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片无数,对《新难兄难弟》和《流氓医生》尤其有好感,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都是由李志毅导演,UFO公司出品。UFO电影公司出品的电影大多是基于现代都市,题材基本不涉足已经被老港片玩烂的僵尸、鬼怪、武侠。这部1994年的《等着你回来》,依然是由李志毅和陈可辛编剧,只是它的题材是UFO公司出品少见的悬疑恐怖向,不得不说是一次极为大胆的尝试。
UFO、李志毅、陈可辛、张之亮,这阵容绝对是制作香港文艺片的梦之队,而这部《等着你回来》,也极大超脱了当时香港恐怖片的拍摄手法,其表演、调度、剧本都是远远凌驾于只靠一惊一乍和B级场面的普通港式恐怖之上的。
电影开场,就是那个时候李志毅电影的惯常开头。随着镜头调度,响起贯穿整场电影的背景音乐,主演的姓名由蓝色字体逐个浮现。音乐加入了宗教元素,不知是否想要借鉴西方的驱魔题材。除了恐怖感之外,还有某种荒谬感和宏大感。这样的开场,引人好奇地想要看下去接下来的故事能否撑起这种音乐的宏大。
前半个小时都显得有些杂乱,但可以看出主创绝不是想搞那种一惊一乍的惊悚,而是想尽了办法去从场面调度,灯光,摄影方面下功夫,以致于片中一个真正的恐怖带血的场景都没有。这种心理层面的恐怖效果惊人。白光的歌声、小孩子、紧闭的房门,导演把玩种种意向把恐怖感带给观众。奇特的是,这种恐怖感在精致的场景面前并不是那种令人反感的恐怖,相反有一种哥特式的美,像是《剪刀手爱德华》给人的感觉。
故事前半个多小时营造的恐怖感,到吴倩莲真真正正被小柳上身之后,就完全烟消云散了。作为男人,不得不承认,小柳比Elaine更有女人味,也懂得如何靠拒绝去得到。让男人想要,却怎么都得不到,才能拥有永恒的激情。被上身后的Elaine,完全迷住了李奕冲,只是他完全想不到,日后这个女人会变得有多危险。情爱与愤恨总是双生的。
值得提一句,吴倩莲的表演精准,沉着。她的表演撑起了其实带着不少瑕疵的故事。谁能想象她那时才26岁。
李奕冲遇上女鬼,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情感缠住。新鲜褪去以后,随着调查的深入,小柳的真实面貌也逐渐显现出来。她不仅要复仇,还要李奕冲死,这样才可以永远陪她。只是如果这样,就还要搭上被附身的无辜Elaine的性命。小柳对得知真相的李奕冲说:是你来找我的。引人骨寒。
故事逐渐走向高潮,影片之前出现的路人甲乙,原来都和当年的事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还是惯常的悬疑片套路,而得知真相的李奕冲奔向山顶老宅,要拯救Elaine性命。这一段尤为精彩,却也带着一种深深的宿命感。
正想着女鬼会如何加害李奕冲,毕竟她附身的Elaine也只是柔弱身体,不知能构成多大威胁。谁知小柳刚说完让李奕冲留下陪她,紧接着猛地把杯中酒向篝火一砸,整个屋子陷入火海,小柳在火中狂笑:只有这样才算是一家团聚啊。李奕冲答应以死换Elaine生路,小柳这才从Elaine身体抽出,前一秒还在狂笑的小柳,一阵恍惚之后,后一秒就变成了单纯的女孩Elaine。不得不感叹吴倩莲精准的演技。
Elaine有情,要救李奕冲,不然就一起死。两人双双消失于火海。
恐怖的故事并未结束。火海被消防员扑灭,背景音乐消失,预示着诡异的事情还要发生。果然,李奕冲和Elaine被双双抬上救护车,Elaine大喊:我的先生在那里?要知道,Elaine是从来不会这么称呼李奕冲的。死去的小柳夫妇,借尸还魂成功。
细思极恐的故事,在吴倩莲的演绎和细腻的拍摄手法之中,观看的恐怖感被削弱,但后劲却是非常地大。
吴倩莲不算是一等一的美女,但演起戏来气质极好,让人联想到今日的汤唯,秦海璐。因为她们能真正演出属于女性的某些特质。端庄,克制,对待感情时又能做到横刀立马舍我其谁。她们眉眼正,可塑性极高。97年后,香港娱乐业式微,吴倩莲也逐渐从台前退下,旅游,独立生活。演戏和做人是一样的,懂做人,才会懂演戏。
男人好像很容易会爱上?,从宁采臣和聂小倩到阿冲和小柳。似乎跨越一切不可能的爱情才是最值得歌颂的。
小柳对阿冲的“爱”复杂又恐怖,她也许只想要报复,也想要一家人永远在一起,她幽怨地说“是你来找我的”才显得那么恐怖。
90年代的恐怖片有着别样的气质,蓝色阴冷的色调中慢慢渗透出演职员的名字,那种不安的紧张感油然而生,吴倩莲的小柳和Elaine,两位截然不同的女士又被她演绎的丝丝入扣,显得梁朝伟都不那么瞩目了。
小柳利用无辜的Elaine展开报复,而阿冲在这个过程中无法自拔的爱上小柳。小柳也不断地问“如果你爱一个人,会不会一生一世陪她在一起,甚至为她而死……”可见小柳要的是陪伴,甚至可以不要忠诚;阿冲的回答“如果我爱一个人,我不希望她死”这也是为最后阿冲和ELaine为了救对方而做出选择的铺垫。所以小柳固执地认为,这是男人的自私。所以最后,当我们以为阿冲和Elaine得救了,真实的爱战胜一切时,Elaine在救护车上那句“我的先生在哪里?”时,又彻底跌入另一层恐怖,原来一切没有结束,小柳还是回来了。电影戛然而止。
不得不说,吴倩莲演活了,尤其是电影最后小柳到Elaine的转变,可以用惊心动魄来形容。她的民国扮相清冷幽怨,举手投足是那种恰到好处的拿捏;作为Elaine又是果敢不服输,所以从诱惑上小柳自然更有说服力,可是对于爱情本身来说,Elaine是活生生的。
吴倩莲是港片时代最独特的一位演员,明明不是惊艳的容貌,却总能让人一眼不忘,不管她身边站着谁,都能有完美的适配度。四大天王合作一圈,还有张国荣、郑伊健、刘青云、周润发……她的魅力在于有种不屑于此的独立。可以想象当年她背着一把吉他去试镜,却满心想着暑假结束后的开学事宜。她能消解的角色类型很多,她可以是JOJO、可以是曼枕、可以是如烟,更可以是《恐 怖 鸡》里那个发指的没有任何人性的女人,哪怕她在最后一刻流露出一丝丝为人的善意放过小女孩,而当观众长舒一口气时,画外音再次响起“我还是太心软了,下次不会了”。现在也看不到这样有张力的女演员了,也只能在老片里回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