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高兴看到评分在回升,至少观众用属于自己的方式告诉了节目组,我们可以看到什么?
回答一下标题的问题:因为大家在晕船中看到了刘雯的真实;而生理期,最多只算是baby的面具,之一。
觉得添麻烦一直在说不好意思、得到帮助不停的说着感谢、问候摄影师需要休息吗OK吗、跟一起徒步的外国友人说“我们会这样牵着手去上厕所”;
节目让大家看到了,一个非常爱笑也非常容易哭的刘雯。
教阿雅拍照时,自信真诚,阿雅夸她是全中国最好的模特时,又笑的腼腆而谦虚;帮中国阿姨翻译;认真学习如何使用枪支;她们跟所有人去淘金的小伙伴一样,素着脸,背着巨大的户外旅行包;
习惯一个人的她,那么怕给别人添麻烦。
要知道,她是国际知名的模特啊,不是三流艺人,日常其实跟baby一样,她就是中心,可她那样谦虚、小心翼翼。
人过了半辈子,还保持着的德行,大约就像她们淘起的金沙,是洗净尘泥后的硬瘦剔透,上面附着一生岁月洗刷出来的浪痕,它们很细小,但会被看到,也值得被看到。
晕船,拍到的片段里说了起码5次对不起。
流汗时阿雅为她捏肩,说“对不起,我流汗了”;
甲板上,感觉自己很脆弱,说“对不起”;吐了,说“对不起”;
颤着手脱外套,对帮她拉出袖子的阿雅说“对不起”;
大家走坐在一起的时候,再次很正式的说对不起,麻烦大家了。
当我们喜欢刘雯的时候,喜欢她的谦逊、她的真诚。
而节目,让观众感受她品行的同时,也让观众看到了她光鲜的职业、秀霸、国模top1 背后的寂寥和孤独。
退去所有光环,她只是一个17岁开始打拼,收到经纪人说“好好玩”的时候会流眼泪的姑娘。
刘雯,这样真实、愿意放下心防、能够和阿雅聊起来的艺人,才是这类节目的首选嘉宾。
我收回了2?的评价,增加了两星,给真实的刘雯,我对她是有偏爱的,就像弹幕里那些留言;和真诚的阿雅,跟刘雯在一起,她终于是大家熟悉的阿雅了。
还有那段导演和姑娘们关于人生是否需要别人陪伴的讨论。
那段对谈,是几个思想独立的女性与作为男性的导演,两种社会角色之间的对抗。
没有敌意,但确实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议题。
刘雯和姑娘们都觉得,当你的生活被工作填满,你找不到停留的时刻,你没时间去思考是否需要他人的陪伴,甚至伴侣,你也许就不那么需要,“我一个人生活也很好。”
导演与姑娘们意见相左,他说“你没找到,不是因为你不想找,而是因为你找不到”。
导演说完这句话,镜头切给了刘雯,她垂着眼,抿着嘴,说工作很开心,然后笑着戴上帽子哭了。
这个31岁的超模,至今没有恋爱经历。
几年前,她第一次参加综艺的那档恋爱节目,与熟悉综艺套路的崔始源相比,她肉眼可见的不适应综艺节目的节奏,甚至在前期抗拒男嘉宾的‘靠近’,可逐渐的又解开了心防。
很多网友在评价这段综艺经历时都倾向于认为刘雯爱上了崔始源,因为,她太真实了。
“我是一个单眼皮,厚嘴唇,传统的美对于这种是有一个芥蒂的。树有树的美,草有草的美,每一个人的美,它们都有它们自己的位置去存在的道理,我们每个人都有独一无二的美”。
世界的广度和人生的宽度,回来了。
另外,这期的姐妹们实在太可爱了,每一人都很棒。另外,提一下,这段节目录制期间,刘雯还遭遇了与coach解约的事情。
附上今天我看到的刘雯美照,我真的太爱她了。
空壳美女真的不适合任何涉及访谈和体验类的节目
如果你想看世界的广度和人生的宽度,不好意思,本期都没有。希望后面我能把一星改成5星。本期 一星给徐爷爷灿烂的坚持和理想,一星给导演,居然直接放出不满。
去年的高分节目,我本来无比期待,第一期真的很失望。
“我不是感冒,我是生理期。”
这是第二次,baby在节目中使用了这个应该被理解的女性“特权”,因为对女性而言,这确确实实是一个生理上难以克服的难关,会不舒服、会不自在。我身为一个女性特别能理解,但我不能因为生理期就三番五次在职场里掉链子,要求项目进度跟着我停几天。或者干脆等结束?要求项目书上署我的名?
生理期,是没办法的事情,所以弹幕里大部分观众也都在呼吁理解,可见并非不宽容,只是消耗了过多的宽容。
那为数不多的几句谈话里,充满着“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尴尬。
当阿雅问她,你觉得这趟旅程怎么样的时候,我没指望baby能有多么惊为天人的回答,颜粉太清楚她几斤几两了。
“会觉得学到很多东西吧”多么标准的答(空)案(话),这都比不上跟郭敬明在《演员请就位》里那一套一套的理论呢。我甚至没敢在弹幕里发言,因为网络暴力事件的余波已经到了一个模糊不清的地步。
“得让大家看到我一步一步的改变,和一部一部出来的作品。”
说实话,这些观众都看到了,又都没看到。改变没有,抠图是忘不掉的,那些作品如果能称之为作品,能被记住的其实不少,毕竟都那么可笑。
“曾经也有一段时间是为了赚钱,我现在也愿意追求精神的东西。”但观众不想看了。如果真的有心,徐克、许鞍华、韩三平的剧组?还不够她学习?即使没有天分,那么多的机会,练都该练出来了。
“你很容易打退堂鼓,这样不好。”这是中间时本集导演说的,配上之前阿雅与杨颖租车半路遇到的表情,没有任何毛病“你们是来骑行还是来搭车的。”
奇遇人生的设定是,没有剧本,导演组不干预嘉宾的选择,但阿雅打电话求助不接、半路又遇上她们搭车追徐爷爷,隔着屏幕都能体会到赵琦的无奈。
我不认为阿雅跟不上徐爷爷的步伐,想想看去年,阿雅和窦骁登山那一次,以及这么多次的节目,阿雅是一个成熟有控制力的艺人,我不认为她会打退堂鼓。
艺人是一份职业,综艺节目,说是体验,但其实是一份工作,说实话现实世界对有钱有名声的她们已经足够友善了,那么该做的工作是不是要做好?还要求观众有多的宽容?
团队真的太不会藏拙了。为什么偏要上这种节目暴露短板?或许节目真的可以展示一个更加真实的她,但又或许又给了观众更糟糕的观感?何必呢。
我很欣赏徐爷爷的态度,他是一个真的有原则的人,能看的出来,他其实很喜欢她们的陪伴,但,耽误他的行程就不行。其实这很像看她作品的我们普通观众,我很喜欢你漂亮的脸蛋,但是你演的乱七八糟,我就是要给你差评。
觉得无比遗憾,有那么多人认为我们批评baby是在进行人身攻击和网络暴力。事实上,观众想看周迅、想看刘雯,是因为她们身上的某些特质值得学习,闪闪发光,而不是简单的认为周迅比谁高级。
艺人真是个奇妙的工作啊,作品不及格被骂的时候说着“这是偏见,你们不了解她这个人”,私生活被围观的时候又说着“你们别老是盯着人家的私生活”。有趣。
再说一下:空壳美女真的不适合任何涉及访谈和体验的节目。
如果不是做《奇遇人生》,很难想象我会去美国追逐龙卷风;
如果不是做《奇遇人生》,也很难想象我会几次三番去到北极,在无人岛屿搭帐篷露营数日,在极昼的夜晚为防止北极熊袭击独自站岗,翻越冰川徒步数十公里去挖土淘金......
但是,我遇见了《奇遇人生》。那年我将近50,是一名生活在上海,散漫惯了,却多少又有点讲究的女性纪录片导演。
袒露这些信息的目的只是想说,总导演赵琦找到我的时候,我既有些讶异。更有些忐忑,为什么是我?我可以吗?
当看到第一季10集的策划方案时,我知道它不仅仅是脱离原有生活轨迹的“诗和远方”,它和年龄没有关系。那种不熟悉、不知晓却冥冥中在牵动我好奇心的东西,强烈的吸引着我。用赵琦的话说:希望让大家看到一个更加丰富的世界,看见不同的人,在不同的文化和自然条件之下,对人生有不同的观点。让那些生活比较雷同的人,认识到生活还有另一种可能。
接下来作为第一季的分集导演,我参与制作了春夏美国追逐龙卷风,范晓萱喀纳斯图瓦民谣改编,赵立新、白举纲冰岛篝火艺术装置,每个选题都会有一段“山重水复疑无路”的经历,但最终还算“柳暗花明”。
2018年的春季,当我还在为如何带领30多人,如此庞大的摄制团队转战各地而忧心忡忡时(之前拍摄纪录片最多4-5人),我的生日在新疆喀纳斯湖边悄然度过;
2019年的春季,当我和90后的副导演、制片们再度背起行囊,在飞往北极的堪景途中,我正式跨入了“知天命”的年纪。
50岁的时候,我遇见了《奇遇人生》,遇见了北极;
我遇见了和我同龄的Silje,遇见了30岁左右的Olivia,Cecilia,Lisa;
我遇见了“大表姐”刘雯。
北极,斯瓦尔巴德群岛,在这个岛上旅居多年的挪威作家奥德·伊万·路德,曾在岛上留下这样的句子:“我不是上帝,我不能让风停止吹,也不能让雪说下就下,有时我甚至不能指挥我的雪橇犬,但在斯瓦尔巴德,我仅次于上帝,我是一个人,一个自己为自己负责的、活生生的生命”。
那是一个生活了近3000只北极熊,却只有2600人左右,没有一个原住民的地方;那是一个将近一半极昼一半极夜的地方;那是一个禁止出生,禁止死亡的地方;那是一个站在地球的寒冷顶端,可以褪下面具,把自己载到极光之下,去寻找你最想要的模样的地方。
而最初进入导演组选题视线的是一个北极爱情故事。
一位女孩儿Silje在斯瓦尔巴德群岛的朗伊尔城认识了现在的丈夫Pal,决定在今年夏天举办婚礼。为了让这个婚礼变得更有趣、更具仪式感,她和几个闺蜜女孩儿谋划了一场刺激的淘金之旅。她们四处打听准确的淘金位置,准备驾驶帆船去一处峡湾,徒步到淘金点。女孩儿们相信她们自然会受到幸运女神的眷顾,可以淘到足够多能做一对戒指的金子。之后返回朗伊尔城,在当地的一个饰品手工作坊将戒指打磨成属于自己爱情独一无二的模样。
这是一个即将发生在世界尽头,充满了浪漫、自由、独特的爱情故事。而这集的嘉宾将跟随他们一起去淘金,成为这段爱情的见证者。
这样一个陌生却又极具冒险的寒荒之地,这样一趟未知的淘金之行吸引着我们,仿佛急不可待的欢迎一个澎湃于内心的声音,在这片雪地上涂抹绚烂的色彩。
而唯一困扰我们的是,夏天能在北极的无人岛上淘到金子吗?能淘到足够打一对戒指的金子吗?
彼时还是北极的冬天,岛屿上白雪覆盖,北冰洋浮冰包裹,除了朗伊尔城,几乎无法去到任何地方,更无法证实淘金可能的结果。毕竟北极太远,去一趟那是需要实实在在的资金付出。
5月下旬,这是斯瓦尔巴德群岛最早宣布可以出海的时间,我们出发了。
到达斯瓦尔巴德群岛的首府朗伊尔城,我们迫不及待的去认识即将在故事中出现的四位女性。尤其是想去淘金做戒指的新娘Silje。
当我们第一次在Silje的办公室看到她时,作为一个公司职业会计的客套、严谨和随意的穿着,多少让我们觉得有些平庸。最重要的是她看上去可是有点年纪了。难道这就是那位有着浪漫淘金计划的新娘?这离我们的想象实在有点远。
但是,当我们去Silje 家再次和她深入交谈时,她平静、沉稳的性格和她生活中所蕴藏的不断自我突破的力量构成了极大的反差。她身上所呈现的气质,一部分天然来自于由内生发的个性,另一部分则来自于她对生活睿智而笃定的态度。
因为Silje和我同龄,50岁了,而这是她第二次做新娘。
在看似枯燥的平凡生活背后,Silje却有着非同寻常的人生经历。她是一个执着的户外探险者,此前登顶了世界七大峰中的大洋洲新几内亚岛的查亚峰(4884米),和欧洲位于俄罗斯的厄尔布鲁士峰(5642米),在试图登顶第三座高峰南美洲阿根廷的阿空加瓜峰(6959米)时,身处海拔6000米的她因为脚趾被冻伤而作罢。如今,除了重攀阿空加瓜峰的计划外,她正和新婚的丈夫Pal筹划为期两年的全球帆船航行计划,他们将从北极出发,而目的地则是地球的另一端南极。
Silje并不是一个天生的冒险家。作为地地道道的挪威人,20岁出头时,因为佛罗里达迪士尼乐园挪威园区的一份工作,她移居了美国。在其后的13年里,她在美国大陆经历了学业、事业、爱情和一段失败的婚姻。美国人消费主义式的生活和女性之间说不完的家长里短令她感到厌倦,婚姻破裂更是让她伤心欲绝。于是在33岁那年,她重新回到了挪威。当她再次回家时,作为一个挪威人与生俱来的冒险基因被彻底的唤醒和释放,登山,打猎,出海航行,Silje开始了她在自然中不断自我挑战和发现的历程。5年前,正是这种指引她回归自然的力量将她召唤到了北极斯瓦尔巴德,一个户外探险者的乐土。
Silje的新婚丈夫Pal今年45岁,Silje与他在一次朗伊尔城的志愿者活动中相识并相爱。Pal曾经也有过一次婚姻经历,他还是两个女儿的父亲。去年,Pal向Silje求婚,Silje本来已对婚姻失去了兴趣,但在Pal的强烈追求下,她欣然接受。
Olivia是Silje的闺蜜,今年36岁,瑞典人,精致的妆容背后却有着一颗狂野的猎人之心。作为一个业余女猎人,她首先考虑去非洲大陆,但是苦于没有资金,未能成行。后来一份朗伊尔城的工作将她偶然带到了斯瓦尔巴德群岛,令她没想到的是,这是另一片猎人的天地。斯瓦尔巴德有着丰富的狩猎历史,追溯到19世纪,北欧和俄罗斯的猎人们相继前往此地狩猎。如今,人类社会愈发强调对于濒危动物的保护,北极熊和蓝鲸已经不在狩猎的范围,但是海豹、驯鹿、北极狐以及各色海鸟,仍能让现代猎人们在这里保持自己的生活方式。 Olivia不仅在斯瓦尔巴德遇到了她想要的生活,还认识了比她小5岁的Einar。这个男人有着熊一般的身材,却藏着一颗幽默而纯真的心,他被Olivia持枪时的魅力深深吸引。他们去年迈入了婚姻。尽管Einar 渴望要孩子,但Olivia希望和Einar组建一个丁克家庭,目前他们共同养育着两只身体有缺陷的大狗。
Cecilia今年29岁,如今是一名自由职业者,她来自瑞典斯德哥尔摩市附近的小镇,因为父母工作的原因,她曾在爱尔兰和西班牙生活。从小跨文化的经历激发了Cecilia对于世界的好奇。成年之后,她曾在澳大利亚上学,并在伦敦工作。因为长期在外生活,Cecilia与瑞典的原生文化缺乏联系,她曾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没有根的人。漂泊感成为了Cecilia生活的一种常态,直至她遇到了斯瓦尔巴德群岛。这里的居民来自于世界各地,没有任何文化可以被称为主流文化,大家不分年龄、性别、国别,彼此坦诚相待。 正是这里友好的社群关系,让Cecilia找寻到了家的感觉。
Lisa今年26岁,她在朗伊尔城的一个卫星信号接收站做接待和后勤的工作。Lisa来自瑞典北部一个人口不足百人的小镇,这是一个相对保守并自给自足的社区。由于小镇没有中学,Lisa14岁那年就离开家乡,去往人口更为密集的城镇上寄宿学校。自此之后,她便开始在外漂泊。Lisa说自己无法安下心来呆在家乡,因为有太多的能量,对这个世界又有着太多的好奇。20岁时,Lisa迷恋上了雪地摩托,斯瓦尔巴德一个雪地摩托租赁公司的招聘广告吸引了她。在世界上,只有在斯瓦尔巴德,雪地摩托可以不受约束的自由驰骋,这个理由让她难以抗拒。
去年Lisa结束了一段为期3年半的恋爱关系。因为男友厌倦了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在短暂与男友回到大陆后,Lisa发现她真正无法割舍的,并不是眼前的这个男人,而是斯瓦尔巴德的这片自由之地。于是她选择了分手,并回到了朗伊尔城。
一个充满极昼和极夜的地方,一个禁止出生和死亡的地方,它终究不是人生的终点站。在这里,每个人都会在某个生活的节点选择离开,而他们则不得不面对一次次难舍的别离。
在北极,去留的抉择不仅成为爱情的试金石,也考验着彼此之间的友情;
当我们来到北极,真正遇见她们,走进她们的内心,发现这四位女性,她们有着不同的成长经历,不同的性格状态,身处在不同的人生阶段,因着对自然和冒险的好奇聚首在斯瓦尔巴德群岛。她们打破了各自的圈层,相互吸引,情同姐妹。这样一群北欧女性,决定在今年夏天去北极的无人岛进行一场淘金地探险,并用金沙炼造属于自己的私密物件,以纪念她们在自由时光里,一同追寻独立女性精神所凝结的友情。
这不应该仅仅只是一个爱情故事......
在漫长的人类历史中,斯瓦尔巴德群岛曾是一个男性文化主导的地区。1920年之前,斯瓦尔巴德作为无人岛屿,是北欧和俄罗斯猎人的狩猎场,绝大多数的猎人都为男性。1920年,在斯瓦尔巴德群岛上,人们发现了铜矿和煤矿,斯瓦尔巴德才第一次有了常驻人口,并在后来发展出以矿场为中心的城镇。而矿工也是由男性所主导。但是现在随着矿业的败落,斯瓦尔巴德正在呈现着截然不同的性别色彩。
在我们相遇的这些女孩们身上,强调平等的性别关系,关注自身的精神需求,勇于冒险,并在冒险的活动中呈现着去性别化的特点,男性能胜任的事情,她们也都可以完成。她们身上所呈现出的独立意识和性别自信尤为珍贵,这或许会给中国女性在当下社会发展中性别角色的变化带来新的思考。
故事的核心逐渐在转变,也愈加清晰明朗。但淘金还是我们的主要事件线索,而在有限的拍摄时间内是否能淘到金子?能淘到多少金子?依然困扰着我们。
我们在北极勘景时邀请了一位当地的金矿勘探专家Morten。2010年,Morten带领的金矿勘探小队在斯瓦尔巴德群岛的一个无人岛屿St Jonsfjorden(以下称S岛)发现了金矿储备,并进行了钻井取样。他们找到金矿的新闻被斯瓦尔巴德的当地报纸Svalbard Posten所报道,因而在朗伊尔城变得家喻户晓,遂有后继的淘金者前往S岛淘金。但是Morten告诉我们,S岛的金子只能用化学提取的方式获得,而传统的依靠物理淘金的方法在S岛是很难获取金子的,更不要说在两三天内淘到足够打两个戒指的量。
当然,我们并没有把这些信息告诉女孩儿们。因为比起是否能淘到金子,她们对在这个夏天乘坐帆船去无人岛淘金的探险之旅,更加兴奋不已,充满期待。
无论能不能淘到金子,无论能做一件什么样的信物,她们都会去!
选题的故事核心确定,接下来最重要的就是找到契合的嘉宾。我们导演组对嘉宾的选择提出了这样几点要求:
--女性,因为希望能和北极四位女性一样,在淘金冒险中呈现出她独有的女性品格;
--英语好,北极四位女性,虽然是挪威人和瑞典人,但英语沟通没问题。嘉宾如果全程需要靠翻译,那这种沟通势必会大打折扣;
--30岁左右,和她们年纪相仿,有社会阅历,对生活、工作、情感、婚姻、女性话题有自己独到的认知和见解;
当我们把两岸三地符合要求的女艺人罗列了一遍,总觉得不是太顺拐就是还缺点什么。直到“大表姐”刘雯进入我们的视线,大家的意见从来没有在瞬间如此的高度一致,
就是她了!
说实话,在这之前刘雯对我来说就是贴在大街小巷、商场、机场广告牌上的人,国际名模。去翻看了网上对她的评论,湖南的小城出身,但是走遍了全世界名声最盛的T台;浮沉在纷扰的时尚圈,但是几乎从来没有负面消息;身踞一线超模的行列,但微博认证依然是简单的“模特刘雯”。在她身上创造了大大小小的转折与奇迹,却只称自己为“微不足道的人”。31岁,唯一的“绯闻男友”崔始源,也只是因为参加一个恋爱真人秀节目。
7月,一个炎热的下午,我在上海见了刘雯。
白色T恤,牛仔裤,夹脚拖鞋,素颜;简单、清新、和煦、阳光;
她带着邻家女孩儿般的微笑跟我说:感觉要去春游了!
那之后仿佛一切顺理成章,这样一趟未知的旅程就应该是“大表姐”刘雯的《奇遇人生》。
从北极拍摄的第一天开始,她就一直称呼我“青姐”;在朗伊尔城的住宿地,给我们摄制组人员煮自带的枸杞小米粥;贴心的给四位女孩儿带了自己设计的围巾,还在围巾上绣上了她们各自的名字;在商店买东西时遇上一位需要她帮忙翻译的中国大妈,不厌其烦,热诚耐心;毫不介意和阿雅合住一间狭小的船舱,分享一顶露营帐篷;在岸上和女孩儿们一起搬运物资装备,在船上因为呕吐而反复对大家表示歉意,登陆时克服惧水的心理障碍,在潮湿泥泞的岛屿上翻山越岭徒步数十公里,在冰冷的河水里挖土淘金数小时;为防止北极熊袭击,服从安排,半夜独自站岗放哨;发现帐篷被海水浸湿,叫醒阿雅,提醒女孩儿们,帮忙一起移动帐篷;甚至严格遵守在无人岛上厕所的规矩,在野外的固定位置,手纸要完全燃烧;
这样的刘雯无疑是真实的,可是在这份真实背后导演组还是希望看到一个多维度的刘雯。
北极淘金故事确定是以女孩们的整个淘金历程为弧线,导演组也给予了刘雯、阿雅和四位女性极高的自由度,让她们携手面对冒险过程中的种种挑战。但依然希望她们能分享彼此独特的女性经历,关于爱情,友情,成长与困惑。想看到处于不同年龄阶段的女孩们能互诉衷肠,获得真诚的情感交流。与此同时,东西方女性文化的碰撞也能为这集的输出和表达提供有趣味、有意义的多个视角。
所以露营那晚,当女孩儿们和刘雯、阿雅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聊到情感问题时,刘雯的“我没有男朋友,我从来没有约会过”;“工作就是我的男朋友”;“我认为我的生活很快乐,愿意记得开心的事情......”之类的话,却让总导演赵琦产生了怀疑:“我没见过一个优秀的人仅仅因为太热爱工作,就不想在感情上花时间,我想知道这背后的动因和能量是什么?”“你没有可以倾诉的人吗?”“超模有多辛苦,没人知道,但肯定有原因,你可以说出来”;“你是选择只记住那些快乐的事吗?”
虽然当时的场景有点滑稽,因为有四个女孩儿的参与讨论,赵琦和刘雯之间的争执几乎全程都是用英语。而突然间闯入进来的男性导演,让现场的女性们瞬间变得“同仇敌忾”。
但不管怎样,赵琦的质疑使得我也重新开始思考:
--这些北极女孩儿们,自由、乐观、独立、坚强。但这样的生活选择背后,她们付出的代价会是什么呢?
--刘雯是女孩儿们眼里的“小甜心”,她会关注每一个人。却又常常喜欢说Sorry,不会轻易寻求帮助,怕给大家添麻烦(对北极女孩而言,开口寻求帮助是件自然简单的事情)。当你很在意别人的感受,希望别人快乐时,你会在意自己的情绪和表达吗?
--对刘雯来说,经常满世界飞,去到不同的地方,和不同的人合作打交道,有的人可能一辈子只发生一次工作交集;对北极女孩儿来说,斯瓦尔巴德是一个人员流动很大的地方,人与人之间很难保持一份长久的友情。当你无法停留在某一种稳定而真诚的人际关系或家庭关系,陷入繁忙无休止的工作时,你会停下来思考什么对你来说更重要?什么才是你生活中真正想要的?
-你会不拘泥于自己某种特定的身份,不受年龄、性别等各种限制,不断去尝试新的事物吗?
-你想过有一天不做任何安排,没有人陪伴,独自一个人背着行囊去到世界的某个角落吗?
-你相信你自己吗?你爱你自己吗?
-你会怎么理解女性的美?你自己的美?
-你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女性?
这些问题,有的是问刘雯,有的是问北极女孩儿,有的也想问我自己。答案可能需要我们用一辈子的时间去寻找去回答。无论你30岁,50岁,还是80岁......
赵琦在北极拍摄的后半段曾经和我说过一句话:“刘雯是一颗被埋在沙砾中懵懂的金子。”
当我把这句话转述给刘雯的时候,她又哭了!
最后请允许我摘录一段赵琦和刘雯之间的对话,作为这篇手记的结尾。
刘雯:所以生活给了我们不同的美,就像你刚刚说的,树有树的美,草有草的美,花朵有花朵的美,每一个人的美不能说他们是相互竞争,只是他们有他们自己的位置,存在的道理吧。
赵琦:我以前会觉得你应该长成一棵树,现在我觉得你其实就是这样的。
刘雯:我一直不希望自己能够成为那个所谓“万众瞩目”的样子。在北极,我希望我们六个女孩其实是平等的。并不是因为刘雯参加了这一集,大家的注意力只是看到了我。可能那个里面也有很多的哭啊,或者是各种丢人。我跟我的朋友说我在那里面,除了哭没有干过啥。
赵琦:对我来说是一个很好的学习。树很好,但是在一个平等的世界里,不意味着树比草要更强壮或更高级。因为实际上如果没有草,也可能就没有树了。
刘雯:我觉得其实很像我们的工作,美是大家共同创造的,并不是因为你一个人。当然每棵树有每棵树不同的身姿,我想说的,因为我们模特就是需要你有不同的个性,但你是一棵树,你也希望自己是一棵不一样的树。
赵琦:你是一棵不一样的树,或者你是一株不一样的草,一朵不一样的花,但是我觉得恰恰这里面的观点就是在于,我们并不应该去预设你应该长成什么样的。
刘雯:你们有预设我在那里面长成什么样?
赵琦:不是对你预设,我们对我们的孩子,对我们的爱人都会有一些预设,但事实上一个更好的或者是一个更平等的关系,应该让ta长成ta想要的样子,而你去欣赏ta的美。
(本文部分内容来自于本集副导演徐玮超的堪景调研报告,在此感谢!)
(撰稿:本集导演 赵青;副导演 徐玮超)
在开始这篇导演手记之前,请允许我先罗列一些枯燥的数据:
目前中国人口已进入老年型。预计到2040年,65岁及以上老龄人口占总人口的比例将超过20%。而日本70岁以上的老龄人口占比已达20.7%,预计到2040年日本老龄人口的比例将达到35.3%。
与此同时,全球阿尔茨海默症患者的数量正在不断增加,每3秒钟就会有一名新的患者被确诊。随着老龄化问题加剧以及平均寿命不断提高,日本阿尔茨海默症患者的数量也在突飞猛进。但是,现阶段中国的阿尔茨海默症患者人数居世界第一位,同时也是全球增速最快的国家/地区之一 。有数据统计,目前中国认知症患者超过1000万人,其中有60%为阿尔茨海默症。
在日本爱知县的一座山中古宅里,阳光穿过群山间的薄雾,散射在和屋的白色屏风和棕色蒲团上,一纵一横,一刚一柔,显得错落有致。屋外鸟叫蝉鸣,竹影婆娑,小泉淙淙。一位年过七旬的老妇人,每天清晨都要将这座古宅民宿打扫一新,以迎天下宾客。秋天她会采撷后院精心培植的小菊做插花,夏天会用花园边野蛮生长的艾草做熏香以驱蚊。她脸上虽布满了皱纹,但是别致精细的装扮,则能看出她对于生活的饱满志趣,以及对于他人的尊重。闲暇之时,妇人会靠在窗边的藤椅上,打开收音机,听一些她年轻时流行哼唱的老歌曲。旧曲调泛上来的回忆给了她安慰,也在提醒着她之于古宅和丈夫的未尽使命。这位老妇人名叫胜濑道子,她的丈夫患有阿尔茨海默症,名叫胜濑幸贞。
4年前,我拍摄完成了一部纪录片《我只认识你》。讲述的是我叔公树锋、叔婆味芳的爱情故事。这对相识于上世纪50年代,在时代的浪潮中经历悲欢离合的老人,却在迈入古稀之年的时候遭遇了“空巢”与“阿尔茨海默症”的双重困境。叔公叔婆将近半个世纪的相伴相守,那份淡然纯粹、深入骨髓的爱,那种平静、乐观却又不乏尊严的生活态度,深深地感染着我。我拿起摄像机,用了3年时间记录了他们在衰老、病痛、孤独的情况下守住的爱与尊严。
今年3月,《奇遇人生》第二季还在寻找适合的选题,日本爱知县一个背负阿尔茨海默症仍步履不停的家庭故事进入我们的视线。一对老夫妇决意将他们生活了近半个世纪的深山古宅变成民宿向天下宾客开放,老先生患有阿尔茨海默症十多年。而这场“突如其来”的生活实验,却让阳光再度照进这家人的内心。
或许是因为之前那部纪录片的情结使然,我对于阿尔茨海默症患者及其他们家人的情感延续至今。日本和中国一样,也是一个人口老龄化非常严重的国家,阿尔茨海默症患者的数量也在突飞猛进。面对同样的困境,同样的疾病、衰老、死亡...... 时光飞逝,岁月弥久,亲情日重,而人生的下半场,就是一个不断回望的过程。
一栋古宅,一个家庭,一段记忆。何不让我们这期的《奇遇人生》去到这样的深山古宅,把一切交给复杂的生活本身,让嘉宾在日常生活的细致描摹中,和这对老夫妇一起重温家庭记忆,触摸生活与爱的奇迹呢?当我们把这样一个关于爱、关于记忆、关于家庭对话的故事形成文案,给到演员周迅时,她欣然接受了邀约。
说实话,在这之前我只是和大多数观众一样,喜欢周迅饰演的各种角色。她内心丰富、情感充沛、张弛有度的表演,总是散发着一种率性真挚的魅力。拍摄前在北京见她,我简单讲述了道子和幸贞的故事,也讲了幸贞得病后的一些小细节,周迅瞬间眼泪夺眶而出。随后拭去泪水,轻轻冲我摆手:不必讲了,就让我去山里和他们好好过几天日子吧!
道子从小生活在日本德岛的乡下,后来考取了名古屋附近的一所大学,道子是从家乡走出来的第一个女大学生。毕业后,道子回到了当地的小学,成为了一名小学教师。幸贞出生在德岛的一个商人之家,他很小的时候爸爸就去世了,是妈妈一手将他和兄弟几个拉扯大。幸贞从小就很懂事,知道妈妈的辛苦。大学毕业原本有机会去美国留学的幸贞,被妈妈留了下来,并希望他能尽早结婚。那个年代的日本,相亲是男女组建家庭的主要方式。道子自从成为小学老师后,父母就安排她与适龄男青年相亲。道子陆续见了四位男士,她都觉得对方有些世故,不太合适。幸贞是她第五位相亲对象,幸贞的健谈、风趣、博学深深的吸引了她。半年后他们就结婚了,而正式婚礼前他们只见过两次面。
幸贞在名古屋的名城大学担任体育教师,刚开始薪水非常低廉。夫妻二人就只能挤在一间8平方米的小屋里。道子说她几乎从未经历过两人世界,就直接进入了繁杂的家庭生活。道子先后为胜濑家生养了两个儿子。大儿子叫博则,能言会辩,学习优异;小儿子叫裕介,身板结实,热爱体育。胜濑作为家姓在德岛非常普遍,但是在他们生活的名古屋郊区,仅此一家。于是幸贞就和道子商量,在名古屋一定要努力奋斗不辱家名。
道子是幸运的,她对于自己的婚姻还是满意的,因为幸贞是个进取且有担当的男人,并没有辜负道子为这个家庭的默默付出。幸贞在工作中勤恳有激情,并且极富创造力。他研发了一系列的体育器械得以在日本推广,并作为教练带领名城大学手球队获得了全国大学生运动会手球比赛的冠军。幸贞的另一个爱好是演讲。无论中学、大学还是研讨会,他的演讲邀约总是应接不暇,台上侃侃而谈,台下座无虚席。幸贞演讲的主题大多是关于体育教育与人性之塑造。或许他的生活激情和宽厚的品性就是对于这一主题最好的诠释。
在道子眼里,幸贞是一位非常有激情有魅力有学识的丈夫;在儿子们眼里,幸贞是一位充满情趣、值得信赖的父亲。幸贞是大学终身教授,他获得过日本文部科学大臣奖。这应该是他职业生涯中最引以为傲的事。
十多年前,幸贞在临近退休时开始出现记忆减退的现象。他的学生发现他在课堂上会经常说重复的话。道子也发现幸贞回家后恍惚忽忽,说不清楚在学校里发生的事,感觉不对劲。道子带幸贞去了医院,医生确认幸贞患上了阿尔茨海默症。道子来不及难过悲伤,先去书店买书了解阿尔茨海默症是怎么回事,应该做些什么。道子为了保护幸贞的教授声誉,便推掉了幸贞所有的演讲活动。她还给幸贞带上了一个录音机,等幸贞晚上回家后,她会偷偷听一遍当天的录音,帮助幸贞记事,以免他忘记重要的工作。幸贞看着自己身上的录音机,还以为道子怀疑他有外遇,用录音机偷偷监听呢,对道子发了不少脾气。
随着病情愈加严重,幸贞再也无法站在讲台上,他回到了家里。
今年4月份,副导演玮超、化雨去日本做前期调研,道子和大儿子博则带着他们去医院见了幸贞。得了急性肺炎大病初愈的幸贞躺在病床上,他早已不认识儿子们,却还时常叫唤道子“妈妈”(道子称呼他“爸爸”)。他表情丰富,时而严肃,时而惊喜,时而遐想,时而倾诉。即便说话语无伦次,幸贞也能通过表情让你察觉到他内心的波澜。他脸上总是不乏微笑,显得和蔼可亲。幸贞已经无法梳理清楚周遭的人际关系,但这并不妨碍他与人交流。因为曾经是教授的他知道交流中最重要的技巧,就是不惜对他人的赞美和感谢。幸贞真是逢人必夸:小伙子你真是俊俏啊,是个英才;小姐姐你真是漂亮啊,是个美人,谢谢你来看我。幸贞天然而真诚的夸赞总能让身边的年轻人心花怒放,同时又能看到他对于世界的普遍感受,那是一种充满欣赏与感激的心态。
幸贞还有一个法宝,就是他的口琴和歌声。他像是一位老迈的街头音乐家,不分场合,不分时间,随时可以热情洋溢的为身边人演奏或是高歌一曲。虽然有时幸贞会张口忘词,或是词不达意,但是他对于音乐的记忆着实令人称奇。一首首日本民谣,娓娓唱来;一曲《Amazing Grace》,悠扬柔美。
正式拍摄时,当周迅和阿雅跟随道子去探望幸贞,阿雅询问幸贞旁边这位漂亮的女士是谁,幸贞停顿片刻,试图努力去寻找记忆,却又想不起来......突然,幸贞眯起了眼睛,开始吟唱《四季之歌》
喜欢春天的人儿 是心地纯洁的人
像冲击岩石的波浪一样 是我的恋人
道子听着歌声看着丈夫,略显羞涩的笑了......
阿尔茨海默病的残忍之处在于,它渐渐失去了记忆,失去了认知,它切断了病患与世界之间的正常交流。但有时他们身上却留有令人匪夷所思的烙印,让身边人不得不盘桓些问题:ta好像都忘记了,为什么还有遥远的记忆?ta不认识我了,但内心深处还记得我吗?ta语无伦次,但究竟知不知道呢?有时创作的介入,细微的观察和记录,会让你强烈的感受到病患的回应:我知道,我还爱着你们,我只是无法用正常的方式去表达。
幸贞年轻时喜欢带着一家人开车去名古屋附近的乡下兜风。四十多年前,在一次兜风的过程中,他和道子遇见了一座在山村中被废弃的古宅。幸贞喜欢这座古宅,他觉得稍加打点,就能恢复古宅旧时的辉煌,将来他们一家人还可以来这里归园田居,过自给自足的农人生活。道子信任幸贞的判断,于是他们将古宅买下。可是没想到修缮古宅是一个既花钱又费时费力的工作。
在博则和裕介幼时的记忆中,他们非常恼恨这栋古宅。因为每年夏天的假期,同学们都去游山玩水,而作为大学教师的幸贞也放假了,他和道子就带着博则和裕介一起来到乡下亲自动手翻修房屋。这样的经历从博则9岁开始持续了相当一段时间。夏天烈日炎炎,蝉鸣声声,房上的一砖一瓦,花园里的一草一木,以及道子做的家乡美食德岛寿司,都成为了这个家庭和这座古宅共同联结的记忆。这座古宅见证了儿子们的青春年少;见证了一家人为幸贞荣升教授的欢庆;也见证了博则和裕介的成人离家,远赴他乡,求学旅居......
幸贞患病回家后,道子像所有阿尔茨海默症的家属那样,被幸贞彻底拴住了。幸贞在名古屋走失了几次后,道子决意带着他搬回乡下的古宅,并开始独自看护幸贞。道子和幸贞几乎形影不离,但即便如此,还是会有疏忽的时候。幸贞在村里走丢过两次,道子不得不求助当地村民和警察巡山才把幸贞找回来。另一方面,幸贞的身体机能也随着病情的加重变得愈发不能自理,进而脾气也有些飘忽不定,如厕洗澡都需要道子帮忙。对于76岁的道子来说,照顾幸贞的压力变得越来越大。
侨居美国的大儿子博则,在哈佛大学毕业之后成为一名优秀的职业经理人。当得知父亲患病的消息后,他便萌生了回国的想法。离家20多年的博则怕父亲忘记他,他无法面对那一刻,他想紧紧抓住父亲的记忆。博则在东京找到了一份工作,彻底从波士顿搬回东京。这样每到周末,博则便可以返回爱知县和弟弟一起去古宅看望父亲。但之后,他发现自己长久以来反而忽视了因为照顾父亲而日渐疲惫的母亲。在儿子博则的眼里,每日照顾幸贞的责任让道子无暇社交,进而愈发孤独,身心俱疲。博则看着一向乐观的母亲正在走向抑郁,长此以往不是办法。有一天他突发奇想,为什么不将父母所住的古宅改造成民宿呢? 这样道子足不出户就能接触世界。他迅速把这个想法告诉了道子,刚开始道子非常抗拒,在尝试着接待了几次客人后,她逐渐接纳了这种与世界重新建立连接的方式。
三年前,古宅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叫做“忍者小屋”。道子用抹茶招待客人,而幸贞会给孩子们表演日本传统的魔术把戏。斜阳夕照时,幸贞则会坐在廊檐下,拿出他心爱的口琴,为大家吹奏一直在他脑海里荡漾的熟悉旋律。如果客人需要,道子还会做几个地道的德岛菜肴。在客人们面前,道子并不避讳幸贞的病情。客人们大多通情达理,他们对道子和幸贞十分敬重,他们也喜欢道子和幸贞守护的这座古宅民宿。客人们的欣赏和感谢让道子无比欣慰,原本寂静的古宅也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多年来疏于沟通的父母和儿子、哥哥和弟弟,在这栋见证胜濑家四十年来生活起落的古宅成为民宿后,让这个家庭再次有了情感上紧密的联结。有关民宿经营的情况,道子会定期与两个儿子商量,儿子们也各施所长,古宅民宿成为了一个家庭事业。儿子们除了经常过来帮忙照顾父亲,也会帮道子打点民宿生意,对母亲的关心也容易落入实处。一来一往,家庭间的对话也变得愈发丰富起来。
当我采访博则和裕介兄弟俩,问他们在这个家里最想守护的是什么?
弟弟裕介说他最想守护的是家庭的信誉和彼此间的信赖。哥哥博则说他最想守护的是“家庭对话”。因为只要他们还在对话,他们的家庭关系就不会疏远。哪怕父亲已经全然不记得他了,他和父亲之间的对话还会继续。除非哪一天父亲完全不跟他说话,才可能会停止。只要他们不间断的拥有对话,就会不间断的抱有希望,不间断的实施行动。
拍摄纪录片《我只认识你》时,有一幕我记忆深刻。
叔公带着患有阿尔茨海默症的叔婆最终还是住进了养老院。那天傍晚,冬日温暖和煦的阳光照进他们房间,叔婆拿着刚收进来的干净衣服,非要挂到橱门上再晒一晒。叔婆够不着,却又几次三番的坚持,终于将一条棉毛裤挂在洒满金色阳光的橱门上,喃喃的说人只要下决心就能做到。叔公有一句没一句的和她搭着话。
拍摄道子和幸贞的最后一天。当众人散去,只留下他俩坐在廊檐上时,幸贞仿佛突然记起了道子,拉着她的手说:小道,我不想死。道子安慰幸贞道:嗯,那要长寿哦。得好好享受才行。毕竟孩子们都长大了,我们只要享受就行了......
天近暮色,阳光逐渐从屋内的蒲团上褪去,森林里鸟儿和庭院里的蝉也都渐渐息声。此时,幸贞又用口琴吹起了童年记忆里的德岛民谣,道子坐在他身边,时不时地唱和几句。
这样的画面,真是应了《诗经》中的一句:琴瑟再御,莫不静好?
幸贞喜欢唱歌,道子喜欢听幸贞唱歌;如果幸贞愿意唱下去,道子便愿意一直听下去。叔婆虽然是一位失智老人,但她的内心依然美好;叔公虽然经历坎坷,但他始终笑对人生。
拍摄前,我和总导演赵琦一直强调,日本这集没有可以牵引故事发展的事件,只有絮叨、真实、琐碎的生活日常。当周迅带着小菊花去看望幸贞,走进护理院的那一刻,她泪目了;当博则和裕介在温汤给父亲搓澡时,当听到道子对着幸贞第一次说“我爱你”,我们泪目了。我相信观众通过周迅、阿雅的视角看到的是家庭关系的回归,是道子和幸贞相扶相持的那些平凡、挣扎和美好。而把真实、真切、温情的故事还原出来的,支撑起来的,就是人们之间的爱、信赖、乐观和尊严。
在这篇导演手记行将结束前,请允许我放几段和周迅之间的采访问答。
赵青:这是你第一次真正走进一个阿尔茨海默症家庭吗?
周迅:这么靠近这样的家庭,这样的生活是第一次。之前一直想请人写一个关于遗忘、关于阿尔茨海默症的剧本。因为觉得遗忘对人来讲是一件很奥妙的事,你会把你身边熟悉的人都忘了,你会把你这一生所有的经历都忘了。不是说记忆是非常宝贵的吗?现在发生的大部分事情,留下的都是美好的记忆,不管是跟父母之间,还是和孩子之间的。其实大家能够留住的是回忆,当一个人连回忆都没有的时候,是什么呢?这个是我非常想要了解的关于人的东西吧。还有包括死亡,包括离开,人终究要离开这个世界的,你怎么看待这个问题?比如说知道自己生病了,比如说知道我大概只有三个月时间了,那你怎么去回忆你的一生?
赵青:当你看到幸贞先生那样时会觉得,人有时候甚至没有办法去做记忆选择。如果有一天你也没有办法做记忆选择的时候呢?
周迅:那就让它发生啊......
赵青:现在还能做记忆选择的时候,你最想记得的是什么?
周迅:爸妈吧。如果连爸妈也不让我记得,那我也没有办法了。就跟死一样,没有办法抗拒这件事情,包括衰老,包括死亡,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这是一个现实规律。
赵青:你希望大家记得的周迅是什么样的?
周迅:不用记得,不可能记得的。真的不用记得......
最后的最后,想说点题外话。在拍摄纪录片《我只认识你》之前,我对阿尔茨海默症的了解几乎是零,但在拍摄完成并且做了近百场公益放映后,我们发现即使是在上海这样养老服务相对健全的城市,针对阿尔茨海默症患者家庭的社会养老资源仍然匮乏。更何况对于有着600万阿尔茨海默症患者的整个中国来说,患者的艰难处境,家属的捉襟见肘,可想而知。而对这个病症有足够的认识,提升和转变社会意识,梳理和整合社会资源,这是一场需要多线突破的行动,这是一场旷日持久且艰辛的战斗。但首先我们需要有更多的人,有足够的机会来了解树锋和味芳的故事,道子和幸贞的故事。在同样的场域里看到彼此,分享彼此的经历:我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也是这样的......然后大家会接着问:那我应该怎么办?我应该去哪里寻求帮助?寻求怎样的帮助?我可以为他们做些什么?
当完成这篇手记时,我去看了下2018年3月开始放置在腾讯视频纪录片板块里的《我只认识你》,点击量是280.7万;《奇遇人生》每一期的点击量几乎都是它的几十倍。让更多的人能够关注这样的社会话题,能够关心你身边的认知症人群,能够不断持续家庭对话。让综艺背后有更深远的社会意义,这是我们愿意做《奇遇人生》的一个重要原因。
采访/撰文:康堤
“他来上海跟我聊天,我觉得他难受死了,他完全不能理解,要去跟一个喜剧演员还是什么明星聊天。”
去年《奇遇人生》第一季时,李诞这样评述总导演赵琦。
赵琦,这个名字单拎出来很陌生,几乎无法产生什么联想。
但就在这两年,他周旋于热度明星之间,周旋于创作理念与艺人性格之间。
李诞说他骄傲,Angelababy说他冷酷。
那他可能是真的骄傲与冷酷。
《奇遇人生》的幕后,很可能是一场场“抵抗”。
赵琦和谁抵抗?可能是一种“颓势”,或社会的“迫切”。
《归途列车》、《殇城》、《千锤百炼》、《大同》,从09年至今整整十年,赵琦在中国当代史中,导演或制作了这些议题硬核的中国顶级纪录片。
底层观察,政治顿悟,解剖疼痛,以及,豆瓣评分绝不低于8分。
去年这季《奇遇人生》更是拿到8.9分,被豆瓣网友评选为2018年度中国最强网综。
但《奇遇人生》第二季刚一上线,评分断崖式下跌,观众觉得节目变味儿了——某些艺人不该“破坏”这个综艺。
赵琦有意为之的创作突破,拒绝投喂众口一词的内容,却造成了观众的心理落差。 他把第一季总结为,美景+美人+金句,观众熟悉,又有点新鲜的纪实概念,接受起来容易。
第二季,他想走深,建立叙事,找一个能发生“碰撞”的素人,把明星身处的空间压缩到最小,他希望拿到更本质的东西。
这个东西被讨论了一百多年了,就叫影像的真实。
他找来的也不只是周迅、春夏、朴树等文艺向艺人,也有Angelababy这样的流量明星。
他在尝试让明星的神经直接暴露在空气中,不再有皮肤包裹。
Angelababy中途想放弃,他问,“你是来搭车的还是来骑行的?”
在刘雯合理化“工作就是男朋友”时,他直言,“我不相信,不是因为你不想找,是找不到合适的。”
为了探寻这国产综艺之光没有照亮的争议,第一导演(ID:diyidy)采访了导演赵琦近两个小时。
更多时候,其实是在讨论如何认知一个真实的人,如何理解更为复杂的信息,这都是哲学层面的事情。
这些底层思考,和他做纪录片一脉相承,也和“人生”两个字如出一辙。 我也发现,赵琦无时无刻不在关注更为宏大的东西,他经常把话题上升,我总忍不住问,“你会把这件事情想到这个角度?”
比如,他会从观众对不同艺人的态度,谈到陪审团制度;从拒绝提供同样的内容,谈到算法对人的驯养,甚至谈到种族隔离。
他刚刚完成一部耗时七年的纪录片,回到他往年的创作体系——片子的主人公在中途遭遇不测,影片被推向了更加复杂的维度。
赵琦是绝对理性的人,这物种不存在,但他无比接近了。
看完这篇采访,你会不再记错赵琦这个名字,甚至,《奇遇人生》只是他最初级的形容词,比方说,他就是那个特别奇遇人生的赵琦。
第一导演:评分断崖式下跌,你怎么看?
赵琦:从一个纪录片导演的角度来说,这正好是一个实例来证明我们当下面临着怎样的状态。
一方面,我们比较心悦诚服地接受这个分数;另一方面,任何一种现象都是这个时代的一个指征。这个分数是给我们节目打的,也是(观众)给自己打的。
它(豆瓣打分)是个人的一种即时的情感表达,它能反映的不仅是节目在所处的环境里的位置,反过来也是每一个人所处的话语体系里的位置。
如果每个人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任,我就希望你能说出来理由,如果值得倾听、值得讨论,那说明是有价值的,有基础的。
第一导演:你不担心影响口碑吗?
赵琦:口碑,从某一个角度来说是利益的延展。比如口碑高了,我就能做下一季,口碑低了,我就做不了下一季。
从我们的角度来说,奇遇工作室并不是一家综艺制作公司,我们是一群做纪录片的个体,相信某一些观点,相信某一些价值,凑到一起,在共同理念下操作一个具体的项目。
如果大家觉得这种东西有价值,喜欢或认可,我们可以持续地做下去。如果大家觉得它没有价值,这可能说明这个内容不一定合适这个时代,或者说大家未必准备好接受更复杂的东西。那好,我们接着做纪录片就完了。对我们来说有伸缩的余地。
我做了二十多年的内容,这不也就刚刚做了一两年综艺?第一季的时候,大家喜欢,说明我们纪录片的能力可以跟综艺的体系结合,那我们就结合一下。
第一季结合得比较浅,大家比较喜欢。第二季我们当然肯定要走深一点,可能会复杂一点点,我们会把人的一些妥协、挣扎、无奈、焦虑展现出来,我们觉得这是人性。但是从受众的角度,难以一下子承受。
我自己不会给第一季打9分,不会给第二季打6分。
第一导演:在你看来,第一季存在什么问题?
赵琦:首先,第一季缺乏一个具体的事件以及一个主导该事件的对手,也就是用素人来做一个真正的限制。
因此第一季很像一个综艺节目,它还是在单纯地努力挖掘艺人在一个环境里的应激反应。但这种反应其实是比较脱离于这个环境的,比如春夏说的一些金句她未必非要在这个环境里说,在别的环境里也可以实现。
另一方面,艺人其实也更容易做自我修饰。因为没有外在更紧张的事件或者更挤压的环境迫使他做出反应,这就导致依然有很大的空间来演绎某一种状态。而我们的节目本身是希望能发现生活里,人最本质的东西。
于是第一季就是美人+美景+金句。
大家其实一直都很接受这样的内容,只不过我们的拍摄手法有纪实化的一些特征,观众看了觉得这好像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东西。
是,是有一些不同,但它并不是我们理想中的样子。第一季,我们也就走了半步而已。
第一导演:当时你就很清楚只是走了半步吗?
赵琦:我们是在拍的过程认识到它是一个问题。
因为如果没有一个事件来引领,没有让人融在其中做出反应,更多的就需要我们通过场外采访来进行一些挖掘,再变成画外音贴上去。
而访谈的时候,人的戒备心、条理化会更强。当然表达更准确,金句迭出,但反过来它其实修饰感也更强了。我们当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另外,从叙事的角度来说更像旅行。所谓小S寻找大象,其实是偶遇,她并没有参与寻找,她只是看到了结果,她的故事还是做饭、跳舞等等这些综艺化的内容,这跟现场发生的事件没有有机性的联系。
于是,比较吃受众的就是,这个艺人是不是有能力提供金句、能否有观点输出。很多网友看完第一季会觉得,好像《奇遇人生》只为某一类特殊的艺人打造。
这和我们对人的认知是不一样的,我们并不愿意成为某一种标签化,你不是文艺的(艺人)于是你就不能来,因为我这里只提供文艺的东西。
为什么是奇遇人生,是因为你遇到了与众不同的经历,打开了你内心的那些芥蒂、那些认知的局限,才有可能使你更加丰富,这是我做节目的初衷。
我希望它是打破墙的而不是筑起墙的,但事实上第一季给人的感觉是筑起了一种墙,小众的、有个性的人好像才适合这个节目。这是我们的反思。
第一导演:你自己对《奇遇人生》的定义是什么?
赵琦:我觉得到了第二季,《奇遇人生》现在已经不是一个真人秀了。它是对一档真人秀节目的纪实观察,我把整个拍真人秀的过程拍成纪录片了。
第一季我觉得是众口一词的东西,观众对我们是厚爱。但是我们觉得第二季更有价值。
第一导演:但你继续复制,可能依然是成功的。
赵琦:成功的可能性比较大,像(上周更新的)刘雯这期,大家整体反映是比较好的。
很多人看完说,又回到原来的《奇遇人生》了!大家都喜欢被不停地喂养同样的东西,这跟数字时代的整个信息交互是有关系的,在数据化的体系下我们是被算法喂养的,你喜欢这个我就不停地给你推推推,这其实会使人与人相互的隔阂更加严重。
比如,朋友圈里和我的观点不一样的,我就删掉,于是再也没有让你不舒服的声音出现了,你就觉得我就是真理。因为你看,我朋友圈里都是这么说的,我们通过观点的认同达成了一个小的群落。我们是自己,他们是谁呢?他们是他们。
我们不是为了来做综艺的,我们是想把纪录片的一些视角和价值体系移植到综艺节目里,通过它更广阔的受众把我所认识的世界分享给大家,但可能还不合适现在大家认知上的一种需求。你在挑战它。
第一导演:第二季从导演层面具体做了哪些调整?
赵琦:为了落实,必须在叙事上要改进,必须借助素人,因为只有素人和艺人共同去做一件事情,才能让所有参与的人更直接地进入到某种状态,逼迫他来做抉择,而在这个环境里的抉择,也是和事件有机关联的。
一方面艺人更真诚,另外一方面不管是基于他自己的理解,还是这种抉择的有机性,会使得我们对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产生了一种更新的认知。
你在第一季里面没有看到哪一个艺人和哪一个素人之间建立起了关系和情感,但是第二季是有的。我们的社会是什么?就是人的关系的总和。我们建立起他们如何交往,可以映射出我们自己在生活里的状态。
当然这个事情到底是什么,是骑行还是淘金?它的指向是什么?它对于我们现实生活有没有意义?它和艺人的贴切程度有多少?这是我们下一步要考虑、挑选的。
第一导演:艺人和素人、事件的贴合,你的判断标准是什么?
赵琦:这个贴切程度和现在观众所理解的其实不是一码事,我们更多是从内在需求考虑的。
我看豆瓣评论说,为什么第一期和老徐(徐玉坤,61岁开始环球骑行,目前已持续12年),骑行,导演选Angelababy不选张钧甯?
为什么呢?因为我们不是一个关于运动的片子。那我选彭于晏、王珞丹就好了,他们本身都会骑行,第一天骑,完成了;第二天骑,完成得很好;第三天也骑,完成得很好,第四天,也完成得很好;第五天骑行结束。大家看什么呢?
第一导演:Angelababy和老徐骑行贴合在哪儿了?
赵琦:它不是一个常规综艺,以完成骑行为目标。它不是一个任务,它是一段时光。
老徐是谁?老徐是一个河南农民,务农一辈子。60来岁的时候,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突然要去骑行世界。十来年的时间,用一种这么笨拙但有力的方式去实现这样一个目标。我们认为这是他的觉醒,他在 awake。他突然意识到这辈子不能就这样过去了。
Angelababy 是谁?漂亮的女孩,15岁出道,以前靠流量就可以挣钱,但是她现在到了某一种状态,她懵懂地意识到,未来的十年肯定不能像以前那样了,虽然她还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她处于transition period,一个转折期,这个时间到底有多长取决于她的天赋,也可能一年两年,也可能更长时间。她在跋涉。
我们认为这个阶段她的心态有一丝觉醒的可能性,而老徐的骑行可以带给她一些思考,迫使她去想该怎么办。这是我们前期的判断。
其次,Angelababy是谁?生活在互联网上的、一切都有了的女孩。老徐是谁?老徐是中国最靠下的阶层里,一个粗粝的农民。这两个人在生活里是绝对不会发生交集的。但在骑行的过程中他们可以建立关系。
第一季是正正得正。第二季我们希望展现真实的社会,真实的人,我们当然希望有碰撞了,碰撞就是drama,哪一个电视里不是?大家一般喜欢看电影、电视碰撞的结局都是正向的。但《小丑》是正向吗?《蝙蝠侠·黑暗骑士》是正向吗?
人的社会不一定都是这个样子,我们当然需要去了解更复杂的东西,我们活着的过程不就是不停地了解世界和了解自己吗?
第一导演:那冯绍峰和麦田圈的契合点是什么?
赵琦:冯绍峰在我们看来,一方面比较循规蹈矩,是一个好孩子。另一方面,他也比较温温吞吞,不会去越雷池半步。但是反过来我们又觉得他的内心深处又有一点点那种野性,希望能突破。这是我跟他交谈后的感觉。
冯绍峰说他羡慕朴树,这说明他内心想去敢作敢为,但他可能没有勇气或者没有那个能力去做。所以他一直在配合节目组,我把我儿子的名字都在节目里说了,我在配合。
但是到后来他认识到,他不需要给儿子做,而是想给Monique做,还专门来跟这个节目组讨论,我觉得这恰恰就是他性格的突破,这种突破是在这样一种环境下,因为 Monique的影响而产生的。
但他和杨颖(的变化)都没有那么明显。我们只能听见冰川掉到海里的巨大的声音,我们听不见蝴蝶扇动翅膀的微弱的声音。
杨颖如果认识到了自己之前的15年像搭车一样的,而今后的15年就要像骑行那样了。这就是一种觉醒,但我们不能去push她,你要尊重她自然成长的状态,有人可能快,有人可能慢,或者有人一直积累到一个点再有突破,这是每个人自己的机缘。
第一导演:为什么要把杨颖放在第一期?可能观众需要一个接受的过程。
赵琦:有很多现实的问题,比如相对拍得比较早,这是第一。
第二我是做内容的。我们拍纪录片的,有时候比较血淋淋一点的,不想遮着掩着,既然我是这样的想法,我干嘛不清晰地告诉你。
当然反过来我也没有预料到(节目播出后的争议)。我觉得她的反应是正常人的反应。
你想一想,如果只是做个综艺节目,我可以授意她,杨颖你必须完成,这是你一个“洗白”的好机会。你来例假了对吧?来得好,一定要说出来,然后不停地摔倒,你最好哭或者披头散发累得不得了,完成这样一种表现,观众也满意,杨颖还不错,但这是假的。对我们来说我们要为真实负责,人的生活里没有妥协吗?没有挣扎吗?没有放弃吗?没有犹豫吗?这里面都体现了她是一个正常人啊,然后她就被骂了。
第一导演:节目播出后,杨颖那边有反馈吗?
赵琦:她没有说太多,其实骑行的确很辛苦,我觉得大家的反应可能是对她之前十年的一种反噬,她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好好想一想。
第一导演:节目里为什么去说,你不能总打退堂鼓?
赵琦:我说的不是“你不能”,我说的是,你为什么天天搭车,你到底是来搭车的还是来骑行的。这是我的一种诘问,也是我的一种不理解。
我们本来认为当肉体的压力到了一定极限后,她如果采取一种突破的状态,就可以进入到一种精神层面去理解它。
但她总是到了肉体极限的时候,就停在那里了。事实如此,我们没有违背,就展现了她停在那里。对这些天天上综艺节目的人来说,一开始她肯定觉得这只是一个节目。
任何的一个综艺节目都是有plan的。但我们真的没有,一旦落地,一切就开始由你来主导了,她需要迅速地调整,我觉得调整的过程就能看到很多真实。
那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只有自己去体会,可能她体会得比较慢,她不是一天就体会到了,差不多到了第四天,她才慢慢地体会到。所以最后一天,她才觉得好像想骑了,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人生有时候不就是这个样子,我们认识到的时候就已经来不及了。
第一导演:但你问了是不是就影响了她的决定?从纪录片的角度,也改变了故事线。
赵琦:艺人和节目组之间必然是有某种关系的,不可否认,纪录片里的人,一定会和镜头之外发生一定关系。
也就是说,镜头展现给你的,只是一部分真实,还有更大的真实在镜头外围,这就包括我们。所以我们没有刻意地避免不出现在镜头里。
而当现场出现了一些我们自己也觉得难以理解的地方,我们认为观众可能也会有疑问,于是我就会自然地进去问,在刘雯那期也是这样——刘雯说,job is my boyfriend. 我听到她这样说,我觉得我不相信,我觉得很多人也不相信。
如果我不问,刘雯也不会哭,说完就完了。
第一导演:你想要往下的一个反应。
赵琦:我想了解你的内心深处是怎么回事,你可以认为这是一个现场采访,区别只是此情此地此景,你的反应会更加直接。
客观上,我们(节目组)肯定是对他们有影响的。我在这里又何必非要纠结于我这样是不是影响到了她。我是影响到了她,我迫使她去想了想,给了她一个刺激,但最后的决定、行为依然是她自己的。
第一导演:后期的时候有纠结是否要剪辑进去吗?
赵琦:没有,我最后一天跟她交谈,她有了一定的认识,最后一天变得积极了,如果我不放进去我们的谈话,从你的角度来说会很奇怪,这不像一个人的正常反应。我有责任把任何导致事件发生的变化因素都呈现在观众面前。
第一导演:如果杨颖最后一天也没骑呢?
赵琦:你没骑,那就没办法了。第一季窦骁登山的时候,如果因为天气登不上去,这一集就什么都没有。别人问我该怎么办,我说没怎么办,就只能是没有。
人生就有很多很高的预期你最后达不到,我们生活里面没有这样的情况吗?有啊。观众觉得这是真实,但看到杨颖变化比较微弱,就接受不了了。
第一导演:你会关注你的节目上热搜吗?
赵琦:不会关注。我连微博都没。
第一导演:你自己看综艺吗?
赵琦:基本不看。
第一导演:当时阿雅怎么说服你去做综艺?
赵琦:她问做一个综艺节目有没有可能?我们一直在做纪录片,知道综艺节目有很多人看,比纪录片有人看。我们觉得如果把纪实的一些概念放到综艺节目里去,可能会有更多的影响,照着这个概念去做的。 我们的确对于综艺节目比较无知。也可能导致我们有一点无畏了。
第一导演:你之前做的都是《大同》《归途列车》《殇城》这样的纪录片,关注的是社会现实和公众议题。你现在的创作中还有这些人吗?
赵琦:像老徐这样的人本身就有可能就是我纪录片的选题。贵州留守儿童这一期不也是吗?都是啊。周迅要来了,这期是关于老年的问题。
我们要让嘉宾进入现在社会和世界所面临的各种问题上来,进入到人生活里所面临的各种问题上来,这是我说的所谓的纪实理念。
纪实不是拿着一个摄像机去拍拍他们的这种反应,这不叫纪实,纪实有一个大的价值体系,你的切入点是什么?我们关心的依然是环境污染的问题,是单亲母亲的问题,是男女性别平等的问题。 我只是没有机会让艺人一起去做《大同》这样的东西。
第一导演:《奇遇人生》和过去的作品相比,在你的价值里有高下吗?
赵琦:价值方向并没有高下,但从作者表达的角度,一个更加地没有限制一些,一个要相对平衡一些,因为《奇遇人生》的利益相关方比较多,要考虑得比较多一些。 从我的角度,在价值取向上和我做纪录片没有什么冲突。本质上,关注的都是人。
第一导演:你在这些内容形式上有偏好吗?时间上如何分配?
赵琦:我对于做独立纪录片是最喜欢的。因为这个东西最能让我畅所欲言。 纪录片本身不是一个急活,一个选题从开始到做出来都是三四年的时长。这个过程里,我们也得活着,挣到收入。
我最终想做的是我能说出自己话的东西。
《奇遇人生》在一定程度上也说了自己的话,我以不说太多话作为一种代价获取了更广泛的受众。这是质量乘以速度的问题,要的是最后的动能。
第一导演:你什么时候对纪录片建立意识的?
赵琦:中央电视台期间,23、24岁。 我的家庭本身是做电视出身。小时候有概念但是没有那么强的兴趣。 对我影响最大的是,孙增田导演的《最后的山神》,还有陈虻老师(著名电视人,柴静的老师)的《讲述老百姓的故事》。孙增田导演的片子启发我如何用影像叙事,而陈虻于大众的尊重和关怀帮我获取了这方面的能力。 我整个技能和思想的起点来自于这里。
第一导演:第一季李诞那期,你们聊到的纪录片是什么进度?
赵琦:已经做完了,后期也做完了。
第一导演:用了多长时间?
赵琦:7年。
第一导演:你自己满意吗?
赵琦:我挺满意的,是一个挺好的片子。但很大概率上不能获得市场上的成功,这种作者化的作品也未必就会得到受众的一致好评,有时甚至是相背行的。
一些更深入的影片可能要传递一种更复杂的对世界的描述,但在这个过程中,受众容易失去目标,或者说他难以形成一种清晰的认知,很难在情感和观点上达成共鸣、共识。这种情况哪怕我们做综艺也会遇到。 但这就是我们存在的价值。
第一导演:郭川这个题材吸引你的地方是什么?
赵琦:对这个选题的认识是由浅入深的。 我们开拍的时候,他正在准备单人单帆的环球纪录挑战,一开始你觉得这是一个体育冒险的片子,一个关于如何成为英雄的片子。
但随着你慢慢地介入、了解,发现了他内在的一些纠结、恐惧、无奈和抉择,也了解到他家庭的各个方面,特别是海上失联后,现实迫使你去思考更复杂的议题。
这就不是一个简单的体育冒险了,它是关于人性的,自我对于理想的追求和牺牲的代价,社会职责和个人实现之间的矛盾。
第一导演:郭川失联时,你在做什么?
赵琦:这个片子中间有一段时间停滞了,因为我不知道到底应该拍什么。 他之前一直在从事重复性冒险,我们觉得一直这样拍下去,难逃离体育片的范式,所以就停下来了。
郭川失联,迫使我们必须要进入下一个层次,就是人对自己生命的理解,愿意花多少的代价去个人实现,而这个代价对于个体、对社会、对自己的家人,带来的影响是什么,它一下子变得复杂了。所以我们反过来又去拍摄他的家庭,没有他在的时候是怎样的境地,同时再和他以前的行为对比后,可能能意识到更多的东西。
第一导演:资金上有压力吗? 我做独立纪录片现在已经不向别人要钱了。
赵琦:我们把成本压得最低,尽量自己想办法去cover了。
以前你做这种片子还是希望找到一些资金,中国找来的资金比较少,那就去国外找,但其实任何一种资金都对你有各种各样的影响。
所谓的独立是要独立于人云亦云,你要建立在自己的独立观察上的,所以我们越来越希望在财务上不要过多地和任何人有交集。如果有人捐款。我会考虑。
这次郭川的片子一笔外面的钱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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