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是对古典主义风格的影片不太感冒的,但是意外的喜欢这部,无论是剧本,拍摄手法,还是影片的立意都十分的惊喜,即使视角并不是聚焦于战争,但是却仍然反应了在纳粹统治期间,法西斯主义给人民带来了灾难性的影响。比如Yanz向我们展示了国家机器与父权混合在纳粹独特的语境下向其所在的社群施加了以为强大的控制与统治。另一个非常有趣的地方在于,无论是任何人,有没有直接参与战争,都患上了某种意义上的PTSD:
比如Yanz即使在战后依然要去烧画,即使是口头上说是要遵从内心的秩序,但是其实是他无法不这样做,他的世界观已经构筑于此,为了奉行法西斯主义他献祭了亲情友情,无论是烧画还是告发,其实对于他来讲都不是一个轻松的选择,就算现在来讲政府已经不在控制这些,但是他不能让自己付出的巨大代价变得毫无意义,所以他必须继续扛着旧时的信条继续前进,无论是否还处于战争。
还有Siggi,他自小就开始帮助Max藏画,为了画不被毁而偷画,虽然战争已经结束,但是父亲回来,他的“美术馆”被烧毁,再次触发了他偷画的应激反应,这些画是他藏起来的“重要的东西”代表着不可控制和不可夺取的一种性质,因为自小开始,他就不断的被父亲控制,不仅自己不断失去,也目睹了别人不断的失去,到了惩戒所,比如搜身的镜头,这里的人也企图控制他,但是到最后,他终于把压抑了这么多年的自我表达释放出来。
导演通过几个乡村小人物来体现出了战争和纳粹对整个德国社会深刻的影响。
在一座叫做格吕泽鲁普的海边小镇,住着警察局局长延斯一家:爸爸延斯,妈妈,西吉,西吉的姐姐。西吉的姐姐经常不在家住。延斯是警察局唯一的职员,他负责镇上的安全事务,并执行来自首都的指令。那会儿还是纳粹当权的时候。
镇上有个画家,叫麦克斯,他和延斯是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纳粹头子不喜欢别人画画,他就下了禁令不让人画画。延斯严格执行他的任务,严密监控麦克斯的日常活动,不许他画画,还没收了很多麦克斯的作品。这样一对曾经要好朋友,彼此之间的关系陷入了很尴尬的境地。
西吉喜欢麦克斯的画,麦克斯也教西吉画画。西吉不喜欢父亲,因为每次违反父亲的意愿,西吉都会遭到毒打,这让西吉很惧怕父亲。而父亲总是说,我在帮助你让你成为一个有用的人。
西吉还有个哥哥克拉斯,为了逃避战争从部队逃出。西吉一开始把哥哥藏在到附近的空房子里,可空房子里动物的尸体让克拉斯感到害怕,他待不下去。西吉只好把克拉斯弄到麦克斯家里。延斯发现了些端倪,他横冲直撞的在麦克斯家里搜寻,最后在地下室发现一个地铺。警察之前已经来询问过了,延斯知道自己的儿子当了逃兵。在那张地铺前,他哭了。
后来英国人反攻德国,飞机低空扫射,把克拉斯打成重伤,西吉跑去告诉父亲,父亲把克拉斯用小推车拉回家,然后报告军队,军队的人把克拉斯带走。
日子就在这种尴尬和紧张的氛围中过着。
西吉在麦克斯指导下画了一幅画,后来被延斯发现,麦克斯被抓走,很多画作被没收。后来麦克斯被放回来了,因为他说出了那幅画的来历,这让延斯非常没有面子,延斯觉得他被全镇的人嘲笑。他自己一直在严查画画这件事情,而自己的儿子却画了一幅画,他又错怪了麦克斯。恼羞成怒的父亲把西吉的右手压在火炉上。西吉也为麦克斯告发而愤怒,见到麦克斯的时候咬了麦克斯的手。他俩扯平了。
西吉慢慢长大,纳粹失败,父亲被抓走,画家又可以开始画画了。
父亲回到家乡,纳粹已经退出历史舞台,他却认为清算的时候到了。他烧了挂在沙发上面的那幅画。西吉提醒父亲时代不同了,却被父亲打了一拳。卧室里的那幅画,被西吉藏在了老房子里,被父亲尾随发现,父亲把那栋房子整个烧了。西吉崩溃。
画家发现少了十几幅作品,向警察报案。这次作为权力机关的警察又来到延斯的家,因为西吉有盗窃嫌疑。父亲又一次到了尽职的时候,他积极配合警察调查案件。在一次画家举办的会展上,西吉试图拿走画家的作品,被现场的警察发现,所幸西吉逃脱了抓捕。他把从画展拿来的雕塑埋在自己藏画的地方,父亲和麦克斯出现在了他面前。父亲通知了警察,西吉进了感化院。
前面的故事都是从感化院的德语课开始的。
影片一条主线是西吉父亲的顽固,他作为警察局长,脱离人性般的忠于自己的职业操守,放弃了多年的友谊,放弃了自己的大儿子。另外一条主线就是主人公西吉,在这种家庭环境的影响下,他的内心没有得到正常的成长。最后表现在完成《尽职的快乐》命题作文的时候要完完全全的把自己成长过程中经历的事情全部写出来才肯罢休。在影片最后,西吉拎着打成捆的作文本离开禁闭室。
本片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大部分镜头都很美,每一个镜头就是一幅画。随便在哪个时间点按下暂停键,展现在你面前的都是一幅带着古典气质的油画。
画面是真的好看呀,忍不住截屏了一些。无论是萧瑟孤寂只有一人的海边,还是台阶上闲置很久的旧皮鞋,都有明信片的时光质感。儿子一代的创伤,是眼看着家庭生活越来越窒息,邻里亲友愈来愈疏离,艺术和情谊这些所有生活中能够给以温暖和美感的人和事物被撕碎,被吞噬却无可奈何无力挽回的悲剧画面一层层累加起来的。一开始是,为了保护而把马克斯的画藏起来,后来则是PTSD那种不受控制的的重复性强迫行为。
从浪潮,到西线无战事到德语课。如果说浪潮解释了纳粹主义如何产生,西线无战事和德语课就解释了战争遗留下的痛苦。 父亲在为纳粹做事时体会到了权力和痛苦,然后他选择了权力。他在战后也仍然不忘这种职责,因为他已经无法回头了。如果他是错的,他效忠的对象是错误的,那他死去的儿子,分离的朋友,将会给他带来巨大的痛苦。所以他会尽责,即使战争结束了。这可能能解释为什么在战时父亲还在为大儿子的死流泪,战后却把遗像给烧了。因为他需要支撑自己没错的理由。
孩子被教导尽责,但他根本无法理解父亲。如果说一开始的藏画只是为了保护教父的作品,那后面只是为了自己安全的锚点而藏画。明明可以告诉画家和妻子画被藏起来了,但他没有,那么这些画对于他就有了另外的意义。 当属于他的安全屋被父亲烧毁,他只能被迫再去找新的地方。但是已经没有禁令了,藏画的动机已经不合理。于是开始偷画,因为这让他感觉自己是被需要的。也或许是尽责的,他是在履行保护这些画的约定。
然后呢。
德语课的标题很讽刺,尽责的快乐。但真的有人快乐了吗?西吉写下这篇的时候到底认为是谁尽责,谁又快乐了呢。
在原文中西吉好像在禁闭室重复不断的写下这篇尽职的快乐。但我感觉他只是觉得这样会觉得安全。有人给他布置了新的要求——写作文,于是他开始写了,这和保护那些画作一样。他在禁闭室里写作文的感受,或许和他在藏匿画作的小房间的感受是一样的。他在最后表示自己偷藏东西而不愿出去。
他可能只是已经不知道如何面对新的世界了。
和他沉溺于履行禁画令的父亲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