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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撇子女人 Die linkshändige Frau(1978)

左撇子女人 Die linkshändige Frau(1978)

又名: 左手女郎(港) / The Left-Handed Woman

导演: 彼得·汉德克

编剧: 彼得·汉德克

主演: 埃迪特·克莱韦 Markus Mühleisen 布鲁诺·冈茨

类型: 剧情

制片国家/地区: 西德

上映日期: 1978-05-26(西德)

片长: USA: 119 分钟 IMDb: tt0076316 豆瓣评分:7.9 下载地址:迅雷下载

简介:

    寂寞,是火車疾駛而過的風景顫動,也是火爐散發的灼熱觸感;一景一物,在慕勒的固定鏡頭、精準構圖與鬱蒼色調下,瀰漫沉重孤寂感,映照瑪莉安的內心世界。因突然覺醒丈夫會離她而去,瑪莉安決定先行拋棄他,與孩子在巴黎鄉郊展開獨立生活,在翻譯福樓拜的著作中尋覓到自由與喜樂,在悠悠天地重新發掘自我。由雲溫達斯監製,《歧路》(1975)、《柏林蒼穹下》(1987)的編劇彼得漢奇首執導筒,親自將同名小說搬上銀幕,拍出女性擺脫喧鬧世界的倥傯。孤獨,也可以是一種選擇。

演员:



影评:

  1. 2015年3月4日星期三下午四点,维姆·文德斯陪伴汉德克一起来为此片在纽约MOMA的展映致辞。汉德克比与他年纪相仿的文德斯相比,显得老好多。
    这部片子文德斯是制片人,主要场景就是在汉德克在巴黎附近的家中拍摄。开场和结束都是火车驶过,空空落落。拍摄时间是3月和4月,叙事时间也大体相仿。时间静静流过,从残冬到早春,渐渐树上有了花,渐渐花也在依然冷的风中飘落。
    至于情节,也是任由情绪来了去了,不多言,不多解释。时光在流逝,小孩子在屋里、在庭院里玩耍。看完两个小时的片,有点想起王尔德那篇童话《自私的巨人》。但这部片里的女主角,没有设置这道墙,也就无需去拆。只是这些春花、秋叶(历经一个冬天尚未离场的),与主人公有关又无关。那种怅然,大概与王尔德的意味差不多吧。
    只有小孩子来不及多理解这些,胃口很好,一味地吃进去。
    后半段还特意设置了女主人公的老父到访。父女站在山上的平台,镜头逆光指向他们,他们都在暗影里,唯有一树秃枝上星星点点的花朵格外明丽。
    不少观众是专门为了来看汉德克和文德斯第一次同时出现。此次影展周一开幕片是《德州巴黎》,文德斯致辞,一票难求。此后每场都是文德斯在,直到今天下午携汉德克同时出场。同样人满为患。但不少人都是看完致辞之后不久,就悄悄离开了。
    他们大概也是这样吧,耐不住这渐渐流逝的时间,与它有关又无关。总想抓住一些更重要的东西。然而时间也就这样过去了。
    散场出来已经是六点多,第一放映厅门口排队等待7点的下一场电影(有文德斯和汉德克的对谈)的观众已经排成长龙。上一层楼,大厅里stand by等待预约余票(早已售罄)的队伍也已经蔚为大观。

    顺带说一句,大鼻子情圣德帕蒂约在片中友情客串,在站台一角坐着,扮演一个不知从哪儿来、也不知去往哪里的人。一个短镜头,惊鸿一瞥。

    还有一个好玩的细节。整部片是在巴黎附近发生,但主人公都是德语对白。所有德语对白都有英语字幕,但有时法语没有相应的英语字幕。最鲜明的一次,开场不久,男女主人公相见,在一部手扶电梯附近,有一对男女在用俄语大声地交谈。此时毫无字幕。这也许是说:这些对白虽然存在,但对于剧中人、就像对观众一样,并未入耳,等于不存在。
    恰如那些阳光、花朵、雨水、风、云。它们往往会是想象学讨论的那些并未进入“知觉现象”的“物理现象”。“知觉现象”的限定性,由人们现在正在焦虑的东西所决定。
  2. 汉德克

    一位作家热爱电影并非稀罕之事,毕竟谁不热爱看电影呢。但如果一位作家说他也是导演,这就有点稀奇了。在历届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中,彼得·汉德克是相当特殊的一位,他既是伟大的作家,也是不容小觑的导演。汉德克执导的电影虽然不多,只有四部,但有两部入围了戛纳电影节的主竞赛单元。戛纳是电影艺术的最高舞台,入围戛纳如同入围诺贝尔文学奖。

    从戏剧到电影

    汉德克对电影的热爱,也许源出于戏剧。早年以剧作家身份登台亮相的汉德克,一出手便是不凡。《骂观众》是一部“说话剧”,全剧没有传统戏剧的故事情节和场次,没有戏剧性的人物、事件和对话,只有4位无名无姓的说话者在舞台上近乎歇斯底里谩骂观众,从头到尾演示着对传统戏剧的否定。《卡斯帕》更进一步,表现一位名叫卡斯帕的人学习如何说话,最终为语言所奴役。评论界认为《卡斯帕》对传统戏剧的颠覆性堪比贝克特的《等待戈多》。

    虽然汉德克自言《骂观众》是“他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剧本”——确实,在这部戏剧中,他已经表达完他对戏剧的憎恶——但事实上,迄今为止,汉德克写作的戏剧作品超过了20个。汉德克将自己称为小说家,而不是戏剧作者,他说“自己并不能算一个完整意义上的剧作家,戏剧只是他写作的一部分。” 电影和戏剧向来具有某种亲缘性,也许,汉德克对戏剧的恨转化成了对电影的爱。

    骂观众

    汉德克曾先后参与14部影视作品的编剧工作,与德国导演、“德国新电影”四杰之一的维姆·文德斯就曾合作过8次,包括《守门员面对罚点球时的焦虑》《错误的举动》《柏林苍穹下》《阿兰胡埃斯的美好日子》等电影,汉德克自己也曾执导过4部影片,还主演了其中的《死亡之病》。

    汉德克和文德斯之间长达半个多世纪的友谊向来被人称颂。文德斯如此评价汉德克:“彼得是我最亲密的朋友。当代作家中,唯有他的作品,让我感到最亲近,最理解,最爱读。”这当然不是溢美之词,而是两位大师的惺惺相惜。

    隐藏的电影高手

    “拍电影也好,作为一个作家也好,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法则的‘违抗者’”。 《左撇子女人》证明了汉德克在电影领域有与文学造诣相当的过人才能。据说,《左撇子女人》的剧本最先是写给文德斯的,文德斯因杂事缠身,汉德克才轻装上阵,不想因此成就了一部杰出的电影。

    这部优雅而简约的电影讲述一位住在巴黎郊区的已婚妇女在与丈夫分开后的单身生活,既有法国电影的随性,也有德国电影的凝思。女主角在家宅里翻译福楼拜,在厨房闲逛,从火车站接父亲,和儿子一起徒步旅行……电影用战后欧洲电影典型的“游荡”叙事风格,用最少的镜头移动和克制的表演呈现女主角日常生活中的日常琐事,最终产生寡淡的诗意。如同安东尼奥尼那样,汉德克在电影中取消了明确的戏剧冲突,让每一句台词和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地捕捉到女主角的情感状态,影像颇具一种深思熟虑的美感。

    左撇子女人

    《左撇子女人》无疑让我们想到比利时导演香特尔·阿克曼那部经典的女性主义电影《让娜·迪尔曼》,后者用固定长镜头讲述一个中年寡妇三天的日常生活,最为平淡的日常生活在镜头前焕发出诗意。据说,《左撇子女人》是在汉德克巴黎附近的家中拍摄,时间从晚冬到早春。这与《让娜·迪尔曼》如出一辙,电影中90%的场景都发生在让娜·迪尔曼的家中。

    在当年戛纳电影节首映时,汉德克承认《左撇子女人》受到过香特尔·阿克曼的影响。不过,也不该忘记日本的映画巨匠小津安二郎。小津安二郎的家庭剧不仅启发了香特尔·阿克曼拍出《让娜·迪尔曼》,其影响同样留在汉德克的《左撇子女人》中。汉德克在《左撇子女人》中不惜用一段影像片段和小津的肖像向这位伟大的日本导演致敬。

    与文德斯结缘

    热爱小津安二郎还有汉德克的挚友文德斯。作为小津的死忠粉,文德斯还曾前往日本专门拍摄纪录片《寻找小津》,以示对前辈的敬意。汉德克和文德斯口味上的相似,或许是他们走到一起、并将友谊一直维系至今的重要原因。据说,汉德克和文德斯都挚爱西部片和摇滚乐,不过我想两人肯定还有更多相同的爱好。

    早在《柏林苍穹下》前,汉德克和文德斯已经有过合作。最早是《守门员面对罚点球时的焦虑》,讲述守门员约瑟夫·布洛赫被踢出足球场后犯下一个似乎毫无目的的罪行,电影改编自汉德克的同名小说;然后是“公路三部曲”,《错误的举动》讲述一个叫维汉的青年为了成为作家踏上对德国的人文访问之旅,由汉德克亲自执笔改编歌德的成长小说《威廉·迈斯特的学习年代》,影片充满年轻人无所事事的迷茫,隐喻当时德国乃至整个欧洲战后面临的精神困境。

    文德斯

    汉德克和文德斯合作结出的硕果中,最有名的自然是《柏林苍穹下》。这部构思奇特、哲理意味浓厚的电影片讲述了一个渴望下凡的天使的故事,当年在戛纳电影节上获得最佳导演奖。《柏林苍穹下》不仅是文德斯最广为人知,也是他最受好评的作品,以至于不少人知悉汉德克不是通过他的文学作品,而是《柏林苍穹下》中的编剧身份。

    汉德克参与了《柏林苍穹下》的剧本创作,也许不是主要的。他在电影中还扮演一个小角色,电影中反复响起的歌谣《童年之歌》也出自他的手笔——“当孩子还是孩子时,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幻想小溪是河流,河流是大川,而水坑就是大海。当孩子还是孩子时,不知自己是孩子,以为万物皆有灵魂,所有灵魂都一样,没有高低上下之分……”文德斯说自己在拍摄《柏林苍穹下》时,每天都会带着这首《童年之歌》,并将其比作救命稻草。“它最终出现在片头和结尾,并贯穿了整部电影。”

    柏林苍穹下

    《柏林苍穹下》不仅让文德斯名满天下,同样让汉德克收获声誉。不过大众对自己的印象建立在《柏林苍穹下》上,汉德克并不领情,甚至感到苦恼,他认为“这不是认识他的最佳方式”。以至于在不少公开场合,汉德克拒绝谈论《柏林苍穹下》和文德斯,这并非意味两位大师的交恶。2015年,汉德克的电影《左撇子女人》在纽约MOMA展映,文德斯亲自到场。2016年,文德斯执导的电影《阿兰胡埃斯的美好日子》上映,观众赫然发现汉德克客串了电影中园丁一角,汉德克的妻子、女演员苏菲·塞门(Sophie Semin)也在片中担任女主角。

    超凡的电影品味

    汉德克的电影口味非常不俗。2014年,维也纳国际电影节与汉德克合作共同推出以“彼得·汉德克看电影”为名的回顾展映活动。汉德克为主办方遴选自己心目中的影视佳作,共27部,由汉德克亲手写在德国金酒店(Gold Inn)的三页信纸上。片单上所列的电影多是留名影史的大师杰作,从中颇能一窥汉德克超凡的电影品味。

    小津安二郎自然不会少,《东京物语》和《早春》入选。同样入选两部的还有恩斯特·刘别谦、莫里斯皮亚拉和阿巴斯基·亚罗斯塔米。片单中不乏影史大咖:卡尔·西奥多·德莱叶、罗伯特·布列松、费德里科·费里尼、英格玛·伯格曼、安德烈·塔可夫斯基、路易斯·布努埃尔、皮耶尔·保罗·帕索里尼、萨蒂亚吉特·雷伊……每一位都是响当当的人物。约翰·福特大概是汉德克的最爱,入选了三部,看得出汉德克对西部片的由衷热爱。汉德克也没忘记好友维姆·文德斯,纪录片《布鲁斯之魂》入选。

    小津安二郎

    在名单中,我们惊讶地发现了以艰涩和奇特著称的法国伉俪导演让-马里·斯特劳布和达尼埃尔·于伊耶,他们的《西西里亚!》。其他的则是新千年后的几部佳作:阿伯德拉马纳·希萨柯的《芭玛戈》,李沧东的《秘阳》和厄兰·科利林的《乐队来访》,海法·曼苏尔的《瓦吉达》,分别来自马里、韩国、以色列和沙特阿拉伯。这些电影除了来自主流的欧美国家外,还有非洲和亚洲等第三世界的国家。仔细查找一遍,唯独缺少了华语电影。

    不过,片单中出现让-玛丽·斯特劳布和达妮埃勒·于耶的电影似乎也没啥奇怪的,只要我们仔细观看汉德克的《左撇子女人》,就可以发现角色的说话方式以念白的方式进行,虽然是在对话,其实是自白,以此来制造一种疏离的诗意。这同样可能源自契诃夫的影响,汉德克说过,自己在戏剧上和“契诃夫更接近”,“想写出像契诃夫那样的戏剧”。

    这些电影类型多元、趣味高深、地域分布广泛,足见汉德克口味的驳杂和对严肃文化的热爱。正如汉德克自己所说,“这个世界没有比严肃更美妙的东西”,“我是一个很严肃的创作者,我喜欢严肃,严肃是最美妙的时刻。”汉德克在文学上的口味同样如此,他在访谈中谈的最多的是歌德、莎士比亚、托尔斯泰(俄罗斯文学)、福克纳……并自认为是托尔斯泰的后代。

    汉德克指责诺贝尔组委会把文学奖颁给鲍勃·迪伦是“对文学的侮辱”,也就可以理解了。不仅因为“鲍勃·迪伦不能被阅读”,歌词作为文学作品同样不严肃。不过,曾经扬言“诺贝尔文学奖应该取消”的汉德克会如何回应自己得奖一事呢?“不该得诺奖”的石头如今砸在了汉德克自己脚上。

    附2014年,汉德克为维也纳国际电影节选出的27部影史杰作:

    1.《青山翠谷》(1941),约翰·福特

    2.《布鲁斯之魂》(2003),维姆·文德斯

    3.《克卢妮·布朗》(1946),恩斯特·刘别谦

    4.《芭玛戈》(2006),阿伯德拉马纳·希萨柯  

    5.《西西里岛!》(Sicilia!,1999),让-马里·斯特劳布和达尼埃尔·于伊耶

    6.《何处是我朋友的家》(1987),阿巴斯·基亚罗斯塔米

    7.《穆谢特》(1967),罗伯特·布列松

    8.《赤裸童年》(1968),莫里斯·皮亚拉

    9.《双虎屠龙》(1962),约翰·福特

    10.《东京物语》(1953),小津安二郎  

    11.《孤独的妻子》(1964),萨蒂亚吉特·雷伊

    12.《瓦嘉达》(2012),海法·曼苏尔

    13.《乞丐》(1961),皮耶尔·保罗·帕索里尼

    14.《木雕家斯泰纳的狂喜》(1974),沃纳·赫尔佐格

    15.《秘阳》(2007),李沧东  

    16.《安德烈·鲁勃廖夫》(1966),安德烈·塔可夫斯基

    17.《早春》(1956),小津安二郎

    18.《青年林肯》(1939),约翰·福特

    19.《野草莓》(1957),英格玛·伯格曼  

    20.《浪荡儿》(1953),费德里科·费里尼

    21.《警察》(1985),莫里斯·皮亚拉

    22.《温德米尔夫人的扇子》(1925),恩斯特·刘别谦

    23.《烘培师的面包》(1976),欧文•科伊施  

    24.《乐队来访》(2007),艾伦·科勒林

    25.《诺言》(1955),卡尔·西奥多·德莱叶

    26.《橄榄树下的情人》(1994),阿巴斯·基亚罗斯塔米  

    27.《纳萨林》(1959),路易斯·布努埃尔

  3. 玛 丽 安 娜

    ——源自2019年诺贝尔文学奖彼得 · 汉德克《左撇子女人》的她。

    一个喜欢孤独的女人,一个在舒适的生活里依然思考自我生存的女人。一个在承受内在与外在压力,承受孤独与忧虑,承受所有质疑、指手画脚依然想要竭力保持独立的女人。不屈于任何世俗理念,不躲在任何的关系与联结中寻求安全感的女人。一个有些格格不入但自带空间的女人。

    她将自己独立的灵魂隐匿、妥协在婚姻里,偶然的遐想或许是深植于内心的“我想独自生活”的念头在某一瞬攫住了她的勇气,隐匿妥协的那一面开始苏醒。在生存的困惑里,在自我审视、反思中,在与外界碰撞中,她近似偏执地格格不入,义无反顾地探索追寻着自我。以一颗简单的心,虔诚地践行着对自己的承诺“我想一个人”。

    决定离开布鲁诺

    玛丽安娜,30岁,有一个八岁的儿子史蒂凡,丈夫布鲁诺是一家欧洲著名瓷器公司本地分公司的销售经理,经常去国外出差。由于丈夫工作的变动性,他们暂住在山丘上租来的别墅里,虽然并不富有,但生活还算舒适。

    她经常一个人在家,漫不经心地站在窗户前,失焦地望向窗外,陷入沉思,进入只有自己的世界。

    丈夫去国外出差已经几个星期了,傍晚她去机场接布鲁诺,她既期待又坦然。

    她一向寡言沉默,面对丈夫的拥抱倚靠,面对丈夫对在芬兰生活的吐槽,面对丈夫的思乡情怯,面对丈夫对她深情的表白,面对丈夫对人生的感悟,她都没有任何回应。只是在那里,作为一个倾听者。

    在丈夫眼里,玛丽安娜是一个为数不多与众不同的女人,在她面前,别人用不着害怕,也不愿意在她面前假装的女人。

    她的性格里有着平和不喜欢争执的一面,便会在大多事情上自然而然地有着顺从的习惯,又或许是这些事情是她根本不在意的。对于丈夫的提议,她总是欣然接受。譬如丈夫提议她穿那件低胸连衣裙,或是提议走着去餐厅,或是随性提议今晚在酒店过夜,她都似乎无所谓,没有自己的任何意见。

    在和布鲁诺共进晚餐时,她总是出神,目光转向别处。在和丈夫亲热的时候,似乎有着一种近乡情怯的羞赧和无所适从。

    在酒店过夜的隔天早上,玛丽安娜早早醒来,出神地望着窗外,忽然和布鲁诺说“我想回家”。他们沿着回家的路慢慢往山下走,玛丽安娜长时间地盯着布鲁诺时忽然冒出一个奇异的念头,在布鲁诺的央求下,她把这个念头告诉了布鲁诺“你要离开我,你要留下我一个人。走吧,布鲁诺,让我一个人吧。”

    讲出这个念头后的她,在通往住宅去的长长的林荫路上,跳跃了一步,然后突然开始奔跑,在路上摔了一跤,爬起来继续跑向家的方向。回到家,打开唱机,她跳起舞来,儿子不解地问她在干什么,她说“我觉得我有点不安”。

    她想触及到她的存在,她不想只能在想象的领域里弥补她的存在。她决定开始一个人生活。

    外部意见

    ——弗兰齐斯卡

    好朋友弗兰齐斯卡得知她的决定,既兴奋玛丽安娜终于“清醒了”,又担心从没一个人生活过的玛丽安娜根本无法适应一个人生活,因为她深知一个人生活要面对的孤独,在那种孤独中,人会失去自信鄙视自己,甚至担心她带着孩子的生计。她对玛丽安娜的决定感到惊讶难以相信,但又为她感到骄傲。弗兰齐斯卡甚至会嘱咐她别一个人喝酒。

    弗兰齐斯卡很期待好友玛丽安娜加入她们的行列,成为独身女人阵营的一员,她说“我们之间可不是交换菜谱,女人之间有无限美妙的可能。”她邀请玛丽安娜参加她们的聚会,可在去到聚会地点后,玛丽安娜凝视窗户里的人,又转身离开。她无需隶属哪个群体,她不需要某个归属给予自己安全感。

    弗兰齐斯卡问她“你没有渴望幸福的要求吗?跟别人一起?”玛丽安娜回答道“没有,我不想幸福,最多只是满意。”

    弗兰齐斯卡认为玛丽安娜会觉得和她共处一个空间里的其他人都是些陌生的噪音。

    ——布鲁诺

    丈夫对玛丽安娜的做法依然不解,认为这是玛丽安娜荒唐地考验他的游戏。气愤至极的他认为玛丽安娜需要恢复理智。他认为玛丽安娜只意识到自己,觉得他不存在,他向玛丽安娜呐喊着“不是只有你是有生命的,我也活着,我活着!”过分又感到抱歉的布鲁诺,塞给玛丽安娜一些钱,还嘱咐她“别总是一个人呆着,否则你早晚会孤独死。”

    某天夜里,布鲁诺来找玛丽安娜,看到家里的变化,对玛丽安娜完全无法理解的他认为她只是在赶“独立女人”“独立性格”的时髦。只适合快乐的布鲁诺面对现在的境况完全不知所措,他再次用“当你老了该怎么办”的担忧威胁恫吓着她。一面又对玛丽安娜沉默的态度愤懑,指责她病态的理智。并告诉她“我还没见过一个永远改变自己生活的女人。”玛丽安娜仅是淡淡的一句“布鲁诺,你看上去非常难过”,让布鲁诺这场单向的控诉在无力反抗中平静下来。当布鲁诺问她最近怎么样时,她仿佛在说别人一样平静地回答“一个人呆在家里,很容易就累了。”

    对未来,布鲁诺问她“现在你知道自己以后要怎么样了吗?”玛丽安娜回答“不知道,有一个瞬间我似乎清楚地看到了我未来的生活,这让我感到不寒而栗。”

    面对布鲁诺反复力求寻回妻子,寻回感情的努力,玛丽安娜接受包容布鲁诺所有的情绪,但她从未想回头,虔诚地践行着对自己的承诺“我想一个人”。放弃⼀部分⾃我,她丝毫不愿为此再做出任何牺牲,因为她乐于是她所是。

    ——父亲

    弗兰齐斯卡找来玛丽安娜的父亲来看望玛丽安娜。在和父亲愉快相处的一天里,让她感觉很好。父亲并没有去直接说些什么,只是分享一些他的现时生活与感悟,父亲说他太过孤独,晚上睡觉时,根本没有一个人可以想念,因为白天就是一个人,没有与任何一个人交往,虽然他知道在睡前想念某人的感觉很好。而现在他与人交往是为了确保在最坏的情况下能被及时发现,不至于横尸地上。他给女儿留下一句“玛丽安娜,你的结果也会跟我一样。”

    ——出版商

    出版商在某天晚上造访玛丽安娜,回忆她告别出版社时的情形。“我喜欢您的头发只是头发的味道。我也喜欢您走路的样子,那不是一种特别多姿势,不像其他女人那样,您只是自然地走着”。时过境迁,她耳后的铃兰香味变成了紫甘蓝味,面对出版商对她表达了爱慕,她躲闪回避着,可当他要走时,她又挽留他留下来多喝一杯。

    出版商用他一个作者的情况给予她警示,他表示对那个作者不再和任何人讲话,只是发出一些声响的担心,并预测等待他的将是一个可怕的晚年,没有工作、没有人陪。玛丽安娜对他的看法惊讶激动,认为他根本不了解那位作者,或许他喜欢自己的孤独,甚至有时候感到很快乐。

    出版商在得知玛丽安娜的一些生活情况时,对她欲言又止,想给她些建议,但他说她总会把每个劝告理解成威胁。他只是希望玛丽安娜当心,不要让自己变成他很多译者那样,最后变得目光柔弱忧伤。并像预言家那样告诉玛丽安娜“你要开始一段很长时间的孤独了。”

    ——一面之缘的失业演员

    她在咖啡馆看报纸,发现自己已经很长时间没看报纸了,根本不知道世界上正在发生什么。之前有一面之缘的失业演员突然跑到她面前表达因为渴望她而无法安静下来,在他眼里,她是那么自由,脸上有一条“生命的线条”,让他渴望和她在一起。玛丽安娜与他相对一动不动地坐着,哪怕他生气地跑出咖啡馆,她依然继续坐着,无动于衷。

    在焦虑与自尊中确立想要一个人的自信

    当丈夫回到家中将她整理好的行李拿走,开着车离开时,她走到门后边的衣帽架旁,把脸埋在挂着衣服的中间。或许她的内心在迈出这一步时,也很难调和婚姻的遗产与未来的利益。放弃被供养的已婚生活这个诱惑,自己选择要⾛艰难的道路,或许日后每当遇到障碍挫折,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会后悔不如选择那条“轻松”的捷径。

    在布鲁诺离开后,她开始重新摆放家具,彻底打扫了房间,扔旧报纸旧物,换下了客厅的旧灯泡,甚至擦拭了门口的信箱。

    当开始一个人生活时,对自己一个人生活的不确定让她茫然若失。有时看着监控器里和朋友嬉戏打闹的儿子眼中泛起泪花。会在深夜辗转难眠时,抱着自己的被子,躺在儿子床边的地板上。有时她漫无目的地走在空旷的街道上,一直走到天黑却不想回家。也会偶尔一个人哭泣着,默默地,一动不动。

    她会在超市里买很多东西,塞满冷藏柜以及所有的柜子,甚至地下室。也会忽然在某一天不想说话,只能写纸条和别人交流。会在承受了周遭压力后回到家中站在镜子面前,看着自己,反思着自己的可能性,大声地说“你们越觉得对我可以指手画脚,我就离你们越远。”

    为了继续保持独立,她需要做出令她⾃己自豪却也使她精疲力竭的努力。她必须不断争取儿子、家人、朋友、社会起先没有给予她的信任来建树自己可以一个人生活的自信。

    她要习惯一个人带孩子,和儿子在暮色里一起走,孩子的节奏和大人不一样,一会儿要等他,一会儿要追他,耐心的时候,她用自己的步伐告诉他走路要流畅,气急的时候会用手势或是跺脚来催促他。

    儿子看到她发呆愣住时会问她是不是又抑郁了,她对儿子这样说感到惊讶。儿子说她总是强颜欢笑,从来没有真正高兴过。

    在史蒂凡害怕一个人上厕所时,她会陪着他一起进到男公厕。当她内心不顺遂时,她会倍感烦躁,在家里坐立不安,来回走动,不停地无意义地做着些家务,把自己填满,有时会无由头地对孩子撒气,甚至在儿子调皮时掐他的脖子。也会信守对儿子史蒂凡的承诺,带他一起去爬山。和儿子一起泡澡一起回忆海边旅行的美好记忆。

    想要具体的实现作为一个独立女性的自由,首先必须经济独立。在她下定决心的第二天,她开始坐在打字机前,答复之前出版社翻译法语书的要求,打算重新开始翻译工作。

    白天,她戴上眼镜,坐在桌边的打字机前,面对儿子和他的朋友不时的叨扰和捉弄,她难以专注,在他们饿了时她要放下工作给他们做饭,当她沮丧地低下头,儿子说“我也难过,不光是你会难过”,她将面前的东西都推到地上。独自一人生活的精神紧张,重新工作的压力,以及作为母亲角色要承担的各种任务,她在其中挣扎的矛盾,让她有时疲乏不堪,消耗掉她所有的好脾气。关于独立生活需要平衡很多事情,她脑子里都明白,可生活是另外一回事。

    夜里,她坐在打字机前工作,偶尔会在打字机前睡着。

    有时她会穿上漂亮衣服,来了兴致继续工作。

    有时翻译好一段,她会站在打字机前,读着自己的翻译,在自己工作每个小小的成功里露出平和的笑容。

    她在焦虑与自尊的反复中不断在自己内心确立着想要一个人的自信,在挣扎纠葛与自我实现中践行着对自己的承诺“我想一个人”。

    夜里,她总是一个人坐在客厅,反复听着那张唱片《左撇子女人》

    她跟别人从地下通道走出来

    她跟别人在一家快餐店吃饭

    她跟别人在一家洗衣店坐着

    但是有一次

    我看见她独自站在报刊窗前

    她跟别人从一幢办公楼高楼出来

    她跟别人挤在一个市场摊位前

    她跟别人坐在沙地游乐场边

    但是有一次

    我透过窗户看见她独自下象棋

    她跟别人躺在公园草地上

    她跟别人在一个游艺厅笑着

    她跟别人在过山车上尖叫

    然而我看见她

    独自穿过我的梦想

    但是今天在我敞开的房子里:

    电话听筒突然放反了

    铅笔放在记事本的左边

    旁边的茶杯手柄朝左

    旁边的削了一半的苹果

    是朝相反的方向削的皮

    窗帘是从左边拉开的

    房门钥匙放在外衣左手兜里

    你暴露了自己,左撇子女人,还是你想给我一个暗号?

    我想在地球上一个陌生的地方看见你

    因为在那里我将看到人群中孤独的你

    而你将在千万中人中看到我

    我们将终将走向对方

    可以肯定的是,至今女人的发展可能性被扼杀了,为了人类而失去了,现在是时候了,让她为她的利益和所有人的利益着想尝试各种机会吧。西蒙娜·德·波伏娃《第二性》

    本文首发于微信公众号【我曾寂寞生活】作者:兆木寿三(本人)

  4. 上周末和尹老师去电影资料馆看了汉德克。前几年,他来过,我写过他的小说评论。当时读得囫囵吞枣,所有作品中印象最深的,还是《左撇子女人》。小说中那种冷漠与疏离,让我意识到陷入生活或存在困境的人的终极状态。也许是因为前一天熬夜,看到中间就睡着了。等醒过来,原本以为自己会在电影院睡午觉的尹老师正精神百倍的观看。并连连称赞,太美了!结束的时候,一首简单的片尾曲,尹老师赞叹起来。他说这个电影好美。充满了一种疏离感的美。并在路上抽着烟扬言写个短评。然后,我们从小西天出来,经过师大东门的时候,看到一个老人。他戴着帽子,局促着身体,窝在花丛中打电话。他的身体姿态,暴露他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在说。刚刚就收到了尹老师的这篇自称“自动写作”的影评。我觉得写得很好:

    汉德克有个观点我很赞同,当代语言的不再是交流的工具,而是交流的障碍,它不是为了表达真相,而是为了掩盖真相。所以,在说话剧中,他试着让角色不说话,通过无对话来否定人与人之间对话的作用和真实性。电影却不能如此,尽管它所传达的仍然是一种充满压抑美感的沉默。《左撇子女人》中,几乎所有人在和所有人的交谈中,用的都是诗的语言。这既让这部电影显得僵硬,人物都多少有点“出戏”,毕竟,一个所有人都在念诗的时代在欧洲历史上似乎没有过,在中国也不过是文人雅集之类的特定场合会容许此类表达。这样,日常生活就具有了一种陌生化效果,它变成了诗,人物不过是这诗的一部分。在这样的气氛里,即便是正常的、平庸无奇的“父亲”,行为也多少带上了诗的气息。电影的迷人之处,在于它近乎苛刻地还原了小说里对于环境的描写,虽然是逐月而拍,但却有一种强烈的设计感,对于自我运行的自然和走向腐烂的城市之间互动的展现,让人发现了无数远超视觉大片里那种电脑制造出的虚假的真实,将日常拍得如印象派画般精致,但又不那么做作,有一种手艺人的美感。它让我第一次发现,原来文学真的可以不依赖于叙事,简单的视觉呈现,一样可以是文学,而且能制造出最美的文学,尽管它的底色是如此的压抑和单调,讲述的也是一个悲凉的故事(如果它有故事的话)。在这部空荡荡的电影里,一切都是疏离的,如同女主的眼睛,尽管人与人总是在相互观察,但那种观察却被限定在观察本身。它没有任何意义,表达的情绪是如此的单一以至于所有对话都是没必要的。唯一一位有普通电影感觉的是那位“父亲”,当他对着失业演员说出你不要限制自己,不要模仿美国的时候,他看起来就像是旧时代左翼小说里那些喊口号的人一样,过于真实以至于虚假。这也体现在他的来去匆匆,就好像从作者的记忆里突然蹦出来然后突然蹦走的一个片段。考虑到这不是一部流畅的电影,甚至多少有点刻意回避叙事,这样的“乱入”是可原谅的,尤其是对于那些充满代入感的观众而言,两小时的压抑总需要一个走神的、会神一笑的间隔。这种间隔不仅体现在老人的来去,还体现在两个行为诡异,一点都不童真的少年身上。他们观察着成人的世界,并对那个世界充满着厌弃和讥笑。而成人世界也回他们以讥笑和厌弃。当他们从两个大皮箱里钻出来的时候,那种根本目不斜视的逃亡更像是默片般的自娱自乐,而不是在人际里表达某种劝阻或者安慰。

    2019.6.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