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品:良介文化
策划:世界电影节申报服务平台
监制:萧十一郎
主编:Anita
责编:Cici BU
策展部:王佳骏 / Cici BU
技术部:Chrysanth
视觉设计:Cindi
字幕组:Aubrey / 高文
采访:张寒馨
嘉宾:大熊安琳 / 刘昊旻
文稿整理:张寒馨
导演&作品介绍
大熊安琳大熊安琳 (Yaxiong Shao),独立电影人,导演,编剧,诗人。生活在中国美国两地,在全世界创作。于2010年起在美国发展电影事业,2014年成立工作室—Bear Land Inc. 先后创作了《A peace of the afternoon》《MASK》《My
《蓝猪》剧情介绍科学家改造了所有新出生猪的DNA,使它们生下来的最高愿望和生命中唯一的价值变为被人类杀掉并享用。在这个故事中,一个家庭把一只被改变成功的猪带回家,并准备宰杀它……抉择由此开始。
+ 访谈摘录
Q:《蓝猪》这部短片的创作灵感是什么?怎么会想到将“吃与被吃”这个抽象的议题落脚在这样一个特殊设定的故事上的?
大熊安琳:我个人对于“人吃人”的概念一直很感兴趣,因此做了一些调研看了一些真实发生的事情和案例。我就在思考,人吃人这件事是我们把一个人杀了吃掉这么简单么,还是说有一种模式或者体系,是人甘愿被吃的呢?比如我们在面对资本主义,或者996的时候,或许觉得在这个系统里有所得又无力与其作对抗时,决定愿意牺牲自己很多最根本的权益去换取一些东西。这个时候当你接受了这种思维方式,你就妥协了,自愿被剥削了,或许这也是一种“被吃”。
会将故事落脚到猪,是因为我小的时候家人曾经养过一头猪,我还喂过它很多次,我发现猪比狗更亲近人,更聪明,它会跟着你走,会识别到一群人中谁是最有权威性的那个人。它们内脏的组织和数量和人也是一样的,两者之间非常相似,所以我觉得可以做个类比。当这头猪被杀掉的那天我永远无法忘记远处那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以及用筷子夹起一块肉放到嘴里时那种异样的冲突感,味蕾在告诉我它是多么的美味以及与市场里买到的猪肉有多么显著的区别,但由于我和这只猪之间所建立起的感情,当我试图吞咽下去的时候又是多么的困难和让人恶心;难过;变态。我猜想这也许就是同类相食的感觉吧。
Q:影片的主角,那只猪是怎么选来的?猪坐上椅子、抽搐、抬头等表演是如何实现的?
大熊安琳:在preproduction的阶段,我有两种选择:一种是好莱坞的猪演员,另一种是农场的猪。农场猪肯定更便宜,雇佣猪演员要按天算钱,还要找两个驯兽员跟着,所以在制片初期我是更倾向于选择农场猪的。可是当我们去看了实际的情况后,我发现农场猪生活的环境非常恶劣,它们吃着桶里粪便一样的食物,互相撕咬,拉屎拉尿,感觉特别不可控,我的制片人当时还颇为天真的问了农场主一句:它们叫什么名字呀?农场主冷冷的回答说:它们是肉,它们没有名字。而当我们去考察演员猪的时候,它呈现出的状态是它看得懂你在干什么,会对你产生好奇,而且它会到处走动。很有缘分的是,我们选择的那头猪演员的名字恰好叫Blue,我们叫它一声Blue,它就会噔噔蹬跑过来。这两种猪呈现的不同状态,也让我想到二战的时候集中营里的那些人,当他们失去了名字的时候,就变成了没有humanity的动物,他们会对同是囚犯的身边人做出许多可怕的事情,这也是为什么很多在战后幸存的集中营的人,在被解救释放后突然感到巨大的负罪感而自杀的原因,这也让我特别深刻的意识到,名字作为我们最基本的坐标有着怎样的作用。这一点在我创作过程中给了我特别大的震撼。
至于那些动作,我们之前有考虑如何让猪坐到椅子上,后来发现一只猪300多斤,它的身体结构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如果是好莱坞大的production,他们有很多的预算,可以做出像狮子王一样的特效出来。我向一位导演朋友讨教经验,他告诉了我一句话——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假的不可能做成真的。我就按照这个思路去设计方案,最后我们做了一个猪的身体,六个奶头是可以喷出奶的,肚子里面有血袋,两只手两条腿分别由两个人去控制,肚子的呼吸起伏有人会打气,脸上的表情是用绿屏去捕捉猪演员的反应。另外我们所有的东西都必须得在同一个时间和场景,那棵树下完成,不然光影就不真了。后期再配合剪辑和特效人员的合成去共同完成,这是最省钱也最逼真的方式。
Q:对于如今整个泛娱乐行业的乱象,包括流行文化和影视文化中商业化的趋势,你是怎么看的?独立艺术能起到反抗的作用吗?
大熊安琳:我也想分享一下自己的看法。禅宗三祖僧璨大师在他的《信心铭》里讲:“至道无难,唯嫌拣择”,所以人不能什么都要,不然就会痛苦,就会拧巴。我也不是曾经没有过思想的拉扯,最终能想通,是因为我觉得当初做电影就是因为我喜欢那些独特的小众的片子,它们能唤起我心中与别人不一样的感情。那如果我现在又追求大家都能爱我,这是什么逻辑呢?
Q:《蓝猪》为什么把血液设定为蓝色?这个意象对于你来说有什么符号学特殊含义吗?
大熊安琳:首先蓝色是忧伤的,也是资本主义的符号颜色,而我对资本主义是存疑的。对于作品我觉得作为创作者,就像父母一样,作品和我并不是从属关系,我所有的阐述也只能代表我作为导演的看法,不可能是100%的影片的意思。我相信一部好的片子本身是有生命的,它可以和带有不同成长背景;经验的观众去交流,唯有在一次次的重复观看和影片本身的交流中,你才可能会慢慢知道它想告诉你的全部意思。这也是我认为短片是可以超越影片时长的存在,它有一种独特的在表达上的可能性。记得在我参加电影节的时候,有个观众跟我提出,蓝色血液在西方有着贵族的象征意义,她问我在创作上是否有过这样意思。其实我在拍的时候并没有想到这一层,但我很开心她告诉我她的这个联想,我认为这就是她与作品交流结果的其中一种体现。
Q:你是如何设计《蓝猪》中的家庭关系和角色的?
大熊安琳:因为我想把人性的表现更全面的带入到这部片子里,从家庭的角度去面对一件事,那其中的种矛盾和挣扎,是比个体要复杂得多的。当时我选择要拍两个小孩,朋友们都说有动物已经很可怕了,你竟然还要拍小孩,疯了么。比较幸运的是两个当时只有八岁的小演员,他们在现场给了我很多鼓舞,他们不是害羞的小朋友,而是想去认真挖掘角色的职业工会演员。他们的妈妈们也在之后聊天中跟我提起,当初在试镜时他们两个就从众多小朋友中成了朋友,并表示如果他们两个能演出片子中的兄妹那该有多好,是的,最终dream come true, 记得郭小寒老师有句话说“准确是一种练习,而精确是一种天赋”,他们就是有天赋的小朋友。演妈妈的是我的御用演员和朋友,她天生带有一种“神性”,一种与众不同的特质。
Q:你的作品有很成熟的“西方化”特征,这与你过去在美国的留学、成长经历有关吗?
大熊安琳:我过去十年都是在美国生活的,我想既然在本地有那么多资源,那么多好的演员,我觉得不应该限制自己只拍中文的东西。而且我平时拍摄的片子也大多属于工会电影,不是学生电影,共事的团队都是非常专业的,这些也会影响我选择的偏向。我出国的时候比较年轻,也不是电影学院的科班生,所有的知识就来自于书籍、网络、博物馆,还有洛杉矶和曼哈顿的丰富的本地生活,是这些东西滋养了我,所以作品表现出西方化的特征,我想也是有迹可循的。
我个人在精神上更偏向于上座部佛教,但对基督教的符号学意义很感兴趣,作为影视表达也能很好的传达。像在《蓝猪》里面,我就有借用但丁长诗《神曲》的意象,影片中的三幅画是地狱(Inferno)、炼狱(Purgatorio)、天堂(Paradiso),熟悉此作的观众或许会看懂我藏的更深的一层意思。
Q:在这个故事情境里,我们能看到科技、人性、宗教的三角关系,蓝猪身上被安置了斯德哥尔摩、殉道等人类特质。你如何看待这种技术对“人性”的移植?解决了自由意志的问题,是否就解决了道德的冲突?
Q:你过去的几部作品,包括《Sunflower》《My love is your color》,调性似乎也都是凝重深沉的,这跟你本人的性格和审美取向有关吗?
大熊安琳:没错,我看待事物相对悲观,作为一个悲观主义者我也没什么办法。
Q:两部电影都抛出了蕴含着矛盾和抉择的“to be or not to be”的问题,这势必会激起观众一定的思考,你们认为导演个人的视角和立场会在其中产生多大的影响?
大熊安琳:我觉得作为内容表达者,观点的输出和影响是一件危险的事情,它是不可控的。当你的观点抛出去,就要面临各种各样的来自不同生活背景和经历的人的评论,那些人不一定能完全理解你的意思,你的自我表达可能会被吞噬,被曲解,这对你本身也是种消耗,所以你还需要对自己的心理健康做好建设。而且我觉得创作就像祭祀的仪式,是件特别危险的事情。我之所以去做是因为忍无可忍,有时候自己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表达,它需要一个“出口”。曹星原老师说的有句话我特别赞同:“艺术不是生活的写照。艺术是生活的缺陷,是生活的理想。”艺术是我们觉得没有一个“出口”,因而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至于表达出来能产生多大影响改变多少人,我觉得我不应该抱以期许。事实也许就像黑格尔在法哲学原理前言里提到的那样“只有当夜幕降临的时候密涅瓦的猫头鹰才开始飞翔”
Q:两位都是海外的青年电影从业者,作为华人在美国拍电影最大的挑战是什么,优势是什么?有没有给电影专业同学们的建议?
大熊安琳:首先我觉得有些拍片成本是必要的,剧组只有每餐饭吃得好,有咖啡、零食随时在,做的事情才能更专注,才不会引起负面情绪,影响项目的运行。我拍片的时候都会配备专门的厨师,每天伙食不重样。最早我去国外拍片的时候也是想着怎么省钱,因为花自己的钱会心疼,这很正常。但后来经历了很多问题和挫折之后我才明白了怎样是对剧组更良性的做法,千万不能省钱,而是要会花钱。每个人都必须要有劳务合同和工资,因为有了这些大家之间才能建立起契约关系,才能更好地保证项目的顺利实施。要拿一万元拍出五万的效果,而不是要五万的东西,拿三万拍出来,这样的逻辑很危险。
华人在美国拍片的确存在天花板,因为很多时候你需要已经进入好莱坞核心的前辈们帮你一把。但很可惜,华人在好莱坞的电影圈比起韩国人和墨西哥人还没有那么团结。如果说你的优势,那或许是大家会对你的东方身份有一种神秘感,对同样的事情你有不同的视角,能更好地跳出去一步看,这一点也能吸引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的支持。
Q:两部影片都在北美青年电影节中脱颖而出,你们认为这个电影节选片的导向或特色是什么?
大熊安琳:创作的时候不要考虑电影节,要尽量减少杂念,投片的时候再去考虑作品适合哪一个,这是有迹可循的,特定的观众群体会有一定的倾向性。所以投片还是要看当届评委的构成和taste,多参加一下挺好的,能认识很多有趣的朋友。
+ 观众互动环节摘录
Q:爷爷这个角色作为最终宰杀掉猪的人,从感到很不适,到犹豫,到真正杀猪的时候脸上表现出的狰狞和快感,在吃和被吃之间他选择了吃,似乎没有错。那么他以及其他家人的变化,和没有吃猪肉,最后望着天空流出眼泪,然后流出蓝色血液的小男孩的变化,有什么根本上的不同?
大熊安琳:我认为短片电影比起长篇电影有着自己独特的美感和建构,是长片电影无可取代的。我们推崇长片,把短片宣传为一种练习,是因为长片更具有吸金的商业价值,这是非常可惜的。
《蓝猪》在制作上带入了很多我对短片所能呈现的建构和镜头感的思考。举一个例子是,在拍客厅场景的时候,三次客厅的场景我都分别给出了桌子底下的镜头,桌子底下是没有人看到的角落,这才是他们真正的心理动向:第一次桌面上在讨论,下面的脚比较放松;第二次上下是一样的,都是紧张的;第三次上面交杯换盏,脚底下却是非常严肃的。
另一个例子是,从猪坐上椅子开始,家里人和猪的镜头都是分开的,代表着他们思维上的不同,直到刀插进去,大家欢呼,这时给了一个高于所有人的上帝视角,代表一家人的思维与猪实现了一致,除了小男孩。因为小男孩是包裹在其中的,他是个观察者就像观影的观众一样。而小女孩最终接受了吃猪肉这件事的一刻,她也就把童真的娃娃丢了…… 小男孩从始至终是唯一没有吃猪肉喝猪奶的人,但他最终的变化也再次说明这个片子想要表达的是思维的统一,就算你心里依然觉得这里面有问题,但你做了接受的“举动”那么你其实已经是这场祭祀中一员了…
机构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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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ue Pig
蓝 / 猪
《蓝猪》导演专访
by 周惠曈
类型:实验短片 | 剧情片
导演:大熊安琳(Yaxiong Shao),1990年,出生于山东济南,大熊安琳导演现在是来往于中国和美国两地的独立电影人。
个人网站:
剧情简介:
《蓝猪》的题材很独特,带着点异托邦的色彩。影片讲述了一群科学家改变了新生猪的DNA,这种猪的血变成了蓝色,它们的最高理想或者说生命里唯一的价值变为被人类享用。故事中,一个从未杀过猪的家庭把这种转基因猪带回了家,准备宰杀。电影通过他们三次的杀猪经历,探讨了善良和生存的不可兼得性。《蓝猪》主要刻画了三次宰杀和三次围坐在餐桌前时一家人从痛苦挣扎到最后无奈接受现实的心理变化。
灵感的来源总是很奇妙,对于导演大熊安琳来说,一般是他主动挖掘得到故事,也有例外,灵感有时候会在某一时刻自己向他走来,有感应似的。人吃转基因猪的灵感诞生于导演对人吃人现象的思考,继而由此他想到了社会上各种意义和层面上的“吃人”,比如除了物理意义上的咀嚼,社会顶层精英对于底层阶级的剥削也是另一种层面上的“吃人”,有的时候也是会反过来的,例如很多种形式的革命。而且底层人民也会互相“吃“,虽然这样讲很丧,但这个其实更普遍。
“
像《蓝猪》这样的灵感,我不敢狂妄地说是我完全把它创造了出来,我觉得是它选择了我。如果不能够像这个故事灵魂期待地那样把这个故事创造出来的话,那这样好的故事以后就不会来找我了。对于我来说,这样的灵感像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力量,而我只能保持敬畏。所以我在做《蓝猪》的时候一直感到压力很大,我不想辜负这个故事,更不敢‘得罪’这么好的灵感(笑)。
——大熊安琳
”
正是这种“不辜负”“不敢得罪“的心情,让《蓝猪》在第七届北美青年电影节中脱颖而出,获得最佳实验短片奖,这也是他们在国际上斩获的第八个奖项。在这里,我们也希望每一位电影人的努力都不会被“辜负”,希望他们的才华被更多的人看到。
01
《蓝猪》是一个家庭的故事
更是所有人的故事
影片的开场是从宇宙的星云慢慢聚焦为一个人的眼球。这样独特又精巧的设计从一开始就告诉观众,《蓝猪》不仅仅只是一个家庭的故事 —— 这个家庭是全人类的缩影。宇宙从一个星星的爆炸而来,是一切的开始,在此之后,宇宙孕育了很多有神性的生物,人类便是其中之一,因此导演也选此作为影片的开头。
“
有评论认为这个短片人物动线不够清晰,但其实这是我有意为之。在这个片子里,人物的动线必须被模糊化,因为如果它过于具象的话,就无法反映出《蓝猪》并不是讲述某个个体的故事。《蓝猪》的意图更大一些,想要映射的是人类这一族群的故事。
——大熊安琳
”
这个短片最特别的角色是主人公蓝猪,关于这头猪的选角也牵涉了一些有意思的插曲。起初大熊安琳导演曾考虑去动物农场找一头肉食猪带进剧组,然而当导演和制片人来到农场,看到一大群肉食猪抢食互相撕咬边吃边排泄的场景,就知道这个方案行不通。制片人Leann Lei询问农场主这些猪的名字,而农场主的回答触动了他们,同时也在某种程度上应和了《蓝猪》这个影片的主题,农场主说:“他们没有名字,他们只是肉(They are meat)。” 当这些猪一生下来就注定成为食物的时候,他们是没有任何作为生命的尊严的。最终,大熊安琳来到了专业的驯养演员动物的地方,聘请了一头演员猪。
“
你会发现这些演员猪是不一样的,他们通人性,更聪明,眼里有光,同时他们每个猪都有名字。最巧的是我们最后选择的猪就叫Blue。
——大熊安琳
”
另外蓝猪之所以叫蓝猪除了蓝色和红色的血液差别让这种转基因猪的变化更加戏剧性之外,蓝色也有忧郁的意思或是资本主义的意思。
“
曾经电影节之后有一个观众认为蓝色的血液代表着高贵贵族的血液。她问我有没有这个意思,我作为创作者倒是没有想过这层意思,但是觉得这个想法也是很有趣,观众是可以从一部片子中得出自己的观察和理解的,创作者并不是上帝。
——大熊安琳
”
影片有个镜头令人印象深刻:当一家人围坐在空空如也的餐桌前,母亲边流泪边望向了挂在高处的三幅画,露出了无奈的笑。三幅画的灵感来源是但丁的长诗歌《神曲》所描绘的景象,引入这三幅画,导演想要传达得是更多言语本身很难表达的内心矛盾和挣扎。
《神曲》中的地狱、炼狱、天堂
“
我们人做很多事情,可能有信仰的规范和加持,但有的时候面对眼下的境况,我们依然做不到,但不代表我们看不到,不代表我们不知道。你真的要突破那些界限,可能只是因为对于当下境遇无奈的选择。这也是母亲落泪的原因,在我看来这是很无力的。
——大熊安琳
”
除了是对于影片主题的升华,这个镜头也是影片诗意表达的尝试。大熊安琳导演更希望自己的影片像一首诗,诗有的时候正是跳脱的。前一句和后一句看似毫无关联,但是仔细想又并非没有相通之处,不同的观众解读出不同的意义,这样的多样性和不确定性是有美学意义的,是有诗意的。导演认为诗意是一种词不达意、是一种开放性的表达、是一种表面上毫无关联但私下情投意合,能够在不相关的元素中找到共鸣的一种表达方式。
《The Red Studio》by Henri Matisse
在这场戏的刚开始,导演给到了一个钟表的镜头,这个钟表咔嗒咔嗒在走,但是这个钟表是没有指针的,表现着时间与空间的关系。影片中没有指针的钟借鉴了Henri Matisse画家《The Red Studio》作品,预示这个空间的永恒性,在这里,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这个镜头为影片之后的关于神学的镜头,也就是以但丁的《神曲》为灵感的三幅画埋下的伏笔,作为了诗意表达完整性的一部分。
03
“善良还是生存,我没有答案”
聚焦于一个家庭,《蓝猪》其实讨论的是一个关于善良和生存的悖论,这也是很多电影在不断探讨的议题。这样深刻复杂的议题,是没有正确答案的。导演想做的是抛出这个问题,引发思考,提供一种视角去解读。善良和生存是否能够兼得呢,可能这并不是善良和生存两件事之间的矛盾,而是更深层次的,隐藏在表象之下的体制的矛盾。就像诺兰导演的《蝙蝠侠》中设置的道德悖论,两艘被安装了炸弹载满人的船,引爆器分别掌握在对立船乘客的手上,只有抢先引爆对方的船才能够生存,此时作为他人命运的主宰者的你该如何选择?在这部影片中诺兰导演给人性留下了更多的希望和光,但同样的情境放到现实生活中,小丑难道真的不会胜利吗?所以,如果你是船上乘客之一,善良和生存,你的选择又会是什么呢?
陆川导演的评价
《蓝猪》是一部黑色寓言,当所有的猪都心甘情愿被人吃掉后会发生什么?人类又会如何去面对这样的猪?在这部实验性寓言作品里,善良与生存被导演无意间安排为二元对立的存在,除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和殉道者之外,作品也令人往更多的方向去思考。但这一切的前提却是善良与生存不可兼得的存在。
对于影片的主题,《蓝猪》可以有关人类至上主义,可能是关于人性的探讨,当然也可以是对于善良生存悖论的思考。《蓝猪》是个多面体,正因为其片幅较短,所以才提供了更多样和不同的解读的可能性,而这样的开放性也正是短片的魅力吧。
04
大熊安琳:短片是在钻石上雕刻
从《My Love is your Color》和《Sunflower》到现在,《蓝猪》是大熊安琳导演的第五部短片作品。大熊安琳导演很喜欢短片,他认为短片是被大大低估的影片形式。曾有评委评价《蓝猪》完成度很高,在“学生作品”中非常罕见。大熊安琳导演认为这充分反映出行业对短片电影这一形式的偏见和误解,认为短片则一定是学生作品,成熟和有机会的导演是不会去做短片的。
在短视频流行的当下,可能很多人都认为短片是碎片化的象征,看短片是为了提高获取信息的效率,但是大熊安琳导演并不这样认为。对比长片电影来讲,短片所不同的仅仅只是结构,而非艺术价值或内容。短片的精髓在于反复看,每一遍都有惊喜,都有新的感悟。这样的体会来自于导演的一次阅读经历:在读迪伦马特的短篇小说集《抛锚》时,大熊安琳被其中一篇仅仅只有10页左右的故事《狗》吸引住了。反复阅读这篇故事,他不断发现了更多的细节,产生了不同的体悟,获得了极大的满足。
“
让我最开心的不是我看了一个有趣的故事这么简单,而是在于我和这个故事交流的过程,是我阅读的过程,是我琢磨那10页内容的过程,这些过程让我获得了极大的愉悦。短片的结构是不一样的,有的时候它是长篇所无法取代的艺术。
——大熊安琳
”
大熊安琳导演借用了王安忆老师对短篇小说和长篇小说的形式不同的评价,来解释了短片电影的魅力。王安忆在短经典系列迪伦马特的《抛锚》的序言中写道:“长篇小说更像是给你一个大画布去绘画去创作,你拥有很大的空间去编织,你甚至可以去创造一个世界或是宗教,但是短篇小说更像是在雕琢钻石,三个东西最重要,一是如何挑选一个有潜力的石头,二是根据这个石头的特性如何去切它才是最好的最恰当的,三则是手艺人的手艺了。” 同样,大熊安琳导演认为一个好的短片绝不仅仅是炫技,或者展示自己有个很厉害的叙事方式而已,一个好的短片电影应该值得观众看很多遍,每一遍都能获得一些不同的东西,就像一个不断在变化的鲜活的生命一样。
“
我是永远不会停止短片创作的,当我有一个好的适合短片的想法的时候,我就会去做短片,因为在我看来,短片是非常迷人且富有能量的。
——大熊安琳
”
大熊安琳导演认为,长篇电影之所以是主流,更多是因为过去影视商业市场的运作和电影艺术的观看场景以及观看方式而产生的,这些东西定义了时长也限制了影片制作的方式。但这不能说明在艺术价值上短片就逊色于长片,或者说长片的内容就一定比短片更完整更丰富。在艺术层面上,短片和长片是不分高下的。
在这篇专访的最后,大熊安琳导演特别推荐给大家两位他非常尊敬的短片电影大师,疫情期间居家来一起观看大师的作品吧!
美国先锋实验电影大师梅雅·黛伦Maya Deren代表作:午后的迷惘 Meshes of the Afternoon (1943)
出生于布拉格的电影大师杨·史云梅耶 Jan Svankmajer代表作:食物 Jídlo (19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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