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第一次看玉响的时候没有发觉,但现在回想起来,枫对待爱好的方式,真的非常值得我学习。
枫摄影是为了记录自己看到的美好的景色,记录好朋友和家人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从不和别人比输赢,不会因为看到其他人拍得更好而感到焦虑,不会因为照片拍得有瑕疵而精神内耗,也不会自己卷自己(例如要求自己必须拍出多少张满意的照片才休息)。
现在的社会氛围越来越卷了,但如果能像枫一样,不考虑那些扰乱自己的东西,只是用自己的双眼去发现世界的美,专注地按下快门,或许就能获得心灵的自由吧。
你会因为什么事离开自己的故乡?你又会因为什么事回来?最初离开的时候,是带着怎样一种心情?再次回归的时候,曾经熟悉的人、事、物,经多年变迁,有没有对你说一句,欢迎回来。
神有时会恶作剧
父亲把耍脾气的小女儿抱在怀里,盘腿坐在地上。小丫头一声不吭噘着嘴。父亲拿出来一个四四方方的小铁盒子,立刻吸引了女儿的注意,奇妙的金属和玻璃光泽。她把小手放在上面,当时这个小铁盒子显得好大好沉。她发现透过玻璃框,看到的东西不一样,还能听到“咔嚓”的声音。
许多年前,他在古镇保护区结识了一个玩机车的女孩,从那以后,他的禄来35s无数次记录了她摘下头盔,长发迎着风飘动的样子。以及他们的女儿——取名为“枫”。枫在这个小镇慢慢长大,曾经又大又沉的铁盒子,逐渐臣服于灵巧的手,她开始探索这个父亲爱不释手的、看起来操作复杂的小机器。时光放轻、放慢了脚步,容许她一步一步熟悉这个小铁盒子的操作,放置交卷、过片、估焦。也容许她将童年所有的情绪,喜怒哀乐,寄托到父亲的怀抱里。
然后很突然的,父亲离开了,阴阳相隔的那种。
家人怕孩子触景生情,一次次被拉回到悲痛里,把父亲以往的照片、胶卷和禄来35s一同装进一个小箱子,就此封存。枫到了上初中的年龄,母亲带着她搬离这个小镇,一别三年。
有多少经典的刹那能做你回味坐标
开春,镇上的公园到处都是樱树,有的能看出来是刚栽种的小苗,有的已经投下浓阴。有的几近参天,形成无数的通光孔和大片阴凉,使太阳可见。枫回到镇上的第二年。她随意浏览着每颗樱树上挂的牌子,那些陌生人的名字,以及共通的祈愿。
那个热爱骑着机车狂奔的女孩,连同她已故的爱人,把全部的爱倾注给枫。枫回到老宅子不久,让母亲找出了当年的木箱,打开的时候,像是在冒险揭开一个封印。她把当年自己好奇把玩的胶片相机拿在手里,用取景器看自己的妈妈,露出微笑,久违的光终于通过幽暗的光路,冲过旧日灰暗尘埃,在一格交卷上激起涟漪。
“这个胶卷是什么啊?好像已经用过了,爸爸为什么没冲出来呢?”
“啊,他刚学摄影的时候,还掌握不好,这个交卷里有很多废片,他说根本不好意思洗出来。”
“嗯,那我要把它冲洗出来!”
旧胶片机的估焦,大人都被折磨疯,更何况小孩。幼年的枫,每次拍糊照片或者错过时机,父亲都说没关系,并且保留着枫拍的照片。次日,枫在父亲的“失败作”中,看到一棵模模糊糊的樱树,只能看清楚牌子上写着自己的名字……
在朋友的陪伴下,枫把公园的樱树看了个遍,终于找到了那颗父亲当年为自己种下的樱树。她惬意地躺在草坪上,用取景器看这颗樱树,发现此刻的樱树跟父亲的照片里相比,已经长大长高了好多好多。
“这就是爸爸那时看到的啊。”
即影即有售罄 菲林都已拆走
小镇盛产竹子。“憧憬之路”是当地一年一度的节日,镇民将竹子支撑竹灯和各种装饰品,在夜晚点亮,整个古镇都是竹灯的光亮。几年前,枫曾错过一次竹灯节,奶奶本已经制作好了过节用的漂亮新衣服,只是没想到那一年全家人都沉浸在了失去亲人的悲痛中,随即离开了这里。还好在枫回镇里上高中这两年,她已经与过去共处并和解,在亲友的支持下,负担起一台禄来35s的重量,凭借冲动与热爱去驾驭。高二的竹灯节,她拍到的烟花糊糊的,跟父亲拍的相似,朦朦胧胧,倒有种梦幻的柔美。
“这个地方,要是再坏掉一次,可能就麻烦了。”摄影棚的师傅对她说。前日在新年第一天的合影中,枫发现相机快门又罢工了,这不是头一回,之前也委托过师傅修理。不过毕竟几十年,机器亦有寿命。面对一个没用记录工具的竹灯节,“憧憬之路”仿佛少了些憧憬。
但家里有一个奇迹在等待她。父亲的高中同学,热爱摄影的老友夏目先生,寄来一台几乎全新的尼康数码机,说是本来想重新开始玩儿摄影,但工作太忙,没时间,不如寄给你。难以置信,但这个陌生的机器就在她眼前。入夜,枫趴在床上翻看一叠厚厚的说明书。
去年的时候,夏目从国外回到小镇,探望老朋友,也到了枫的家里坐坐。看了枫拍的照片后,略显冷淡地对她说:“你拍的果然跟他一样…他总是把所有想拍的东西都放在照片的正中间,不管构图,也不讲究对光影的运用……”离开小镇的那晚,他在车站碰见另个老同学,就是镇上摄影馆的老板,交谈几句,最后夏目说,“我也想看看那个男人变老的样子”。
欢迎回来
高中毕业典礼。小镇高中的礼堂,坐满了这年的毕业生,枫在讲台上领取自己的毕业证书,母亲坐在台下,用已经不能再拍照的禄来35s取景器看着自己的女儿。那个老机器确实无法再工作了,任由光影进来,却无从记录。这年,枫被位于大城市的学校录取,读摄影专业。
出发那天,她除了装好了父亲的老友赠送的尼康数码机,也一直带着那台禄来35s,摆放在自己在外地的卧室。火车驶离镇火车站的时候,她兴奋地与窗外的亲友挥手告别,仿佛这不是一次告别,是这个瘦小的英雄的远征,提前许久向老朋友们报捷。
上一次枫的相机坏掉,送去摄影馆修理的时候,枫的情绪一直低沉,母亲把摩托车开到家门口,说:“走,陪妈妈去兜风吧。”
“其实这里是爸爸求婚的地方。他本来想在夕阳下求婚,但一直支支吾吾抓不住重点,直到后来星星都出来了……枫,作为我们的孩子诞生在这里,真的很感谢你。”
枫的父亲去世后,每年到他的生日,母亲还是会坚持给他庆祝,家人会一起吃个蛋糕。蛋糕上写着“谢谢你”。枫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要做这种略显悲伤的事,此刻她明白了蛋糕上“谢谢你”的含义。此刻又见夕阳,她向着天空大喊,“爸爸!谢谢你鼓起勇气向妈妈求婚!谢谢你教会我拍照!谢谢......”
你会因为什么事离开自己的故乡?你又会因为什么事回来?最初离开的时候,是带着怎样一种心情?再次回归的时候,曾经熟悉的人、事、物,经多年变迁,有没有对你说一句,欢迎回来。再次启程的时候,内心是否也有一句笃定的,“欢迎回来!”
标题1“神有时会恶作剧”——取自《玉响》第一季片尾曲歌词:“神有时会恶作剧,把人们最重要的东西丢弃到别处,从而使我们长大成人”
标题2“有多少经典的刹那能做你回味坐标”——取自林若宁填词《回到最爱的那天》
标题3“即影即有售罄 菲林都已拆走”——取自黄伟文填词《沙龙》
标题4“欢迎回来”——取自《玉响》第一季片头曲歌词:“欢迎回来 在回忆里 想哭的时候 想我的时候 我就在这里”
本篇影评原刊载与个人公众号—— 35mm世间一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