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猪头读完《现代艺术150年》,以坚定的理工男态度告诉我,现代艺术整个都是bullshit。我并不同意,却不能很好地论证为什么不。
看完三色艺术史,我觉得我似乎可以和他谈谈这个问题。首先的一个问题:究竟什么是美?
按照可爱的Dr. Fox的说法,美的起源是人类的一些模糊的本能。我们迷恋金色,是因为我们喜欢带给我们生命和温暖的太阳。我们热爱蓝色,是因为我们喜欢天空和大海,因为它们让我们遐想,遐想我们所能到达的陆地以外,还有某些我们触不到的神秘无垠之境。
基于这些本能,我们开始发展艺术。一开始起点很低,自然有许多事情可以做:提炼更纯粹的蓝,获得更闪亮的金,把人和物画得更准确,用线条和颜色调动感情,等等等等。这都非常好——充实、向上、奋勇前进。冰冷僵硬的中世纪艺术不够好,所以有了丰满生动的文艺复兴艺术。厌倦了巴洛克的华丽宏伟,我们就转而追求洛可可的精巧颓靡。任何一个时代,艺术家们都满腔热情, 也许他们意见相左,拉斐尔前派要复古,印象派却要革新,但他们其实心意相通:永无止境的追求,总能离我们想要的那个东西——美——越来越近。
明天我们会跑得更快些,把胳臂伸得更远些……总有一个美好的早晨……
然而跑着跑着,我们似乎越来越搞不懂自己在做什么,按Dr. Fox的说法,至少普通民众越来越搞不懂艺术家们在追求什么。我们一路狂奔, 挣脱所有非本质的东西(技法什么的),向着那个终极的目标不断前进。然而那个终极的目标到底是什么?伊夫克莱因说那是一种极致的蓝色——国际克莱因蓝,他要把这种终极的颜色涂到所有东西上去。JJ温科尔曼说那是一种纯粹的白色——代表希腊式古典美理想的极致之白,他的追随者们觉得雕塑、建筑、和城市都应该是这种至善至美的白色。然而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世界上哪有什么纯粹的、极致的蓝色?国际克莱因蓝只是光谱上的一个点,为什么这种蓝会比其他蓝更美、更伟大?为什么克莱因要赋予一种颜色如此巨大的意义?
你大可说这位艺术家属于走火入魔的那一类,他的梦想也许是纵身一跃——Leaping to the void(跃入虚空)。然而正如我们可爱的Dr. Fox所说,克莱因自然不可能真的跃入虚空。最后他功成名就,在戛纳电影节上突然死于心脏病。
而所谓“走火入魔”的人远不止克莱因一个,可爱的Dr. Fox至少向我们介绍了 一打。“为什么克里姆特要这么做?为什么他要用这么多不同种类的金色,要以这么多的方式,这么多的引用和含义来使用金色?” 可爱的Dr. Fox说,因为克里姆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把滑向深渊的金色拉回来。“随着时代的变化,金色已经变得廉价和庸俗,但克林姆特却不顾一切地想告诉我们:不,金色是最珍贵的东西,它是我们所能拥有的最神秘、最有灵性、最超凡脱俗的东西。因此我们必须将生命献给这全世界最重要的东西——金色。”如果再看一遍三色艺术史,你会发现许多艺术家都说过类似的话。他们都是盖茨比,他们追求的,是对岸那盏永远不可能到达的绿灯。
到最后,对美的追求似乎都纯化为一个这样或那样的“执念”。若叫一位理工男来研究这些执念,也许它们荒谬至极、毫无道理。当我们走到终点,我们注定只能凝视着一些意义不明的东西——比如极致的蓝。可是世界上并没有什么极致的蓝,我们凝视的,不是虚空又是什么?
所以,也许那些莫名其妙的现代艺术,主题不外都是“跃入虚空”。
人类迷恋金色,是因为金色在每个社会中都代表着对我们来说最神圣的东西。对古埃及人来说,那是太阳和永生;对基督徒来说,那是上帝的光芒;对文艺复兴时期的君主而言,那是权力和地位;对克林姆特来说,那是爱和性。结果,有一天我们发明了电镀,金色突然变得一钱不值。
人类喜爱蓝色,因为我们以为蓝色代表远方的无垠之境。结果,有一天我们上了天,却发现蓝色并不是地外的宇宙的颜色,反而是地球自身的颜色。
这个结尾到底是荒谬还是绝美?我觉得两者都是。
颜色本来没有意义,我们赋予它们意义,只是因为我们需要意义。
但每一种伟大的追求,难道不都是这样吗?
我们心醉神迷,愿用一切去追求极致的蓝,追求纯粹的白,追求神圣的金,追求艺术、美、永恒……我们自然永远不会到达目标,因为我们追求的本就是不存在的东西。我们追逐着虚空的巨大幻影,用我们的热情和心血为这幻影饰上最绚丽的光晕。但这并非全然是荒谬和无意义,因为那幻影就是永恒,因为那光晕就是美。
追求那盏永不可及的绿灯,就是意义本身。因为那是我们最珍贵的东西,是我们所能拥有的最神秘、最有灵性、最超凡脱俗的东西,所以我们当然必须将生命献给这个全世界最重要的东西。
看完三色艺术史,我简直再也不能看纪录片了,因为那些解说员和Dr. Fox一比都太不够可爱了。
所以,美,确实是非常重要的。
每次看完一期艺术史纪录片,总为发现新的宝物瞠目结舌、欣喜若狂。徜徉在遐想与思考中,以为看到了艺术的极限,其实只是看到了自己的极限。The power of ART.
回顾《三色艺术史》中让我颇有感触的作品,记录光芒闪现的一刻。
60多年前,法国艺术家Yves Klein将这种蓝色定义为“国际克莱因蓝”。之后,时尚界掀起一场克莱因蓝风暴,无数时装饰品甚至汽车,纷纷穿上克莱因蓝的潮流外衣。艺术家伊夫 ·克莱因因此声名大噪。
克莱因蓝像一个新世纪的女性,10厘米细高跟,清冽的香水,线条极简的直筒裙,翘腿坐在白色沙发上,握着杂志的手夹着吸到一半的香烟。就那么抬头看你一眼,brighter,purer and stronger。
片中还提到了人类首次登月拍摄的地球画面,很难说这和艺术有什么关系,但放在摄影史上,这也是历史性的一步。“从难看的月球望去,地球像一颗蓝色的钻石。”这颗美丽的蓝宝石,就是我们温柔的睡床。
白色起初常用于西方雕塑中。 希腊古典后期雕塑家莱奥卡雷斯创作的《阿波罗》代表了艺术家对希腊完美人格的向往。
沐浴在晨光中的阿波罗,美丽的阿波罗,请不要吝啬你优雅的风姿,将你的矜持、理性、朴素、自然一并赋予我。
勒·柯布西耶设计的白色别墅,本意是想人们居住于此,净化内心。不过很难想象住进一座完全白色的别墅中是什么感觉。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净化是种朝圣,柯布西耶对白色的朝圣。
一种被剥夺安全感,需要赤裸相对的白色。柯布西耶的白色可能就是我思想的边界。
当我们以为白色是世界上最纯净的颜色,无暇无疵,简直是完美的定义。但历史上有人赋予了它最大的讽刺。
法西斯党首墨索里尼企图用白色翻新罗马,所有的建筑都用白色,个性是他的天敌。墨索里尼的世界里,白色是极权的象征,成为最黑暗的思想暴政。
在发现金子之初,人们只为金色美丽的光泽吸引。它温柔跃动的光芒似乎是太阳的化身,配得上一切的信仰。教徒用它做宗教画,以示虔诚;帝王用它做面具宝座,以示权利;王侯将相以它装饰,以示财力……
你能想象贴满金子的穹顶在阳光下闪动着跳动的光吗,仿佛上帝在与你交流。
耗时3年制作的盛盐器,左边是土地之神,右边是手握三叉戟的海洋之神。没错,帝王只是用它来盛盐。但是其精美程度也让弗朗西斯不敢触碰。
132个异国风格的宫廷人员,怎么奢华怎么来……
真的有太多太多超乎想象的穷奢极欲。
三色艺术史|BLUE 蓝色 1799年,德国浪漫主义作家诺瓦利斯,开始创作一部史诗小说。 小说同名主人公是一个男孩,海因里希·冯·奥夫特丁恩。脑中清晰的想象让他无法入眠,这位年轻人心神不安地躺在床上,“像做梦一样,好像我打了一个瞌睡,来到另一个世界里”他自言自语道,这奇妙的幻想让他开始了一段旅程,穿越自己想象中的大地,海因里希焦躁不安,因为有些东西在他脑海中摆脱不掉,这是他有过的最强烈的渴望,不是渴望财富、不是渴望权利,也不是渴望爱情,渴望的是一朵小小的蓝色的花,脑子里只有这个,再没有其它。 这部小说引起了轰动,整个欧洲,读了这本书的人,心和思想,都被深深吸引,蓝色之花很快在浪漫幻想中拥有一席之地,正是因为这个故事,使蓝色成为感觉最深处的崇高颜色。因此艺术家深入挖掘内心最深处的感觉时,他们反复使用蓝色。
克莱因相信,只有最单纯的色彩才能唤起最强烈的心灵感受力。一些艺术家使用各种色彩以求获得艺术生命力,而克莱因宁愿回归单纯。“克莱因蓝”的RGB比值是0:47:167,但是明确的数据并不能减少人们面对它时那种震惊——蓝色本身象征着天空和海洋,象征着没有界限,又因为“克莱因蓝”太过纯净,以至于很难找到可与之搭配的色彩进入人们的视野,因此,它的冲击力格外强烈。这种蓝被誉为一种理想之蓝、绝对之蓝,其明净空旷往往使人迷失其中。克莱因曾说:“表达这种感觉,不用解释,也无需语言,就能让心灵感知——我相信,这就是引导我画单色画的感觉。”
三色艺术史|GOLD 金 黄金是我们所拥有的最珍贵的东西,超凡脱俗的物品,因此我们必须把它献给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而对克林姆特来说最重要的东西是爱,但如今,克林姆特的伟大构想,因为他作品的普及而破灭,无穷尽的复制仿造,《吻》仅仅成为了我们消费时代另一种拜金品而已,它变得廉价,变得庸俗。 现在大多数人生活中都可以拥有一点黄金,而我们对它的痴迷依然严重,我认为我们对黄金如此迷恋的原因是: 对古埃及人来说它是太阳和死后的生命 对基督徒来说它是上帝的光芒 对文艺复兴时期的君主来说它是权利和地位 对古斯塔夫·克林姆特来说它是爱和性 但位于英格兰银行下面的黄金 对我们来说恐怕代表了最神圣的东西 是钱 这些美妙的物质被锁起来与世隔绝后,它只被看做是一个数字,一个价格,就像是电子表格上的统计数字,我不禁感觉到或许有什么东西已经失去了,黄金已经失去了它的辉煌。
三色艺术史|WHITE 白色
看James Fox这么风度翩翩一帅哥,对着一个马桶般的艺术品一本正经中又带点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讲着讲着就出现了这段话: 艺术家们创作令人费解的白色艺术品 除了作者自己很少有人能够理解 这就是马歇尔·杜尚的著名马桶
白色在这里是极权之色,它只允许秩序和统一,不容忍任何不协调和异议,个性是它的死敌,任何能玷污其纯度的威胁,不管是人还是事,都是它的死敌,我想这也是为何墨索里尼这样的法西斯,会对它如此狂热。 从18世纪开始,我们深信白色能给我们以启迪,它能鼓舞我们、提高我们、取悦我们。 但到了现代,白色成了一种分化工具,用来驱逐,以致控制的工具,最纯净的颜色变成了最黑暗的颜色。 如今我们对白色黑暗的一面知之甚少,仍然以为它是一块干净空白的画布,一旦细瞧,就能发现这块画布已经永远的被我们缺失和过错污染了,白色是这个非纯世界最纯净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