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rles Laughton独立执导的唯一一部影片,是1955年上映的The Night of the Hunter(猎人的夜晚),IMDB有8.0的评分,被誉为黑色电影和Cult的经典。 剧情类似童话,父亲Ben抢劫杀人得来一万元,被捕前藏于女儿的布娃娃里并嘱咐儿子John许下两个承诺:保护好妹妹Pearl和严守钱的秘密。父亲被判绞刑。母亲Willa孤独的抚养着两个孩子,并且蒙羞于那下落不明的一万元。一天,一位传教士Harry Powell来到这个家庭,用他满嘴的言辞正义赢得了母亲的心,成为孩子们的继父。Harry是个道貌岸然的家伙,他由于偷车罪被判入狱,碰巧跟John的父亲同囚室,从Ben的梦话中得知了钱的消息,于是心怀鬼胎来到孤儿寡母身边。母亲很快被残忍的杀害,沉尸河底。剩下两兄妹与这个恶魔周旋。他们最终逃离家乡,乘坐小船顺流而下,来到老太太Rachel Cooper的农场。老太太收养着孤儿与弃儿,和孩子一起在农场中劳动维生,她收留了John和Pearl兄妹。正当生活渐渐平静,邪恶的传教士Harry追随而来,他摆出上帝使者的面孔,重施故伎却被Cooper太太识破,最后落入法网。 影片剧情的展露手法直白,演员表演带有浓郁的舞台风格,观众看得非常明白。然而影片不是肤浅的,影片中充斥着各种各样的象征,在人物身上和故事情节里矛盾无所不在,导演意图用简单的叙事手法,引起观众对影片真正含义的思考。
解读本片中的人物和象征手法,是看懂影片的一条方便的途径。影片的背景大约是20世纪经济大萧条时期,社会的动荡让人们感到迷茫,缺乏安全感的人们既富有攻击性亦极其脆弱。在资本主义社会中,个人只是巨大的经济机器的一个零件,他们面对强大的世界感觉到自我的渺小,金钱至上的社会造成信仰的真空,让人们的精神无所依凭。邪恶趁虚而入,利用人们的无助,控制其心灵。 影片中的母亲Willa就是其中的典型,她被传教士Harry那可笑的仇恨之手和爱之手的故事轻易的蒙骗,不问对方的来历身世就与其结为夫妻,并且在Harry凶相毕露后依然认为Harry娶自己不是为了那一万块钱。还有面包店的老妇人,只因为Harry的外表便对其深信不宜,加上教堂中歇斯底里的教众和影片末尾暴怒的民众,他们象征着数目庞大愚民。父亲Ben在影片中只出场过两次,让儿子许下两个承诺:用生命保护妹妹和保守钱的秘密,就算是对母亲也不能说。第一个承诺的利他主义性体现出他并不是一个穷凶极恶的人,第二个承诺表明了他对这个世界的不信任,这是黑暗的社会和生活的磨难导致的。他选择用暴力手段(杀人、抢劫)来反抗,他象征着革命者。最后Ben落得绞死的下场,不得同情,说明暴力而盲目的反抗是不会成功的。Birdie叔叔是John的朋友,一个住在河边的老船长,他是个不折不扣的酒鬼,用酒精来麻醉自己对遗弃他的妻子和昔日辉煌的船长生活的思念,他象征着颓败衰老的父辈们。在发现水中Willa的尸体后Birdie叔叔不但不去报警,反而害怕自己被怀疑,在被Harry追杀醉的的John和Pearl向他求救的时候,竟然醉得不省人事。Ruby这个角色显得突兀,因为影片中的主要人物不是成人就是未懂事的两兄妹,Ruby这个青春期的女孩无疑是导演用来补充人物断层的。在人物上全面的设计,是为了反映整个社会的状况。Ruby 是年轻一代的象征。只因为传教士的花言巧语便对其暗许芳心,甚至在Harry受到审判为世人唾骂之后依然对其执迷不悟的Ruby,显示出年轻人对爱和认同的渴求,这反映出人们童年的缺失,说明社会病态的种子早早就被种下,而年轻人是未来的主人,那么病态也将被延续。 影片主要的角色是传教士Harry、Cooper太太、John和Pearl兄妹俩。首先来讲讲传教士Harry。他是邪恶的象征,从影片开头死亡的妇女紧接Harry出场就明显的表达了这一点。而他的传教士身份则值得玩味。导演为我们塑造出了一个假先知、披着羊皮的恶魔,但是他的骗术是简陋的,他的把戏无非是引用圣经的言词和一个可笑的仇恨之手和爱之手的故事。尽管如此,人们还是落入了圈套,因为彷徨的人们对任何可以解释和解脱困境的机会都像救命的稻草般盲目的相信,这在影片中教堂里歇斯底里的教众身上尤为典型。过分的宗教狂热说明人们在意的不是宗教本身,而是以为宗教能除去他们的苦难。恶魔恰恰就利用了了这一点,——他总是利用人们的欲望,然而恶魔这样不直接行事的方式又暴露了他的软肋,只要不买他的帐——就像John和Cooper太太——他就无计可施。 Cooper太太是正义的象征,她给孩子们讲圣经故事和传教士Harry的嘴脸形成鲜明的对比。影片中Cooper太太是以严厉的家长的形象出场的,她没有虚伪的善良,因为爱是无需掩饰的,她没有将上帝挂在嘴边,坚定信仰带来的自信融入她的一言一行。传教士的故事无法欺骗她,在识破恶魔的伪装后她果断的拿出枪,在Harry中枪逃窜后她冷静的报警求助……明辨是非、勇敢坚强、不嗜杀戮,Cooper太太这个人物角色被塑造为上帝的化身。 纯洁的羔羊,坚忍和信守诺言的孩子,和他懵懂无知的妹妹,John和Pearl是婴儿的象征。他们遭遇追杀离开家乡就如同离开母亲的子宫,坐着小船顺着河流飘荡象征着成长,沿途的青蛙、乌龟、猫头鹰和兔子是按照脊椎动物进化由低至高的顺序排列的,最后出现的绵羊象征着人类的最初有如白纸一张,导演借温顺的动物表达人性本善的观点。那么成为爱与认同缺失的年轻人,由于生活的压迫变成愚民或者愤怒的革命者,最终落到麻木的颓败衰老的父辈下场,还是又一个恶魔,这都是社会的悲哀。夜晚Cooper太太的花园里,凶残的猫头鹰捕获羸弱的野兔,老太太自言自语道:It's a hard world for little things(对于弱小的生命们,这是个残酷的世界)。影片带着人道主义的关怀,谴责不公的社会制度给人类带来的伤害。
精神分析部分 The Night of the Hunter(猎人的夜晚)叙述的是一桩犯罪事件,同时它谴责了社会制度的不合理和表现了混乱时代中人们的生活。我在其中看到了许多精神分析家的观点和思想,如弗洛伊德、弗罗姆、弗兰克尔等。我想通过这部影片的一些人物、画面、和争议之处等,展开影片涉及精神分析的部分。 1.人物:Spoon母子与侦探母子——父亲的缺失 在写影评的时候,我多次回头看了影片的一些片断,惊奇的发现了一个有趣的地方,就是影片中甜品店的Spoon和侦探都称他们身边的那位女性为母亲。这引起了我的注意。于是我再次观看影片,不出所料,影片中只有三个父亲。其中一个是John的父亲Ben,他在影片开头被判绞刑而死,另一个是继父传教士Harry,其图谋不轨才当上了继父,根本就算不上父亲,第三个是侦探本人,他作为父亲出场一幕中看见自己熟睡的孩子,表明由于工作,他早出晚归,与孩子接触甚少。于是影片就出现了父亲的缺失。乔治 弗兰克尔(George Frankl)在《未知的自我》里说道:“正如我们看到的,超我的形成是通过内摄吸纳的方式进行的。父亲的权威被内摄进入自我,形成超我的核心。我们不再把父亲作为一种外部威胁来对抗,而是允许他在我们的心里实现他的愿望,在此他担当了内部警卫、向导或惩罚者,作为我们良心和审视一切的眼睛。”在父权制社会,父亲的形象代表着超我——即人格结构中的上层部分,对本我的冲动具有约束作用,专管道德的司法部门,使人的行为合于社会道德规范,是个人道德的核心。(沈德灿:精神分析心理学,浙江教育出版社,2005)父亲的缺失在影片中表达的是道德的沦丧。影片也对父亲的缺失作出了解释,那就Birdie叔叔。Birdie叔叔作为父辈的象征,表现出衰老和与时代脱节的状态,自然为人们所遗弃。那么是什么导致从前的超我形象与时代脱节,以致出现超我的缺失呢?原因非常复杂。总体来说是由于生产力的发展,带来经济环境社会制度的改变所导致的。社会制度的不合理让人们陷入了困境。在资本主义社会,经济至上,道德变得不值一提,原本的信仰无法解决人们的问题。 正是由于父亲的缺失,令人们在生活困难时又失去了精神依靠,于是,影片所表现的假先知和过分的宗教狂热得以出现。
4.争议:贬低女性的表象——道德沦落的开端 除了Cooper太太这个人物,影片中所有的女性都是无知和愚蠢的,这为The Night of the Hunter(猎人的夜晚)带来贬低女性的质疑。我认为影片这样的设计,意图并不是要贬低女性。 在父权社会出现动荡与混乱时,女性作为社会轻视的群体,必然遭受最先最重的伤害。在俄狄浦斯情结的作用下,女孩比男孩更需要父亲,父亲除了帮助女孩超我的形成,更要给予其力比多的认同。父亲的缺失(不是指没有父亲,而是父亲形象的衰败)会给女性带来力比多的阻滞,自恋的饥渴,超我的缺失,严重可导致各种神经症。所以影片中对女性刻画是父亲的缺失所带来的后果,是道德沦落的开端。而Cooper太太作为影片中正义的象征,是导演的目的所在。影片所宣扬的理性、道德和人道主义关怀由一位女性来表现,是有着深刻意味的:母性的上帝,才是真的上帝,因为她有爱。
cy阙如 2008-8-23凌晨
注:Woodk论坛首发。
《猎人之夜》(The Night of the Hunter,1955),查尔斯·劳顿(Charles Laughton)唯一一部独立导演的电影,一部不会褪色的黑色经典。
一代又一代影人总也忘不了大萧条,1933年,卓别林(Chaplin)已经有了正视它的勇气,着手创作《摩登时代》(Modern Times,1936),这部影片的信念和《愤怒的葡萄》(The Grapes of Wrath,1939)一样,虽然不公和艰辛如影随形,但希望仍在。人对自己总是有些不忍。 星移斗转,数十年后,大萧条和纳粹一样,成了已死的、安全的过去,但又阴魂不散,总被借尸还魂。非战时岁月里千万人被日常生活逼到死亡线上的奇异景观百世难遇:那种状态下,人,普通人的卑微,疯狂和邪恶在后世的书写中可以想放多大就放多大,参见《猎人之夜》,《邦妮和克莱德》(Bonnie and Clyde,1963),《离离原上草》(Ironweed,1987),《狗镇》(Dogville,2003)等等。《邦妮和克莱德》是1960年代美国青年的反叛,《狗镇》貌似冷战后重新整合之中的欧洲对美国的批判。《猎人之夜》是什么?也许只是一部掺杂些宗教说教的惊悚片?但愿如此,我不知道。
警察对Powell说,你因为谋杀Willa Harper而被逮捕。镜头切到John,男孩突然知道失踪的母亲早被眼前的凶徒杀死,呆了。看到警察扭住Powell,他大喊“不要!不要!(Don't! Don't! )”他抓起藏有钞票的布娃娃冲向趴在地上的Powell,我以为他想自己痛打凶手,但他用布娃娃拍打那人,口中却说:“这儿!这儿!拿走吧,爸爸。拿走吧。我不要它,爸爸!它太多了!这儿!这儿!(Here!Here!Take it back, Dad. Take it back! I don’t want it, Dad! It’s too much! Here! Here!)”。钞票从娃娃里飞出来,撒了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