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名: 圣女贞德 / 圣女贞德的激情 / 圣女贞德受难记 / The Passion of Joan of Arc
导演: 卡尔·西奥多·德莱叶
主演: 玛利亚·法奥康涅蒂 安德烈·贝利 莫里斯·舒茨 安托南·阿尔托 米歇尔·西蒙 让·戴德 莱昂·拉里夫 阿尔芒·吕尔维尔 Eugene Silvain Louis Ravet Alexandre Mihalesco
制片国家/地区: 法国
上映日期: 1928-10-25
片长: 110 分钟 IMDb: tt0019254 豆瓣评分:8.7 下载地址:迅雷下载
特吕弗在自己的日记中记录自己对德莱叶的印象的文章的标题为“卡尔德莱叶的白”,的确,艺术风格成熟时期的德莱叶作品中充斥着大量的白光,这貌似是最普遍的对超感性事物的描述,这种超感性事物放在如今的文化语境下是“最高价值”,而放在中世纪西方语境下,那就是“上帝”。在《圣女贞德蒙难记》中,白色充满了整部电影,但观众对白色的感觉并不是受沐浴成圣的感觉,而是带有世俗的,偏灰的白色,那种白色给人的感觉是今世,按照基督教的语境,今世皆虚空,那种虚空感只有在人们停止在尘世上建功立业(建立尘世的永恒以证明自己的永恒存在)、从世俗之忧乐摆脱出来、意识到自己肉体的存在,并思考肉体的来源与去往时才会感受到。同时,在影像方面,以探索纯粹影像为终生事业的德莱叶与帕斯捷尔纳克不谋而合,后者曾说:“电影败坏戏剧的核心,因为它被要求表达其中真实的东西,其周围的血浆。让它不要拍摄故事,而拍摄故事的气氛。”德莱叶在基督教的语境的帮助下,用灰白色成功记录下了审问和受刑时紧张的气氛,这种紧张不止源于静观者对虚无的展现,这种虚无的展现促使贞德思考肉体的存在和默想永生并顺从地背上十字架,而贞德的思考与感知也突出了虚无的气氛。由此看来,《圣女贞德蒙难记》是部肉体与灵魂的交响曲。
肉体是装满情感的容器
特写镜头几乎占满了影片,通过特写镜头,观众从视觉上感受到了人与背景达成一致的元素——颜色。人脸上黑色的毛孔,皱纹与白色的皮肤融合在一起,观众视觉上会产生一种人脸偏灰的错觉,人脸和背景同时偏灰,表达出了作者对肉体外表的阐释——虚无。当贞德为肉体存活而向教会妥协时,原本庄重的刑场变成了肉体的博物馆,杂技演员的肉体毫无规律地运动着,悄然而逝。而人之所以存在是因为情感,存在与虚无相对,于是作者找到了与雕塑般的人脸相对的元素——液体。这种液体包括唾液、眼泪、乳汁、血液,在影片中,这些液体都有独特的情感表达,并且,由于是人存在的表达,这些液体都被赋予了一定尊严,即使是审判者用于表达愤怒和鄙视的唾液,贞德也不会像赶苍蝇一样条件反射般地抹掉。其中眼泪所表达的情感最复杂,在贞德的眼中,它能表现对已故母亲的怀念,也能表现被上帝抛弃时的委屈,还能表现被误解时的惊慌,而影片中最动人的便是贞德被上帝拯救时激动泪水。眼泪之所以能成为最好的情感交流工具,是因为目光的喷射力量。在一部充满特写镜头的影片,空间的存在是由目光构成,目光让观众在没有任何物质参照物的情况下感受到灵魂之间的互动。灵魂之间的互动使得原本笨拙的蠕动的肉体变得敏捷,而唯一笨拙的肉体便是羞辱贞德的下人的肉体和理发师的肉体,前者臣服于世俗之乐,后者只负责传递信息,可以肯定的是两者都没有与影片中任何人产生灵魂互动。用目光构筑灵魂互动的空间,影片的每个对人体的特写都会有正面或侧面的目光,唯一没有目光的对人体的特写是倒映在水洼(尘世之水,不同于人类的情感之水)里的暴力。暴力不是人的本质,水洼不是人的液体。
艺术的表达效果比语言更强
电影相比绘画,更像音乐。音乐穿过人的理性,直接作用于感性,提倡感性和酒神精神的尼采就通过音乐教育人们去爱。为了表现灵魂之间的互动,作者将影片的剪辑与背景音乐结合,剪辑是电影时间概念的表达,本片的时间概念就是音乐,通过这种剪辑方法,观众在视觉与听觉上同时能够感受到灵魂的存在。
影片的宗教含义
灵魂之于尘世如同情感液体之于皮肤,都是某种神秘、形而上的存在。因为这种神秘、形而上的存在,人有了欲望,而又因为有了时间概念,成为道德意义上的人,这种时间概念并非仅仅是用于计算纪元,而是培养一种处事原则,防止欲望泛滥,感恩上帝创造的世界和给予的福分,追求最高价值,效仿最高价值代言人耶稣背上十字架,这样尘世的痛苦就成了一种不同于尘世之乐的快乐,一种感觉到生死界限的快乐,一种对于死亡淡然处之的快乐,一种信念永生的快乐。人因信称义,因为相信上帝的存在,今生便成为了通向永生的捷径,今生因与永生关联而有了价值,人对自我之爱也就有了更深的意义,即从原有的对肉体之爱深入到对肉体与灵魂的双重之爱。
卡尔·西奥多·德莱叶(Carl Theodor Dreye)是20世纪最伟大的丹麦导演,1889年2月3日生于哥本哈根,童年生活惨淡,寄居在贫穷的养父母家。幼时缺乏关爱与自由,使他从宗教信仰中寻求心灵的慰藉。
成年后德莱叶先是当了记者,之后成为导演,宗教题材频繁出现在他的电影中,比如令他名留影史的《圣女贞德蒙难记》(La passion de Jeanne d'Arc,1928)。
那一年德莱叶39岁,已是一名成功导演,之前拍过七部长片。法国的兴业制片厂和他签下优厚合约,允诺他随心所欲地自主拍片。
他从制片人手上拿到了一大笔预算和一个剧本,是数年前被罗马天主教廷平反的“圣女贞德”的事迹。剧本不合他心意,被丢弃了,德莱叶开始研究贞德受审过程的记录。这些记录讲述了一个来自奥尔良的农家少女如何女扮男装,带领法国军队战胜了英国占领军,又是如何被效忠英国的法军俘虏,被送上宗教法庭的。她相信自己是为了上帝的启示而战,宗教法庭却指控她的信仰是异端邪说。最终,贞德被烧死在火刑柱上。
德莱叶根据审判记录,将贞德死前遭受的29次严酷拷问合为一场,展示了一个集朴素、高尚与苦难于一身的女人,以及法官们卑鄙狡诈的嘴脸。
贞德的扮演者玛利亚·法奥康涅蒂(Maria Falconetti)原本是巴黎的一名舞台演员,在一家小型平民剧场演出时被德莱叶发现。德莱叶曾回忆,尽管法奥康涅蒂当时演的是一出轻喜剧,但她脸上的某种东西打动了他,“在面具下面藏着一个灵魂。”
德莱叶对待任何细节都十分严苛,他钻进故纸堆里深研中世纪的历史知识,力求道具、服装以及场景都对那个时代完美还原。
影片的美工师是凭《卡里加利博士的小屋》(Das Cabinet des Dr. Caligari,1920)名扬天下的赫曼·沃姆(Hermann Warm)。他为影片搭建了当时欧洲最大最奢侈的微缩城堡布景。现哥本哈根的丹麦电影博物馆还有这座场景的模型。
为了支撑浩繁的照明设备及工作人员,外墙以厚实的混凝土建造,四个角上竖起高塔。内墙是装在轨道上可以灵活移动的。围墙里以一种奇怪的几何构造建造了礼拜堂、房屋和宗教法庭,门窗高低错落,造成一种不和谐的视觉统一感。影片最后耗资近1000万法郎,成为当年最昂贵的影片。
影片的视觉风格是一次国际合作的结果。导演德莱叶是丹麦人,美工师是德国人,摄影师是法国人鲁道夫·马特(Rudolph Maté),正如大卫·波德维尔在《电影艺术》所讲:“德莱叶使用了法国风格的设计细致的摇摆的摄影及运动,并在某种程度上按苏联蒙太奇的方式,用动作的局部的近景镜头组成自己的场面。”
德莱叶在《圣女贞德蒙难记》中贯彻自己的现实主义追求,决绝使用化妆、伪装和假发。当剧本要求剪掉贞德的头发时,就真的将法奥康涅蒂的头发剪了下来。
对法奥康涅蒂的考验还远不止于此。在片场,德莱叶强迫她忍着剧痛跪在石头上,然后设法抹去她的一切表情,这样观众就会从她脸上读出压抑的或是内在的痛楚。他把同样的镜头拍了一遍又一遍,为的是能在剪片室里找到一个恰到好处的微妙表情。
罗伯特·布列松(Robert Bresson)的导演风格与之有相似之处,1962年拍摄《圣女贞德的审判》(Procès de Jeanne d'Arc)时,他也让演员一遍遍重复同一个镜头,直到他们的表演再也没有任何外露的情绪。
德莱叶想从法奥康涅蒂身上取得一种下意识的自发的反应,而不是演出来的表情。最后的成果获得了全世界的认可。或许这是她没再拍电影的原因之一。这张脸留给人们的印象太深刻了,人们势必不会认同她在贞德以外的角色。这也使这部影片显得超然于时间之外,像一份真实的古老的艺术收藏品,而不仅仅是一部电影。
影片采取开放式构图,几乎全部由人脸特写构成。贞德大量的面部特写镜头成为心灵的映照,展现她坚强不屈又脆弱敏感的灵魂。
德莱叶解释说,他希望通过特写镜头的方式避免历史剧常有的画面的诱惑。除了人物,影片中仅有的风景是围墙和拱顶,没有任何东西仅仅是为了好看而存在,观众不会被景观、服装、道具等分神。观众必须直面人物的内心,观看被剥掉正义外衣的宗教法庭,和那群肥胖、刻薄、恶毒的伪君子,以及贞德神圣又悲惨的命运。
然而,影片上映后,却没有获得应有的重视,票房大败,在当时被定义为曲高和寡的艺术片。
造成这个结果一个很主要的原因是,在无声电影时代末期花费巨资拍默片的投资行为。虽说当时有声片刚刚诞生还极不成熟,但一下子吸引了所有观众的目光。再加上一些评论家鼓噪丹麦人不可能拍好法国的民族英雄,影片的惨淡票房就在情理之中了。
《圣女贞德蒙难记》虽然现在已获得了影史上的崇高地位,但从影片本身来看,以默片方式拍摄审判题材确实是它自身的缺陷。大量对话都需要用字幕来表现,破坏了影片的节奏和气氛。
其实德莱叶一开始也希望能拍成对白片,但由于有声技术刚刚起步,大多数人激烈反对,于是没能够实现。
《圣女贞德蒙难记》被誉为“电影史上探索人类灵魂的密度最大的一部影片”。超越了历史和人物的界限,达到了普遍性和人道主义的高度。德莱叶用这部惊世之作为默片时代画上了一个伟大的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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