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名: 最后一笑 / The Last Laugh
导演: F·W·茂瑙
编剧: 卡尔·梅育
主演: 埃米尔·雅宁斯 梅丽· 戴尔沙夫特 赫尔曼·瓦伦丁 格奥尔格·约翰 Max Hiller Emilie Kurz Hans Unterkircher Olaf Storm Emmy Wyda
类型: 剧情
制片国家/地区: 德国
上映日期: 1924-12-23(德国)
片长: 90分钟 IMDb: tt0015064 豆瓣评分:8.7 下载地址:迅雷下载
F.W.茂瑙的这部《最卑贱的人》应该是默片中的佼佼者之一。场面调度颇为娴熟,无论是故事、摄影、剪辑、表演等都达到了很高的水平。
摄影:
默片中少有的基本没有字幕卡,全靠视觉语言来讲述故事的影片。《最卑贱的人》的摄影可以说是默片中的最佳摄影之一,对于光影的运用太舒服了。该片同时也是默片中少有的如此大规模使用运动摄影的片子(默片时代受限于机器自身的笨重以及技术手段,绝少出现摄影机运动,基本都以固定机位为主。随着技术水平的提高,摄影机逐渐能够运动起来,而茂瑙在这部电影中充分地解放了摄影机),调度极为娴熟,在默片中属于令人惊叹的程度。影片一开始就是摄影机架在电梯里实现的下降镜头,此外,男主角读经理给的辞退信(“……采取该项措施唯一的理由是:你已年迈”)时,摄影机从窗外全景推成窗内人物近景,其他场合还有运动跟拍等等。影片调用丰富的摄影手段,以大量男主角的主观镜头来呈现其主观心理与梦境/幻象:读经理的辞退信时,反打镜头中摄影机对信左右来回横扫,焦点由清晰转模糊再转清晰,以此表现男主角得知自己被辞退后的复杂心理;男主角心有不甘,对那套象征自己身份的制服依依不舍,意欲偷窃时,将男主角望向制服的镜头,与反打镜头中闪闪发光的制服(运用推镜头表现男主角的心理)的镜头剪辑在一起;偷完制服跑出来时,建筑物塌了砸向自己的幻觉镜头表现男主角的做贼心虚;调用丰富的摄影手段表现男主角的主观视点,即婚宴醉酒时的晕眩,以及醉态下的的梦境/幻觉:摄影机以男主角为轴进行旋转,表现醉酒后的晕眩,叠印自己身穿制服工作的神气,虚焦,摄影机的晃动,推、摇,叠印自己一只手便将客人的行李箱高高举起以及向客人敬礼的神气;亲戚送茶时的二次曝光,造成人物的重影与分身;对方面部的扭曲变形;得知男主角实际已被辞退而被发落到厕所工作的真相后,远景镜头下楼上的妇女对着隔壁居民楼的妇女进行饶舌,切换为楼上楼下两位妇女互相饶舌的镜头,依据视点原则对他们使用俯仰拍切换;男主角回家时,长舌妇们从各个窗户、门探出头和身子一齐取笑男主角,画面叠印五个女人大笑的狰狞特写;影片还使用镜子作为重要的意象来表意,男主角佝偻着身子站在洗手间的镜子面前,人与镜中像形影相吊。影片的布光非常讲究,光影运用得相当舒服,而尤为令人称道的是对于手提灯这一道具的运用,旅馆夜间巡逻的老人的手提灯的灯光照在男主角脸上,则使得男主角的悲惨与可怜得到进一步的凸显。影片对于门这一道具的运用也很惊艳,在亲戚发现自己在洗手间工作,而洗手间进来一位客人,男主角因为被亲戚发现而毫无心思去帮人家递毛巾擦鞋等等,客人受到怠慢,一脸怒气并声称要告状到老板那去而猛推洗手间走出去时,前景是剧烈摆动的大门,后景是五味杂陈的男主角,洗手间的大门剧烈的来回摆动,一方面使得画面充满节奏感,另一方面,门的剧烈摆动也成为男主角彼时心理体验的外化。结尾的调度也非常惊艳,那是一个长长的长镜头,摄影机长长地拉摇开去,依次展现旅馆饭店中用餐的上流社会的各色人物,他们时而对着报纸上关于一份巨额财产的归属的新闻大笑,时而议论纷纷,摄影机最后摇到一群服务员在伺候一个人,摄影机最后推过去,展现出那位被众人伺候,尽情地享用大蛋糕和美酒等美食的人竟然是我们影片中的男主角。
服装造型的隐喻: 制服、帽子、哨子成为男主角阶级身份的隐喻,当他的这套行头被老板强行剥夺然后其本人被发配到洗手间工作时,那便意味着阶级的坠落。这套行头也成了男主角虚荣心的源头,穿上这身衣服,每天在旅馆门口吹口哨,向一位又一位客人敬礼,帮他们拿行李,对他来说是最神气的事,以至于亲戚和邻居都去巴结他,这从那位亲戚不知道真相时还抱着自己精心炖的汤要去饭店亲手送给他的行为便可以看出。因此,受制于虚荣心,被辞退后,他要把那套衣服偷走,然后下班后依然若无其事地换上那套衣服大摇大摆地走进家去,惹得邻里一阵羡慕的目光,显得风光无限。
剪辑:
影片使用平行与交叉剪辑,将旅馆饭店准备各种美食的厨师们的摇镜头,亲戚抱着怀里的美味汤向旅馆赶去,旅馆饭店的服务员在向用餐的上流社会的人们送餐,与男主角穿着工作服在洗手间独自一人捧着稀薄的汤在那喝的镜头剪辑在一起进行对比,突出了男主角的落寞与凄惨。
表演:
男主角由埃米尔•雅宁斯(Emil Jannings)扮演,其后来凭借《最后命令》《众生之路》两部影片的精彩表演夺得第一届奥斯卡奖最佳男主角奖。在本片《最卑贱的人》中,埃米尔•雅宁斯的表演非常精湛,将一位被辞退的虚荣、落寞的职工表演得入木三分,令人动容。重要的表演元素是男主角身体语言的变化,在被辞退之前,男主角始终是昂首挺胸的姿态,而被辞退后,则常常是佝偻着身子,以此隐喻男主角自信心的被摧毁,以及阶级现实的残酷,压弯了脊梁。
结局:败笔? 在结尾之前,导演给了一个字幕以做说明:“这位老人将悲惨地荒度余生。严格说来,故事说到这里就结束了,但是作者还在关心那个被所有人抛弃的人,于是给了他一个结局,讲述的是一个通常不会发生在现实生活中的不幸故事”(来自B站视频翻译)。这里的措辞很有趣,“不幸”故事,导演的立场已经非常清晰了。那这个“不幸”的故事是什么呢?影片接着便以多个镜头展现上流社会的人们坐在一起对着一份报纸上的新闻大笑开始,影片继而向我们展现了报纸上那份轰动的新闻内容:“一份令人轰动的遗产。正如之前报道过的,著名的墨西哥千万富翁A.G.莫恩在大西洋饭店的洗手间洗手时猝死,查阅他的文件后发现,这个古怪的男人有份离奇的遗嘱。遗嘱表明,他碰巧在谁的怀中死去,那个人就是他巨额遗产的唯一继承人。因此,在《圣经》中所说的“最后的将会成为最先的” 似乎已经在这个世界实现了。这位幸运儿就是”,摄影机继而开始在饭店中进行长长的摇拍,追寻那位幸运儿,最后落幅在那位幸运儿身上——本片中的男主角。他被一群侍者们包围着,桌上摆满了大蛋糕,美酒等各种奢华的美食。他同时还把那位夜晚巡逻的兄弟叫来与他一起享用,结尾还跟他分享雪茄。而那位兄弟在此前的段落中,看到男主角凄惨的遭遇,在男主角在洗手间椅子上睡着的时候,还好心地拿衣服给他盖上,那种底层间的相互同情令人泪目。而一夜暴富后的男主角和那位巡逻的兄弟在饭店享用美食时那不文雅的粗鲁的用餐习惯也得到了上流社会们的笑话。仗着自己有钱了,到洗手间将钱施舍给那位新清洁工,还给他雪茄吸,走出旅馆大门后对排着队给自己送行的侍者们与其他人们一个一个给予小费……看上去是个光明的结尾,因而被很多人认为是败笔,画蛇添足。但是换个角度看,这种极其生硬的结局,男主角摆脱不了的用餐时的粗鲁,以及故意表现出来的在洗手间给新进来的客人递毛巾,在旅馆门口吹口哨这些以前的职业习惯,行为举止与金钱带来的阶级身份的不匹配,与富裕之后便给厕所清洁工、门口给自己送行的侍者们小费等等行为,都告诉我们金钱仅仅给男主角带来对物质生活的享受,使其成为随波逐流的富人,男主角从头到尾并无展现阶级斗争等意识,无论是富裕前还是富裕后,虚荣心、爱显摆并未有任何改变(富裕前是穿制服显摆,富裕后是饭店享用奢华美食,施舍清洁工和送行的侍者们小费等等),这与其说是画蛇添足,换个角度看,何尝不是一种讽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