就迷恋一个名叫Pierre Dargelos的男孩,这段"恋情"对他今后的人生起了深远的影响。考克多同志来头也不小,可谓文学电影美术遍地开花,最后还被选进了法兰西学院。我们仰望之下,只能撷取一些光辉的鳞爪,而1930年他自撰自编自导的实验电影《诗人之血》(Le sang d'un poète)就是其中之一了。终于说到实验的东西,竟然起了兴头,上面的片子说得旁敲侧击,就是因为电影本身没太多可说。而《诗人之血》却绝对是怎么说都不够,非得弄来录像带自己看的东西。   不过,估计就算是把那50多分钟坚持到底,却仍然不知如何形容。   常有小说被改成电影,大家的评价往往是后者不如前者,众口铄金之下,仿佛电影整个地低人一等。其实,文学有它的好处,电影却也不乏其专长,硬要拿文学形象的想象空间去比电影的一目了然,和上等马对抗下等马有什么区别,这样的输赢又怎能有意义?个人以为,就实验性而言,一目了然的电影反而胜过文学,比如超现实主义,诗人捧出些不相干的字词,叫人在荒诞中看到匪夷所思的图画,其意往往不在字面(能指)而是画面(所指);而到了超现实主义的电影中,能指所指合而为一,想象力被转化成视觉冲击,然而,荒诞非但不减,反而更为直接而惊人,所以这时的受众也并非被动接受,因为在常理被打破的情况下,他们不得不开动脑筋苦苦寻找碎片堆里的意义,虽然这行为大多是有劳无功。再者,对自己的想象力,我一直没有什么自信,所以看实验电影成了一种开拓,好像一个没什么气力的小孩子,只能依赖考克多那样的大人拉着登上峰顶穷千里目。其实读他的诗作也好,只是较之电影,有点像魔法书之于魔法造就的幻境。   这么说来,超现实主义的诗人们最好都改行拍电影去。   考克多就是成功的范例。《诗人之血》是1930年的作品,原来的名字叫做《诗人的一生》(La vie d'un poète),故事勉强说说来是这样的:按物理时间计,整个故事发生在烟囱倒塌的一秒之内,而在这段心理时间中,电影展开了四个互不相关的小故事,却都与诗人主人公对于生命,死亡的臆想,以及其内心的恐惧和沉迷有关。类似的安排在博尔赫斯的小说里也曾出现,似乎是"德意志安魂曲"吧,那个被枪决的主人公也经历了心理时间上的沧海桑田,而现实却只是子弹飞行的瞬间。考克多的妙处还是在于细节,比如一旦打开就通向另一重空间的门,会说话的塑像,不时闪现的神秘符号等等,总之,超现实的很。好莱坞的模式剧已经把我的耐心考验得所剩无几了,以至于经常不能静下心来看完一个完整的故事,竟然要靠上个世纪30年代的古董来提神,而那个时候,西班牙内战还没爆发,马雅科夫斯基刚刚自杀,聂鲁达正热火朝天地干革命,考克多和毕加索是合作伙伴……真是让人怀念的Pink Thirties(粉色30年代,偏左的意思)啊。   把这个段落叫做"钟形罩里诗人血",只是觉得这种排列有点超现实主义的意味,虽然普拉斯与考克多没甚么关联,她倒是30岁上自杀的呢,终于在数字上找到了些呼应。《钟形罩》是普拉斯的自传体小说,直到现在都还热卖,不久前特德休斯的去世更是让他们夫妻俩又新闻了一把。去BLOCKBUSTER看,竟然有1979年电影版的《钟形罩》,算是把普拉斯笔下成功职业女性的心理症结和不幸遭遇搬上了银幕,却是泛泛之作,倒不是因为艺术性而坏了票房,或者什么电影不如小说,那真的只是一部失败的电影而已。看来,表现诗人的"内在生命",诸如臆想或精神状态,非得靠考克多那样本身就是诗人,或者至少具备诗人气质的电影人才行。   让·谷克多(Jean Cocteau)这部一鸣惊人的处女电影作品, 一方面揭开了他以希腊神话故事人物 Orpheus 为题的三部曲的序幕 (另外两部作品分别是 “Orpheus” (奥菲尔) [1949] 和 “the Testament of Orpheus” (奥菲尔的遗嘱) [1959]), 另一方面, 这部作品亦成为与西班牙导演布纽尔 (Luis Bu?uel) 的 “un Chien Andalou” (安达鲁之犬) [1929] 和 “l’Age d’Or” (黄金时代) [1930] 齐名的超现实主义电影三宝~   “艺术家” 的称呼太令人肃然起敬了, 谁也想得到这份至高无上的荣誉, 但谁又能理解艺术家的内心世界呢? Jean Cocteau 在这部只有一小时的电影中, 正正探索了艺术家与其作品之间微妙的关系, 展示了艺术家创作时的心路历程, 更反映出导演本人对死亡那种近乎崇拜的执迷~   电影以一个工厂烟囱倒塌的场面作为开始和结尾, 暗示了中间大量过程只发生在一瞬间, 亦暗示了人生的转瞬即逝~ 在电影第一部分 “the Wounded Hand, or the Scars of the Poet”, 年青诗人 (Enrique Rivero 饰) 努力地描画画像时, 画像的嘴巴突然动起来说话, 这种 “不可能的创作”, 感觉有点像著名超现实主义画家 Magritte 的作品 “Attempting the Impossible” [1928]~   诗人一方面希望给作品赋予灵魂, 但讽刺的是当他真能达成这不可能的目标时, 却被他亲手所创造的 “生命” 所吓怕, 想办法要将之抹掉~ 而后来当嘴巴神奇地附到诗人的掌心时, 诗人自身亦成为艺术品之一, 他与他的作品正式合而为一~ 然后, 诗人更用掌上那张嘴巴做出一连串几近自慰的行为, 导演大概把艺术家与其作品之间, 理解为一种犹如自恋自慰的关系~   从电影中可见, “生” 和 “死” 是艺术家创作的两大启发~ 本片中的诗人, 像 “Orpheus” 的主角一样从镜面走到另一个世界, 但这里镜面的另一端不是阴间, 而是艺术家创作的灵感和思路~ 在那个奇异的世界里, 观众看见艺术家一方面在创作路上吃力地前行, 另一方面用旁观偷窥的方式, 从他人身上吸取灵感~ 从酒店房间内的景像暗示, 灵感的来源包括历史事件, 童年经历, 神秘传说, 两性关系等等~   在第三段 “the Snowball Fight” 中, 一群小孩正在雪地上掷雪球嬉戏, 后来则看见诗人与一名神秘女子玩扑克牌~ 观众往后才得知这一切原来都在一个舞台上发生, 四周坐满了围观的观众~ 这或许是反映了艺术家一生注定被人注视研究的宿命~   电影的两个段落都以诗人自杀作为结局, 彷佛死亡就是艺术家一生中的终极 “艺术创作”~ 对艺术家而言 (至少对 Jean Cocteau 而言如是), “死亡” 并不可怕, 它反而可以让艺术家享有永恒的荣耀, 让他名垂千古~ 这想起来也似乎有其道理, 从古至今不少伟大的艺术家在生前都受尽忽略和冷待, 反而在死后才得到后人的广泛膜拜尊崇~   拍摄方面, Jean Cocteau 用了倒播, 重迭拍摄等小巧的特别效果, 加上拒绝让观众全盘理解的剧情, 使本片即使在七十多年后的今天看来亦甚有趣味~ 无论如何, 更重要的是 Jean Cocteau 以这部非故事性的电影, 展示了一种由导演的眼界作为主导, 完全主观的艺术表达方式, 有别于以观众为中心, 娱乐性主导的电影~ 别忘记, Jean Cocteau 创作这部电影的时间是1930年, 那是一个没多少位前辈大师, 电影仍只被广泛视为娱乐工具的年代~   超现实主义的绘画总是天马行空但又往往蕴含深意, 让不同观者提出不同的理解方法, Jean Cocteau 这部短小精悍 的 “the Blood of a Poet” 亦是如此~ “Orphic Trilogy” 的三部电影各有不同风格, 此片虽然是三部之中最短的, 但其重要性和启发性绝对不容轻视~

  3. 每一首诗都是一幅盾形的纹饰 他等待着被破译

    多少鲜血 多少泪水 才换来这些战斧 这些枪炮

    这些独角兽 这些火炬 这些城堡 这些无足鸟 这些星星的幼苗 这些忧郁的土地

    这些面孔 体形 姿态 语调 动作 他按自己的喜好任意选择

    用他们创作了一部反映虚幻事件的现实主义纪录片 配乐将会突出这些噪音和静默

    作者谨以此段寓言式的影像纪念

    他们均为这些纹饰徽章和寓言的画者



    第一章 : 一个诗人的伤口 或是他受伤的手


    马特努瓦的炮声在远处隆隆作响

    在一件普通的屋子里有位年轻人

    这么一幅景象 他的那只裸露的手像得了麻风病一样

    手上的那张快要溺水而亡的嘴渐渐衰亡

    空气 空气

    第二天早上

    这么近距离地观看这个沉睡者 真是摄影技术的进步

    要么就是我被我自己的电影给迷惑住了

    要把你自己从器具上擦去

    已经被证明是很危险的

    把雕塑从他们的长眠中唤醒

    难道不是一种疯狂的行为吗


    第二章 :墙壁有耳朵吗


    你以为那么容易就能靠使伤口愈合来封上手上伤口的嘴吗

    打开它

    离开的唯一办法就是

    你必须进入镜子里四处转一转

    我祝贺你

    你在你的诗中写道一个人可以进入镜中

    而你自己却不相信这一点



    试试吧 不妨试试看

    试一试

    试一试

    镜中的世界中止于folies-dramatiques酒店

    中国的神秘

    天庭上的十九号房间

    飞翔课程

    两性人铤而走险的会议在二十三号房间召开

    小心死亡

    不要关灯

    好的



    别动它

    使用说明

    握住枪托 用手紧紧攥住

    打开枪的保险

    上膛

    食指放在扳机上
    用枪口对准你的太阳穴并开枪

    永垂不朽

    我受够了 受够了 受够了

    他妈的 他妈的

    镜子出了映照出影像

    还能反映出更多的东西

    砸碎雕像

    让一个人冒险

    进入了他

    他自身

    流芳百代 再次永垂不朽


    第三章 : 打雪仗


    这些恶棍

    学生达格罗斯是班上孩子们的暴君

    他手中拿着的一个雪球就像西班牙骑士的刀一样充满敌意

    在那个特殊的夜晚 整个城市的人都带着极端优雅的风度

    我亲爱的 你如果没有红桃a

    你就输定了

    客观纪实的 而又冗长乏味的

    骗子都希望他们的动作比光还要迅速

    你应该知道孩子们的守护天是曾经出现过

    他从从一个空空的房间里显形

    他是黑色的 而且左脚稍微有点跛

    他的斗篷 伸展开来像一块在超自然的神灵的神奇力量下就会消失的墨水污斑

    而当这个神灵消化他的猎物时会变得苍白无力

    心满意足后 这个女人又重新变成了一组雕像

    也可以说是一件冷酷的实物

    他带着黑色手套

    跟那些他的脚步再也不会在上面留下足迹的白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人类单调沉闷的不朽




  4. 原文地址:

    如何写就一首诗,如何完成一幅画,如何创作一件雕塑作品?在众多“如何”的疑问中,关于艺术的根本命题是怎样成为一个艺术家?而当生命迎向艺术,当艺术融入生命,人生是不是也是一部艺术作品,只是在这种向死而生的殉道中,肉身能像艺术一样永恒吗?或者,艺术本身能成为永远活着的不朽?

    高大的烟囱,在矗立之后必然是倒塌的结果,这是万物无法超脱“物”之本身属性的宿命,那么,当初烟囱的建造是不是一种艺术创作过程?身上的每一块砖都凝结着劳动和心血,甚至有鲜血和泪水,但是当烟囱成为工业化的标记之后,它必然走向一种对艺术的消解,甚至在艺术的反面变成一种物主义社会的象征,它变成了建筑,变成了工具,变成了被烟熏黑的器物。所以当它倒塌的一瞬间,技术式的改造使得一切凝结为物的东西都面临着最彻底的消亡。

    但是,当烟囱倒塌成为背景,在那短暂的几秒时间里,却提供了关于艺术的永恒主题。那个年轻人正在一所房子里作画,他赤裸着上身,在画布上创作着一个女人的头像,可以称之为画家,而且是年轻力壮、精力充沛的画家,全身上下充满着原始的力量。但是却关着们,当一个人在一间房子里进行艺术创作的时候,他是封闭的,挂着的头像轮廓,绘制的女性面部,以及已经完成的那个雕塑,都可以看成是一种自我欣赏的艺术品,也都成为自身投射的影子。

    这其实是展现了艺术的一种局限性,“第一章:诗人的伤口”,标题已经把封闭世界看成是对艺术的一种伤害,他是用自己的右手进行创作,但是右手却出现了伤口,那个伤口不是别的,而是一张嘴——嘴巴张开着,正欲说话,却在手掌中心发不出声音。这是诗人在封闭世界里遭遇的失语,他把手浸在水里,水盆冒出了水泡,这是手在说话,但是却不是变成词语和句子,而是破碎的泡影;他踢碎了窗户玻璃,把手伸到外面,却依然没有声音——一种破坏式地有限面向外面世界,也无法找到自己的话语权;他只能把手蒙在自己的嘴巴上,以一种自我对话的方式让手说话,但是自己的声音被自己说出,何来对话?“嘴慢慢衰老,他的手像得了麻风病。”而且再也无法摆脱了,他只好伸出另一只手,扼着脖子,或者抚摸着身体,他想用一种挣扎的方式远离自我对话。

    在一个封闭的世界里,没有对话,有的只是自我折磨和自我意淫,在那个时候,他似乎也打开过那扇门,也把头上的头套扔了,诗人是想用这样的方式远离自我的禁锢,但是从门那边走进来一个配着剑的男子,看到他的痛苦又走开了;头套扔了,他却还是无法返回日常生活;他听到了自己的嘴发出的声音:“空气,空气!”自己说出,自己听到,从自身又返回到自身,在这个只属于感官的循环系统中,他永远是自我封闭的,永远是缄默无语的。

    这是诗人的第一种境遇,但是这个封闭系统成为某一种对象的时候,它是不是反而打开了另一扇门,一扇解读艺术的门?一扇被他人解说的门?有声音在他之外响起:“这么近距离观看这个沉睡者,真实摄影技术的奇迹,要么我就是被自己的电影给迷惑了。”谁在说话?谁在观看?一个人的房间里必定有一个闯入者,这个闯入者拍摄了诗人,拍摄了画作,拍摄了里面的一切,然后发出了诗人之外的声音。这是一种主客之间二元对立的关系,随着这种关系的建立,诗人有可能从自我封闭的世界里走出去,有可能在自我对话之外寻找另外的声音。

    而这恰恰是关于创作突破的一次实践,“每一首诗都是一幅盾形的纹饰,他等待着被破译。”诗歌里有作者的鲜血,有作者的泪水,当用鲜血和泪水创作艺术作品,它可以抵达永恒吗?“这些战斧,这些枪炮,这些独角兽,这些火炬,这些城堡,这些无足鸟,这些星星的幼苗,这些忧郁的土地,这些面孔、体形、姿态、语调、动作,他按自己的喜好任意选择,用它们创作了一部反映虚幻事件的现实主义纪录片。”在这里,诗人是自我选择的,他用创作的方式把那些物品都变成了纹章上的永恒之物,但是当这只是一种寓言,谁来破译?

    这其实就是在封闭世界里的诗人的困境,纹章之物刻在那里也成为永恒,但是如果没有人破译,那么就像那张嘴一样,是不说话的,破译之唯一条件就是呈现到外部世界,面对他人,甚至像摄像机后面的那个人一样,以闯入的方式看见一个沉睡在自我世界里的诗人。所以从这里开始,诗人开始了“破译”的阶段:破译外面的世界,破译这个烟囱倒塌的社会,破译像自己一样创作的艺术品,甚至破译自我命名的这个世界。

    所以房间里的雕像开始说话:“你以为伤口那么快会愈合吗?你必须去镜子里转一转。”诗人写过无数有关镜子的诗歌,但是他从没有走进过镜子,所以那声音在鼓励甚至刺激他:“你诗歌里写过镜子,为什么自己不试试?”诗人终于鼓起了勇气,爬上了那一只凳子,然后双脚挪过去,最后纵身跳到镜子里——宛如跳入大海,那些黑色的波浪便吞没了他。进入镜子世界,是打开了一个新的世界,但是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外部世界?就能够破译那些符号?就能获得艺术的话语权?

    因为是镜子,它依然是虚幻的,甚至镜像化之存在,只不过是自我世界的投影,它以梦幻和想象的方式构建了一个“外部世界”。外部世界就像一家酒店,过道里走过来陌生的男子,那些房间的门都关着,里面是不同的人,提供了不同的场景,发生着不同的故事。诗人几乎是踅着脚,通过门上的视孔,看见另外一个世界里发生的故事:在第一个房间,他看见了墨西哥温森斯战壕里,有人在射击中倒下,枪声是外部世界提供的第一种声音,而革命和死亡是提供给诗人的第一个事件。但是在这个虚幻的镜中世界里,无论是革命还是死亡,都呈现为一种扭曲的状态,而这正是镜像化世界的真正本质。

    在第二个房间,他看见了中国人的手影戏,里面有嘈杂声,有掏耳朵一样的工具;在第三个房间,他看到了被黑衣贵妇人训斥的小姑娘,她正在学习“飞翔的课程”,但最后她像一幅画挂在墙上,或者可以不受重力影响在天花板上爬行,身上的铃铛不断发出声音;第四个房间,是“两性人铤而走险的会议”,在那张沙发上,有时是一个男人,有时是一个女人,他或者她总是发出暧昧的笑声,而在门外,既有男人的一只鞋,也有女人的一只鞋。每一个房间都制造着另外的声音,每一个房间都有着正在发生的故事,但是在每一个一样封闭的世界里,诗人作为观者,所看到的却不是真正的现实,真正的外部,它们只不过是自我的投射,甚至是以扭曲的方式出现的:扭曲的革命,扭曲的死亡,扭曲的舞蹈,扭曲的爱,以及扭曲的风俗。

    也正是从这个意义上讲,诗人开始了第一次死亡,在走廊转弯处他看到了一只手,这只手给他的是一把枪:按照使用手册,“先握住枪柄,再打开保险,然后上膛,再把食指放在扣板上,对准太阳穴开枪。”诗人听到了枪声,然后太阳穴里渗出了血,一种死亡的降临,是为了抵达“永垂不朽”的结果,可是在镜中世界里,在这个扭曲的外部世界里,发生着的死亡其实就像一种游戏——他摇了摇头,然后扯下了像血一样的带子,“我受够了!”他从走廊那一段向着这边走,然后消失在镜头里,最后便从那如大海一样的镜子中脱身而出,当房间里的雕像说“镜子里还能映出更多东西”的时候,他狠狠拿出工具,将说话的雕像砸破了。

    艺术品变成了一对垃圾,这是一种自我毁灭,远比那个死亡游戏来得彻底,当自我创作的对象不存在,诗人便开始进入第二个外部世界,一个让自己成为雕像的世界,“让一个人冒险,就是进入他自身,就是让自己永垂不朽。”实际上,当男人变成那个端坐在废弃的宅子里的雕像时,他进入的是自我投射的童年,孩子们在打雪仗,那一尊雕像变成了雪人,孩子们对击中,雕像的头没了,绳子没了,最后什么也没了,而在雕像毁灭而回到自身童年的时候,一样面临着扭曲的现实,那个叫达格罗斯的孩子王是个暴君,他用绳子扼住了其他孩子的脖子,他扔出的雪球像金属球,于是一个孩子倒下,口吐鲜血死去。

    这是童年扭曲的象征,暴力是无可避免的罪;而在童年之外,则是诗人在面对女孩时的那种惶恐和不安,他们坐在一起打牌,“你如果没有红桃A,那你就输定了。”女孩占了上风,在得意之余还化起妆,红桃A是什么?是关键牌,是驾驭人的力量,是自我超越的勇气,但是在这和女人对峙中,诗人明显失去了办法,他只能无耻地从桌子底下死去的孩子身上偷来一张红桃A。孩子已死,诗人只不过是从童年的暴力阴影中学会了自我生存的伎俩,而红桃A就像沾血的记忆一样,不是制胜的法宝,而是难以逃脱宿命的象征。那时出现了一个所谓的天使,但是天使是黑人,还跛着脚——病态的解救如何能重生?而更为悲哀的是,诗人的落魄、无耻以及宿命,都变成了一次演出,在他们上面是身着艳丽衣服的贵太太,他们优雅地摇着扇子,看着底下一幕幕剧情的上演。

    当死亡被旁观,当宿命被注视,当无耻称为演出,这样一个外部世界如何让自己成为自己,如何破译艺术?比镜子里的世界更扭曲,比虚构的现实更无情,所以在这个制造了暴力、冷漠、病态的世界里,诗人再也无法拿到属于自己的红桃A,或者他根本不想在和女人的对立中战胜宿命,于是还是那把枪,还是那声枪声,还是那种死亡——诗人的第二次死亡,以更残酷的方式制造了声音,制造了场景,制造了象征的符号,而女人呢,“心满意足之后,她重新变成了雕像——也可以说是一件冷酷的实物。”

    女人走向黑暗深处,走向镜子的那一边,走向属于自己的雕像生活,“这是人类单调沉默的不朽。”而其实,这个雕像就是诗人房间里的雕像,当女人在竖琴、牛和地球仪中躺下,如女神一般称为不朽之物的时候,其实是走向了自我命名的永恒。诗人创作了这尊雕像,他进入外部世界并不是重新寻找艺术,而是以回忆的方式交代了艺术品的创作过程:因为童年的暴力,因为没有红桃A 的惶恐,因为没有神的救赎,因为经历了扭曲的种种生活,所以他把战斧、枪炮、独角兽、火炬、城堡、无足鸟、星星的幼苗、忧郁的土地,都创作进了艺术的纹章里,他需要的不是破译,而是埋没。

    但是,当雕像成为雕像,诗人之血也变成了“单调沉闷的不朽”——血是流动的,那许多的经历在时间里流动,血也最终变成凝固之物,像艺术品一样永恒,但是这样一种凝固却只有最后一种结果,那就是:死亡。从流动到凝固,诗人之血,就是“诗人的一生”,生命无法走向永生,艺术无法走向永恒,在扭曲的世界里,在虚伪的现实里,那矗立的烟囱终于在短短的几秒钟之内变成了一堆物的废墟——诗歌是物,艺术是物,诗人也是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