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蜜的东方 The Sweet East(2023)
导演: 肖恩·普莱斯·威廉姆斯
编剧: 尼克·平克顿
主演: 塔莉娅·莱德 厄尔·凯夫 西蒙·雷克斯 阿尤·艾德维利 杰里米·O·哈里斯 雅各布·艾洛蒂 里什·沙阿 吉比·海恩斯 杰克·厄夫 艾拉·鲁宾 苔丝·麦克米兰 杰米·格拉纳托 彼得·邦泰内 贝西·布朗 J·帕特里克·麦克罗伊 安迪·米洛纳基斯 凯利·科克兰 卡梅隆·安德列 托马斯·海姆 基思·普尔森 麦辛·阿卡尔 米米·莱德 哈利勒·阿莫内特 乔纳森·丹尼尔·布朗 米歇尔·埃利斯 沃尔坎·埃尔亚曼 亚当·弗里德兰
类型: 剧情
制片国家/地区: 美国
上映日期: 2023-05-18(戛纳电影节) 2023-12-01(美国)
片长: 104分钟 IMDb: tt27546190 豆瓣评分：7.1 下载地址：迅雷下载
简介：
- 高中生莉莉安在学校旅行时溜走。在每一段行程中，她都会接触到神秘世界：从白人至上主义者到伊斯兰激进分子，从新朋克到清醒的先锋派——他们相互咆哮和狂欢，却对自己的邻居懵然不知。
演员：
影评：
片名出现前的廖廖几分钟，镜头带过几组少男少女的校园活动场景，如《科洛弗档案》的伪纪实镜头，如《菲利普的生活》的特写局部，视点非常不稳定。女主角穿行在其中显得捉摸不透，然后，随着她走进洗手间的音乐奏起，视点第一次凝聚，她的冒险就此开始。
从组织方式来看，《甜蜜的东方》是一部散漫、飘忽的mumblecore作品：絮絮叨叨的谈论形式、男男女女肥皂泡般的话题内容；从视听风格来看，它更像是受到了法国火焰派的作者影响，一些环境特征突出的段落，有虚幻的置景、持续的噪音声效强化氛围，以此有别于它本应归属的“Perry-Silver”体系。
枪击声打断了酒吧原本的秩序，混乱中Lillian结识男孩Caleb并跟随之开始逃离原本的生活。在无政府主义者们的营地，Lillian十分顺其自然地认识了Lawrence，一个在女孩面前喋喋不休谈论一切，对异性抱有幻想却又小心翼翼相处的男人。与Lawrence在一起的段落，影片表现得两人之间似乎就要发生爱情，尽管二人的关系一开始就建立在物质之上，且没有性的联系。镜头平稳、音乐柔和，两人在草地上野餐，Lillian的装扮甚至有点像男人新婚的少妇。虽然男人自顾自的聊天话题常常枯燥得难以忍受，但Lillian并不轻易去打断，而是漫不经心地用天真的回应做出反馈。对于Lawrence而言，Lillian始终是具有性诱惑力的少女，Lillian则善于利用自己年幼动人的美貌，唤起男人凝视的欲望，以此获得更好的物质条件。导演试图借此达成对男性的嘲弄与凝视的消解，女性的天真可爱的背后也有狡黠的小心思。但这只是电影行进中的一段章节，电影的主旨也并不会在这里停留，Lillian下意识地拿起钱袋逃出酒店后，即刻，她便被卷入下一段故事之中。
与嗑药女郎、与Lawrence的交谈，很容易找到Silver、Perry作品的痕迹。前者，人物以一种平缓均衡的对话速度开展室内戏，有一些强烈的情绪化但不多，更多的是人物状态上模糊的敏感倾向；后者，沿袭的是“Allen-Stillman-Perry”这一条线路，人物是知识分子式的，自发地输出交谈内容。但不同的是，导演显然没有这两位拍摄方法上的激进，使用强度仅限于点到为止，在更多的时间里，剪辑是散漫的，画面上充斥着朦胧的梦幻质感，由此渲染出Lillian茫然的、不可捉摸的复杂思绪。
在视角的呈现上，Lillian占据绝对的主体性，几乎是以审视的态度将周遭一切纳入观察。但在与Lawrence相处的时候，出现了两次视角的反转，Lillian被作为凝视对象成为Lawrence性幻想的寄托，可当Lawrence小心翼翼想要窥视、欲罢还休的动作形象被呈现在观众面前时，他却并没有让人感到猥琐不适，反而有点可怜兮兮；而当Lillian放下车盖正好迎接上Lawrence的目光，在这种偶然的对视之下，观众又能感受到女性处在一种被监控的、不安的环境中，Lawrence的形象背离了上述的建构。导演通过视角的几度转换（以Lillian为主体的偏离），展现出拍摄对象具有绝对的模糊性。
两个Jordan Peele式的、混杂着Spike Lee轻微的幽默感的人物突然打断了Lillian前行的路程，声称是电影制作人Matthew和Molly，他们的喋喋不休不同于Lawrence，夹带着夸张的面部表情与手势，就像漫画里的人物。Lillian稀里糊涂却又十分笃定地迈入了演艺圈，享受帅气的男演员、刺眼的聚光灯带来新的冒险，与新的人物建立联系：Ian是Lillian完美的暧昧对象，充满了性魅力；Molly像男人一样注视着Lillian，在酒后敲响她的门。就在观众期待着人物之间要擦出怎样新的火花之时，宁静的氛围再度被打破。突如其来的屠杀清空了剧组，Lillian不得不再次开始逃跑，或者说是逃亡。
如果说屠杀开始前这一段拍摄剧组的部分，人物无序地在画面中穿梭，电影的视点再度回归了游离与松散，那么屠杀的部分则快速利用了类型片般的节奏，调动观众的注意力。闯入剧组的杀手四处寻觅Lillian的身影，混乱的剧组现场激发了杀手的怒意，矛盾突然爆发。屠杀镜头的剪辑被导演强行植入了B级趣味，却又顺理成章。毕竟，观众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Lillian仓皇逃脱时章节的字幕卡再度出现，意味着此前着墨的人物再次一笔勾销。
Mo，与其兄长领导的兄弟帮游荡边境的营地内的男孩，将Lillian藏匿在小木屋内避难。他与Lawrence一样与异性独处时保持小心翼翼的态度，Lillian自然而然地利用他为自己服务，同时，也敏锐地察觉到男孩潜在的占有欲。在钻石般闪烁的光线下，Lillian观察着营地的环境，尽管与Mo的散步闲适而浪漫，但Mo的态度所流露出的危险性，显然激发了她的危机感与离开的意志。如孩子般探索营地后被撞见，Lillian利用成熟的应变能力巧妙地化解离开营地的威胁，也与Mo划清了界限。
伴随着低噪的电子乐与跳动的节奏，电影中出现不断叠化的失焦镜头，它们如同Lillian虚幻的梦境被她所看见，Lillian的思绪愈发迷离，甚至于当她已经回到了原本的生活环境中，与久违的闺蜜交谈，镜头仍呈现出一种不真实的宛如想象场景的氛围。回归似乎总意味着人物的成长与蜕变，但对于Lillian而言，她的生活没有什么改变，她的冒险不过是一段无意识的偏轨，当她回到家中后，不安感再度袭来：电视机里传出咒语般的暴乱新闻，室外传来模糊不清的扩音器的人声，宣告着Lillian的生活、世界进入新的紊乱。而她面带微笑对准镜头，背后是悬挂在阳台上的美国国旗——电影到此结束，这是一则虚无主义的后现代寓言，Lillian还会继续逃离吗？就像Updike笔下的兔子。
再次对比《甜蜜的东方》与导演担任摄影的《彩轮》《感情劫匪》等片，前者在形式感的丰富度上做足了功夫，在具体的情境中不同类型的音效能够更好地匹配到人物的状态，从而让观众有更高的注意力进入情境。如果说Perry、Silver的作品是以不断激化又不断收束的戏剧性情境作为建构电影的基础，呈现的是对人物微观状态的情绪描摹，Williams则对制造一个更为广阔的、边缘人物的生活图景更感兴趣。《甜蜜的东方》中出现诸多的男性角色，其代表的男性主义力量总是被潜在地显现，并随着女性主体视角的铺展，被柔化，这也让观众很难对电影中某个角色充满敌意。如果用两种状态去比喻，Silver的电影像是醉酒中的忽而歇斯底里忽而交谈感伤，Williams则像是酒醒之后的清晨，迎接着窗外的第一缕阳光，凝视着眼前景象的怅然若失，怀抱对已发生之事的淡忘，开始新的一天。
·编者按·
《甜蜜的东方》是肖恩·普莱斯·威廉姆斯导演的长片首作。在此之前，他以摄影师的身份混迹于纽约独立电影界。如果你喜欢萨弗迪兄弟肆意的影像风格，那这部电影绝对不能错过，萨弗迪兄弟的《天知道》《好时光》都由他担任摄影，而《甜蜜的东方》也在某种程度上继承了类似的影像风格，并在其中加入了更多的想象力。
本片的编剧是影评人尼克·平克顿，他的作品曾发表在《视与听》、Film Comment、Artforum等众多电影杂志中，他对于电影史的熟稔，让影片毫无违和感地借用了大量充满男凝的剥削片桥段，这部生根美国东部的少女奇遇记也成了当代邪典版爱丽丝梦游记，我们跟随着颜值爆表的女主莉莉安穿梭于光怪陆离的场景中，影片风格也随之变幻莫测。在一次次巧妙地逃脱满是说教的男凝剥削后，莉莉安也将复杂荒诞的美国社会剖开。
《甜蜜的东方》在2023年戛纳电影节导演双周单元进行了首映，国内外媒体评价颇高，也是去年最佳长片首作的有力竞争者。今天我们借一篇The Film Stage对导演肖恩的采访，一起揭开本片的创作秘密。在采访中，肖恩回顾了与萨弗迪兄弟的合作、与编剧尼克·平克顿如何配合、以及他对于犬儒主义的看法。
译者：Phaedrus
闵行来的人
在过去的十五年里，摄影师肖恩·普莱斯·威廉姆斯(Sean Price Williams)一直是纽约独立电影界的中流砥柱，比如他曾为萨弗迪兄弟(Safdie brothers)、亚历克斯·罗斯·佩里(Alex Ross Perry)、迈克尔·阿尔梅雷伊达(Michael Almereyda)、罗伯特·格林(Robert Greene)等人拍摄过影片。
《甜蜜的东方》幕后照《甜蜜的东方》由影评人尼克·平克顿（Nick Pinkerton）撰写剧本，威廉姆斯担任导演。本片带有蓄意挑衅的意味且妙趣横生，故事从一个 “披萨门”阴谋论色彩的事件开始，高中生莉莉安（塔莉娅·莱德饰，曾出演过《从不，很少，有时，总是》）和她在华盛顿特区游览的同学因故分开。自此之后，她便在美国东北部地区漂泊并与一批批外来者们打交道，而这些人都对她有着某种特殊的、往往是性方面的兴趣，其中就包括一帮安提法风格的朋克们、一个操之过急的制片二人组（阿尤·艾德维利和剧作家杰里米·O·哈里斯饰），甚至还有一个出柜的新纳粹学者劳伦斯（西蒙·雷克斯饰）。
喜欢平克顿的影评和他推特上内容的粉丝们一定会为他在这部电影中妙语连篇的台词而感到愉悦，尤其是角色劳伦斯关于大卫·格里菲斯以及埃德加·爱伦·坡的长篇独白。这段台词巧妙地搭配着一些笨拙的视觉噱头，这其中也包括了一个令人发指的、受特罗马电影公司的邪典烂片所启发的屠杀段落。《甜蜜的东方》没太把自己当成一部严肃电影，也不要求观众以这样的定位去考量它。但据威廉姆斯所说，这部电影并不是犬儒主义的，他本人也不能忍受犬儒主义的人和这样的艺术。（穿插着效忠宣誓的开场音频应该能让人了解这部电影的核心所在。)
导演肖恩·普莱斯·威廉姆斯今年春天，《甜蜜的东方》在戛纳的导演双周单元首映，但对威廉姆斯来说，真正的重头戏是晚些时候在秋天举行的纽约电影节上的放映，也正是这时我们才在EBM电影中心的顶楼聊了聊。在纽约电影节他的电影放映结束后，威廉姆斯在与我聊天的前一天晚上去看了费城人队的季后赛。也正是因为在费城的比赛时他嘶吼得太响以至于彻底失声，因此这次采访他用着低沉、沙哑的声音直接对着我的录音机进行的如下回答。
《黄金出口》（2017）The Film Stage（以下简称“TFS”）: 当我看着这部电影的剧照和海报时，它让我想起了亚历克斯·罗斯·派瑞的《黄金出口》（Golden Exits，2017），这部电影和它有着很类似的颗粒感而且塔利其实亚看起来有点像艾米丽·勃朗宁。然后我就意识到这两部电影都是让主角唱歌来作为开头的。
肖恩·普莱斯·威廉姆斯（以下简称“肖恩”）：没错，她唱的是《New York Groove》。妈的，难道我剽窃了这部吗?
TFS：亚历克斯关于这个有说什么嘛？
肖恩：不，他从没说过这个，但他确实有提到说我在这个采访中说的所有话都是他说的。他总是准备刁难我。但如果我认为我确实从他那里拿走了什么的话，或者说从他那里学到了什么的话，我肯定会非常难过的。
TFS：你有在研究瓦莱利安·博罗夫奇克（波兰摄影师）的海报。
肖恩：我对电影的海报其实有一个更宏大的构想，但可惜的是我们没能及时完成它。现在的海报是画出来的 ，所以基本上是Match Factory（一家国际知名的艺术电影销售和制片公司）问我说 "你喜欢什么样的海报？" 然后我们剪辑的地方到处又都贴着博罗夫奇克的海报，因为他是我的偶像， 所以我们就说：“那就像这样的海报如何？" ，于是他们就想出了现在这个电影海报，它和那些博罗夫奇克的海报很接近。
《甜蜜的东方》剧照TFS：过渡到导演的位置上时，你的脑子里会不会出现 “我很有信心能做成这件事”这样的话，或者有没有其他什么会让你感到疑惑的方面?
肖恩：对我来说也没什么不同。我知道与演员建立关系并信任他们这件事让我很没有安全感。至于和演员成为朋友这件事而言，这很常见也很正常。但是要能够告诉他们，“你能这样做还是那样做”，知道如何与演员交谈——我仍然对这件事没有安全感。有时我会告诉塔利亚一些指导，但她似乎对我的话很困惑。然后制片人克雷格·布塔(Craig Butta)就得进来说明他认为我想表达的意思是什么，来让除我以外的人可以明白我的意思。我认识克雷格25年了，因此他非常了解我。而且他曾经也是一个演员，所以他非常清楚该如何与演员交谈。就这方面而言，我还有很多东西要学。
但就导演这个位置而言，我所做的事其实还是像往常一样——只是做导演的话就没人可以去回应了。我只是做了一些如果是别人来导演我的话会做的事: 我拿着摄像机，想办法如何才能更好地阻挡场景，编排场景——诸如此类的事情。我必须在现场和演员一起做这些事，因为我对镜头没有很好的设想; 至于后一个问题，我不会这么想。也许有一两个场景我知道说，“哦，如果我们这样做会很妙的，”但大部分情况下，我都很随心所欲，就像我平时做的那样。
TFS：当你和其他导演合作时，你是否会注意到一些事，比如对他们处理事情的做法感到：“哇，这真是一种独特的方式”，或者相反，当整个拍摄像火车事故一样糟糕的时候，你会学到什么是不该做的?
肖恩：我和所有合作过的导演都稍微有点过节。但与此同时，我也从他们身上学到了很多，甚至是亚历克斯·派瑞。我们得慎重而严谨地把事情做好，毕竟这是一个工作，它并不总是很有趣的。我们可以在其中玩得很开心。但有时你必须得，“好吧，我们必须得确保我们把这事做对了。” 我从我参与过的那些成功的电影中学到了这一点。我们总是在电影中稍加努力并取得成功。像《好时光》（Good Time，2017）就费了不少功夫。
《好时光》（2017）剧照TFS：《好时光》是你第一次在直升机上拍摄镜头吗？
肖恩：不是，我甚至都没能拍过那些镜头。他们之前说要使用无人机，但这是错误的工具，所以我建议他们使用直升机。我说:“不，必须是直升机。”他们不知道我们的预算是否可以承担得起搞一个直升机来。不过我最终也没有登上去，因为一旦你把更多的人放在直升机上，它就会变得越来越不敏捷。所以是直升机的飞行员和约书亚（约书亚·萨弗迪）登了上去，然后他们通过对讲机引导拍摄用的汽车。他们本来可以在其他地方轻松地完成这件事，但他们想在他们想要做成这件事的地方进行，那就是机场旁边，在那里开直升飞机是不被允许的，这个拍的其实已经足够好了，但约书亚和本（本·萨弗迪）总是会把每个人都逼得更紧一点。我不会说我钦佩这一点，但我确实认为这很重要。我的确也想传达这个信息，那就是：再努力一点。
TFS：但是这部电影中并没有出现直升机。
肖恩：的确没有，我几年前还确实用直升机拍摄过一些其他东西，我喜欢坐直升机。我不喜欢无人机移动的感觉，它们很慢。我们曾在苏格兰拍摄时用过无人机，我们把16mm摄影机放在上面。我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我指的是说在空中拍摄。这感觉真挺不错得，我不想让相机在万向节上移动，我不喜欢万向节的那些移动，对我而言它们很糟。这和其他人用来稳定手持镜头的许多设备一样，我觉得那些东西看起来都很丑。我们的电影中有几个斯坦尼康镜头，其实通常来说我也不是很喜欢斯坦尼康。我有点后悔把斯坦尼康的那几个镜头还是放在成片里了，应该用点手持镜头，推拉镜头之类的。
TFS：电影中哪些场景是斯坦尼康镜头？
肖恩：当莉莉安从被关押中逃脱并走向帐篷时，这个场景就是用的斯坦尼康。也许还有另外一个但我不记得了，其实大多数斯坦尼康镜头都被我们删掉了，因为我就是无法被它打动。这是一个十分特别的工具，我只是不认为这是适合我们用于表达的一种方式。
《甜蜜的东方》剧照TFS：这部电影的打光是如此的独特。它有一种有形的模糊感。就好像Juul电子烟发出的光似乎会逐渐消失在自己的器件里。
肖恩：再次强调，我其实不是很会制定策略， 我和我的灯光师丹尼·阿普里尔（Danny April）聊过，我们一起合作了无数次了。我会把我刚看过的电影扔给他。在第一次拍摄之前，我观看了斯汀的纪录片《斯汀1984演唱会》（Bring on the night, 1985），他用在采访里的那些拍摄方式看起来很漂亮。这是一部非常好看的影片。我当时说，“丹尼，我就想要这样的感觉。” 事实上，我们的电影中没有任何元素看起来像那部纪录片中拍摄的那样，但这么做只是为了让我们找到拍摄的工具和合适的灯光。我不想在电影中用很多LED，但因为我们必须得快点行动所以最终还是用了。而且我们的团队成员都很年轻，他们也还在学习之中。这部电影有一点像待在电影学院，就是那种学校项目的感觉: 第一次做这个，第一次做那个。而我也是第一次当导演。
《甜蜜的东方》幕后TFS：很多人对不喜欢和新人一起工作，但你似乎还挺喜欢的。
肖恩：与那些正在尝试某些事情并且也试图证明自己的人一起工作其实更有趣：他们可能在向他们自己，或者向我，再或者向他们的父母证明自己，我也说不好到底是向哪个。但他们不只是自动机械地去做事，他们没有固定的工作方式，我也是这样的。如果我每次开始拍摄的时候都用相同的相机或相同的镜头，那我的工作就会开始变得很糟。这部电影中的一些灯光的选用完全没有任何意义，但人们向我不断询问它们的意义，我只能说：“我不知道当他开车送她远离大屠杀时，为什么他的卡车里是打的绿光，这不是真实的光线，我没有经过太多深思熟虑去做出这些决定。”
TFS：你是这部电影的两个摄影师之一，你自己确定了拍摄重点。这样做的想法是从哪里来的?
肖恩：我原本是请了以前在纽约的摄影助理来担任这个角色的，但他没空，所以与其让其他新的人来尝试这个职位我还是决定自己上手。其实这应该是个制作一开始时就做出的决定，但我担心承担这个职位会分散我的注意力。如果是一个纪录片的电影制作者那肯定他们在履行所有的这些职责。事实上这些人的电影给我带来了很多勇气和灵感，不管我看多少遍奥蒂斯·雷丁(Otis Redding)在蒙特雷流行音乐节（Monterey Pop，1968）演唱的《I 've Been love You Too Long》，我的心跳都会加快。彭尼贝克（Pennebaker）让他的镜头魅力完全发挥出来，你会感觉他真切地找到了拍摄的完美角度，让你感觉自己完全沉浸在他塑造的世界里。这是非常慷慨的一个行为，因为他会让你参与到这个过程中来，并且这也深深地打动了我。
TFS：你是如何处理故事的节奏和韵律的？这是你和尼克在写剧本的时候就处理好的吗，还是你们在拍摄或剪辑的时候再做的？
肖恩：很难做到这一点，我希望尼克能出版这个剧本——比如在Metrograph出版个500份之类的——因为它的结构被蓄意设计地非常具有挑战性。就在故事应该结束的时候，或者说当你觉得它应该结束的时候，后面紧接着一章又一章的故事。然后我们把这些全部拍摄了出来。我希望穆罕默德的角色（里什·沙阿饰）的场景都拍得特别缓慢、特别安静。这样当你想让电影结束时，你就必须得坐下来看完这些场景。之后紧接着就是一个梦境的呈现；这可能是影片中拍摄最昂贵的一天。我坚持这个场景要在电影中出现：这正是我所希望的电影应该结束的地方。我们还删掉了很多东西只是因为我们决定给观众多一点休息时间（笑），别再那么混蛋了。
《甜蜜的东方》剧照剪辑师斯蒂芬·古鲁维茨 (Stephen Gurewitz）是我最亲密的朋友之一。我们一起生活了很多年，也会在剪辑过程中发生争吵，因为当我们剪掉一些东西时我会感觉自己像被出卖了。影片中间部分的一些轮廓有点难以摸清，这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我的导演工作做得不好。当我在片场做一些决定时，并不总是会考虑到影片节奏和其他类似的东西。但我还是得重申一遍，我会去学的。
TFS：电影中的这些笑料的充满喜剧性的时机给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我不是仅仅在说写作上，还有在表演和整个表达上。
肖恩：当我们在拍这部电影时，我考虑到了我们正在制作的是一部喜剧。很多人都说，“诶呀，拍一部好的喜剧真的很难。” 我说：“是啊，好吧，OK。行吧，但我们现在就正在拍呢，所以谁在乎他们说的这些呢。” 然后我们就真的做到了，在剪辑的时候我想，“这电影实际上根本不是一部喜剧。” 我对意识到这事感到非常沮丧。我们在戛纳放映的时候，也有一些笑声，但大部分都来自那些和我们一块的人捧场。直到本周我们在纽约放映它，我才意识到这确实是一部喜剧。感谢上帝。因为我只在国外看过它，有字幕、有翻译——那这就根本算不上一部喜剧。但在这里（指纽约），它做到了成为一部喜剧，我对此很高兴。
因为尼克和我在创作时只会让对方开怀大笑。这就是我们友谊的大部分内容：只是想让对方开怀大笑。或者我们会争论到底什么才是一部好电影。但主要的还是：他让我笑了。他是我见过的最有趣的人之一，而且很聪明。这就是为什么我想和他一起工作，我希望能再次和他合作。下一个是……好吧，我们拭目以待。可能不会是我们制作的下一部电影，但我们确实有一部电影已经一块考虑了很长时间了。
TFS：Nick写的剧本吗？
肖恩：对的。
照片由Sean DiSerio拍摄，纽约电影节提供。TFS：我和保罗·范霍文（Paul Verhoeven）谈过写讽刺作品的话题，他说写这些的过程就只不过是他和埃德·诺迈尔（Ed Neumeier）在办公室里互相逗乐：笑得在地板上打滚，试图互相比拼。
肖恩：就是这样。尼克和我从巴尔的摩乘火车出发， 然后到达纽约的宾夕法尼亚车站。我们在这两个地方的酒吧都坐了几个小时来琢磨这部电影。我们只是想让自己变得越来越反常。就是这样。我们就是这样来写的剧本。我的意思是，他写了剧本——这是他的剧本，这是毫无疑问的一点——但我刚说的就是我们一起完成的过程。
有了尼克这么一个人，在片场中是否还会存在等级制度？就比如你会不会说：“我知道你怎么想的，尼克，但作为导演，我们正在朝这个方向前进。”这种类似的话。
TFS：编剧能亲临片场是很少见的。但内森·西尔弗(Nathan Silver) 让他的共同编剧克里斯·威尔斯 （Chris Wells）来《诱惑街头》（Thirst Street，2017）的拍摄片场。这非常好，因为我们在拍摄这部电影时将一些地方重写了，能够这么做就是因为编剧在片场。所以我希望尼克在身边。起初我以为他可能会对我所做的事情有意见，我们可能会产生一些摩擦，但他从来没有这样过。他从来没有妨碍过我或做类似的事情。他说：“看，现在这块是你的职责了，所以你就放手去干吧。”我知道电影里有几句台词是他不希望看到的(笑)，但那是我决定的台词。
肖恩：我正要提到这一点，因为我知道尼克不喜欢厄尔·凯夫（Earl Cave）的那句话，“我年轻的时候，它看起来要大得多。”但这句台词在我所在的放映会上引起了一阵大笑。我认为这个笑话来得足够早，早到足以让你了解这部电影的基调。
我觉得这句话特别合适。还有很多视觉上的笑料其实也是这样，我觉得很好但尼克对这些笑料大翻白眼。但它们都很有趣。电影里装满旧糖果的《我的奋斗》那个设计也是我的主意。这个设计对我意义重大，但这部分从来也没人笑过。当然，我对这部电影有意见——他也有意见——所以这正是我们想要再拍一部的原因。
《甜蜜的东方》剧照TFS：我在思考莉莉安在电影开始时的性爱是一个关键点，这个设计让这部电影没有变成一个关于她是否会失去童贞的问题，也杜绝了让这部电影成为了一个处女的旅程。
肖恩：电影的开头总是这样。那是她第一次做爱吗? 尼克和我讨论过这个问题。她刚破处了吗? 我们没有选择一个清晰的是或不是的答案。在整部电影里，当你把一个女孩和一群男人放在一起的时候，很明显这种设计是非常危险的。她有危险吗? 他们的关系中有涉及到性吗?所以我们一开始就把这些事想清楚。然后和劳伦斯的那场戏，他们没有做爱。最初的设计中他们做了。但我不喜欢那样的设计。我认为这会破坏这部电影。
《日烦夜烦》剧照TFS：尼克在一个老电影评论播客上说过一句话我觉得很棒，是在讨论克莱尔·德尼（Claire Denis）的《日烦夜烦》（Trouble Every Day）时，他说:“这同样是关于一个非常普遍的困难，一个常见的烦恼，那就是:只要你是一个有脉搏和有性欲的人，你就会一直处于痛苦之中，因为这绝对是非常悲惨的事情，困扰着你的每一步。”我在雷克斯饰演的劳伦斯这个角色身上也看到了同样的想法，他一直渴望着她。
肖恩：是的，但是尼克在现实生活中做过的爱比我多得多。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在他的版本中他赢了，但是在我的版本中他输了。
有天晚上的映后派对上，我问你哪部电影最能介绍你作为电影摄影师的工作。你说的是《诱惑街头》，我一度把它和《感情劫匪》（The Great Pretender，2018）混淆了。
但《感情劫匪》这部电影也同样十分有趣。这两部电影都挺狂野的。今年我刚刚和南森·西尔韦（Nathan Silver）一起拍了另一部电影《寺宇之间》（Between the Temples，2024），这让我很兴奋。南森的问题是：你展示的东西越离谱，他就越喜欢它。也因此他的电影都很疯狂。光是看到南森微笑就已经让我很满足了。在《感情劫匪》中，我们真的很努力。我们透过一堆傻了吧唧的的塑料片来拍摄的整部电影，这种拍摄方式使得整部电影变得模糊而多彩。拍摄的过程很有趣，也很放飞自我。那部电影和我之前独自拍的《又是圣诞》（Christmas Again，2014）一样效果都非常出色。我觉得这电影在我眼里真的非常漂亮。
TFS：你认为《甜蜜的东方》是犬儒主义的吗？
肖恩：不，我不认为。我记得电影《爱我就让我快乐》（Happiness，1998）上映时，我非常讨厌这部电影。我当时大概20岁或者22。我意识到这电影里有一种愤世嫉俗的情绪，这让我感到厌恶。我无法忍受犬儒的人。我知道人们有时会不会认为我是这样的，但我绝对不是这样的。我甚至不讽刺——我不会讲讽刺的笑话或任何东西。当我和罗纳德·布隆斯坦（Ronnie Bronstein）一起制作《问题室友》（Frownland，2007）时，我们要做的就是不要犬儒，要做真正的人。尽管这是一部挺残酷的电影，但它并不愤世嫉俗。我不想给人留下犬儒的印象。
TFS：我认为尼克也是一个非常认真的人。
肖恩：是的，我们都这么认为。他确实非常敏感和认真。我认为这是一部相当乐观的电影。这“只是一部电影”，但我可以放心地说——带着我试图带给所有角色的同样的诚意——就是我认为电影是可以给人们带来一些真正的改变的。但它的表达必须是直接的，而不是充满愤世嫉俗的迂回的阐述。
- FIN -
《甜蜜的东方》是近期最喜欢的一部电影，复古、呢喃、凝视让这部电影异常的迷人。
1、复古
胶卷的颗粒感很强烈，黄色调昏暗暧昧的气息很像在夕阳中摇晃前行的列车。
一部现代语境的电影，导演最大程度的避免了科技化的入侵，除了偶尔出现的智能手机和电子烟，电影里出现的电视画面、建筑、服装都是复古的，现代性在电影里被抹除的只留下一点点影子。
于是毫无年代的代入感，时间失去其效应，电影在架空的时间段里，让人极其满足的享受了一段看似毫无现实压力的混乱旅程。
但为什么在高复古还原的同时还要刻意留下些现代的影子？本因这还是一次现代真实美国为基底的奇幻漫游，复古是电影的形态对应了电影呢喃核的气质，但女主旅程所遇见有着强烈标签数学的人物，则是现代美国群体混杂的分类代表。
2、呢喃
呢喃核，千禧年之后从独立电影圈诞生的一个流派，仅从纸面意思来看，呢喃代表着青年人一种絮语和对外的社交状态。
电影从开篇的人物群像中聚焦到我们的女主角（如阿巴斯的《如沐爱河》），一直到到酒吧镜前的一人表演开始，电影由其正式开始，也因主角的出逃关联上沿途遇到人物而产生的故事。
关于主角的身份，也是青少年和美国社会的对立，主角所走过的美国东部不是切格瓦拉的《摩托车日记》的个体觉醒，也不是《在路上》凯鲁亚克青春的涌动，更有别于《美国甜心》的迷惘。个体与环境谁是电影的里和外决定了电影最终表达的意象，《甜蜜的东方》中暧昧不明的神秘主角是略点而真实的美国社会是详细段落，因此女主角仅是一种代表。
电影赋予她爱丽丝漫游仙境的属性，带着Z时代的旁观游走在美国社会的不同层次之间。
3、凝视
电影中还有这一种双向的凝视，不同男性视角凝视女主角和女主角对美国社会的凝视。
男性凝视这个点我是没大明白电影的意图，从刻意镜头移向女性裸露部分起我认为这只是男导演的恶趣味而已，与女主相应的基本上都是男性角色，而且都隐藏着极大的性暗示。我只能理解导演似乎在用这样一种剥削的方式，在隐藏一种不安和企图驯化的意识，作为这个现代爱丽丝漫游故事的点缀。
此外女主对男性的凝视也是我将导演的恶趣味揣测消除的原因之一，性别在电影里的应用似乎是个人对着群体的暗示。
电影的结尾挂在户外的美国国旗和望向屏幕外的女主角，是一种对外的凝视，俏皮且巧妙的留下这就是美国的讯息。电影于此结束，在这个游历的过程中没有批判、讽刺和解剖，更多的是无关的旁观，这种旁观真的是甜蜜的吗？
他们来自不同星球，却说着同一种语言，真是不合理。
《》用后现代主义视角游览美国东部，试图通过描绘不同社群的肖像，展现美国的分裂现状。
流浪之旅
来自美国南部的主角，在一次东部的校园旅行中溜走，开启了流浪旅行。途中她遇到了各种各样的人群，也被卷入各种事件，但每次她都能安然无恙地全身而退。时而奇幻浪漫，时而荒诞怪异，与其说是旅行，更像是一场梦游。
社会图景
主角接触到的群体，按先后顺序：新朋克→先锋派→好莱坞群体（种族、女权等）→伊斯兰团体→宗教人士。这些群体拼凑出的社会图景，多元又割裂，堪称“物种多样性”大赏。
选取的类型不少，但从最终呈现效果来看，对这些群体的描绘方式比较刻板，只流于表面，未能深入。前两段有模有样，第三段稍加逊色，后两段疲态尽显。
Z世代的态度
主角始终以旁观者的形式存在，从未真正参与到故事中去。她穿梭于各色人物中间，体验但不评判，了解但不关心。以超然、冷漠的心态，对荒诞的世界作静静的观察和周旋，并随时准备逃离。体现了Z世代对混乱大环境的嘲弄与逃避。
影片症结
主角不参与的消极态度，让影片产生了游离的观感。这是本片最大症结所在。就像做了一个漫不经心的梦：在梦中，只有走马观花的游览，没有身临其境的参与，更没有印象深刻的情节。梦醒之后，啥都记不住。
另外，意识流的视听语言、冗长无聊的对白也加剧了糟糕的观影体验，呢喃核电影注定无法迎合大众。于是拯救这部电影的元素只剩下Talia Ryder的颜值和Simon Rex的演技。
红色火箭这次没硬起来往期回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