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铃鼓先生
公众号:抛开书本
《阿基拉》是1988年日本导演大友克洋执导的动画电影,这也是导演最负盛名的作品之一,对后世日本的诸多作品产生了巨大的影响,《新世纪福音战士》、《攻壳机动队》等等皆能看到《阿基拉》的影子。不仅如此,《阿基拉》更是成为了影迷心中一座难以逾越高峰,一个经典的文化符号,“骨灰影迷”导演史蒂芬·斯皮尔伯格在新作《头号玩家》中也致敬了金田的红色摩托。
01“阿基拉”
到底什么是“阿基拉”?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及对答案的理解是理解整部作品的关键所在。在日文里,“AKIRA”(アキラ)是“光明、光亮”的意思;在影片中,有超能力的小孩借阿婷之口称“阿基拉”为纯粹的能量;在影片最后,神秘的“阿基拉”以一个有超能力的小男孩的形象登场。
影片开头的第一个画面是聚焦与1988年的东京,但随即被一种爆炸所毁灭,拉开了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序幕,30年后人们在废墟之上建立了新东京。灼眼的白光,巨大的弹坑,以及摧枯拉朽之势,这无一不在暗示,这正是核武器的爆炸。通常,核武器的爆炸与蘑菇云联系起来,但这分明是在一个旁观者的上帝视角所看到的原爆景象。而幸存下来的亲历者所见的只有一片白光,目前为止,有着原爆这样的创伤经历的国家有且只有日本。这样的特殊民族记忆造就了战后日本一大批的“原爆”电影,并由此衍生了大量的亚类型片元素。
“阿基拉”就是“小男孩”,是核武器,是核能,是科技的象征。1945年8月6日,美国在日本广岛投下了人类历史上第一颗用于军事目的的原子弹,这个毁天灭地的“恶魔”有一个人畜无害的名字——小男孩。而当时美国“曼哈顿计划”一共制造了3枚原子弹,一颗在新墨西哥州的沙漠中实验爆炸成功,另外两颗“小男孩”与“胖子”分别投在了日本广岛与长崎这两座城市。这正好对应着《阿基拉》中在政府控制下的三个有着超能力的小孩,一个是有预言未来能力的小女孩,一个是小男孩,还有一个是胖子。这个小男孩也意外地使另一个男孩正利铁雄有了超能力,而无所不能的他成了肆意妄为的大反派。导演显然在“小男孩”的原爆中看到了一种不可控的、可被效仿的邪恶力量,犹如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02原爆
事实上,这个魔盒早已被打开,原子能理论到浓缩铀的武器化走过了漫长的路程。片中有一个疯狂的科学家,他对正雄失控的“神秘力量”熟视无睹、放任自流,被上校责问时袒露内心,他没法放弃这样完美的实验对象。对于科研人员而言,追求科学技术的进步,何尝不是个人快感的满足?披着科学理性的外衣,仍然难以掩盖非理性的底色。这是对所有科研人员的一次警告,肆意操纵科学的力量而全然不顾及人类社会、道德、伦理等方面的后果是毁灭性的。
阿基拉是一个能力超强的小男孩的代号,片中交代了阿基拉的起源,是在政府授意下开展的人体实验。在彻底肢解了阿基拉这个男孩、尽其所能地展开实验后,科学家们仍然无法完全理解阿基拉,便把残余的部位脑神经等冷藏在为奥林匹克运动会所兴建的运动场下。这些情节无不出于对现实对历史的反应。
1954年,日本渔船第五福龙丸号在马绍尔群岛附近,其船员因受到美国在比基尼岛进行的水下氢弹实验的核辐射而死亡,这在日本国内掀起了声势浩荡的反核运动。这佐证了一个事实,核实验是在拿人的生命冒险的实验,在《阿基拉》中直接表现为人体实验。尽管人类将核能武器化,但仍然无法穷尽其中的原理,片中把阿基拉描绘为一个“科技黑箱”,将其神秘化,这表达了创作者强烈的认知,即人类无法参透宇宙的奥秘,也永远无法成为上帝成为神。
为什么要将“阿基拉”埋藏在奥林匹克运动场下?日本东京在1964年举办了第十八届奥运会,日本为了承接这样一场重大赛事,在国内掀起了战后以来最大的建设热潮,大城市纷纷兴建高楼,基建日益完善,新干线、高速公路等等,带动了就业与消费,经济繁荣向好,正因为奥运会,极大地加速了日本战后的现代化进程,故被称为“奥林匹克景气”。“阿基拉”作为核能的象征埋在运动场下,这无不暗示了核能巨大的潜力,人类历史上的工业革命也无不是以新兴能源的广泛运用而拉开了序幕。更有意思的是,片中的时间是2019年距离第30届东京奥运会还有140多天,这几乎是预言了2020年第32届东京奥运会,片中爆发了第三次世界大战,中间停办了两届奥运会。
铁雄获得了超能力,不羁的能量给他带来了痛苦,需要靠药物来控制这样的能量。这不正是核反应堆吗?核裂变的链式反应是一发不可收拾的,失控的核裂变将导致爆炸,需要减速材料来控制反应的剧烈程度。站在桥头期望目睹阿基拉再临的人群,反而如蝼蚁一般被铁雄毁灭,这一幕几乎是真实的写照。大众是盲目的,对核能的危险一无所知。近日火爆的HBO美剧《切尔诺贝利》中,有一个类似的桥段,不知情的人们在桥上欣赏核电站爆炸后的“美景”。事实上,这不是桥段,现实中桥上的人群几乎全都死于核辐射。
铁雄彻底失控时,身体急剧膨胀,各种恶性增殖的器官,仿佛是无数的人合并在一起,成为了一个巨大的婴儿,这一意象直接将核能与国家紧紧地联系在一起。现代国家理论的重要著作之一,霍布斯的《利维坦》的封面图画,直接道出了国家的本质——无数的人让渡部分权利而组成的巨大的“人”。美国战时旨在抢先于纳粹德国制造核武器的“曼哈顿计划”,在政府的支持下,有近60万人参与其中。核能的利用与开发因其庞大的工程量与技术难题,政府与国家难以置身事外,那么核不扩散的意义也就突显——掌握核技术的不一定是巨大的人,也可能是畸形的巨婴。
那么大友克洋导演对于核能的态度到底如何?全片看下来他似乎是对可控的核能抱有信心,但这在结尾有了一个隐晦但明确的交代。三个小孩与阿基拉本人以及铁雄消失在了原爆的白光中,而那个科学家与他的实验用车在爆炸中毁灭,这暗示了一个无核时代的开启。空中回荡着两个小孩的对话——“但是总有一天,我们也能...”“你看,我们已经开始试验了...”结合上下文,补全对话,即是说,人们总有一天能控制核能,毕竟人们已经开始实验了。紧接着镜头变为闪耀着白光的小黑点,这就是原子。原子放大,赫然变为暗红的瞳孔,这一段蒙太奇,同时也是全片,以铁雄的一句独白画上句号:“我是...铁雄。”这几乎是再次强调了核能的不可控性与危险性,如同铁雄一般,而人类的历史经验教训正注视着这一切。当然了,从历史的教训中吸取的唯一教训,是不吸取教训。
03学生运动
《阿基拉》除了关于核的反思外,还有一大反思,那便是对日本战后六七十年代风起云涌的学生运动的反思。这两大反思互相交织,形成了影片独特的魅力和巨大的现实意义、警示作用。共和国的文革,美国的嬉皮士,法国的五月风暴,日本的全学共斗,全世界的年轻人在这个年代充满了热情与理想。大友克洋如同其他诸多文艺工作者,例如村上春树,正是在学生运动中成长起来的一代。
影片开场不久便展现了新东京的样貌,摩天大厦俨然“大都会”一般重叠矗立,五光十色的霓虹灯与破败的街区,给新东京注入上了一丝赛博朋克的味道。在赛博朋克这样的激进的左翼文艺作品中,无政府主义必将粉墨登场。酒吧内的电视机播报着街头的游行与冲突,以金田为首的街头帮派从这里出发,与另一个帮派在公路上械斗。这描绘了两个事实,一是街头的游行示威已成为了常态,流血冲突乃家常便饭;二是像金田这样的帮派实际上正是日本学生运动中各个派系的象征。
日本学生运动中有意思的一点是,右翼势力的缺席,这与美国的占领改造有关,学生运动的内部互相争斗,实际上是两大主要派系的对垒。一是由日共控制下的组织,即“旧左翼”;二是信奉托洛茨基主义的组织,即“新左翼”,新左翼的两大口号是“反帝国主义”与“反斯大林主义”。这在影片中有体现,暴动的人群中有人举着“反帝”的旗帜,显然“反帝”即“反美”,这继承了“安保斗争”以来的思想路线。据我分析,影片中提到的税务改革导致大量工人下岗,这样的背景应该是以“安保斗争”时期为现实基础,而片中运动的暴力程度显然是在”赤军“这样的激进组织出现后“大学斗争”的后期。这两次斗争是日本学生运动的两次高潮,在《阿基拉》中进行了一次综合呈现。
日本学生运动不仅局限于大学生,大量的初中生高中生也加入其中,故不满15岁的金田一行人等也成为了浪潮的一部分。在金田被放回学校,在校长办公室受训时是一个体育老师大声呵斥,并以他的掌掴结束。这一细节有着极高的现实还原度。以东京大学为风暴中心的“大学斗争”中,东大有一批“体育系”学生,他们常拿学校的体育奖学金,与学校的利益一致,故与反对学校的学生势不两立,成了学校的马前卒。只是到后来,正如我前文提到的,学生运动内部分裂,相互攻击,甚至向警察互相举报揭发,也用不着“体育系”学生身先士卒了。
金田和他的伙伴们,并没有什么政治主张与觉悟,更像是青春期的叛逆,乖张暴戾。金田在警察临时设立的检查站里一见钟情的姑娘阿婷,实际上是以“赤军”为原型的极端恐怖组织的核心成员,他为了追求姑娘,与恐怖组织同流合污。这也揭示了一个重要事实,即学生运动的不断极端化,而其背后的推动力是十分简单幼稚的。阿婷所在的恐怖组织,他们实施爆炸破坏,射杀警员而街头的警察也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射杀高威胁目标,在烟雾的掩护下施暴。警察是国家的暴力机关,被赋予了行使暴力的权力,而阿婷所在的组织想要取缔国家赋予的不受法律约束暴力,必将使用同样的暴力手段才能达到目的。这样学生运动组织与警察,革命与国家,成为了暴力的一体两面。在这样不稳定的状态下,一方可能转化为另一方,而不稳定状态爆发的根源在于失序。
垂死的阿龙望着涌动的人群,瘫倒在地,这是亲历者的反思。我们能看到《阿基拉》中行行色色的反抗者者有着形形色色反抗政府的理由:金田起初为了好玩,后来为了爱情,阿婷阿龙所在的恐怖组织是在政府高官授意下展开活动,还有大批上街的人是出于对阿基拉的好奇。学生运动一开始只有”反对“,却没有“提出”,就注定了失败的归宿,更为重要的是,他们的动力并非出于理性的诉求,如果说“安保斗争”旨在让人们过上更好的生活,其斗争有着合理性,到了“大学斗争”学生的盲目狂热暴露无遗。
那么片中的政府是什么形象呢?在最高行政委员会的会议现场,一番争吵后由一个寡言的老头定夺。在会议厅,有一座金色的雕像,它是一个一手高举圆球、一手紧握长剑的身缠绶带的裸体健美的铸金男神,这透露出“绝对理念”或者“超人哲学”的意味,以及强烈的雅利安种族主义优生学的倾向。由此可见,这是一个纳粹式的政府。
而全片最为“纯洁”的人物形象反而是负责”阿基拉“相关事务的警察长,他被称为上校,显然他有着军队背景。上校他是一个实用主义者,他知道“阿基拉”有可能失控,所以希望尽早控制他;当不可控的铁雄大肆破坏时,冲在了第一线,与金田并肩作战;但最高行政委员会妨碍到他拯救新东京时,毫不犹豫地发动军事政变,逮捕委员会成员,成立临时政府;而他本人并不滥用暴力,点到为止。如果非要找出上校的不足,那只能是失控的铁雄,而这也并不由他亲手处理。这一正派的形象集中于上校,当他再次站在东京的废墟之上时,这个新东京的建造者已经拼全力守护这座城市了。
上校这一伟岸的形象,绝不是因为导演鼓吹独裁专制的军人政府,也不是东亚民族骨子里的国家主义基因作祟,而是一个激进学生运动亲历者的反思——在一个无序状态,总是滋生暴力与混乱,只有在秩序之下,才有正义可言。所以《阿基拉》是右派的、保守的、国家主义倾向的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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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 光是摩托车尾部晃动的灯光,这种让人心怀摇曳的细节,大友克洋就值得膜拜一下。 其次 动荡的社会,腐朽官僚化的政府议员,腹黑贪金玩弄政治的反对派政客,忠心耿耿,充满理想主义,却被无知利用的反对派人士,上街游行的不明真相群众,还有祈福祷告的邪教巫师林林种种的社会状态在片中刻画的都十分到位。那个年代的动画家老是怀着一种情怀,可惜却是末世的情怀。似乎是理想主义者,可惜却是悲观的理想主义者。他们救世的办法就是杀戮,毁灭,然后重建。阿基拉如此,EVA如此,大逃杀也是同样的路线。日本人真是悲情的一塌糊涂。至于人道主义,他们从来就没有,大批无辜的民众死得乱七八糟的,该死的,不该死的,正义的,不正义的,路人死上成百上千也不心疼,东京炸个几十遍也没关系,这个地方简直就是末日之城。但凡有点情怀的作品东京要是不炸上一回都不好意思出来混。这让中国人根本无法想象,炸帝都这种事情,从小到大,只在星之海洋里看到过。 好了,最后的故事情节,弱小者得到强大力量后暴走,最后突然消失。这种故事简单到了极点,连个然而,但是的转折词都不用。不知道是不是动画版的原因,时间太短无法展开。之前提到的社会背景其实和这个故事一点关系都没有,因为根本没有起到推动故事进展的作用,把故事从背景中剥离出来,一点变化都不会发生。所有的你以为的伏笔都证明你想多了。全片一半的时间在爆炸。尽职的上校,出格的博士,跟班小弟,莫名其妙的女友,这种烂大街的人设就更不用说了。至于主人公有什么价值观?主人公面目模糊的一塌糊涂,除了不死没真什么特点。 唉,算了,不要对上个世纪的人太苛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